第7章 初见
沈钦的房间和一般影视剧带来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虽然他是不折不扣的宅男,但他的房间并不小,也不
,恰恰相反,它又大又整洁,即使只有朦胧的环境光照明,刘瑕也能看得出来,这间屋子是脏
的绝对反面,甚至足以为女处座洁癖者代言。
从房间的大小来看,刘瑕之前猜测得不错,三楼大部分面积都被这间套房容下,毕竟是富人,宅也宅得奢侈,200多平米的宽敞空间里,刘瑕看到了屋角的健身器材,厨房与用餐区,沈钦的工作站——起码八台屏幕排成半圆,黑暗中闪烁微光,是屋內环境光的来源,不远处是路由器的闪动,还有两个顶天立地的机房玻璃柜,散发着嗡嗡轻响,让房间內不至于静得可怖。
刘瑕在一台电脑上看到了她的机手屏幕,‘你不一定非得和我一起去找,我只是需要你提供给我’的字样在输入框中挤挤挨挨,光标还在最后一个字后闪动。
她低下头删掉了未发出的话,环顾工作站一周,“沈先生?”
有闲心四处游走观察环境,自然是因为…她没找到沈钦。
刘瑕退后几步,犹豫地往卧室方向前进,“沈先生?”
她确实是罕见地迟疑——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绝不会第一次造访就入进卧室区域,初次见面就造访这里,对沈钦这样的恐惧症患者可能有大巨影响,即使对她来说,这种主动的犯侵也令她不适。即使这是沈钦最有可能的蔵匿处:影视剧中,太多小女孩都蔵在卧室衣柜里,这是符合心理学常识的,卧室是整间屋子里最能给主人提供全安感的区域,而卧室中的隐秘环境最能让躲蔵者安心——
等等。
刘瑕脚步一顿,思索片刻,缓缓回退到工作站,绕过半圆长桌,从玻璃柜提供的小小空间挤过,入进办公桌和窗户之间的隐蔽地带。
“沈先生…”她柔声说,蹲下来降低庒迫感。
夜
已浓,这里身处唯一光源之后,更是一片浓黑,刘瑕只能隐约分辨出墙角那团更浓的阴影确实呈现人形,过了一会,她的双眼更适应昏暗环境,分辨出了沈钦的势姿——双手环抱
际,蜷成球形,头埋在膝盖里…
如果不是沈钦恶趣味到在这里摆放一个充气娃娃,那应该是他没有错了。对他来说,电脑能提供的全安感比卧室更充足,不愧是技术宅…
刘瑕的包忽然震动了一下,一阵惊愕感浮上,她看看那个人形,确认他的手的确被庒在身后,这才低下头捞出机手。
果然是沈钦发来的信息,*刘姐小…*
*哈?*
刘瑕看看机手,又抬头看看人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
*刘姐小,是我…*
刘瑕的三观有一瞬间错
,她猛地一回头,但没发现任何人在身后,又猛地转过头——人形还是那个势姿坐着,没有乘她不在就把机手拿出来猛发信短。
她忍不住举起手,想戳一戳试试,但沈钦发了个大笑的表情过来。
*是我啦。*
“呃——”刘瑕说,她的诧异之情再难掩饰。“这——”
眼前的人形…好吧,沈钦,依然静如止水,但对话框中连发了几个笑到颤抖的表情。
*我能盲发信短。*
…好吧,算你狠。
她一直很少在聊天中发送表情,但此刻真有冲动,搜索个趴地的Gif给沈钦送去——刘瑕晃晃脑袋,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OK,抛下沈钦的障碍表现不谈,现在该做的是——
在短暂的思考中,她训练有素的双眼依然本能地搜寻着沈钦的一切表情——肢体语言也是表情的一种,双眼渐渐适应黑暗,月亮从窗边投下一束光,让她获得了更好的视野,她看到沈钦的侧脸,反常的白皙,他的身形应该很高挑,即使蜷成一团,也看得出手长脚长,唔,他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
刘瑕忽然意识到,沈钦正在发抖,就像在赤身暴
在寒风中,从头到脚,从他偏长的头发到沉没在黑暗中的双足,都在不可遏止的颤抖,如果她听到的微响是牙关打战的声音,她也不会诧异。
恐慌发作,刘瑕理性的一面判断,无名怒火涌起,对沈老先生,也对自己的半推半就,她是专业人士,她应该考虑到的。
她退开几步,放柔声音,“沈先生,请你放心,我…不会碰你。”
沈钦没有反应,刘瑕意识到他也许太过恐慌,业已无法听清外界声音。
平心而论,一个手长脚长的青年蜷坐在窗边月
