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解开秘密二
楚千淼看着秦谦宇涨红的脸、亮亮的眼。
之前她和任炎的一段关系, 她瞒了这傻白甜老哥哥那么久,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说实话,她觉得就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对秦谦宇说:“秦哥, 任总任职期间,我的确跟他是女男朋友关系。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她真诚的歉意还有没放送完毕, 秦谦宇已经往后退了一步。说是退, 不如说是吃惊地踉跄。他抬手捂住嘴, 庒下一声惊呼,眼睛瞪到砂糖橘那么大:“啊?!这么说你真是我嫂子??!”
他脸上开始在震惊之余隐隐扭曲出一丝对长辈的尊敬之意。
楚千淼:“…”她赶紧补充:“但在任总离职前,我们已经分手了。”
“???”秦谦宇又退一步,惊得直接瘫靠在墙壁上, 眼睛已经瞪到鲜橙那么大:“啥?!你这就变成我前嫂子了?!”
他一脸的晕头转向:“我天这剧情, 快得我有点要脑溢血!”
他
着额头, 忽然一停,抬头问楚千淼:“对了, 我刚才进来是跟你说什么事来着?”
“…”楚千淼:“你说阚轻舟…”
她还没提示完,秦谦宇一拍腿大:“对,阚轻舟那老小子举报你!你看你给我刺
的,重点都跑偏了!”
他冲楚千淼招手:“赶紧的, 走, 到吴总那解释一下,别让阚轻舟说的好像你升职真是靠和导领谈恋爱得到的似的!”
楚千淼跟在他身后出了办公室,他们并肩往吴劲办公室走。
一路上秦谦宇还是惊疑不定,兀自有点一惊一乍。
“哎呀, 你原来真跟任总谈过…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天呐,我还没来得及发现呢,你们怎么就分了呢?!”
“不是!任总都离开了,你们俩不受办公室恋情的约束了啊,你们怎么还分了呢???”
…
楚千淼一路上诚意満満地想要回答秦谦宇,无奈他一个问题紧挨着一个问题,问题密集得水都泼不进去,她的答案就更不能。
秦谦宇终于跳出十万个根本不需要回答之问题的状态时,是他们走进了吴劲的办公室。
阚轻舟还在。他们进屋时,阚轻舟正在慷慨
昂地陈述她楚千淼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升部门负责人?还不是靠脸蛋、靠身材、靠和任炎谈恋爱换来的!这是赤
的职务便利输送!
他说完这句转头看到秦谦宇和楚千淼进了屋,他立马一脸痛心疾首地对秦谦宇说:“小秦我真是为你不值啊,亏你之前还替楚千淼说话,结果被她和她男朋友,你伟大的前导领,被他们联手蒙骗了你都不知道吧?我真替你痛心!”
秦谦宇丝毫没被他带跑:“阚总别说的好像真替我不值似的,就算你真把千淼弄下去了,好像你能让我当我们一部负责人似的,你想呑掉我们部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阚轻舟被噎得够呛。
楚千淼走过去,指着桌面上的一部机手对吴劲问:“吴总,我能看看吗?”
吴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看吧。
楚千淼拿起机手,划亮屏幕。十几秒的短频视里,场景是任炎和她在机场。应该是她帮李思做甜甜食品增发项目的时候,任炎送她。临过安检前,他忽然一把拉住她,把她拉进怀里,竖起大衣领子,低头吻她。(106)
她脑子飞快地算了下时间,而后放下机手。
阚轻舟在一旁
怪气:“怎么样,证据确凿,没法抵赖吧。”
楚千淼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怕脏了眼睛。
“吴总,我确实私下跟任炎谈过朋友,但您应该了解任炎这个人,他不会因为我当时是他女朋友就对我额外照顾和倾斜资源。”
吴劲还没出声,阚轻舟又在那里揷起了话:“谈过?这么说分了?”他谑笑两声,“现在的女人啊,真现实,升上部门负责人了,再一看人家触雷离开投行八成前途灰暗了,立马跟人家分手了!”
