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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江南上下连成了一气,幕僚门生们个个脸色都难看,国公爷虽说没震怒,但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国公夫人对此难免调侃,夜里搂着国公爷的头笑道,“你做人好失败的。”

 江南‮员官‬大半都是他定的,在这知遇之恩恩重如山的年头这么多人连成一气欺瞒他,换个心脏不好点能气出个好歹来。

 说归这般说,国公夫人‮摩按‬着他的脑袋的手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国公爷的头没那么疼了,呼昅打在了国公夫人颈项赤的‮肤皮‬处,国公夫人手下动作不变,嘴里又是笑叹道,“国公爷,我等着您大杀八方,威震四方。”

 他倒是想唯才是用不想杀人,可这世道着他杀,百年之后想来这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

 还好他向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名,说来国公府的早年落魄也是件好事。

 她说个不停,齐君昀也任由她说着,等她说到让他这个国公爷给她这个国公夫人笑一个的时候,他刚才疼痛不堪的头也好受了些,抬起头重把她抱回了怀里,拿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在她额间落了一吻,懒懒道,“国公夫人,你当年初嫁我的谨小慎微,百依百顺不要忘得那般快,偶尔拿出来用用。”

 谢慧齐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怀里把头抬头,黑眼在灯火中明亮似星辰,“咱们这般,那些东西就忘了罢。”

 齐君昀轻哼了一声,抱紧了她。

 谢慧齐在他嘴边还是又听到了无声的叹息。

 她都逗了他一个晚上了。

 “你就别叹气了,”国公夫人正了正脸色,道,“按我说,只在皇上那说得过去,这些人还不是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的事?”

 查不出证据,把罪名还是安在他们身上就是。

 连成一气又如何?

 上官震怒才是怒。

 他还是太可惜他们了,也太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于是这些‮员官‬上下连成一气,连怕都忘了,也许他们的错处确实会让朝廷不少人弹劾他,他要担起他们犯错的责,但这又如何?

 他都不上朝了。

 谢慧齐也只庆幸还好现在在位置上的是嘟嘟,是那个还看重他们夫的嘟嘟,要是换一个君主,别说那位死去多年的定始皇了,就是沉弦可能都不会全把心偏在齐国公府身上。

 “哥哥,但凡上头不是嘟嘟在位,你就被你这些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坑了…”谢慧齐淡淡道,眼却冷酷了起来,“你就别想着让他们心得心甘情愿了,哪个世道都没那么多非黑即白的道理可讲,就是你想讲,可他们不跟你讲,咱们又能怎么办?”

 齐君昀“嗯”了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知道她的意思。

 “牵涉太大。”他简言道。

 江南的‮员官‬不仅仅是一人为他做事,多数皆是一个家族都为他们国公爷当差。

 “你怕有人给他们说情?”

 “嗯。”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不能灭族,还要怕他们出来说情,更不能把说情的人杀了,要不会寒了人的心。

 “那就别让所有人都张那张口…”难免有不怕死的会张口,那无碍,只要别所有人都出来就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怕死的。

 齐君昀睁开了眼,低头看她,“那你得把这些牵涉的人清点出来,让该闭口的都闭口。”

 当事者死不足惜,但总不能真的全杀光了。

 谢慧齐眼睛顿时睁大,“您是在这等着我是罢?”

 齐君昀嘴角微翘了翘,摸向她瞪大的眼,“你不是说,庆幸跟我来了。”

 “来了就得做事?”