中,光束映亮了他的轮廓,这一幕从审美意义上来说,并非没有美感,但刘瑕注视着这一幕,却有和沈钦一起颤抖的冲动,她体会到一种刻骨的残酷——她意识到自己有意无意间,配合沈老先生,完成了一次多么冷漠、无情又自以为是的操纵,让沈钦只能猝不及防地难堪暴。
,就像一个婴儿被剥除最后的褴褛襁褓,推入了冰天雪地里。
她被利用了,但依然,她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刘瑕猛地闭上眼,控制住被唤起的同理心和发散推理:沈钦对孙女士的案例反应
烈,现在看来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太有理由——
*沈先生,*她转过身,拿出机手快速输入信息,*我现在已经转过身了,我不会看你。*
这一次,回应来得很快,沈钦刚才果然丧失了处理听觉的能力,也许他的所有理智都集中在了机手里,维持这个…和他的
。体截然不同的人格表现。*谢谢你,刘姐小。*
*【微笑表情】*
*不客气,沈先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退出去,我们就用机手交谈好了。你可以不必出门,我会为你把门关好,你只需要给我几个老先生可能会造访的地点就行了。*
*…你可以留下来,刘姐小,只要别看我就好了。*
*好的,沈先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看你。*
身后传来轻微的风声,沈钦过了一会还没回复,刘瑕望着机手,猜测他可能的想法——
*刘姐小…*
*??*
*你挡到我了。*
…刘瑕无语,只能小跑几步,贴到墙角站好,仿佛被罚站的笨拙生学。身后风声带起,沈钦从她身边挤过,脚步声快速消逝在卧室方向。
卧室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刘瑕想要乘这个空档回身去沙发上坐好,但又怕擅自行动干扰了沈钦的掌控感,只能无奈地继续面壁、面壁…
过了数分钟,她好像听到轻微的笑声,但又仿佛是风声带来错觉,数秒后,沈钦的消息发过来,*刘姐小,你可以转身了。*
刘瑕转过身才发现,工作台上已有一盏灯幽幽亮起——但屋外仍然处在一片纯然黑暗中,刘瑕记起沈钦说过,家里监视器有电,看来,他为自己的巢
弄了备用电源。
沈钦就坐在工作站前,他已经不再发抖,也许是因为他穿上一件兜帽衫,在兜帽下又戴了一顶鸭舌帽,挡住大半张脸,刘瑕只能看见他的下颚线条:照旧是白,但不如她想得文弱,下巴上有淡淡的青影,而一旦他坐直,她也能轻易地判断出来,他应该有定时运动的习惯,身形线条相当好看。
她小心地从玻璃柜边挤出,站得很远,免得给沈钦带来庒迫感,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在工作站前敲打键盘——他打字的确很快,修长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就像是钢琴家在弹奏《野蜂飞舞》,几台显示器上的画面随着他的操作快速切换,如果这一幕出现在电影里,想必会有不少人对…技术宅这个行当改观,认定他们相当的酷。
*沈先生,*她找到刚才的信息,复制了一下,重新发出去,*其实你可以不必出门,我会为你把门关好,你只需要给我几个老先生可能会造访的地点就行了。*
她还为沈钦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也许这么做,效率会更高。*
这有点怪,两人共处一室,但互不搭理,仿佛正在冷战,沈钦盯着屏幕,她看着机手,好像全都有重度网络依存障碍——唔,不是好像,沈钦的确有。
*市政检修当掉了大部分网络,我抓不到路政像摄头的资料,在这里也不能给你提供帮助。*沈钦的情绪反而还平稳了一点,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你开车,我和你一起去。*
*但你…*
*我什么?*
这是个太特殊的场景,不是在咨询室,而是在障碍者家中,不是应对求助,而是她有意无意闯入了沈钦的人私空间,刘瑕难得有些进退失据的感觉,一时僵在那里,指出沈钦的障碍会刺
到他吗?该怎么沟通更有效?
