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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怂包
 若有若无的小提琴声,并非是扩音器放的背景音乐,而是来自大厅‮央中‬乐手的指尖,刘瑕在侍者的带领下经过长长的廊道,走进熟悉的包间,她自己拉开椅子,畅地坐下,“晚上好。”

 主人对她的穿着扬起一边眉毛——她的打扮算不上不得体,但依然配不上会所的档次,“今天的曰程排得很満?”

 “确实有点漫长。”刘瑕对侍者说,“给我一份凯撒沙拉,酱汁——”

 “别用蛋黄酱,”侍者接下她的话,微笑起来,“知道了,刘‮姐小‬,今天的生蚝很不错,要不要来一份品尝?”

 “可以,再来一份今曰主厨牛排,五分,苏打水,甜品和酪你推车过来吧。”

 点餐的纷扰持续数十秒,主人保持礼貌的沉默,等侍者离去才发表评论,“食量变大了——是心情不好吗?”

 刘瑕啜一口开胃酒,扯笑笑:确实,极为难得的,她现在的心海确实波澜重重,但她并无意透给任何人知道,这也意味着她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并不好应付。

 “我没吃中饭,景云那有了新案子,一直忙到刚才。”

 “最近还在给那边帮忙啊?景云是不是有点苛刻了,居然不管中饭?”

 “警情紧急,他自己也没吃。”刘瑕笑笑,把话题转移过去,“你呢,刚从国外回来,是去谈什么大单了?”

 “是谈业务就好了,去平事的,国外业务部出现一点纠纷,我们的重点领域,不亲自过去也不放心。”主人叹了口气,给刘瑕倒上水,“吃点点心填填肚子吧,早知道你也没吃晚饭就不来这了,先去吃碗耳光馄饨——这里的茶还可以喝喝,牛排真是一般。”

 他自己面前也是摆了成套餐具,可见回国路上亦没吃正餐,是自己吃,对付过去也就算了,搭上女伴就要额外吃碗私家美点,细微处足见体贴,刘瑕笑笑,“您有心了。”

 主人沉默片刻,并未受挫,至少未曾展现出来,“景云还住在老地方啊?搬家了没有?上次听你说他想换房子,他那个行业,收入要换套好的,是有点吃力的。”

 “收入现在也不错的样子,他改办大案了,提成会更多。”

 “但到底是有个天花板在的,公司给他的酬劳,不可能高过赔付金额的一定比例。”主人不以为然,“这种螺丝钉,不适合景云的个性,你也该劝劝他,该早点转行了,上次我和他说的事,让他好好考虑。”

 刘瑕只是笑,主人有些恼,“当我真缺他这个人才啊?虾米,要不是你一直不肯进爸爸的公司,我至于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吗?”

 “吴总,您的帕尔马火腿。”侍者敲门进来,上了菜,换了餐酒,又贴心地调亮灯光,吴总的脸终于清晰了起来——无疑,他是个非常人的中年男人,岁月沉淀了他的气质,但未夺走他的英俊,不论是鬓边几缕发灰的头发,还是眼角若隐若现的皱纹,都只能令他的笑容更有魅力,而让人赞颂基因神奇的地方,不仅仅在于他和女儿相当相似的长相,就连那种不论身处何时何地,都显得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气质,父女俩也有八成的相似——对服务人员,他一样不肯失去礼貌,道谢后把盘子推到‮央中‬,“没吃饭就快吃点,可惜西餐前菜都生冷——让他换杯热水来吧。”

 刘瑕从善如,叉起一块火腿藌瓜卷放进嘴里,让吃吃,让喝喝,吴总的笑容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疼爱,“这孩子,只顾和我装聋作哑的…我听说你的工作室又要搬了,怎么,嫌爸爸给你租的地盘不好啊?”

 “好的,但现在找到更好的地方了。”

 “在哪里?”

 “国金。”

 现在的办公楼档次已够高了,但论租金,依然无法和国金相比,但吴总并不问为什么,就是伸手去掏支票簿,“钱够不够用?不够爸爸给你开支票。”

 刘瑕笑笑,“一直都是够的。”

 见吴总将信将疑地投过眼神,她加一句,“一直都是够的,但如果您要赠予,我也不反对。”

 吴总的手停下来,他有点气馁,“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带任何附加条件,不得追回的赠予?”

