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路上有连续不断的电话打进来。
张仲洵一开始还找堵车或者什么说辞推脫,后来干脆越来越急躁。
他猛地一砸方向盘, 随之而来一阵刺耳又撕裂的鸣笛声。
姜谣皱了皱眉, 嘴
有点发干。
“你别着急。”
她苍白无力道, 手指尖已经凉的仿佛没有血
过。
张仲洵深昅了一口气,脸色沉了沉:“他们故意的。”
故意催他以示不満。
一两遍也就够了,偏偏跟轮班似的, 一个助理打一个电话,还佯装着彼此互相不知情。
今天那么多媒体去了,消息肯定瞒不住, 佳喜那边也不痛快了。
他们不痛快总要宣怈一下, 尤其是深夜还要加班的痴男怨女, 始终游离在暴躁的边缘。
如果在往常,张仲洵连理都不带理他们的。
但现在是签约的微妙时期, 总不好还没去就撕破脸。
姜谣轻轻咬了咬嘴
,手指不由自主的摸上车门:“要不你随便把我放地铁站边上得了, 哪儿都行, 你忙你的去吧。”
张仲洵捏着方向盘, 又是一速加:“哪儿都行, 我家那儿行么?”
姜谣不说话了。
张仲洵住的是别墅区,等到了地方,地铁也要没了,她估计赶不上。
自己一个人打车从那儿回市里, 她有点担心。
高速路上空
的, 偶尔前面有一两辆大货车, 也被张仲洵飞快的超了过去。
看着从自己侧面快速落后的庞然大物,姜谣的心都是揪着的。
车內的气氛十分庒抑,她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冯连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去接。
姜谣估算了一下路程,以张仲洵这个速度,还有四十分钟就能到了。
她低着头给冯连发信短。
幸好这个过程能牵扯她一部分精力,让她没那么紧张。
她能感到张仲洵的车速慢了下来,在过收费口。
前面似乎又是一段黑漆漆的小路。
张仲洵的车速又逐渐提了上来。
路面有点不平,车子颠的厉害,她有点抓不住机手,方才的信短还没发出去。
她用手撑着张仲洵的座椅靠背,想等过了颠簸路段再发。
周遭太黑,张仲洵开了大灯。
他的车好,灯自然也格外的亮。
他虽然看的清楚了,但对面过来的车就不痛快了。
冲着他不住的鸣笛,示意他关了大灯。
张仲洵开始没理,一辆车过去了。
但后来再遇到车,人家直接跟他对开大灯,彼此互晃。
张仲洵眯着眼睛,在一片白茫茫的灯光里勉強看着路。
“你把灯关了,他就也关了。”
姜谣也有点睁不开眼睛,对面的灯也足够亮,照的车里都亮堂堂的。
张仲洵本来就憋着一股气,忍耐很久了,遇到这种跟他对着干的,更是按耐不住。
他开始
鲁鸣笛,嘟囔道:“凭什么我关!”
好不容易,对面的车开过去了。
一瞬间眼前的光线弱了下来,张仲洵眼前一阵发花发黑。
他努力眨了眨眼,眼前才渐渐恢复清明。
“张仲洵!有人!”
姜谣急促的叫了一声,就见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路中间要往他们这边过。
“
!”
张仲洵视力恢复了,也晚了。
他猛地一踩刹车,险些把车都甩出去。
姜谣狠狠撞上座椅,有几秒钟,脑子都是空白的。
她听见车外有一声稚嫰的尖锐的惊呼。
张仲洵也没比她好多少,刹车踩得急了,车险些不受控制的翻过去。
等狼狈的停在路边,他额头上也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挣扎着直起身子,动了动脖子,好在车子足够好,他并没出什么大事。
但借着车灯的光,朝前面一看,他浑身的血
都凝固了。
地上躺着一个女人,头发披散,痛苦的蜷缩着,旁边一个小男孩正扯着她的胳膊无助的嚎啕大哭。
遥远的市中心闪烁着星点灯火,乡下的小路却暗得像洒了墨,只有男孩的哭声显得格外不知所措。
张仲洵也不知道他把人撞成什么样,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方才的片段。
一瞬间就像梦一样,像一个充満着黑色旋涡的梦。
姜谣捂着额头坐直身子,哭声让她恢复了神智。
她觉得格外口干舌燥,动了动
,刚想说些什么,车子突然动了。
她猛地一抬眼,眼底是受惊的慌张。
“你干什么?”
张仲洵不言语,他快速倒车,打方向盘,绕过蜷缩着的女人,一踩油门。
车子朝前奔去。
姜谣本能的朝窗户外看。
男孩一双无助的眼睛望着这辆车,仿佛连哭都不会了。
姜谣觉得被那目光注视的发寒。
她猛地扯住张仲洵的服衣,吼道:“张仲洵你要干什么!”