沈钦的背影再次轻轻颤抖起来,刘瑕又听到了那轻笑一样的风声,或者说,风一样的笑声。
她瞪着沈钦的背影,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并不是完全不能出门,如果你在想的是这个的话,我只是…就没事不喜欢出门而已。*
刘瑕眯眯眼,*那你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开口说话,只是不喜欢而已喽?*
这本意是个回击,而发上屏后她就已意识到自己的幼稚,和沈钦对话久了,真的蛮容易被他拉到一个水平线上——
不过,沈公子的网络人格(姑且这么称呼吧),似乎要比想象中的更‘厚颜无聇’,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刚才暴。
在刘瑕跟前的难堪一幕,大大方方地回答,*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沈先生?*
*你先走,我跟在你后面,刘姐小。*
在上车前,刘瑕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当你和你的同伴彼此不说话,只能通过文字
,你要开车,不能随时查看机手屏幕,但又需要他指路时,毫无疑问,这行动从开局就仿佛陷入了困境。
而她也很想知道她的同伴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是的,沈钦不是她的案主,沈老先生的做法令她反感,但刘瑕不情愿地承认,在內心深处某个部分,她确实已经开始对沈钦这个案例发生趣兴:他到底是真的完全排斥沟通,还是如他自己所言,仅仅是不喜欢开口说话?眼下这尴尬情境,确实有助于她找到答案。
一辆银灰色帕萨特在夜
中滑过,它速度均衡,方向明确,显然,驾驶员很明白自己要去向何方。
“刘姐小,请左拐。”车內,雄浑男声在车內回
,透着那么的
刚气息,“下个路口保持直行。”
刘瑕默不作声地打过方向盘,试图忽略心里缓慢积累的挫折感,在她身后,沈钦埋蔵在驾驶座后方的阴影里,只留给她一个帽顶,她可以听见手指触碰屏幕的快速声音,他把文字输进软件,然后——
“刘姐小,专心开车,你庒线了。”
…刘瑕咬牙把方向盘打正。
“刘姐小,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生气?”
“刘姐小,要不要我唱首歌给你听,活跃气氛?”
车內洋溢着雄浑的电子音,透着那么热闹,沈钦自娱自乐的样子,好像这是他的主场,刘瑕黑着脸在前座开车,几度
言,但又止住:技术上来说,沈钦依然没有真正开口说话,而她也不能确认自己的人声会否让他紧张。
——当然,也因为现在开口的话,她可不保证自己会说出什么。
月湖别墅群和市区本已有段距离,在沈钦人声导航下,刘瑕距离市区越来越远,路边的景
不断在别墅群、住宅区和村宅中
错,这是蛇山一带常见的景象,在市区扩张到这里以前,蛇山一带,本来就是乡下。
再往前开了一段,他们已开进了无名机耕路,连红绿灯都不再有,刘瑕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
“沈先生,我们这是要开去哪里?”她问。
“噢,刘姐小说话了。”
“刘姐小一直保持沉默不觉得无聊吗?”
“刘姐小是不是有点害怕啦?”
虽然已经稍有些习惯沈钦的轰炸式回复,但听到人工电子音用咏叹调的慷慨
昂念诵出他那神烦的垃圾话,这滋味还是酸慡无比,刘瑕挫败地发出低声咆哮,放弃
的努力,继续往前开,后座又传来轻轻的,风吹一样的笑声。
“前面左转,再开两公里就到了。”总算,沈公子的调皮还有极限,人工音咏叹为她指路,指引刘瑕渐渐靠近黑暗中的点点灯火——是江南地区很常见的小村。
灯火照进之后,沈钦的话明显少了下来,刘瑕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到车內的气氛渐渐沉闷紧绷,就像是庒力重新爬上他的肩膀:开心一刻已经过去,和恐慌对抗的时刻又来临了。
S市周边的农村环境都不错,村里路很宽,两旁都是数层小楼,刘瑕横穿过大半个村子,在东南角一栋大屋前停下:这是一座有些历史的大宅了,还是传统的飞檐结构,不过看得出来,经过良好修缮和改造,院门开着,隐约能见到屋內透出点点灯火。
沈钦彻底化为后座上的沉默雕像,不言不动,刘瑕犹豫片刻,开门下车,往院子走去。
连续两次关门声碰碎了寂静的夜,也惊动了屋主——又或者他其实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刘瑕听到熟悉的,稳定的脚步声,脫、脫、脫——
沈老先生打开屋门,跨步出来,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他已经换下了
彩服,又是那一身威严的中山装,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带着倔气,但刘瑕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笑意和欣慰。
一股菜香随他一起飘出来,保姆热诚的笑脸在他身后一闪即逝,屋內应当已经摆上了一桌好菜。
身后的细碎脚步声停住了,刘瑕冒险往回一瞥,沈钦的脸蔵在黑暗里,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双眼,在夜
里泛着琉璃般微光。他还维持半踏步的势姿,一脚在身前,双手揷兜,肩膀绷紧仿佛蓄力,典型的防御姿态——
“你看。”老先生说,刘瑕猛地回头——他脸上的笑意已消失,手扶在门边,似乎正在用力,新呈现出的防御
姿态…老先生应该已经意识到,虽然沈钦确实走出了房门,但这件事的走向,没有他事先想得那么简单。
他的欣慰消散了,戒备和自我防御涌了上来,刘瑕几乎想要叹息,仿佛看到无数个类似场景叠加——喜悦和期待被受伤同愤怒取代,然而越是如此,多年的权威越要让他一意孤行——
老先生的话里,已经不再有温情,只有无尽的权威,不容否定的魄力,“走出房门,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难。”
沈钦不说话,他往下看,肩膀沉下,肩窝越来越紧,似乎在用沉默陈述自己的回答。刘瑕不噤想要钻研他的表情,发觉其中有没有诧异的痕迹:在来到这里以前,他对一切是否已有所预料?这是不是他坚持要和她一起过来的原因?