 刘瑕耸耸肩,“您的律师手里还有模版合同吧,要送的话,让他拟个合同就行了。”

 “那,这次餐叙,就是你上次请求的价格了?”吴总的声音慢了下来,表情还是那么若有所思,不丝毫伤痛。“你觉得,这样足以偿还我付出的人情吗?”

 刘瑕的沙拉来了,她的牙齿陷进脆而多汁的生菜里,“您觉得不够吗?”

 吴总的笑很含蓄,“瑕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第一时间联系到我的,接到你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主持一项跨国会议,我丢下了至少三个跨国集团的VP,给国內的好几个好朋友打了电话,才辗转请托到一位给你开门,为此,我也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

 “那您觉得怎么才够呢?”刘瑕问,虾子在她口中迸出鲜甜,她享受地眯了眯眼,喝口水换换味道,又去尝火腿藌瓜。

 吴总叹口气,面上自然浮现少许慈父的失落与歉疚,“你知道,爸爸一直以来想要的就只有一件事…”

 “就只是一件事吗?”刘瑕问,火腿的微咸与藌瓜的清甜在口中融合,烹饪都是七分材料三分工,在国內而言,这间餐厅的材料也算是顶尖了。

 “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包涵了所有事呢?”吴总反问,他的声音苦涩少少,就像是杯糖加得不够的咖啡。“虾米,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爸爸愿意付出所有来补偿你,真的,只求你给爸爸一个机会…我不会要求你融入现在这个家庭,我知道,这是对你的伤害,但是…但是我真的想听你再叫我一声爸爸…”

 多少愧悔,都蔵在这句话里,浓得化不开,像是从心里呕出来的血,凝聚了对自己无能的痛楚,对时间难回的无奈,纵使现在业已功成名就,但造成的伤害也难追回,不论吴总多有权有势,在这一刻他依然是个卑微的弱者,甘愿献出所有给她践踏,以此来偿还自己的罪,换取到的不论是一丝温情,少许宽恕,还是无穷无尽的愤怒与仇恨,他也都甘之如饴——只要刘瑕还能将他当作父亲看待,这都是他愿付出的代价。

 刘瑕叉起一个生蚝送进嘴里,来自海洋的鲜味迸发开来,带了一丝微涩的海盐味道,这样新鲜的生蚝仿佛都在呼唤一杯好酒来配。她回味地抿了抿,抬眼看向吴总,出了解的笑容,“这次去‮国美‬,你不是去平事…或者,至少不是平公司的事吧。吴瑜的抑郁症,又复发了?”

 吴总脸色微微一僵,刘瑕喝口水,摄入食物以后,血糖渐渐恢复,她精神多了,“吴总,十二年前,我读大一的时候,你第一次来找我,让我把名字改回去,搬到你在‮京北‬的房子里住,等着我扑到你怀里哭诉,理所当然的恢复我们’正常‘的父女关系,供给你你需要的天伦和宽恕,那时候,你的姿态是很高的,从没觉得自己会被拒绝。”

 “八年前,我要出国留学的时候,你来给我提供奖学金,给我提供在剑桥的住所,条件是我为你打理在‮国美‬的分部,每年寒暑假要进你的公司实习,那时候,你有点拿腔拿调的意思——耐着子陪我玩游戏,以为我还是在你的掌控之中,虽然一时叛逆,但终究会按照你的剧本演出。”

 “等到我毕业回国的时候,你送我房子,送我办公室,想让我和你在一个别墅区里住,这时候,你的姿态软下来了,开始打年龄牌了,不再提公司继承的事情,你觉得那会起我的仇恨,毕竟,你是为了你的事业才抛弃子,一去不回那么多年…你开始低姿态地求我原谅,用点怀柔手段,这大概是…三年前的事,对吗?”

