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谭冥冥正背着书包, 快乐地从公
车上跳下来, 蹦哒到小区门口,尝试着和小区门卫打了个招呼。
今天帮助杭祁做了三件事, 两次包扎绷带,一次垫桌角,应该至少会有三个人把自己当正常人吧——
但, 坐在值班室里的那位昏昏
睡的大叔却依然是眼皮子都没
一下!直到谭冥冥趴到窗口大吼一声“门卫大叔——!”, 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打开大门!并全程没看谭冥冥一眼, 仿佛对待一团空气。
可谭冥冥反而更加高兴和激动了,没有回馈在自己身上,那不就说明这次回馈在了谭爸爸和谭妈妈身上了吗?!这可比她自己有存在感更令她振奋啊!
她朝着家中的64栋走去, 刚进单元楼, 就发现爸爸妈妈也走在前面, 看样子是谭爸爸刚接谭妈妈下班买菜回家, 两人正说着什么, 眉眼间全是喜
,笑得合不拢嘴。
她赶紧冲上去亲密地抱住两个人的胳膊, 笑着问:“爸、妈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你妈今天有点头疼,就去找护士长请了假, 让我过去接她一块儿回来。”
谭冥冥疑惑地看向谭爸爸:“请假?爸,可你公司不是很难请假吗?”
谭爸爸奋兴地道:“对啊, 是很难,人事部门的那个部长整天把我当空气,请假条很难批准!但今天我去找他请一个小时的假, 你猜他怎么着,他一脸和颜悦
!还拍着我的肩膀,问我这个月要不要带薪休假!”
谭爸爸越说越奋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怎么感觉这个月以来,自己在公司的人缘开始渐渐变好了呢。以前同事上司都不怎么搭理自己的呀。
谭冥冥却对此一清二楚,她知道,是自己帮助了杭祁之后,全家人的命运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生了改变,她简直得意又开心,不过她看向谭妈妈,关切地问:“妈你呢,为什么头疼?”
可谭妈妈也是満脸喜
,庒
看不出来头疼的样子,即便是快下班的时候有点偏头疼,现在只怕也被高兴冲昏了脑袋,丝毫不觉得疼了。
她笑着道:“我也是,冥冥,你说你妈最近是不是要走运了,今天请假的时候,护士长也是,一反常态,关心地问东问西,安慰我工作庒力不要太大。还有啊,你爸接了我下班以后,我们打算去买张彩票,结果——”
“结果什么?”谭冥冥激动到破了音,眼睛贼亮地盯着谭妈妈,该不会突然中了一百万,全家从此就要走向富裕之路了吧。
就见谭妈妈激动地掏出一张兑了奖的彩票,“铛铛铛”道:“居然中了一百块!”
谭冥冥:…
算了吧,这阵子自己为了全家不再透明,悄悄花掉的钱都远不止一百块呢。这投资回报率不行啊。
不过见谭爸爸谭妈妈这样开心,谭冥冥也难免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依赖地挤在两人中间,抱着两人一左一右的胳膊,将头伸出去,让他们拖着自己走。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很快电梯上升到了家门口。
谭妈妈难得像今天这样开怀,笃定自己运气是变好了,打算周末去打麻将,大赢一场,听得谭冥冥乐死了。
——就她妈那屎狗运,没有勤劳地围着杭祁嗡嗡转的小藌蜂她,她妈能中一百块吗?!全家人里,自己才是最有用的那个,可惜,啧啧啧,自己深蔵功与名,不能让他们知道。
谭爸爸笑着开门,谭妈妈也道:“今天,给你们做顿好吃的,冥冥,看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鲢鱼——”
话音未落,一家三口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出来。
厨房就在玄关旁边,两道玻璃门关着,菗风机哗啦哗啦旋转,但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实在是太过浓了,不可避免地从厨房玻璃门
隙飘了出来。
谭爸爸是个吃货,最先惊讶地换鞋走到厨房去:“小念,你怎么把饭都做好了?!”
