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寂静的深夜,陌生的城市,昏暗的街道。
文家宁和陆进朗把车停在路边,沉默地对视着。如果今晚不是因为谢若明那一通电话,文家宁或许会跟陆进朗在店酒房间的大
上爱做,结束之后他会将头靠在陆进朗的肩上安静地睡去。
在上一次他想要跟陆进朗坦
身份之后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文家宁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草率,是不是要考虑清楚可能的后果。他也会贪恋陆进朗的温情,他也害怕一时间的冲动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造成无法预计的影响。
可是冲动之所以叫做冲动,本来就是无可预计的。
第一次险些说出口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这一次仍然是一时冲动,并且没有第二个电话再突然出现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
车窗是密闭着的,陆进朗呼昅之间带着酒气,他说:“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句话已经说出口了,文家宁当然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他于是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对陆进朗说道:“我说,我就是文家宁。”
陆进朗伸出手去,轻轻放在文家宁的肩膀上,说:“别闹了,回去休息吧。”
文家宁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脑袋不清醒?”
陆进朗没有否认,只是说道:“你现在需要休息。”
文家宁头摇,“不,我不需要休息,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是柯信航,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并不是属于他原来主人的。”
他们两个认识那么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陆进朗想不到除了对方突然精神失常,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伸手
了
额头,说道:“文家宁已经死了很久了。”
文家宁开口,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那是金像奖颁奖礼的第二天,也是他确切的死亡时间,“我是那天晚上酒喝多了一睡不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现在的身体里面了。”
“这算什么?”陆进朗突然有些不高兴,“玄幻故事?”
文家宁怔怔看着他,“我也想知道,可能就是吧。”
陆进朗烦躁地拉扯了一下服衣,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听到这些话,他说:“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
文家宁说道:“证明我的身份。我醒来的那天就是自己的葬礼,我去了墓地,当时还看到了你。我没有撒谎,也不是在发神经,我说的都是真话。”
而这些真话,陆进朗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接受,他说:“回去之后我们就搬出去吧,搬回原来的公寓也好,搬去我的别墅也好,反正不能继续住那套房子了,你陷入妄想了。”
“这不是妄想!”文家宁突然有些无力的感觉,因为无论他怎么解释,他爱的人都不愿意相信他,他甚至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竭力思考着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来向陆进朗证实自己。
但是陆进朗显然不想继续听下去,他伸手抱住了文家宁,说道:“先回去店酒好吗?”
文家宁这回没有违背他的意思,他们两个在这里吵起来也并不合适,根本不需要记者,只要一个路人随便拿机手拍一张照片下来,他们就麻烦了。
在开车回店酒的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陆进朗把车窗打开,夜晚的凉风很快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他的思维开始越来越清晰,然而同时也就越来越混乱,他开始不知道文家宁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望着车窗外面有些发愣。
直到车已经开到了店酒,文家宁把车停在店酒停车场,与陆进朗一起坐电梯上楼。电梯里面有控监,所以两个人克制地保持着距离,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刷卡入进房间,在文家宁伸手将门锁上的一瞬间,他再一次重复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是文家宁。”
陆进朗走到
边坐下开始换鞋,他抬头看一眼文家宁,“你需要休息。”
文家宁说这些话已经鼓起了他所有的勇气,他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又一次退缩,他站在陆进朗的面前,“为什么你不肯好好听我说呢?”
陆进朗已经换好了拖鞋,于是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要我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是怎么借尸还魂死而复活的?”