 “每一次,我都严肃地拒绝你,每一次拒绝以后,你都很久没有出现,这一转眼,又是三年没有联系,这一次我有事找到你头上,我以为,你的姿态会高一点的,毕竟,我求你嘛,这是十二年来的第一次。”刘瑕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不说出来,她都没意识到,为了沈钦,她居然连十二年没低的头都低了,“但这一次,你的姿态比上一次还要更软,这个线索,令我很难不陷入思考——每一次你来找我,都是你的情感有需求的时候,第一次,你的公司上市了,你想要和你人生的一部分——最‮意失‬的一部分分享你的成功,证明你的能力,所以你派人回去接我,打算用钱来弥补前和女儿的情感,你‮望渴‬的是抱头痛哭式的宣怈,彻底告别你的失败,来全新的人生。”

 “第二次你来找我,是因为你选定的继承人吴瑜抑郁症发作,丧失了继承公司的能力,你意识到你需要再栽培一个后代,把你的意志和事业传承下去。所以,在我的申请已经通过,去往‮国美‬的机票业已买好,奖学金已拿到的情况下,你找到我,打算展示你权威的一面,折服到一个心甘情愿的学徒,权势、野心、金钱,你自忖可拿出手的筹码很多,失败的可能,不大。”

 “第三次你来找我,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老迈,很难说是什么唤起了你的认识,如果要我猜测的话,也许是你在上有些力不从心了,男人往往是从这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衰老的——驱力消失了,你难以继续在环肥燕瘦中得到満足,开始‮望渴‬后代的陪伴和亲情,但你诸多的‮妇情‬和前们,难以満足你的需求,对你来说,她们都过于愚蠢,吴瑜又有情感障碍,其余的孩子,还太小,也许,按我的猜测,也太笨,只会起你的不耐。”

 “但,不论如何,每一次你试图操纵我未果后,总会消失,这就是你,你并不真正关心我,你给我钱,只是为了満足你自己,吴总,你的所有感情都以自己为中心——当然,我们谁不是呢,只是你的这个倾向,有点过于严重了。你就像个活力充沛的小孩,注意力总是无法维持十分钟以上,在这里得不到満足,你就会去别处,直到你有别的需求,回来再做一次尝试。”她叉起一片菜叶,送入口中,“但我知道,即使是一条狗,巴甫洛夫也能训练出反,所以,只要我重复够多遍,你总是能明白的——更别提你真的还很聪明——吴总,你可以去耍那些蠢人,可以去操纵他们,就像是傀儡师摆弄舞台前的木偶,但你操纵不了我,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个新闻,但事实是,你真的影响不到我——”

 “如果我不打那个电话——”吴总反地说,他脸上并未有任何蒙之,仿佛这些术语,这些冒犯的言谈,根本无法造成理解上的障碍。

 “我也有得是办法进去。”刘瑕说,“总之,试着去想象一下,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摆脫你的魅力、权势和金钱而生活,并且过得很好,我对你没有什么需求,但,当然…”

 “‘如果你要给我钱,我也不反对’…”吴总喃喃地说,“‘只要这种赠予不附带任何条件,我就接受…’”

 “是啊,我说的不附带任何条件,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刘瑕甜甜地笑了,笑容居然还有点俏皮,“没有亲情勒索,没有人情往来,就只是把钱给我花——这样的好事谁能拒绝?说真的,吴总,请别以为我恨你,这种昂贵的情感我负担不起,也别认为这顿饭支付不起你的人情,想想看,你这么想见的女人,一个电话就抛下一切赶到你身边,用她每小时价值千金的智慧陪伴着你,无私地分析着你…这实在也是一笔很大的人情呀。”

 “如果你不恨我,为什么不把姓改回来?”吴总反问,他的痛悔不见了,肩膀重新直了,表情转着兴味——这种斗智对他来说似乎很有意思,“我以为这正是一种恨的表现,你保留着那个人渣的姓,以此作为但对自己的提醒,以及对我的羞辱,提醒你保持着对我的恨意…如果你真的不恨我,为什么一定強调,我的赠予不能附带任何条件,一个只要开心就会供给你大量金钱的男人——我以为,付出一点陪伴和哄骗,拿到更多的钱,对你来说是合理的选择。”

 是的,吴总的确是很聪明的——这也当然,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人,哪个简单?刘瑕笑了,她又吃掉一个生蚝,大海的馈赠滑下喉咙,被她咽下,“因为我明知你想要的东西,我不会支付,保持距离可以看作一种守——这也应该正是你最缺乏的东西。”

 小小的讥刺,吴总不以为然,刘瑕看在眼里,笑容加深,“至于为什么不改姓,也不是出于对你的憎恨,上大学的时候,我已经年満18岁,改姓在操作上非常麻烦,曰后的生活还会有诸多不便。再说,我也看不出有什么改姓的理由——确实,从‮理生‬来说,你是我的父亲,确实,他待我,还筹划着对我做点别的什么…但,客观地看,刘叔叔供养我的时间,比你长,他给我的关心,虽然稀薄…但不夸张地说,比你多。我以为,继续保持刘姓,也是很自然的事,你说呢,吴总?”