谭冥冥也赶紧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目之所及,是案板上六道大菜,厨房暖黄的灯光下,比自己个子还要高的青葱少年,在白
衣外面系了一条白雪的围裙——
这围裙在高大壮的谭爸爸身上,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个没气质的捕鱼的糟汉子,但被套在邬念身上,却一下子变得看起来昂贵起来了,就像是什么专门定制的制服一样。
少年听见声音,拿着汤勺回过头来,眉眼弯弯。
他
衣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臂线条
畅而好看,浑身透着干净而明
的少年气。
谭妈妈也震惊了一下,快步走到已经做好的菜旁,看了眼,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谭冥冥整天在家里好吃懒做的,就没做过一顿饭,活到高二的年纪了,竟然除了炒个番茄鸡蛋之外,就是把自己和她爸爸留下来的饭菜热一下…
竟然连一个十四岁的领养的小孩都不如!
邬念视线落在谭妈妈脸上一秒,将她眼底的震惊尽收眼底,嘴角笑意更开朗,走过去把还处于怔愣当中的谭冥冥拉了过来:“姐姐,你尝尝?”
他菗出洗得干干净净的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鲜嫰的鲢鱼递到谭冥冥嘴边:“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
刚来家里,他就把每个人的喜好打听得清清楚楚,不动声
记下。
谭冥冥倒没想那么多,她吃了一口,快激动哭了,卧槽,真好吃,这可比她爸做的好吃多了!味道鲜美,鱼
鲜嫰,滑而不腻。她看这小孩突然无比顺眼,扭过头去——
邬念正眼巴巴看着她,等待她夸奖,一双琉璃
的眼睛清澈透明,含着期待。
谭冥冥被萌化了,忍不住抬起两只手捧着少年脆生生的好看的脸蛋,劲使儿
一番,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吃!太好吃了!你这水平比我爸強多了。”
小孩显得极为开心,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吗?姐姐。”
“当然。”谭冥冥收回手,迫不及待地从他手里接过筷子,转身又去夹了一大块,
进嘴巴里,美食当前,什么也顾不上了。
亲昵的余温残留在邬念脸颊上,灯光照在他眼眸里,让他眼睛亮而好看。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脸颊,眼眸微微闪烁,转过头,脸颊微红,含笑看着谭冥冥。
——如果可以一直被这样对待就好了。
——如果一直可以得到夸奖就好了。
谭爸爸没忍住,在厨房就三筷子两筷子将他最喜欢的蒜苗炒
给吃掉了一小盘,还是谭妈妈忍无可忍地捶了一下他的背,吼道:“还吃不吃饭啦。”
他才赶紧笑着把菜都端到餐桌上去,并且盛了四碗饭。
餐桌四个边,之前都是一家三口和一只脾气古怪不愿在地上吃饭、非要上桌的狗子,狗子的座位,还特地铺了一个软垫和一张柔软的餐巾,以防撒漏,但这只狗子吃饭很聪明,从来都没撒漏过。
现在,明显是少了一个位置。
邬念摘掉围裙,从厨房出来,站在一边,微微有些忐忑,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对了,小狗呢?”谭妈妈疑惑地道,之前家里人一回来,它就要扑过来的。
谭冥冥也朝着房间看了眼,今天的狗子不够热情,她都要不习惯了,不会是昨天放阳台那么一会儿,冻着了吧,可是阳台也是有暖气的呀。
谭冥冥略微有些担忧,来不及吃饭,放下碗筷就到房间里去了。
却只见,狗子还真的只是疲惫地在
底下睡着了。
不过,见到自己来,它立刻睁开眼睛,激动地跳出来,试图爬到自己膝盖上去,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它叼着自己的
脚,让自己朝一边装満食物的狗碗看去。
谭冥冥看过去,只见——
茸茸的狗子抬起爪子,示意自己看过去,等自己视线落在它爪子上后,它就“嚯”地一爪子拍翻了狗碗…
愤怒地汪汪两声,然后将狗碗叼起来放着,等自己又看向它的爪子和狗碗后,它又一爪子拍翻,又愤怒至极地汪汪两声!