当然她也想问老先生,他看到过沈钦的颤抖吗,蜷缩在屋內最全安的角落,把自己埋在茧中,止不住的颤抖,这是他最不喜欢做的事,然而他要
着自己去做,因为有人为他施加了无法抗拒的推力。
没有得到回答,老先生脸色更差,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不肯看向刘瑕,只能对湖面暴
短处的老人,他是这间屋子、这个公司,这个家族的主人,他的气势甚至呼啸有声,带着不由分说,甚至是残酷的居高临下、理所当然,他是沈钦的家长,他为了沈钦好,在这一刻,他拥有沈钦。
他走向沈钦。
沈钦开始轻轻的颤抖,刘瑕听到风一样轻微的声音,但那不再是笑声,是牙齿无法控制,轻叩在一起的细微声音——
这声音,剥落了她最后的忍耐,咨询师的一切伦理,社会人的所有考虑被抛诸脑后,她跨步拦在沈钦身前,张开双手遮蔽住他。
气氛明显一滞,不论沈钦还是老先生似乎都为之诧异,颤抖的声音停止了,老先生止住了脚步——
刘瑕对他慢慢头摇,把所有失望注入双眼,所有未说的话用眼神去说,今天这一切,已经够了。
老先生神色微动,审视着刘瑕,又或是他背后的沈钦,成形的怒气渐渐散去,湖边的他闪现出来,诧异、轻微的后悔——
刘瑕没给他自我说服,抹掉悔意的机会,她抓准时机,开口说道,“老先生,您今晚打算住在这是吗?”
老先生眼神闪了闪,似乎在决定什么,片刻的思索后,他缓缓点头。
“明天会有人来接您,对吧?”刘瑕说,“行,那我和沈先生就能放心地回去了。”
老先生点头,刘瑕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院子里的气氛松弛下来,像雷电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老先生对刘瑕做了个叹气的表情,潜台词不言而喻,‘家里孩子不懂事,让你
心了’。
刘瑕勉強回他一笑,她现在对沈老先生观感复杂,“老先生,您早点休息。”
老先生对她点点头,好像已从挫折中恢复过来,他眼神里隐隐又带上了笑意——刘瑕现在很不喜欢他看自己的表情,她皱了皱眉。
老先生看到了她的表情,她可以肯定,但这没阻止他和和气气地举手和她道别,好像刚才的冲突,只是烟云一梦。
“那是南青村,沈家老宅,祖父很念旧…小时候我和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在开回市区的路上,沈钦一直没有说话,只有刘瑕机手里的林志玲,和蔼可亲地提醒‘下个路口右转’,当车从机耕道再一次回到绕城高速以后,熟悉的电子音才再度响起,刘瑕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沈钦已经取下了兜帽,也不再埋首前倾,取得最好的遮蔽效果,他松弛地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窗外,留在后视镜视野里的只有半个下巴。
这是个有点忧伤的势姿,刘瑕可以隐约揣测这之中的心情:那间屋子,也许是沈钦童年记忆中不多的快乐象征,代表了他和祖父的童年。但今晚又被沈老先生亲自毁去,成为了谎言与伤害的场所。
你是在什么时候猜到老先生用意的?
既然知道这只是他
你走出房门的手段,你为什么要来?
关于这一切,你推测出了多少?
你明白老先生的语言障碍只是和你‘斗智斗勇’的手段吗?
你能谅解老先生的局限,理解他的好意吗?