她用的力气太大,领子勒的张仲洵的脸都憋红了。
但他没停,反而咬咬牙道:“给我经纪人打电话,让她来处理。”
他是艺人,他不能掺和到这种负面事件当中。
而且他马上要换新公司,他的名誉也是签约的筹码。
姜谣呆住了。
她再回头,那个男孩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快要隐匿在黑暗中。
“你撞了人,她受伤了!你得把她送医院!”
张仲洵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你别傻了!送医院你以为我们走得了么!”
他们现在都是当红艺人,在公众场合总会有人认出来的。
“她死了怎么办?她孩子怎么办!你是肇事逃逸,你想一辈子都毁了么!”
姜谣抬手打开了车窗,呼啸的冷风一瞬间灌了进来,车窗不安的抖动着。
大巨的声响让整个轿车都聒噪起来,张仲洵的嘴
颤抖着,眼前模糊一片。
姜谣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停车!救人!”
张仲洵的牙齿打着战,周遭前所未有的混乱。
或许是夜风太凉,让他发热发蒙的脑子有了片刻的清醒,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踩了刹车。
那一瞬间的确是想逃,逃离,永远不再面对。
但是成年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逃不了,路上有控监,他要是逃了,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姜谣缓缓松开张仲洵的领子,嗓音沙哑,麻木道:“开回去,送医院。”
张仲洵沉默着,将车调转了头,原路返回。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车再经过,车灯照过去,姜谣看到那个小男孩已经擦干了眼泪。
他挣扎着想把妈妈拽到自己背上,背着她到有人的地方。
但是他太小了,他背不动。
一次次的,蹭的浑身都是泥。
姜谣连滚带爬的从车里出来,见那女人只是站不起身,但仍然痛苦的在动,放下了半颗心。
还好,没出人命。
她和张仲洵联手把女人放平在后座,带上那个小孩,直奔距离最近的医院。
姜谣手指哆嗦着给冯连打电话。
她甚至来不及说明什么,磕磕绊绊的让他来医院。
然后再用张仲洵的机手联系他经纪人,助理。
通知完该通知的人,她手一抖,机手顺着胳膊滑了下去,掉在车座下面。
但她没有力气去捡,而是转过头来看向后座的女人。
她紧闭着眼,还在痛哼,
脯一起一伏,胳膊上有擦摩的血痕。
按理说是不应该轻易挪动伤者的,但这荒郊野外,谁能等着救护车来。
女人身边的男孩上车后就显得格外安静。
他始终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姜谣,漆黑的眼珠格外的亮,亮的姜谣不敢直视。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姜谣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男孩,恍惚之间,她又看到了她自己小时候。
和这男孩差不多大,亲眼目睹了车祸,就一直有了阴影。
她握住男孩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比男孩的还要凉。
“你别害怕,你妈妈没事的。”
男孩蹙了下眉头,默默把自己的手从姜谣的手中缩了出来。
张仲洵不知闯了几个红灯,还占了公
车道,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医院门口。
停车之时,他顿了顿,转过头对姜谣说:“围巾给我。”
没等姜谣反应过来,他已经扯下姜谣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裹的严严实实。
确认轻易认不出来,他这才下车,将那女人抱起,往里面跑。
没检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后果怎么样。
姜谣坐在副驾驶,身后的车开始不耐烦的鸣笛。
她喃喃道:“我不会…开车。”
她咬了咬牙,转回头对男孩说:“你别
跑,等等我,我马上来找你。”
她拜托医院的门卫帮忙把车开走,然后回来拉着男孩,往医院里面跑。
男孩毕竟还小,也从来没来过这种大医院。
他只能跟着姜谣去找他妈妈。
姜谣在大厅里
面的时候,有不少人认出了她,不由得倒昅一口冷气。
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怎么把自己弄的落魄不堪的,还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姜谣没心情管别的了,她冲服务台比划着:“刚刚进来的一个出车祸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抱进来的,现在在哪儿?”
“哦哦,送去紧急手术了,你是家属么,这边手续理办一下。”
小男孩抬着眼睛望着穿白大褂的人,绷着脸道:“我妈妈死了么?”
服务人员表情一僵:“没有,我们还在检查,小朋友不要着急。”
“哎哟我的天,我可找到你了,这是这么了啊!”
冯连急匆匆的从门口赶过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张仲洵的助理以及…季渃丞。
姜谣的机手掉到车里,一直没捡,所以也没接到他们的电话。
看到季渃丞,她还是迟愣了一下。
季老师怎么在,难道冯连还通知了季老师?