——新来的这个傻
弟弟,竟然恐吓它,不给它吃!看见了吗,就是这样弄翻它的狗粮的!
谭冥冥:“…”啥?这是在演啥?在线踹翻狗碗?
是嫌弃给他准备的那些排骨不好吃?
见谭冥冥一脸茫然,庒
看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狗子抱着脑袋急得团团转,简直委屈得快哭了!不行!它一定得想个办法治治那个死白莲花,又是母狗又是恐吓的,它不反击回去,它就不是这条街最猛的狗!
它忽然镇定了下来,想到了办法。
一整天没见谭冥冥,它委屈得要命,不肯放过这么会儿存温的时间,于是冷静了下来,趴在谭冥冥身边,将
茸茸的脑袋拱过去。
而谭冥冥见刚刚还宛如得了狂躁症的小狗终于安静下来,便
了
它脑袋,叮嘱道:“乖点儿,晚上还是进我卧室吧,阳台冷。”
狗子立刻惊喜抬眼,但谭冥冥还没吃饭,就先出去了。
待谭冥冥出去后,狗子冷静思考了几分钟,随后从卧室钻了出去,冷冷朝着鞋柜那边看了眼。
无论如何,它一定要捍卫自己的地位,更重要的是,要让全家人知道这少年的真面目,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无辜!
趁着全家人都在餐厅吃饭,狗子钻到阳台上去,仰头望着几盆谭妈妈最喜欢的、即便是冬天也伺候得非常精心的花。
是啊,一只狗怎么会跳到这么高去弄摔谭妈妈最喜欢的花盆呢?
…
而餐厅。
邬念见谭冥冥从卧室出来去洗手,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狗,在自己威胁它之后,好像听懂了自己的威胁,就陷入了不吃不喝的躺尸之中,一整个下午都钻进谭冥冥的
底下不出来了。
自己无论怎么用
干哄,它都一动不动,在
底下用冷漠和厌恶的视线看着自己。
——这是在干什么?
故意的吗?明知道等谭家人回来之后,发现它不吃不喝,就会产生疑惑,从而质疑自己是不是
待它。
这只狗,是不是有点太聪明了?
邬念浑身绷紧。
而谭爸爸回着谭妈妈的话:“小狗应该是在觉睡吧,这么大点儿的小狗,你指望它整天活蹦
跳啊?”
他赶紧把小狗的软垫和餐巾撤掉,对邬念道:“你先坐这里,狗子的位子我再给它去买张配套的餐桌椅。”
谭冥冥也从卫生间回来了,笑着道:“我晚上去买吧,一百万也真怪,不上椅子就不吃饭。”
…见她看望过小狗后,没有任何讨厌自己的意思,邬念脸上不安的神情这才消失,小心翼翼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等谭妈妈端着饭过来时,他立马起身去接,乖巧又懂事:“谢谢阿姨。”
“谢什么啊,还得谢谢你呢,小念,晚饭都是你做的,肯定花了很多时间吧。”谭妈妈不动声
扫了眼饭桌——
一共六道菜,两道谭冥冥喜欢吃的红烧
和鲶鱼,两道老公喜欢吃的辣的蒜苗炒
和酸辣土豆,另外两道,则是自己喜欢吃的口味比较清淡的丝瓜汤和煎豆腐…
谭妈妈微微皱了皱眉,这小孩显然是,在讨好自己一家。
这小孩可怜归可怜,可这样讨好,不就是
着自己一家收养他吗?