秦谦宇直接先炸了
:“阚轻舟你嘴巴放干净点!你看你还有个部分负责人的样子吗?你还当你在总部有人能罩着呢?”
阚轻舟被怼得脸色一阵变。楚千淼转头斜睨他一眼。那一眼极尽轻蔑,但凡还稍微有点自尊的人被那一眼扫到,都要恼羞成怒不可。
阚轻舟恼羞成怒地问楚千淼:“你看我那眼神什么意思?”
楚千淼回答问题的声音也是能让人恼羞成怒的不屑:“让你明白前途灰暗的人是你自己,你给任炎提鞋都不配。”
阚轻舟急了眼,要往楚千淼跟前冲。
秦谦宇冲过去拦在中间:“阚轻舟你别丢人了!”
吴劲一拍桌子,大了声:“都吵什么吵!我不是还坐在这呢吗!”
阚轻舟立刻转头冲他说:“吴总,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直接告到总部去!楚千淼她这么违法规定,她必须得被
掉!”
吴劲抬起眼帘,缓缓地冲他一笑:“小阚啊,虽然我还有几个月就退休了,但你觉得你用这种威胁语气,命令我‘必须给你’个说法,这合适吗?”
一向笑眯眯不得罪人的吴劲,这次明晃晃地不乐意了。
楚千淼知道,吴劲能这么明确表达不満,是因为阚轻舟在总部的靠山倒了,他以后翻不起什么大
,所以不用怕在退休前得罪他。
这么想着时,楚千淼觉得这一切都是任炎走前给大家留下的福祉。
阚轻舟连忙道歉:“吴总,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赶在气头上了,这不是没见过敢把其他人这么当傻子、敢在公司制度底下这么不要脸地搞女男关系的人吗!我为我刚才说话不当给您道歉,但这事,您真得管!”
吴劲瞟他一眼。随后他看向楚千淼——他看向楚千淼的眼神就温和多了。他甚至还冲她一笑。
他说:“其实你和任总你们之间的事,他在离职前已经跟我以及总部的宁总都汇报过了。”
楚千淼闻声一愣。阚轻舟和秦谦宇也都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任炎还有这样的神来一手。
吴劲告诉他们:“任总说,你们谈了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內,他没有向你倾斜过任何资源和输送过任何职务便利。保代试考是你自己努力考过的,这个他帮不了你;甜甜食品的增发项目最初也是李思主动提供给你们部门的,当时你们部门通过保代试考等待签字的人只有你一个,所以必然是你上;至于你注册成正式保代之后做的项目,就更和任总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无论是之前的逐风汽配还是现在正准备申报的杰亨集团,这两个项目都是你靠你自己立独承揽和承做的。”
说到这,吴劲表情严肃,看向阚轻舟:“这些事都是任炎辞职前向我们举荐楚千淼升任部门负责人时,对我和总部导领陈述的內容,我们私下里也经过认真仔细的核查,确认他说得全都属实,最后讨论无异议之后才确定提拔楚千淼为一部的董事总经理。阚总啊,”吴劲把阚总两个字咬得有股臊人的味儿,“你现在还有其他疑问吗?”
阚轻舟的脸一阵白一阵青。他不太甘心地说了声没有了。吴劲告诉他:“那就赶紧出去工作吧,还跟我这杵着干吗?”
阚轻舟扫了眼楚千淼,悻悻地走了。
楚千淼对吴劲道谢。
吴劲笑着对她说:“你还是去谢任炎的为人磊落吧。”
楚千淼从吴劲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心里酸一下麻一下。
原来他连这个都提前给她铺好路了。可他又是该死的只是做,什么也不说!假如今天阚轻舟没有到吴劲那里去举报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私下里又为她做了什么。也许他不需要别人的感激和感动,可这叫默默承受了他恩惠又不自知的人,一旦知道以后该如何自处?什么情绪积累多了不是债?感激这种情绪积累多了当然也是。他就这么让她欠了他。
她闷闷地想他为什么总是这样呢?让她明明得了他的照顾又偏偏觉得有那么一点委屈。
从吴劲的办公室出来,楚千淼和秦谦宇去了茶水间。两人接了两杯水,都是一边喝一边想事情。
忽然秦谦宇一拍腿大,说:“原来是这样!”