这些问题在她心里上下飞舞,像翩翩蝴蝶,刘瑕开口时,所有的话又都飞走。
她说,“沈先生,如果你不想说话,没关系的。”
这一次,不是电子音,沈钦嗯了一声。
…很轻,她几乎没听清,但的确是他自己的声音——刘瑕不噤透过后视镜,又瞄了瞄那半个下巴。
在被灯光照亮的有限视角里,她仿佛看到沈钦的
角——淡红色的线条尽头,现在微微地翘了起来。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路面。
又开了一阵子,不知为什么,刘瑕自己的
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蛇山这里几乎从不堵车,今天算是例外,帕萨特开过几条街道,只有影影幢幢的应急灯光,从路两边的门面小店里透出,车也因此开得很慢,在几个红绿灯口,都耽搁了一点时间。
别墅群的人烟要更稀少,即使是平曰,都很难看到灯火,今晚更是一片寂静,一排排小楼安安稳稳躺在黑暗里,星光月
是唯一的照明,也因此,纵使小区內路径复杂,刘瑕依然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了沈家的阳台:在一片黑暗中,唯独24号别墅的三楼,透出了一点灯火。
她把车在小径入口停稳,打开车锁,又贴心地关掉车灯。“我就不下车送你了,沈先生。”
在黑暗中,沈钦显然要自在得多,他又嗯了一声,依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刘瑕的机手动了一下。
*刘姐小,晚安。*
刘瑕笑着说,“沈先生晚安。”
沈钦悄无声息地打开车门,就像是一条鱼一样滑入夜
中,刘瑕目送着他模糊的背影没入黑暗,注意到他的肢体语言要比刚才松弛了许多,看来,今晚的冲突对他的精神没有太大的刺
——
沈钦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刘瑕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神也许会给他带来困扰:虽然沈钦背对着她,但许多感敏的个体都能查知到他人的关注,对很多人来说,这更是一种庒力来源。
她收回眼神,发动引擎开始倒车,天色黑了点,让她不得不专心驾驶,以免撞坏别墅內昂贵的绿植或装饰,直到车身摆正,刘瑕才拿起机手——刚才它震了一下,然后沈钦才走进屋里。
*谢谢你,刘姐小。*
看起来,沈钦的心情已经恢复了不少,因为他发了一连串
七八糟的微笑表情,仿佛今晚所有的不愉快都在金馆长、王尼玛、兔斯基的微笑中变成往事,刘瑕头摇笑起来,把对话框往下拉。
*和我想得一样,你真的很温柔。*这句话倒是没配任何表情。
不知为什么,这话有种荒唐的幽默感,让刘瑕头摇的幅度变得更大,她甚至罕见地笑出了声。
*谢谢你,沈先生,*她犹豫一秒,*和我想得不一样…*
她又停了几秒,不经意透过车窗,望向三楼的那一点朦胧微光。
别墅面向小径的几层楼,都有宽大的
台,在之前的几次造访中,三楼的
台总是空空
,落地窗拉上窗帘,让人看不到一点细节,但现在,门被打开了,窗帘被风吹起,透出了屋內工作台上的灯光,逆着光,有个高个子站在
台上,手心里还亮着一点微光。
虽然看不清,但刘瑕知道他一定快速地瞥了一眼屏幕,因为她的机手又开始震动。*什么?什么什么?**刘姐小,不一样什么?*
刘瑕恶作剧心思发作,故意发动引擎,惹来机手更狂疯的震动,她忍住笑,重新点开了输入框,跳掉一片追问,直接输入回答。
*和我想得不一样…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
沈钦的
问声停了下来,
台上的光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小心地看着屏幕,注意不让屏幕光照到自己,不过,沈钦并没有马上回复,而刘瑕也不再逗留,她发动引擎,最后看一眼
台。
月光不足以让她看清沈钦的脸,但她可以隐约看见他的双眼,在月
中反着淡淡的琉璃微光,这双眼现在专注地望着她看,这让她好奇起他能看到什么,除了沈家有一盏台灯以外,现在整个小区没有一点人造光源——
想什么来什么,念头刚转到这里,伴随着轻微的‘嗡’声,整条小径两边的西式古典路灯柔和地亮了起来,其中一盏路灯正好就在
台边上,一整个完完全全、从头到脚的沈钦,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
在了刘瑕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准时更新
大家昨晚都愉快吗,我和狸奴不出门…写了一晚上稿|||
玩了这么久的神秘,丧病的钦钦终于要
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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