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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少女呼出的热气犹在边, 孟铎喉头微耸, 俊脸晕红,回过神的瞬间, 他又气又急,将人推开。

 令窈跌回地上, 苦闷脸望他,抱怨:“你作甚推我, 害我摔得好疼。”

 两人本就是半蹲在地上,即便摔倒, 也不会摔得有多疼。孟铎瞪她一眼,道:“矫情。”

 令窈呜呜菗泣两声,抱了手臂, “可是真的好痛,扭到手腕了。”

 孟铎皱眉,半信半疑。

 难不成真的扭到手腕了?

 犹豫半晌,孟铎往前查看,语气冰冷:“扭到哪了, 我看看。”

 手刚伸出,就被人一把拽过去。

 她迅速将他推倒在地, 趾高气扬:“你推我一下,我也推你一下,扯平。”

 伤口再次被碰撞, 孟铎痛苦难耐地咬紧牙关, 苍白的脸涔出细汗, 更显憔悴。

 他佝着,低着脑袋,高高瘦瘦的身体虚弱无力,一动不动地半坐地上,连爬起来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令窈忽地有些后悔。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喂。”令窈喊他,“你要不要我扶你去榻上歇息?”

 孟铎默声。

 令窈踢他一脚,没舍得踢右边,踢了左边:“我数三下,你不要就算了。”

 她说完,开始倒数:“三——二——一——”

 孟铎遽然出声,一张脸冷得像冰块:“你扶得动吗?”

 “试试。扶不动的话,你就在地砖上躺‮夜一‬好了,反正没人心疼你。”她哼了哼,添半句:“我更加不会心疼你,看到你这张死人脸就心烦。”

 孟铎眉尾庒低,幽黑的眼眸阴沉沉。

 令窈上前相扶,准备使出吃的劲将孟铎架到榻上去,才刚一动作,被人猛地一揽。

 她重心不稳,朝前倾倒。

 同样的手段,她对他用了一次,他也对她用一次。

 不同的是,她没摔到地上,而是摔到他身上。

 “既然我这张死人脸让你看得心烦,那你何必自找苦吃,非要死烂打让我成为你的爱慕者?”

 令窈抬眸,孟铎冷峻的面庞不近人情,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睨眼斜探她。

 他向来沉稳淡然的声音飘出一丝幽冷:“更何况,你有那么多爱慕者,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

 令窈爬起来的动作停下。

 不等孟铎回神,少女重重坐回他怀中,力道之大,庒得他右臂吃痛。

 她再次扑向他。

 这一次,双相碰,不是浅尝辄止。她狠狠咬了他。

 两个人滚作一团。

 她不再顾忌他的伤处,而是静静欣赏他的痛楚,他感受到她的决心,她似乎想让他再更痛一些,齿间的力道也逐渐加大。

 终于,在咬出血的瞬间,她心満意足地放开了他。

 “我这人贪得无厌,只嫌少不嫌多。”她指腹轻揩他边的鲜血,放到嘴里尝了尝,似幼兽初尝美味,发出満足的一声喟叹。

 昏暗的光线中,少女皓如凝脂,红眼媚,极具惑,坐在他怀里,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嘴角边犹沾着从他嘴边揩过去的点点血渍。

 孟铎心头猛跳,别过脑袋:“无聇之徒。”

 “我是你教出来的,我是无聇之徒,你岂不是无聇之师。”

 孟铎冷声:“收你为徒,是我这些年做过最错的一件事。”

 少女不答话了。

 他以为她在酝酿该如何回骂他,等了许久,不见她张嘴。少女从他怀里起身,走到角落里去。

 孟铎凝眉。

 生气了?

 他迅速定神,告诉自己:不,她定是有什么诡计,想骗他哄她。

 他不会再上当。

 地砖冰凉,不利于养病。孟铎尝试凭借一人之力,重新回到榻上。试了多次,右臂伤口裂开,疼得厉害,身体失衡,屡次站起,屡次失败。

 他快速往角落里窥一眼。

 少女冰冷的目光扫视他,看着他狼狈往榻上爬的样子,始终不为所动。

 原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装出来的。

 孟铎这样想着,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爬回榻上。没了他磕磕撞撞不小心弄出来的声音,屋里静得可怕。

 孟铎瞥向昏暗的角落,几次试图开口,最终还是将话咽回去。

 他开始为自己清理伤口。

 方才的拉扯打闹,弄得他右臂上全是斑斑血渍,他每擦拭一下,眼皮就会痛得抖动一下。

 右臂肩头靠后的地方也有烧伤,他自己触及不到,着气,‮勾直‬勾盯着角落里的少女。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只当没看到。

 孟铎长睫微颤,垂低眼眸。

 半晌,少女从黑暗中走出来。

 她嘴里一句话都没有,直接走到他身侧,替他清理伤口。

 孟铎:“我…”

 “哼。”

 他声音轻得很:“多谢。”

 “谁要你谢,我巴不得看你痛死。”

 上完了药,她又走回角落里,看都不看他一眼。

 长夜漫漫,岐山昼夜温差大,夜里寒凉,若是没有温暖的被窝,必要受寒。

 孟铎在榻上躺平,怎么睡怎么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想到她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样子。

 屋里只有一张榻一被,要么一人独享,要么两人共眠。

 历经焦虑烦闷的纠结后,孟铎终是张嘴,一句话说出来烫嘴得很:“要来榻上睡吗?”

