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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郑令清被抬着回府的时候,三房做一团。

 三几近哭死,泣不成声问责郑令佳:“你妹妹如何就掉到水里了?她年幼顽皮,你该看着她些才是。”

 她这是气急了,以前再如何不服大房,也不曾对大和郑令佳红过脸。当久了笑面虎,猛地一下失了子,不管不顾地就要罚人,罚得了婢子婆子,却罚不了郑令佳。

 那是郑府长女,即使训骂,也轮不到她这个庶房婶婶。

 此时略责一句,竟有些后悔,再一望榻上昏不醒的郑令清,转瞬又觉得骂一句又如何,恨不得骂上十句,让郑令佳代替她女儿落水。

 大出面:“弟媳说得对,是佳姐的过错,没能护好幼妹。”

 令窈站在人群里,只觉得闷得慌,也不知屋里熏了什么香,庒得人不过气。

 屋里飞狗跳,婢子们进进出出,没一丁点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郑令清身上。

 令窈想,这下子好了,郑令清一向最爱夺人耳目,巴不得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此时也算是如愿了。

 她往旁边看,见令佳站在大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夫人在榻前照看,屋里没人敢出去,唯恐失了礼节。

 令窈轻轻走上前,歪着脖子去瞧令佳,一瞧,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明明阿姊才是那个受委屈的,这会子却还要在三跟前赔不是。

 想想就觉得憋屈。

 要是有证据就好了。若是只说断栏和宁公子救人的事,别人根本不会信,更何况阿姊没有掉入水中。

 有些事,不身在其中,旁人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微妙。

 令窈吐口气,越想越气,老夫人回头正好看见她那副子愁眉不展的模样,问:“卿卿,你怎么了?”

 令窈正好想出屋子,这会子索将计就计,赶紧捂了口喊道:“老祖宗,我想到五妹掉入水里的场景就害怕。”

 老夫人替她拍拍心口,一番温言安慰。令窈趁势点了郑令佳的名,说要让阿姊作陪,不待这屋里。大上前嘱咐令佳好好照顾人,话还没说完,令窈拉了她的衣角,撒娇:“我想吃大伯母亲手做的玉角糕。”

 一手牵一个,顺利出了三房的院子。

 大刚进屋,郑令佳忽地开口打发所有婢子出去,伏在大肩头哭了起来。

 哭得那般伤心,大吓得不知所措。

 待令佳将宁府的事情一说,大脸色变了又变,硬是庒住情绪,先是安慰令佳,而后将令窈招到跟前。

 “我的儿,多亏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佳姐的恩人。”

 令窈抿抿嘴,怪害臊的。

 前世她只有闹脾气闯祸的份,哪里做过这样好事被人夸颂的。细软嗓子轻轻道:“阿姊待我好,我待她好也是应该的。”

 大疼得爱不释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亲了亲额头,“卿卿真乖,真懂事。”

 大又问了几句宁府做客时候的事,令窈不敢说的太,只说自己喜欢黏着令佳,所以格外注意些。

 大连连感叹,恨三房狠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若没有宁氏的吩咐,五姑娘怎会做出这种事!宁家的人也真是荒唐,竟动如此恶毒的心思。”

 令佳抹了眼泪,“我便是嫁猪嫁狗也不会进他宁府门。”

 大:“以后姓宁的来,我们一概不见,她家的姑娘也不必再往来,这次的事,我们虽躲了过去,保不齐以后他们再动什么歪心思。”

 令佳:“娘,往后我待在家里,再也不出去。”

 大爱怜地抚了抚她的乌发,“儿啊,别忧心,待我同你爹商量,你只管同从前一样,不必拘着。”

 傍晚大老爷回府。

 一进屋见令窈也在,躺在耳房的罗汉上,该是睡着了。旁边几个婢子伺候着。

 大老爷轻手轻脚的,就怕闹醒她,掀了烟霞帘进屋,里头令佳也睡了,大半阖眼拿着藤锻美人拳给她松肩,一下下,又轻又软。

 大老爷作势就要往东边姨娘屋里去。

 此时有个丫头喊了声,“大老爷。”

 大醒来,见他来,起身招他往十锦格子后的小门去。

 大老爷听完大对三房的不満,眉头揪成八字,“原来是为这事,佳姐并未伤着,落水的是清姐。你也太过疑心了些,清姐从小和佳姐一起长大,姐妹情深,全府人都晓得。况且她又不是宮里出来的,哪来那么八岁孩童不该有的心思?三弟出了远门才刚回来,你可别将这话往外说,伤了情分不说,闹起来娘又要心。”

 大一手撑着门,一手蜷在袖里,嘴里像含了滚烫的灯油,话一句句地全哽在喉咙,烧得一干二净。

 小门后五彩销金栅窗透出深青色的天,红黄的云晕迷糊开。

 大想起平时他也这样冷漠,好似对佳姐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终是忍不住唤他的名字,“业成,你若不护佳姐,便没人能护她了。”

 他摇‮头摇‬,“我疼她也爱她,该什么时候护着她就什么时候护她,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多想。”

 大蓦地问他:“业成,难不成你还在为嘉远的事怪佳姐?”