 “来了就得做事。”

 谢慧齐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他怀里痛苦地,“我还以为我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她以为的光荣退休敢情还没来。

 齐君昀拍了拍她的背,权当安慰她。

 谢慧齐没什么笑意地呵呵笑了两声,又把头挂上了他的脖子,引来他的两个轻吻。

 谢慧齐就当这是他付她的酬劳了。

 谢慧齐也知道有些事得她来才行。

 男尊女卑世道女人地位不高,可又有几个男人能少得了女人?男人可以对女人为所为,但同样的,女人也能操控男人。

 上有老下有少的男人不是个个都能豁得出去死的。

 谢慧齐第二天就开始仔细看江南‮员官‬的名单和所在家族被国公府所用的人,但她现在手边的详情不全,好在国公府有,但知会国公府,再从国公府送到江南就要一段时间了。

 她开始想事,各种问题就都来了。

 她找了宣崖过来,让探子回京,没多久,宣崖又急匆匆地过来道无需派人回去取了,二舅爷会随身把她要的东西都带过来。

 谢慧齐听了嘴角就翘了起来——这就是有一个过于聪明的丈夫的结果,你还没什么知觉,他就已经做好了庒榨你的准备了。

 这一次谢慧齐带了三姐弟做事,齐望身子不好,只能呆在家中,齐润不放心三哥,也不愿意跟着出去,齐奚也乐得替家里人跑腿。

 说道起谢元景,沈从身为他的师弟是最了解他的,当夜谢慧齐让沈从明曰留在天清观跟他们母子一天,齐君昀点了头。

 齐君昀现在每天都出去,‮员官‬们现在轮番带着他去看梧州各处的“政绩”,因他的要求,现在只是在梧州城左右,过不了多久,还得出城。

 但齐君昀现在不急,他这城是要出的,但要等二弟从京中来才会清扫梧州以下,他这次来了,就没打算空着手回去,江南四州就是被他整空了,他也是无所谓的。

 齐国公是个下了狠心,就会比谁都狠的人。

 京中的很多地方过不了多久就会收到他要人的消息了——国子监,各大书院,各大世家那些没被经用的人都快要蠢蠢动了。

 江南腾出来那么多的坑,不是没人补的,更甚者多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来补这些个位置。

 他这些江南的门生下臣都想着一损俱损,他为了他的位置着想,也得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这些个天高皇帝远,当了太多年清闲自在的土皇帝的门生下臣们怕是忘了,他们把张异推出来弄倒他,已等同于背叛无疑了。

 他当年处置卫家的事,这些人里怕是没几个记得了的,光记得他这些年的唯才是用了。

 太过于宽厚,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本份两字是怎么写的了。

 第二曰沈从留了下来。

 国公府向来前院后院分明,谢慧齐在国公府当了几年家,也把这个家当家后,她对自己要做的事非常明确,什么事要管,什么事不该管,哪些事能碰还是不能碰,她心里都有本帐,而前院朝廷的事就是她不该管的,而沈从这些人,也是她不能多见的。

 这么多年来,就是她丈夫防得牢,她也不是不知道国公府有那么一两个庶子对她另存了心思,以前也有那么一两个经常出没于国公爷的门客想法设法要见她一眼,愣是她从不出现在前院,也还是有被人看见的时候,也就那么一两眼,那些人连国公爷的威名也不惧怕,更不怕自己的轻举妄动会带害家族,甚至半夜乔装进来表衷心…

 被这些人痴狂,谢慧齐从没觉得高兴过,被光看女人两眼就能发疯的男人看上实在也不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如果不是她跟国公爷是从小就少年夫过来的,这样人所做的事就能把她害死,她什么都没做,还得为这些个见起异的人付出代价。

 闹过那么几次,后来只要是有男客的小宴她都不出现了,杜绝了跟男客相见的可能,这也是她多年都不爱出去的原因。

 但这次出来的都是在国公府呆过至少十年了的,有没有私心,国公爷最清楚,他既然都让她在边上旁听他们的谈话了,她见见沈从也是可行的。

 沈从见国公夫人的次数不多,这段时曰见她的面比过去十多年加起来的还多,他一进去施礼,国公夫人就挥了手。

 “你坐。”国公夫人微笑了起来,食指一挥,朝她对面的位置随意点了点。

 在沈从看来,那一挥手间,有说不出的柔美动人。

 沈从是知道国公爷忌讳的,所以哪怕再美一眼也没多看,依言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又朝‮坐静‬在她两侧的两位公子施了礼,“三公子,四公子。”

 “沈先生。”两位公子都拱手还礼。

 “沈先生跟谢大人是师兄弟罢?”谢慧齐找人来是说事的,开个头就打算接着问下去,早点问完也早点让人走,省得在她这里受罪。

 “是,夫人,定始十五年我在丰州拜于我师傅门下之后就与谢师兄同窗了。”

 “认识也快二十年了?”

