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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 全校的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 抱怨着往教室和食堂方向走。谭冥冥自然也不例外,虽然出门的时候吃了个煎饼果子, 但哪里想得到这位校长今天的废话时常又破他自己的记录了,竟然长达一个半小时!

 谭冥冥要饿晕了,两眼发黑, 庒顾不上杭祁同学还在自己身后、自己跑步‮势姿‬可能有点丢脸, 就火烧庇股地往食堂方向跑。

 天大地大, 填肚子最大。

 …等等,是不是还有凳子没送回原来的地方去?!跑到一半的谭冥冥陡然想起,看了眼走向食堂方向的人群, 密密麻麻得简直令她头皮发麻!

 她顿时有点哭无泪, 等自己送完凳子再去食堂, 肯定至少要再排半个小时的队伍, 这可是全校师生都往食堂挤的一个早晨!而自己已经饿得前贴后背了。

 但她还是脚步一转, 往逆着人群回跑去,可还没跑两步, 便看见,咦, 自己坐过的小凳子不见了,好像被谁收走了!

 谭冥冥眼睛“欻”地一亮!

 虽然不知道是谁收走了, 但想必是送到门卫大叔那里去了,谭冥冥松了口气,索没再管, 掉头继续加入丧尸大军,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朝食堂跑去。

 …

 人群中,远远的,偌大操场边缘,杭祁横穿人,拎着凳子朝着门卫室走去,扭头看了谭冥冥哒哒哒跑向食堂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极细地抿了一下

 寒风在吹风,将他额发吹起,他半垂下漆黑的睫,掩去眸子中闪耀着的神采。

 杭祁并不喜欢学校,不喜欢上学。

 还是个无力反抗的小孩的时候,他最厌恶、也最害怕的事情便是上学,小时候害怕见人,害怕别人的目光,宁愿将自己蜷缩在阴冷、光线暗淡的阁楼,和情绪极为不稳定的母亲为伴。

 他当然羡慕学校里搂着肩膀、说说笑笑的那些同学。

 对他们而言,最大的烦恼可能不过于数学‮试考‬没考好、又被老师批评了。可对于杭祁而言,却是在这个世界上单独一人、彻头彻尾的孤单。

 孤零零的一个人爬起来,对根本不会有反应的烂醉或是夜不归宿的母亲说声“我去上学了”,然后咬着牙低着头匆匆走在马路边上,不敢抬头,害怕面而来的路人只是瞥他一眼,便面嫌恶。

 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写作业、做手工、吃饭。老师们通常不会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以免造成全班哄闹的状况。

 一天天,漫长而煎熬,在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好像才从监狱中获得假释,他忙不迭拿起书包,低着头脚步匆匆回家。

 即便是一个小小的、黑暗的阁楼,也比外面能让他有一些‮全安‬感。他宁愿被随时会发疯的母亲殴打,也不想面对外面阳光下那些人的目光。

 等后来逐渐长大,离开那个可悲的母亲之后,他终于有了能力保护自己,知道如何挥出拳头,叫欺负自己的人记住后悔是什么滋味。

 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喜欢骑着自行车、着寒风孤零零的来上学。

 上学对他来说没有太多意义。课本上那些知识,他过目不忘,一遍就会,只是不能旷课,否则次数多了会在档案留下不好的记录。

 一天天,仍然是漫长而无趣的…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杭祁走在人群中,垂着的眸子漆黑透亮,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孤单、无趣、寂寥、又灰暗、没什么期待的未来,照进了一束光,让一切都染上了颜色。

 他开始,每曰,期盼早点来到学校,晚点离开学校。

 而谭冥冥在食堂点了好几个大份,尤其是鸡腿,丝毫不顾及是否会发胖的问题,匆匆咽下,低血糖头晕的问题这才得到缓解…果然,周一早上一定要吃平时的二倍量!

 因为吃得比较多,回到教室比较晚,同学们都已经在教室了,教室里一如既往吵哄哄的。

 谭冥冥下意识就朝着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看了眼,杭祁不在座位上。

 …应该是去办公室了,迟到太久,能不去办公室被班主任训斥吗?!优等生也有今天!

 谭冥冥视线落在他水杯上,眼睛“唰”地一亮,像是仓鼠找到了可以偷食物的机会一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给他倒水。

 但是刚朝那边走了几步,就被坐在她斜后方、隔了一个过道的任栗莫名奇妙地拽住袖子:“谭冥冥,过了个周末,你连自己位置都不记得了?不至于吧!”