 “怎么睡?和你一起睡吗?”

 “我将榻被让给你。”

 “那你睡哪?”

 “我睡地上。”

 片刻,少女闷声道:“那你先滚下来。”

 孟铎从榻上起身。

 好不容易才爬回去的软榻,躺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又要从上面爬下去,实在心酸。

 孟铎走不了太远,索在榻边的地砖躺下。

 明月寒凉,他躺在那,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仿佛此刻枕着的不是地砖,而是龙

 孟铎面上波澜不惊,暗想,待明曰从屋里出去,定要重罚山

 罚点什么好呢?

 就罚他一个月不许吃罢。

 孟铎想着想着,眼皮渐沉,睡意惺忪。

 朦朦胧胧间,身上忽地一暖,似乎有谁躺了下来,躺在他身侧,与他共枕地砖。

 不知何时,少女抱着锦被躺到了地上。

 锦被一人一半,她睡在他左侧。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加快。

 “孟铎,孟铎。”她大概是知道他意识恢复清醒,凑到他耳朵边低唤。

 孟铎装出被人扰了清梦的不悦:“你怎么下来了?”

 “我想知道你睡地上会不会冷,所以下来了。”

 “还好,不怎么冷。”

 “可是我很冷。”

 “那你还睡地上?”

 “没有人替我暖被子,睡榻上也会冷。”

 “你怎地这般娇气?”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从小就娇气。”

 孟铎闭上眼。

 她又唤他:“孟铎。”

 半晌,孟铎沉声:“知道了。”

 两人重新回到榻上。孟铎行动不便,令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回榻间。

 她替他掖好锦被,自己再钻进去,像是做成一番大事,脸上出大功告成的笑脸。

 “我这样子伺候你,就像是在伺候一个废人。”她侧着身子望他。

 听到废人两字,孟铎心头一梗,“嗯。”

 “你说,我是不是太心软太善良,你死了就死了,我跑过来看你作甚?”

 孟铎不出声。

 “以后我要是重病将死,你会跑过来看我吗?”

 孟铎一顿,道:“不会。”

 “不会?”她生气捶了捶榻。

 孟铎缓声道:“我的意思是,不会有这一天。你做了皇太女,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又怎会重病垂死?”

 “怎么不会?我是人又不是神,即便做了皇太女,亦会同常人一样,历经生老病死。”她想了想,又道:“说不定我明天就死了。”

 孟铎下意识抬手想要捂住她的嘴,左臂刚抬起,被她抱住。

 她抱着他的手贴得更近:“人生苦短,谁也不能笃定明曰会是怎样一番光景,难道不是吗?”

 孟铎怔了怔,“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将脑袋抵在他肩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有星星闪耀:“你教过我的,人需活在当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孟铎敛神,默不作声。

 令窈等不到他的回应,气得松开他的手,后背对着他。

 她声音委屈:“我在穆家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想不开跑到你这破地方受罪?我真是蠢。”

 孟铎重重叹口气:“明曰一早,我让山送你回去。”

 “就算他不送我回去,我自己也会下山,宁愿走断这‮腿双‬,也不在你这地方多待一刻钟。”

 半刻的宁静。

 令窈气鼓鼓地瞪着窗外的月亮,忽地锦被下的手背被人拍了拍。

 “干嘛?”她心里又高兴起来。

 他的手搭在她手上,像是要牵她。

 等了许久,他手指缩回又伸出,来回反复几次。

 令窈不耐烦,索一把攥住他的手,自己将手递进他掌心:“有话快说。”

 她以为他终于要表明他的爱慕,结果——

 男人语气轻缓,甚是难为情:“之前我同你说的那句后悔收你为徒,是句气话,入郑府收你为徒,是我今生最得意的一件事。”

 最后一句话,几近无声。

 令窈心头欢喜,而后沮丧,最后是气恼。

 她和他说人生苦短的事,他却还停留在一个时辰前他俩吵嘴的画面。

 他是否后悔收她为徒,与她有何关系,她又不在乎!

 令窈收回与他相牵的那只手:“你这个又丑又老的臭男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你等着受死吧。”

 孟铎眉头皱成川字。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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