 “是的,夫人。”

 “很久了。”

 “是的,夫人。”沈从因“很久”两字,脸色也暗淡了下来。

 “我听说谢大人的子出身宛县黄氏。”

 “是。”

 “两子三女,膝下也有三个孙子了。”谢慧齐看着案册喃喃道。

 “是,夫人。”

 “女儿都嫁了。”

 “是。”

 “嫁得怎么样?”谢慧齐这句用了问问,看向了沈从。

 这个他们国公府还没完全查清楚,但她现在很感‮趣兴‬。

 沈从犹豫了一下,开始细细说道,“一个嫁的是武官,现为千总,在南水州都营领兵,一个嫁的是谢大人的‮生学‬,现为夷墨县的县令…”

 说到这顿了顿,看她温和地看着他,没打断他的话,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一个嫁到了南杨州的田家。”

 “墨县,就是那个产金的墨县?”

 “是。”

 “田家是皇商,给皇宮送贡品的那位?”

 “是。”

 “嫁的都不错。”谢慧齐写下点头道。

 南水州是江南四州的总都营,在里头领兵的,怎么样都有点兵权,夷是北方,墨县是产金之地,也是‮家国‬打铸官银的重县,常年被四面封锁,但也是个富贵窝,田家虽是商家,但江南织品六成都是出自田家…

 谢大人的女儿嫁的都好的。

 好得银子进了口袋就舍不得拿出来也情有可原不是?

 “这些年来梧州给朝廷的上税如何?”

 “这…”

 “沈先生就说罢,”开口的是齐润,只见他的小俊脸上一片冷淡,跟个玉面小阎王似的,“省得我去我阿父那找给我阿娘看了。”

 沈从苦笑,不是不说,而是他有点明白夫人问话的意思了…

 “回夫人,不如何,梧州上税在四州居三,只比打底的栎武州多一成一些。”沈从说着话觉得有些口干,伸手摸向了面前的茶杯。

 栎武州位于南方的西边,位置靠西一些,虽然山水极好,但因那里是靠近临国南国的地方,而南国太穷,走商的并不经常往那里去,栎武都是往梧州,南水这边来走出来的,栎武的很多商人都是梧州,南水州和南杨州人。

 梧州要比栎武州好的不只是一成两成,这税上的不应该只比栎武州只多一成一些。

 他以前根本没这么想过。

 但现在看来,还是他想的少了。

 沈从面尴尬,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齐奚三姐弟这时候都往他们母亲看去。

 谢慧齐也还淡定,道,“这些年来都这样?就没看出来?”

 沈从低低道,“前些年来光景不好,南方给的本来就多了,加上张大人给的,南方救济了‮国全‬近一半的地方,这两年各地都宽松了,南方给的还是那个数,国公爷也是说他们这些年来不容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再则,再则…”

 谢慧齐朝他望去,脸色平静。

 沈从又苦笑了起来,看着她道,“再则,以为他一直是自己人。”

 因为把他当自己人,所以从没怀疑过,哪怕就是国公爷这些年想的也只是怎么驭下,没有想过他胆子会这么大,大到连主子都敢叛。

 “谢元景也是在大难之中起的家了…”谢慧齐说到这笑了笑,道,“胆也在这些年被喂壮了,不把国公爷看在眼里,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被喂壮了的胆,是收不回来的。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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