文家宁看着他,脫力地伸手抱着自己的头。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文翠兰,他能够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来让文翠兰相信他。但是坐在这里的人是陆进朗,陆进朗对文家宁的了解,其他人都可以通过各种来源了解到,好像不管他怎么说,都没有办法说服陆进朗。
他们两个的
集,大概都是在拍摄《对决》的那段时间。可是也都是出于工作
质,并没有私下的接触。
短暂的沉默之后,文家宁说道:“我不到二十岁出来演戏,从龙套开始跑起,第一部戏是武侠片,不小心被现场的道具岩石掉下来砸在背上,痛了好几天…”他开始详细讲起自己出道以来的经过。
陆进朗一句话都没说,坐在
边听着。
文家宁讲了很久,有些经历很详细,有些又一笔掠过。
“我第一次见你其实是一个饭局,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当时你的名气也还不是很大,我是被拉去作陪的,可是他们对你却很有礼貌。”
这是个小细节,文家宁不知道陆进朗还记不记得,如果他记得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话,就该知道他并没有撒谎。因为这种饭局是没有被报道过,外面的人也没办法了解情况的。
陆进朗仍然没有说话,他变得越发沉默。
文家宁后来说了不少在拍摄《对决》时候的细节,说到最后,他说:“我的腿大
处有个胎记,范围不大也不明显,但是我妈妈知道。她现在还在,你有疑问可以打电话问她。我还可以把她在加拿大的电话给你。”
陆进朗看着文家宁,立即掏出了机手,却并不是给文翠兰打电话。他打通了卢允安的电话,说道:“允安,帮我查几件事情。”随后一一做了吩咐,都是跟刚才文家宁告诉他那些事情相关的。
随后他挂断电话,对文家宁说:“你既然一定要让我去查,那我立即就去查。”
卢允安那边不可能立即得到消息,何况时间这么晚了,该觉睡也得觉睡。
只是第一次,两个人躺在同一张
上面,却完全没有碰触到彼此。
文家宁翻个身,背对着陆进朗,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片漆黑,他知道陆进朗在不高兴,可是他甚至不清楚陆进朗为了什么而不高兴。
因为就连陆进朗自己也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是怎么一回事?身边的人骗了他?他不是柯信航?还是他执意要说自己是文家宁?
其实在这种时候,如果文家宁真的只是柯信航,他或许会转过身去抱住那个大了他十二岁的恋人,撒撒娇让他不要不高兴,可惜他并不是。虽然现在的一切好像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他也不打算就此罢休,这种鼓足勇气的机会说不定下次就再也没有了。
那天晚上,文家宁失眠了很久,至于陆进朗是不是睡好了,他不得而知。几乎到了后半夜了,他才抵不过疲倦睡了过去,但是整个睡眠不停在做梦,他梦到他和陆进朗争吵,后来陆进朗说:既然你是文家宁,那我们分手吧。然后他就醒了,结果发现天都还没亮,他一共睡了加起来大概不到四个小时。
睁开眼睛发了一会儿愣,文家宁又装作
睡的样子,不经意翻了个身,轻轻靠在陆进朗的身边,额头碰触着陆进朗的肩膀。
片刻后,陆进朗抬起手搂住他,可是文家宁并不知道他是睡着还是醒着的。
后来似乎
迷糊糊又睡着了一会儿,再醒来时,文家宁看到陆进朗已经坐在了
头,正在跟人打电话。
看到他睁开眼睛,陆进朗拿着机手下了
,朝阳台方向走去。
这个过程中陆进朗只不过轻轻“嗯”了两声。
文家宁坐起来,后背倚靠在
头。
过了好一会儿,陆进朗从阳台走进来,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他走到
边坐下,温柔地摸一下文家宁的脸,说道:“醒了?”
文家宁有些莫名其妙,他抬起手,覆盖在陆进朗的手背上,说:“不是允安的电话吗?”
陆进朗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要洗个澡吗?准备下去吃早饭了。”
文家宁抓紧了陆进朗的手,“是允安的电话吧?他怎么说?”
陆进朗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文家宁看到他的神情,突然发现他是在逃避,他恍惚间明白过来,陆进朗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他在努力否认,因为他喜欢的不是那个比他还年长两岁事业有成的成
男人,他喜欢的向来就是年轻漂亮充満青舂活力的乐娱圈小新人。
初入乐娱圈的年轻人,清澈纯净,就像他还有一开始的颜若维。而在这一行越久,沾染的东西越多,陆进朗就逐渐失去了趣兴,就像他后来见到的颜若维。
而不管哪一点,文家宁这个人都绝对不是陆进朗会喜欢上的对象。
文家宁在克制着自己不要生气,可是他握着陆进朗的手越来越紧,最后用力丢开,说道:“你不必逃避现实,刚才允安跟你说什么了?你相信我的话了是不是?”