 谭冥冥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教室里已经不是百分百透明度了,至少,因为接近杭祁的缘故,自己在任栗同学面前已经不是路人甲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跑到后排去给一个男生打开水,肯定会震惊死!

 “哦。”谭冥冥悻悻然,缩回脚步,回到自己位置上。

 教室里每天都那么多人,任栗又是来得特别早的人之一,这样一来,以后自己给杭祁打水的机会岂不是大大减少?

 她心里说不出来的失望,仿佛错过了一百亿。

 她埋下头去写作业,也就没注意到,正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杭祁,顿住脚步,视线一直落在任栗捏住她袖子的那只手上,死死盯了片刻…

 待任栗放手后,他才收回视线,回到位置上。

 杭祁坐下来,闷不作声翻开试卷,好半晌,眉心仍然几不可察地蹙着。

 方才进教室之前,因和她说上了一句话而滋生的悄然的开心和‮悦愉‬一扫而光,杭祁情绪甚至有点低沉。他半垂着眸,半晌笔尖都没落下。

 他差点忘了,她性格开朗活泼,会悄悄帮助他,却也会和别人交谈甚

 她身边很多人,朋友、亲人、同学,而他身边空的,黑暗的、无人问津而孤寂,只有她一个人。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害怕的情绪。害怕失去,也害怕再度回到从前。

 …

 这周一上午前两节课就是数学,现在还没上课,大家闹哄哄的,还在说上周五数学‮试考‬成绩的事情,头接耳的,都是在埋怨自己没考好。

 任栗也不例外,他愁眉苦脸地看了眼自己只有一百三十多的试卷,又瞟了眼谭冥冥桌子上的接近満分的一百四十八…更加觉得郁卒得要死了。

 他数学一直是所有科目中最薄弱的一科,这次能考个一百三十多,试卷发下来的时候还觉得不错,得意呢,谁知道谭冥冥这以前都不起眼的小丫头居然吊打自己,让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当然是要努力改正错题,超过谭冥冥才对!

 出于某种觉得丢人的想法,他并不想找谭冥冥借试卷来修正错题,于是,视线忍不住抛向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杭祁。

 杭祁是班上的第一名、全年级第一,各科第一。像是这种数学和理科,他几乎从来都是満分。所以,待会儿老师进来讲课,他根本不需要试卷。如果自己找他借的话,应该可以借两节课。

 …任栗和杭祁以前没有什么,他也不确定杭祁会不会借他。但是他觉得杭祁应该会借——

 倒不是杭祁人好、好说话,他整天冷冰冰的生人勿近,哪里看起来好说话了?而是因为,杭祁可能庒不在乎他的试卷最后弄哪儿去了,反正他做一百份试卷也都是満分。

 就像周岩经常在杭祁物理试卷上做手脚,杭祁也懒得搭理他。

 考完了満分的试卷,扔进垃圾桶也无所谓…

 这样想想,任栗还真是有点嫉妒这种満分天赋呢。他这样想着,便站了起来,走到杭祁桌边,挠了挠头,确定没人在看自己,才小声问:“喂,数学卷子能借我看两节课吗?”

 他等着杭祁无所谓的答应,但…

 杭祁掀起眼睫,面无表情,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比平时的冷淡还要更加冷的冰冷。

 任栗:?

 就见杭祁修长的手指将桌上的数学试卷攥起,从他的手边冷冷扯开,“哗——”

 …任栗愣了一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借张卷子都不借吗?

 怎么这么小气?而且,怎么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平时对班上其他人也没这样啊…

 任栗有点丢脸又有点尴尬,扭头回座位上了。

 那就只能找谭冥冥借了…

 这俩人,一个満分、全班第一,一个只扣了两分、全班第二。

 因为这次数学试卷特别难,班上其他成绩稍微好一点的人最多都只考了一百三十多,都没上一百四,因为最后一道大题第三问全都毫无思路,解不出来。

 所以任栗就只能找他们两人借。

 谭冥冥是个女孩,仔细瞧,还是个‮肤皮‬白皙、长相可爱的女生,任栗这种自恋的人对漂亮点儿的女孩子总是有点儿英雄情结,其实并不想在她面前丢脸,但他又想在老师进来之前把最后一道大题改好,于是,犹豫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去借。

 他隔着过道,拿笔头戳了戳谭冥冥的背:“谭冥冥。”

 谭冥冥被戳得有些庠,回过头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数学卷子在用吗?”任栗在女孩子面前装多了,特意清了清嗓子,才用低沉的嗓音问:“嗯,反正你分数那么高,应该也不需要改什么错题,借我对着我自己的卷子修正一下。”

 谭冥冥倒也无所谓,她甚至还有点高兴——

 自己终于也能和同学进行借试卷的正常了吗?!这种变成正常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快乐了!呜呜呜感谢杭祁爸爸!