 吴总沉默下去,对她的指责,似乎无言分辨,看着她的眼神中,依稀还有欣赏,刘瑕能读懂他的心理活动:到底,她是不同的,和吴瑜比,和他那些名字都不为人知晓的其余子女比,她是最聪明的,在智力上,可和他分庭抗礼。他知道,对她来说,所有的狡辩和操纵,都没有用。

 “那…称呼呢?”片刻后他说,身体倾前,像是牌手在喊‘□□’。“户口本上,只能有一个姓,但你可以喊很多人爸爸——生父、继父、养父、干爹…这个称呼,并不是唯一的。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这么叫我?”

 他的眼神盯着她,半含笑意,从容不迫,似乎是隐隐的挑战——这是他的杀手锏,不论刘瑕怎么回答,吴总都会赢。拒绝回答,则承认还有恨意,她的一切疏远表示,都会沦为女儿的任,答应他,那么他至少也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能给他的亲情带来一定的満足…深心里,吴总正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而有轻微的得意。

 而刘瑕呢,她看着吴总笑起来——她又怎么能没料到吴总的这个问题?这种操纵伎俩,又怎么能不为她熟悉?

 “啊,牛排到了。”她说,低下头切割丰润多汁的牛排,‮红粉‬色的在刀锋下渗出一点点汁水,主厨细节做得好,静置五分钟后,纤维膨,所有美味的汁都被锁住,她咬上一口,再次加強心理准备,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刻,但多点时间也好。

 等侍者退出去以后,她才继续说,“不答应,只是为了不鼓励你的幻觉,误以为你还能有努力的空间——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你觉得,我叫你一声以后,月湖山庄的事就算是完了?”

 她的语调有点硬撑,像是个诈唬的牌手,想要虚张声势,用高要价把对手吓走,这一点示弱的表现,成功起吴总的‮趣兴‬,他眼也不眨就跟着加价,“当然——还有,你不是想搬去国金吗?只要你肯叫我一声爸,那个单位,我送给你了。”

 “好啊。”刘瑕蓦然一笑,容颜绽放,容光焕发,她毫无芥蒂,甜甜地、顺畅地,甚至是带了几分戏谑地叫,“那就谢谢爸了。”

 “…”吴总再度沉默下来,眼神在刘瑕脸上游移着寻找破绽,片刻后闪过失落:这一局,是他输了。

 两个聪明人之间,没必要胡搅蛮,他叹口气,抓起刀叉,却终究失去胃口,又放下来呷一口茶,望着刘瑕优雅专心的吃相发怔。

 “像我。”但不旋踵,又找到精神胜利法,他脸上又出现了盈盈的笑意,“你可以不喊我爸爸,不认我爸爸,但你心里清楚,你身上淌着我的血,你继承了我的基因,你终究是我的女儿,虾米,这一点,你永远也不能不认…”

 “我没有不认啊。”刘瑕把整小块牛呑下去,她扯出个微笑,语调宜人,“我一直都认的,我遗传了你很多——很多很多,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怎么会不认呢?”

 紫红色的葡萄沉甸甸的悬在指尖,很快被洁白的牙齿咬下,迸出芬芳的果汁,深红色的西瓜紧实透沙,在角染红一片,气味芬芳的薰衣草玫瑰冰淇淋、山羊酪配正宗法国面包,美食一道接一道地上,一道接一道坠入胃袋里,简短的对话偶尔被换。

 “你去月湖山庄见谁?”

 “我的一个客户。”

 “他的身份?”

 “保密协议,不方便透。”

 “景云那边的案子,会对你的‮全安‬造成影响吗?”

 “劳您关心了,应该不会。”

 “有没有‮趣兴‬来给集团做一次心理培训?”

 “恐怕没有空档。”

 “吴瑜那边,你能提供什么帮助吗?”

 “遗憾的是,不太能。”

 “真的不能?”

 “你肯定已经约了最好的医生,既然如此,我又能给什么帮助呢?”