陆进朗沉默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更希望我不要相信。”
卢允安办事很可靠,昨夜夜一没睡直接开车赶了回去,帮陆进朗查探了许多他想要知道的消息,甚至为此专门去了趟柯信航曾经驻场的红森林酒吧。在那里,他打听到不少曾经与柯信航相处过的人都给出的同样的讯息,就是在他参加选秀之前,突然性格变了很多。
过去的柯信航有些冷傲,性格內向,偏好唱歌弹吉他,喜欢唱自己写的原创歌曲和冷门的英文歌,与他们现在在电视上面见到的柯信航完全是两个人。包括选秀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性格。
卢允安还问了红森林的老板苏善,苏善没有说什么,但是在卢允安试探
地问了一句柯信航已经不是过去的柯信航了是吗?苏善只是抬头深深看他一眼,什么都没有否认。
依然没有什么能够证明现在陆进朗身边的柯信航其实是文家宁,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陆进朗却是相信多过不相信,归
到底是因为他熟悉他的恋人,他觉得他并不是在发疯或者骗人。
文家宁觉得有些受到了伤害,因为陆进朗的不愿意接受。他发现自己想的太美好了,他本来以为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陆进朗不应该抗拒,而能够更加轻易地接受的。
他们没有争吵,根本不知道该为了什么而吵。
陆进朗说:“该起
了,今天还有拍摄。”
于是文家宁起来去了浴室。
他站在镜子面前的时候,想着可能就算是他毁容了,陆进朗也不见得这么难以接受。
今天的拍摄进行得很不顺利,原因是因为导演的状态不好,好几次他盯着文家宁发愣,仿佛根本忘记了自己在干什么。
而陆进朗透过文家宁却像是在看另一个文家宁。这么说或许有歧义,但是他总是会不自噤回忆起过去他认识的那个文家宁。
他们两个认识已经很久了,在这个圈子各自发展,都有自己的朋友,可是彼此之间
集少得可怜。偶尔见到面了,点头握手,对外表现得像老朋友一样,私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却气氛冷淡无话可说。
陆进朗是无法接受,文家宁感受到了,但是理解得并不全对。
原本的那个文家宁,俊朗雅致,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是非常优秀的。而天生喜欢男人的陆进朗,对于优秀的男人当然不会没有好感,但是作为成年人的陆进朗,却非常懂得把握感情的分寸。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就算是再优秀漂亮的男人,陆进朗只要判断为不可能的,他就不会产生哪怕多一分的心思,因为那没有意义。
他喜欢初入乐娱圈的小新人,纯粹简单固然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他会去衡量其中的可能
,而不会给自己找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过去的文家宁,对于陆进朗来说就是一个想也没想过的目标,那么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有开始,这与文家宁是否比陆进朗年龄大,是否沾染了乐娱圈的俗气并没有什么关系。
然而他们两个现在对彼此关闭了
的渠道,所以文家宁也不会知道陆进朗的想法,他只是认为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
而陆进朗所不能接受的,却是他认为文家宁与柯信航根本就是两个人。现在对方说的那些话,就相当于一次一次告诉他,我并不是你原来爱的那个人,而是另外一个人。
即便他知道也接受了柯信航的身体一直是文家宁的灵魂,但是他只要一想起文家宁,还是觉得那是另外一个人,他无法把他们划上等号。
他不是不爱他了,他只是觉得生气觉得抗拒,如果他一开始就说出来,又或者永远都不要说出来,都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陆进朗是个成
稳重的男人没错,可是没有人会在情感上面能够成为无坚不摧的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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