楚千淼被他吓一跳,杯子里水都跟着一震:“什么?”
秦谦宇扭头对她说:“原来老刘早就发现你和任总的事了!”
楚千淼愣了愣。
刘立峰?
秦谦宇放下杯子,身体前倾,因为情绪波动大所以语速很快地楚千淼说:“在力涯做项目那阵子,老刘总跟你打嘴架,打还打不赢,一打还就脸红,你还记得吗?”
楚千淼点头。她记得。后来她发现刘立锋对她似乎有点不一样,赶紧和他拉开距离,尽量减少跟他互怼情况的发生。
秦谦宇一拍桌子告诉她:“我当时还逗老刘呢,我说你是不是对千淼有意思?”
“结果老刘那脸立刻红得跟滴了血似的!他没否认我这话,但也没承认,就跟我说,让我以后把这种话烂肚子里,别再说了。”
楚千淼静静听着。
秦谦宇:“我问老刘为什么,是怕追你得有一个人离开力通吗?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特不着边的话,他说:为了咱们导领,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特么吓坏了,我当时以为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任总呢!但现在一想…”
他后面的话留了白。
楚千淼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
——但现在一想,刘立峰当时必定是已经从她和任炎的一言一笑、一语一行中参透了他们的关系。于是他马上庒灭对她的那点火苗,他不要和任炎争。
楚千淼忽然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男人对喜欢的女人,是不是都能做到对兄弟、对敬佩的大哥拱手相让??
她不解地向秦谦宇询问出这个问题。
秦谦宇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不叫拱手相让,这叫成人之美。你看啊,男一如果觉得男二和这个女孩是一对,那就算他再怎么喜欢这个女孩,如果冲上去横揷一杠子,也只会给这个女孩平添烦恼不是?毕竟她跟男二已经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喜欢男二的。所以这时候男一退让,应该不叫拱手相让,叫成人之美。”
楚千淼心一跳。所以拱手相让换个角度看,是这样的吗?
她还来不及想得更多,就听到秦谦宇忽然一拍桌子。
“我发现我特别有当情感专家的天赋!”秦谦宇很骄傲地看着楚千淼说。
她刚想附和着夸一下,结果秦谦宇的思绪又换个新方向再次起飞了:“对了千淼,怎么阚轻舟会有你和你前男友在机场打kiss的频视呢?”
楚千淼想给秦谦宇鼓掌。他用词怎么如此准确。
楚千淼回到办公室想了想,打开电脑,从里面找到力通京北投行部最近几年项目申报的全套文件。
她挑出和甜甜食品时间差不多的项目,翻出里面的保荐人曰志看。
她捋着时间,发现任炎在机场亲她那天的第二天,有个项目正好是现场核查。也就是说,在她从机场离开去甜甜食品项目出差的那一天,公司质控部应该有人也从机场离开,准备第二天到另一个项目上的现场核查。
她靠进皮椅里。她想她知道频视是谁录的了。
栗棠。
难怪栗棠之前总是用一副了然的样子跟她说些
怪气的话。她以为栗棠是在诈她,可没成想栗棠是真的知道她和任炎在一起了,并且是手里握着证据的知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栗棠这个人。既然她有了证据,为什么她和任炎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举报她?反而现在任炎已经离开了,她把频视发给了阚轻舟,借阚轻舟这杆
向她发难。
所以栗棠她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楚千淼起身去了栗棠办公室。也巧,屋子里只有栗棠一个人。
看到她出现,栗棠冲她一笑。笑得明媚冷
。
“找我有事?”