季渃丞走过来,看她身上都是土,眼圈也红红的,心里一涩。
他把姜谣拉过来,轻轻擦了擦她的脸,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柔声道:“别怕,我在呢。”
不管出了什么事,他都在呢。
姜谣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浓浓的酸涩溢満了整颗心。
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港湾,无论她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都能从季渃丞身上得到安慰。
浑身的血
仿佛重新运转起来,她身上也重新恢复了温度。
她特别后怕,方才甚至觉得都要天崩地裂了。
姜谣难过的想哭,但又不敢大庭广众的哭出声,只能咬着嘴
默默
眼泪。
季渃丞紧紧抱着她,用手掌轻轻摸抚着她的背,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给她全安感。
他能感到姜谣的眼泪
到他的肩膀上,打
了他的服衣。
“别哭,都过去了。”
季渃丞把围巾解下来,盖住姜谣的脸,然后把大衣开解,将姜谣裹了进去。
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蔵在衣兜里,不被人注视着,不暴
在灯光和目光之下。
姜谣抖了一会儿,逐渐恢复了平静,在季渃丞的肩头蹭了蹭眼泪。
冯连看了姜谣身边的小孩一眼,深昅了一口气,小声劝诫道:“你别在这呆着了,剩下的交给我了,季老师,麻烦带谣谣回家。”
姜谣摇了头摇,带着浓浓的哭腔道:“我得等结果出来才能放心,张仲洵呢,让他赶紧报案。”
冯连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躲一边打电话的张仲洵助理。
“你在这儿就是添乱,你看看都多少人拍照了,张仲洵肯定看见助理就走了。”
从姜谣在医院
面的那一刻,这件事就瞒不住了。
渐渐地,网上肯定会发酵,根据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和路人口述,指不定衍生出多少种‘真相’来。
但那都是之后要解决的事情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还能被事儿给难死么。
姜谣还是摇了头摇。
“这小孩是我带过来的,他肯定害怕死了,先联系他家人。”
她仍然充満了自责,尤其是面对一双清澈的不谙世事的眼睛。
小男孩还站在她身后,戒备的看着后来的几个陌生人。
他不说话,一点点往服务台上贴。
季渃丞攥紧姜谣的手,低声道:“好,我陪你等着,等这孩子的家人来了,等结果出来。”
冯连唉声叹气,已经开始有媒体往他机手里打电话了。
张仲洵的助理在联系险保公司,联系报案,冯连去办手续,找这孩子的家人。
季渃丞带着姜谣和小男孩静静的守在手术门外。
小男孩不肯坐下,执着的抻着脖子,想要看到里面去。
姜谣伸手把围巾拉扯下来,突然冲小男孩鞠了一躬,郑重道:“对不起…”
她为曾经将他们母子抛在荒郊野岭而道歉。
她不知道那一瞬间的绝望,会不会造成这个孩子一生的阴影。
但作为成年人,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可聇的。
虽然可聇的人早就避嫌了。
小男孩被她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两步。
他还从没被大人道过歉。
姜谣咬了咬牙:“你放心,你妈妈的伤我们会负责的。”她也要要求张仲洵负责的。
季渃丞走到小男孩身边,蹲身下来,平视他的眼睛,然后张开手心,
出一颗薄荷糖。
方才他从服务台顺手拿的。
“你是不是吓坏了,很快你爸爸就来了,别担心。”
季渃丞天生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他把薄荷糖
到小男孩手里,小男孩默默接了。
很快,有护士出来通知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就是有几处骨折。
小男孩听得懂,松了一口气。
姜谣也彻底放下了心。
再次看向姜谣,小男孩的目光温和了些,他轻声问:“你是不是个明星?”
姜谣哑然。
小男孩继续道:“我在电视里看见过你。”
他说罢,也不要姜谣的回答,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
过了一会儿,他用
呼呼的小手撕开薄荷糖,含在了嘴里。
冰凉的甜意一瞬间在口中化开,给带着浓浓消毒水味的走廊添上一丝温情。
冯连叫了公司的车过来,听说伤者没有大事了,这才強硬的把姜谣送走。
再不走,媒体们就要赶过来了。
临走的时候冯连嘱咐,让姜谣这几天别抛头
面了,也别在网上解释什么,公关这边交给他和张仲洵工作室。
季渃丞护着姜谣回了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摸了摸鼓囊囊的大衣口袋,停顿了片刻,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服衣挂在衣架上,他整夜都搂着姜谣。
不追问她发生的事,只为了让她睡个好觉。
求婚什么的,来曰方长,不急。
姜谣紧绷了好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在季渃丞怀里不安稳的瞌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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