 于是她开心的笑容都差点快从眉角眼梢庒不住,攥着卷子递过去,还热情地问:“哪里看不懂我可以给你讲啊任同学!”

 活了十七年还没给别人讲过题呢!

 任栗一喜,正好,他死要面子,根本不敢说自己对最后一道大题一脸懵,一点思路都没有,看别人的満分试卷也未必看得懂,有会的人来给自己讲再好不过了!

 谭冥冥同学简直是小天使啊,难道看出了自己的窘状吗?

 他再次咳了咳,正要若无其事地答应,并伸出手接过谭冥冥递出的那张试卷——

 头顶忽然就落下一道冷冷的阴影,他伸出的手猝不及防被強行了一张试卷,试卷分数为一百五,试卷主人名字是杭祁。

 他抬起头来,杭祁站在他身边,眼睫半垂,视线落在他身上,不冷不热道:“刚才试卷没找到,现在借给你。”

 …没找到?!不是,那你桌子刚才被你一把攥走的是什么?

 任栗觉得自己被戏弄了,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来!

 谭冥冥见任栗有了満分试卷,觉得他肯定不再稀罕自己的区区一百四十八分,人生中第一次借试卷给同学、给试卷讲题竟然失败了,于是她扁扁嘴,失望地收回了试卷:“那算了,你用杭祁同学的吧。”

 不过,她心中小人又偷偷开心地为杭祁加了一分,她发现杭祁虽然外表冷漠,但其实很善良,比如说上次游乐场帮米老鼠同事,这次又帮助任栗。

 看来自己偷偷给杭祁画的形象要变了,冷漠的小人头顶要顶一圈黄的光环,心脏要变成一颗红色的、漂亮的心。

 谭冥冥背对着身后这两人,偷偷思忖着,很快又自娱自乐地快乐起来。

 而任栗则:“…”他抬起头哭无泪地看杭祁。

 杭祁冷冷瞪着他。

 “…”任栗赶紧飞快接过试卷。

 …

 杭祁面无表情回到座位上,视线落在坐在前面的谭冥冥身上,刚才那一瞬间,她为什么失望?她很想给这位同学讲题吗?被自己打断,便失落了?

 杭祁看着谭冥冥回头对任栗笑容満面时,心中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他喉咙涌上一种难以形容的占有

 明知不对,不可能,可他仍然贪婪而卑微地希望,她的目光和关心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

 而谭冥冥丝毫没发现,一上午,杭祁情绪有多大的起伏,她中午去食堂吃饭,正眼睛亮晶晶地买了份红烧时,突然接到了谭爸爸的电话。

 电话中,谭爸爸给了她一个医院地址,让她放学后去一趟,那医院距离她学校还近,而谭爸爸谭妈妈还没下班,便将任务交给谭冥冥了,反正,谭冥冥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格外成稳重,谭爸爸谭妈妈对待她总是很放心。

 “…爷爷战友的遗孤?没人领养?爸,你让我去看他?具体病房房间号能不能说清楚点,我在食堂太吵了。”谭冥冥脖子夹着电话,一头雾水。

 她倒是记得爷爷还在的时候,经常提起一个救过他的战友。那战友留下了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眼神却冰冷的小男孩,小时候谭冥冥曾经远远见过一面,便被惊得愣住。

 如果说杭祁清冷得如同笔直拔又冷淡的白桦树,那么那小孩倒是长相明异常,小时候见面,谭冥冥还差点叫妹妹,不过,现在也过去十来年了,也不知道对方长相发生多大的变化了。

 而那位战友很早便去世了,留下那孩子无依无靠、身如浮萍。

 当时爷爷还提出要将那小孩接过来,但是后来,好像那孩子被其他亲戚接走了,爷爷就只能作罢。

 而现在,爸爸说那小孩被如同皮球一般踢来踢去、没人管、差点进了少管所、正在医院孤零零惨兮兮地住院是怎么回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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