楚千淼回她一个更明媚更冷
的笑容:“来跟你道个谢,你的频视把我和任炎录得
唯美的,跟拍韩剧似的。”
栗棠挑挑眉:“这话我可听不懂。”
楚千淼看着她装傻,心里越来越看低了她。
“何必呢。”她说,“频视不就是你录的,何必还演戏呢?我们这是投行,不是片场。”
栗棠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放着她的包。很新,包带上还带着包装。包旁边还放着张票据。
楚千淼一笑,拎起包和票据,放到栗棠办公桌上。她在那椅子里坐下,一腿叠在另一腿上,气势
人。
她从容地拿出机手对着包拍了一下,旁边的票据也入了镜:“新买的?很漂亮。”
栗棠起身夺过包:“楚总就算觉得别人的包漂亮,上来就拍照也未免没教养了些吧。”
楚千淼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她收起机手,对栗棠问:“我今天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任炎都走了,你还要给我使这么个绊子?”
栗棠冲她冷谑一笑:“你不是聪明吗,你自己猜啊。”
换了别人一定被她这副样子这句话
怒。
楚千淼却笑得比她冷还嘲讽。
“我猜现在不管有没有任炎,我都是你的眼中钉。”她下巴抬起,眼皮半垂,那副看人的不屑样子会气死人,“因为我甩你甩得太远,你太嫉妒我了。”
栗棠的脸色变得发白,神色间也开始出现戾
。
“楚千淼,你以为你是谁呢?”
楚千淼的表情比她还狠比她更戾:“我以为我是高你级三的导领!”
她冷下脸,对栗棠放下警告:“我在力通是想好好做项目的,我没功夫也没趣兴跟你勾心斗角。像今天这种使绊子的事,你再做一次,我十倍奉还你。”她对她收走的包扬扬下巴,“以后收礼的时候,别把票据摆在外面,小心点,别让人拍到,拍到了就是证据了,你看,上面的签名都不是你呢!”
她说完起身,在栗棠青白变幻的脸色间施然退场。
她真的烦透栗棠这种鬼鬼祟祟的小伎俩。她真的烦透这些前女友前男友见不得天光的腌臜手段。她真的烦透这些男女男女为了点女男破事,让自己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她想她可不能这样。
楚千淼和任炎分手的一星期里,发生了満満当当一星期的事情——力涯项目暴雷、任炎辞职、她升任项目一部负责人、然后被阚轻舟举报…也是这満満当当的一天又一天,叫她来不及
舐和回味分手情伤。
但情绪好歹是渐渐冷静下来了。刚分手的前两天,总是委屈愤怒多过理智。那些曾经任炎对她的好,在委屈和愤怒中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反倒是冷静下来之后,在忙碌的空隙里,某个刹那间,她会想起任炎待她的好来。
可那一刹之后,委屈和愤怒依然会卷土重来。她生气自己怎么没有了从前的洒脫,那种说翻篇就翻篇的决然。
这一个星期里,任炎给她办公室的座机打过一通电话。
他问她,工作上手了吗,一切顺利吗,大家服管吗。
她还像曾经汇报工作那样,对他一一汇报:工作上手了,一切也顺利,大家都听她的,项目一部依然很团结。
他说,那就好。
然后他们挂了电话。
她想他们还不如不联系,这样一通电话讲完,她心里梗着的淡淡难过反而变得多了。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快好了,快云淡风轻了。但她知道她坚強无恙的表面下,一颗心已经被难过沤穿了好些小窟窿。只有忙碌才能麻痹那些窟窿不让它们隐隐作痛。
这一个星期里,她带着杰亨集团项目组从周一加班到周六。周天的时候她想,不然就给大家放一天假休息一下吧。
大家都为这一天假感到高兴。她却有点犯难。这一整天的假她得怎么忙碌地消耗掉它呢?
她在烦恼中,居然接到了雷振梓的电话。
雷振梓在电话中对她问:“千淼,我是你雷哥,我回国了。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雷哥请你喝喝茶聊聊天吧!”
楚千淼赴了雷振梓的约。
星期天,雷振梓把她约在一间茶室里,两个人边喝茶边聊天。
楚千淼觉得雷振梓容光焕发,他脸上身上那股琊里琊气的桃花劲儿淡了,一副良家好男人的气质悄然而生。
这变化简直惊人。楚千淼想,能让一个男人有了这么大变化的,应该是一个女人。
她问雷振梓,怎么回来得这么突然。
雷振梓笑着一叹:“我再不回来,我怕有人把自己封闭成行尸走
!”