 大老爷身形一顿,想起自己早夭的儿子。

 他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我在赵姨娘那用饭,你无须再备饭。”

 月亮升起来,大老爷的身影成了又细又长的骨针,一步步往外走,一点点往大心里扎。

 令窈早醒了,一双惺忪睡眼看东西迷糊糊的。她走到大身边,看见大眼睛似乎又红又肿,她仰起脸庞想瞧仔细些,热烫的眼泪珠子滴到她脸上,乍然了半边眉毛。

 令窈顾不上擦拭,伸手去够,够不到大的脸。

 大背过身,擦好了眼泪回过头摸摸令窈的脑瓜子,“卿卿,是不是饿了,伯母带你去吃饭。”

 令窈点点头,“我想吃伯母爱吃的鳇鱼丁。”

 大勉強挤出一个笑容:“嗳。”

 半夜。

 郑令清从梦中惊醒,三赶忙披了外衣赶到跟前,听见她嘴里直嚷:“我是不是死了!”

 三搂住她安慰:“娘在这,不怕。”

 大夫待,若是人醒了,也就没大事,休息两天便能痊愈。

 郑令清哭哭啼啼的,将她在宁府帮宁公子的事说出来,又恼又羞:“要不是郑令窈,我早就成事了,都是她害得!她…”

 话未说完,三惊住,“你说什么!”

 她让令清和令佳一起去宁府,无非是想让借着令清的天真,替侄子制造和令佳单独见面的机会,从未想过让令清以身犯险,更别提用那种下作手段。

 郑令清又委屈又愧疚:“是我不好,没能帮到表哥。”

 三彻底说不出话了。

 沉默片刻,三问:“这件事,是表哥撺掇你干的?”

 郑令清咬住嘴,并未回答三,而是问:“我做错了?”

 三叹口气,终是不忍训骂,将她抱在怀里拍背,“你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错不在你,是别人不好。”

 郑令清点头,“对,是郑令窈的错!是她把我踢下去的!”

 三又是一震,顾不得说自家侄子的错,问“她踢你落水?”

 郑令清绘声绘地将令窈如何防她,如何一脚踢她,细细道来。

 三眉头皱起,“她竟这样厉害,宮里养大的就是不一样,心生得格外狠。”

 郑令清以为她娘这样说话是在比较,拽住三的衣袖,“娘,我是郑府养大的,不比她差,她害我,我要让她受到教训。”

 三有所迟疑,“她是郡主,又有老太太护着。”

 郑令清哼一声,“我不管,至少要让她去跪回祠堂!”

 五更天的时候,丫头急急地到各房通报。

 “五姑娘醒了,但病却愈发重了,吃什么都吐,浑身直发抖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三哭天抢地,说要请老夫人过去主持公道。”

 大蹙眉:“老夫人给她主持哪门子的公道?老夫人又不会治病,请大夫去就是。”

 丫头:“五姑娘说,昨天在宁府,是郡主将她踢下水的,这会子三房都闹疯了。”

 大忙地穿衣,问:“老夫人已经过去了吗?”

 丫头:“没,那边才派人去老夫人处,我们院离得近,所以先晓得。”

 大心中一思忖,忙地让人去叫醒令窈。

 令窈今夜恰好素在令佳屋里,醒来便见大坐在头,“卿卿,清姐是被你踢下去的,还是自己掉下去的?”

 令佳也醒了,听见大这样问,便知道三房那边将事闹了出来,蓦地从上坐起,将令窈护在身后:“好呵,她把事情说了出来,那我也把事情说出来,大家闹个痛快。”

 大叹口气,“你拿什么说?”

 令佳说话,张嘴半天,半晌没个动静,最后颤着嘴,看向令窈,“反正我不让她们动卿卿。”

 令窈听了半天,此刻终于有揷嘴的机会,“伯母,你不用担心,我踢她的时候没人看见,只要我不认,她奈何不了我。”

 大觉得她还是太天真,一个孩子,不懂后宅的腌臜路数。

 令窈倒也不担心什么。

 她没什么本事,但赖债的本事最拿手。

 她这时突然觉得有趣,按理说她多活一世,以大欺小不厚道,可她就是忍不住。

 欺负人好玩,在她还只能乖乖待在郑府的时候,也就指望这件事打发时间了。更何况是欺负三房,她庒没有任何愧疚心。

 大见令窈忽然安静,以为她怕了,想要安慰几句,一眼看过去,却发现这孩子眼里突地熠熠发光,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物玩‬。

 “卿卿?”

 令窈回过神,对着大莞尔一笑,“大伯母,去我园子里把李太医请来,就说我突然发惊病,请他速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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