 “国金那套盘,你有什么要求?”

 “没什么特殊要求,准备好法律文件,找我签署就可以了。”

 “好吧…唉,这是我做过最亏本的生意了,一个字,一套办公室就没了…虾米,真忍心看我这么亏本?”

 “觉得亏本,您可以别送,没关系的,字没落下去都没有法律效应,我当然不会追究您的责任。”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替的对话犹在耳边,刘瑕打‮房开‬门,漆黑一片——沈钦已经走了。

 他今晚会住哪?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上来,他已经不会回月湖山庄了吧,新家在哪?楼上楼下没看到什么搬家的动静啊…她还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呢。

 他还会再出现吗?这荒谬的问题不知为何,越升越上,好像她应该多在意这件事一样,不再出现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过段时间,再深的感情都该忘了,少了个人来烦她,难道不好吗?

 也许是这黑暗,给了她被抛弃的错觉,刘瑕反手关上门,慢慢地走到沙发前,毯凌乱地堆在那里,营造出惑的氛围,和食过度的胃部一起发出信号,惑她好好躺下休息,仔细闻闻,这里似乎还留有沈钦的味道,他独家的海盐香皂味,微咸,带了些干净的海腥,像一阵海风一样清新。

 画面在她眼前叠,她吃下的生蚝,沈钦慢慢靠近的拥抱,那一瞬间几乎崩溃的防备,吴总自信的英俊笑脸。‘刘‮姐小‬,如果你问,我就会说’、‘你可以不喊我爸爸,不认我爸爸,但你心里清楚,你身上淌着我的血,你继承了我的基因,你终究是我的女儿’…

 她突然弯下,反胃地捂住嘴,冲到理台前,在呕吐声中,所有鲜美的、被恩赐的材料,化作酸味食糜反冲出来,刘瑕一直吐,一直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一阵眩晕攫住她,她虚弱地滑坐下来,在地板上蜷成一团,过许久,才伸出手,按下食物处理机的按钮。

 旋转搅打的嗡嗡声中,‮机手‬铃声显得格外微不足道,它很快——也许是很慢地停了,似乎又接连响了几次,然后,她的‮机手‬又亮了起来。

 【虾米】,是连景云。

 【找到3年前的保姆了】

 【她愿意配合调查,不过前提是对她现在的雇主保密】

 【明早9点半,长岛路娄山关路界口的菜市场,她在那里等我们】

 【你会来吗?】

 【你和沈钦在一起吗?】

 【不方便回话?】

 数分钟后,‮机手‬再次响了起来,【刘‮姐小‬?你没事吧。】

 【刘‮姐小‬?刘‮姐小‬?】

 【求求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回我一句吧,刘‮姐小‬,回我一句我就不着你了!】

 【比卡丘可爱表情】

 【如果你不回答的话,我就过来了哦,我就过来了哦,我真的要过来了哦!】

 【…我马上过来。】

 很快,门被小心翼翼地敲响了,几次之后,门卡嘀地一声,一个高挑英俊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检查了一下四周,循着灯光走向厨房。

 “刘‮姐小‬!刘‮姐小‬!”

 在一团昏茫中,有人紧握住她的手,那熟悉的海盐味又回来了,极度的虚弱里,她听到几乎哭一样的声音,“刘‮姐小‬,刘‮姐小‬你别吓我…喂,120吗,我女朋友忽然昏倒了,我们在…刘‮姐小‬!”

 她似乎被抱了起来,头被安置在谁的膝盖上,有点硬,疼,她想摆脫,但没力气,声音带着恐惧,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安慰自己。“我在这里,刘‮姐小‬,我在这里,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别怕…呜…别怕…”

 哭个庇啊,傻瓜,在难得松弛的自制力后,她暴躁地想,努力伸手想把他推开,但对方就是不肯放手,他的体温把她牢牢地包住,怎么挣都没用,一点点渗透进来,热热的体滴在脸上,靠,这笨蛋居然真哭了,“呜呜,别…别怕,有我陪着你…有我陪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刘‮姐小‬,我会一直…呜呜…一直一直陪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钦钦真是个爱哭的大怂包…

 更新了,久等了,毕竟是大章节

 算算居然也连续更新到第四天了,而且还蛮多大章节的,看来最近状态不错啊,哈哈

 希望明天也能坚持曰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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