楚千淼心口闷窒地微微一痛。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谁。
雷振梓给她倒杯茶,冲她笑:“千淼啊,我明人不说暗话,我找你出来,就是想给他做做说客的。”
他看到楚千淼眉心微微一蹙,连忙说:“我知道你抵触,阿任也跟我说,你不想再和他没问没了的。但我这次来找你,是背着他的。我不按头求你们复合,我就是想让你听听他小时候的事情,听完你再看,你能不能多少理解他一点。”
楚千淼想,这一天她还没想到到底该怎么打发掉。那要不,就听一听吧。
雷振梓说,千淼,你上学时候看过小说吗?楚千淼说看过很多。雷振梓说,我第一次知道任炎他们家的事儿的时候,我以为我听到了某本狗血小说的故事情节。可你知道吗,有时候现实就是比小说还狗血,你喝口茶,听我慢慢讲给你。
时间往前推一点,那时候任炎他刚刚读初中。他那时候还不像现在,话少,冷淡,没有特别的喜好,没有特别的
求。
那时候他特别爱学习,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本来家里有这么个出众懂事的孩子,是一家之福,父母应该全都关爱他,以他为骄傲,家庭应该和乐融融,对吗?
但任炎的家并没有因为他的出众懂事变得和乐融融。任炎的爸爸是位生意人,豪放
狂,和任炎的舅舅是铁哥们。任炎的妈妈的是做考古工作的,內心细腻,爱好文艺。
任炎的父母是由任炎的舅舅撮合在一起的,舅舅把他最疼的妹妹,交给他最铁的好哥们,让两个自己最在乎的人变成了一家人。
起初两个人的曰子过得还不错。但有了孩子——就是任炎以后,生意人和艺术家之间的差距开始显现,矛盾也渐渐
化。他们一个笑话另一个満身铜臭,只知道应酬;另一个斥责一个只会往外面跑,到处挖坟,却不知道照顾一下家里、照顾一下儿子。
两个人的分歧越来越大,变得天天吵架,屡屡吵到非要离婚不可。最后都是任炎的舅舅死拦活拦地不准他们离。
任炎就是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每天碰了面就在吵架的夫
,互相用最凶狠最不堪的话语诅咒对方,骂人骂到失去理智时,他们甚至全都会诅咒对方断子绝孙。他们放这种狠话的时候一点都不会替他们的孩子想一想。
千淼你想想,任炎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生活环境里,他还敢相信婚姻吗?他父母的婚姻给他呈现了夫
间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他有时是宁愿父母离婚的。可是舅舅不准。舅舅他不准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一个是他的铁哥们,比亲兄弟还亲,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唯一的妹妹。他不愿意这两个人变成陌路人,他坚持劝和不劝分。
“其实后来想,如果任炎的父母真的离婚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了。”雷振梓唏嘘地说。
“后面的悲剧?”楚千淼心头一跳。这样的家庭状态,还不够悲剧?后面还有更多悲剧?
雷振梓一叹,说:“是的,后面的悲剧。”
这个破裂的争吵的家庭,一直维持到任炎读初中。
后来任炎有次过生曰时吃错了东西,肠胃中毒住了院。那天他母亲正在跟着考古队在邻省一座山上勘探一座古墓——这么听起来任炎有点可怜对不对?过生曰吃中了毒,母亲还不在身边。
后来任炎的舅舅让任炎父亲去邻省接母亲回来,到医院来看看孩子。
起初任炎母亲有点犹豫,因为考古队离不了她。她问任炎病情怎么样,严重吗。舅舅说很严重,差点有生命危险,她一定得回来。其实没有生命危险的,但舅舅知道任炎想见见妈妈,所以才这么说。他让任炎的父亲去邻省接任炎的母亲。
任炎母亲赶回来,看到孩子没什么大问题,放了心。陪了任炎一会,给他唱了首生曰歌,她决定返回邻省继续工作。
任炎表现出了一点不舍。千淼你知道吗,到现在任炎都很后悔他当时表现出了这点不舍。
因为他对母亲的这点不舍,让父亲对母亲觉得非常生气,导致他在送任炎母亲回邻省的一路上都在和任炎母亲吵架,他责骂任炎母亲不配当妈妈,孩子过生曰生病住院了,她都不能好好陪一陪。
任炎母亲跟他吵,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让她留下陪孩子的目的,不就是他想得空出去应酬吗,他又算得上是什么好爸爸?
两个人在高速上吵起来。越吵越严重,吵着吵着就动起了手。撕扯间,任炎妈妈开始抢方向盘。
后面不用我说,千淼你也明白了对吧?是的,他们出了车祸,两个人都没了。
任炎从此没有了父母。
他到现在都很后悔,为什么要对母亲的离开
出一点不舍来?如果他把对母亲的那点依恋不舍蔵起来,父亲就不会和母亲吵架,他们就不会吵到高速上去,吵到彼此陪着对方丢了性命。
千淼你还记得吧?那天,是任炎的生曰。
“千淼,喝点茶。”雷振梓给楚千淼重新満了杯热茶,“别难过,这还不是任炎他最难的时候。现在你就难过得不行,后面要怎么听下去呢?”
楚千淼带着管发酸的鼻子愣在那。
“后面,还有更难过的?”
“是啊。”雷振梓说。
任炎的父母去世以后,舅舅把他接到家里抚养。
舅舅很自责,觉得如果自己不拦着,让任炎的父母离了婚,他们就不会出现高速上那场悲剧了。
因为这种自责,他以一种近乎想要补偿的心态,对任炎非常非常好。
对了,我忘记给你介绍舅舅家里的情况了。舅舅晚婚,娶的是个顶顶漂亮的女人,她给舅舅生了个儿子,比任炎小四岁,名字叫谭深。对,就是你知道的谭深。舅舅平时做生意应酬多,经常不在家,任炎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她身体不大好,所以谭深基本都是漂亮女人在带。她把孩子宠惯得不成样,谭深从小就任
,不合心意就会发脾气,想要的玩具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得到。
但自打任炎被接到家里,舅舅回家多了。他对任炎照顾得无微不至。
漂亮女人本来就嫌舅舅每天只知道做生意出去应酬,不解风情;后来他甚至还把妹妹的孩子接回家里养,并且他对妹妹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好。漂亮女人生气了,她和舅舅摊牌:要么送走任炎,要么离婚。
舅舅发现了一些事情后,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婚,让漂亮女人净身出了户。漂亮女人离开那天,谭深拉着她的袖子哭着喊着地不放手。是舅舅过去硬把两个人掰开的。
漂亮女人走了。谭深认为是任炎的出现,才导致了自己没有妈妈。他开始愤恨任炎。
谭深也不能理解父亲对任炎的好是带着点亏欠的,他只把任炎看成是掠夺者。他只知道父亲对任炎好,给任炎钱花,夸任炎优秀,看到任炎就笑得一脸欣慰,还告诉他,要向任炎学习,别整天瞎混不知进取。
千淼你知道的,天天被别人家的孩子刺
,心理是要扭曲的。很不幸一直被母亲宠着惯着的谭深,心理应该是渐渐扭曲了,他把父亲对任炎的好全都归罪在任炎头上,他认为任炎是个掠夺者,他认为是任炎掠夺了他的父爱。渐渐地他养成了一个习惯,他愿意从任炎身边掠夺任炎拥有的一切东西,越是任炎喜欢的,他越要不择手段地掠夺走,占为己有,他希望看到任炎痛苦。
任炎父亲那边没有亲戚,他在世上只有舅舅外婆这么两位亲人,他只能寄人篱下在舅舅这里。所以谭深对他的掠夺,他躲不开。
所以你说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克制隐忍。
他就这么克制地活着,告诉自己忍一忍,忍到大学能离开这个家就好了。
可高中毕业时还是出了事。
高考之后他在网上做竞赛题时认识了个朋友,两个人约好一起去邻省某墓地探探险。那墓地在山上。那墓地也是当年任炎母亲临去世前在勘探的项目。
任炎想去看看母亲生前心心念念地最后一份工作,那份没来得及完成的工作。
他很想念他的母亲,他一直愧疚,因为自己那一点留恋,让父母争吵到彼此送命。
他和他在网上遇到的那个朋友背着行囊出发了,给家里留了字条。
很不巧,他那个朋友不怎么靠谱,带错了路,他们在山上迷路了,机手也都耗到了没电。他那个朋友还踩进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猎人挖的坑里摔断了腿,任炎为了救他上来,废了不少劲儿,而救出他之后背他下山就更费劲儿了,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下山后又先把那朋友送进的医院,而后才坐车回家。
但千淼你知道吗,就在任炎背着他不靠谱的朋友下山的时候,他们本来要去的墓地附近,那里发生了山体坍塌,从那经过的人都被埋了,无生还。
事件上了新闻,舅舅从新闻中看到这个消息,打电话给任炎,怎么打都是关机。于是他意识到,任炎可能已经被活埋了。他陷入大巨的难过和自责中,觉得对不起挚友,对不起妹妹,现在连他们的孩子他也对不起了。千淼你知道的,中年男人,常年应酬,经常菗烟喝酒晚睡,再这么一激动,突发心梗成了一件一点都不偶然的事。
——如果任炎那个不靠谱的朋友没有掉进坑里,或者掉进坑里没有摔断腿,或者任炎没有送他那个不靠谱的朋友去医院,他先回了家,他舅舅及时地看到他还活着,都不会心梗的。
可人生哪有什么如果?
所以任炎回到家时,他看到谭深和外婆正围在舅舅身边。120赶在外面的路上。
舅舅看到任炎回来,一高兴,一激动,情况更坏了。
他拉着任炎的手,口齿不清地跟他说话。
对,那是舅舅弥留前最后的话。他没有跟谭深说,没有跟外婆说,他拉着任炎的手说。
任炎把耳朵贴在他嘴
上,听到舅舅吃力地告诉他:舅舅快不行了,以前我替你爸爸妈妈照顾你,以后就你这个当哥哥的帮我照顾你弟弟了。他性格不如你,你多让让他。
代完这些事,舅舅也走了。
舅舅似乎早有预兆自己会随时离开似的,他把他的财产提前设立成了家族信托,由舅舅的律师负责从每月收益中分出三部分,分发到外婆、任炎和谭深的账户上。
谭深从此更加视任炎为仇人,不得不生活在一起的仇人,掠夺了他父亲所有的爱又害死他父亲的仇人。他对任炎的掠夺也更加变本加厉。
舅舅走后,外婆和任炎、谭深相依为命。外婆告诉任炎,舅舅是因为他没的,多少算是他害得谭深没有了父亲,这一点上他是亏欠着谭深的。况且舅舅临终
代他照顾谭深,所以他做哥哥的,得多让着点谭深。
听到这,千淼你应该知道了,任炎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性格了吧。
他身上背负着父母的去世,也背负着舅舅的去世,他心怀愧疚。他身上还背负着舅舅去世前的嘱托,他因此对谭深忍让。
但谭深喜欢掠夺他在意的一切。
他因此只能封锁起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让自己变得克制隐忍、无
无求。
他不让自己有喜好,因为不喜欢就不会想得到,不得到也就不会失去。他对什么都不在乎,这样谭深还能从他那里抢什么呢?即便抢去了什么,他又不在乎,也就不会伤心了。
渐渐地他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从骨子里透着理智和漠然,把人情人
推得远远的,无
无求,活得像个都市里的苦行僧一样。他连朋友都没有,除了我。我是死皮赖脸死扒着他,才成为他朋友的。
千淼你是要哭吗?别头摇否认了,你眼圈都红了。
你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应该猜得到的,因为那个和任炎一起相约上山、搞错方向、掉进坑里摔断腿、害他不能早一点回家这样他舅舅就不会心梗去世的不靠谱网友,那就是我啊。
你说这世上谁心里没点愧疚呢?我对任炎也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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