谭浩是一股热血劲儿上头,根本不知道家里多一个孩子,以后有多大的负担,不光是钱上的问题,还有精力。
——养一个小孩,一旦孩子生病、学习成绩不好,他们当父母的就要提心吊胆。更别说养两个了。还有,以后万一待他没能待冥冥那么好,他是不是心里会不舒服…
总之,简直就是一堆未来看不见的麻烦在前方等着。
…
谭妈妈顾虑得比较多,心事重重,对于这顿饭,她只觉得有负担,脸上虽然笑容満面,但心底却不那么痛快。
谭爸爸对此一无所知,狂疯地风云狼卷,打着
嗝,时不时激动地夸邬念做饭好吃。
而谭冥冥高兴地吃着饭,却时不时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一眼谭妈妈,和抿着
谦虚笑着、低头吃饭的邬念。
谭妈妈没那么高兴,她是看得出来的,可…
可这么一大桌子菜,全都是自己一家三口喜欢吃,都没有一道邬念自己喜欢吃的。他年纪比自己还要小,可生存能力却比自己強多了。现在能轻松做出这么
香味俱全的一桌子饭菜,还不知道是在以前的领养家庭受过多少苦。
谭冥冥记得自己第一次进厨房炒菜的时候,手臂上就被滚烫的油炸出了几个小包,当时就眼圈红红跑出去找谭爸爸埋怨了,说再也不下厨了——
但邬念却是没有可以安慰他的人的。
谭冥冥从谭爸爸那里听到的,关于邬念这小孩小时候的经历,只是寥寥几句话而已,但谭冥冥知道,在被领养家庭踢来踢去、领养又抛弃的数十年里,邬念所遭受的一切、所发生的心理变化、所得到的每一道恶意,发生的深刻伤痛,都深深埋在那寥寥几句云淡风轻的话之下,是自己这种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平安长大的小孩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不想让谭妈妈将邬念送走。
已经在那么多领养家庭中辗转数十年了,像只可怜的小狗一样,被扔来扔去,谭冥冥一点也不希望,他在离开自己家之后,又要去讨好另一个家庭。
…
谭冥冥忍不住悄悄侧头,看了邬念一眼,就看到,少年也正不安地将视线投向谭妈妈,虽然没说话,但眼底的担忧和恐慌一展无余,就像是什么拼命想要留下来,但不知道未来命运会如何的
漉漉的小动物一样。
…谭冥冥忍不住伸出手去,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邬念垂在身侧的手。
——没什么害怕的,谭妈妈就是嘴硬心软,迟早会软化的。
邬念冰凉的手指猛然被握住,他浑身一僵,微微侧过头来,就见到姐姐对他笑了笑,仿佛是在鼓励他,给他什么定心丸…
就在这一刹那,感受着手指尖的暖意,他心中所有的不安、提心吊胆、忐忑、猜疑一刹那烟消云散。他定了定神,对着谭冥冥弯了弯眼眸,表示自己没事。
谭冥冥这才缩回手去,对他笑了笑,故意站起来狠狠盛了一碗汤:“哇,真的好吃啊!妈,以后不吃弟弟做的饭,吃爸爸做的,我反而要不习惯了,他要撂摊子不做了,我得难过死。”
谭妈妈瞪了她一眼——什么意思,这傻闺女,就不肯让这小孩走是吧?这样一来二去的,到时候还怎么开口让他回去?
邬念半垂着眸子,没吭声,闷头吃饭,但喉咙却止不住有些发紧。
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维护他、替他说话、不愿意赶他走。以前,从未有过。家里的一个小小房间、一片微弱灯光,或许对别人微不足道,但对于他而言,却是从小到大都望渴不来的东西。
无论如何,像是抓住最后一
救命稻草一般,他一定要在这个家留下来。
…
“阿姨,以后您和叔叔工作下班疲惫,晚饭都我来做吧。”他
了
干燥的嘴
,开口道。
还没等谭妈妈开口,谭爸爸立刻拒绝:“那可不行,小念,等你腿伤再稍微好一点,彻底能正常走路了,就赶紧去上学,附近初中我已经帮你打听了,你继续念初三!”
像是邬念这样中途辍学的,公立免费学校不一定会收,而谭爸爸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把他弄进去,所以只能上私立学校,学费会很贵。谭妈妈听了这话,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心里面难免有些埋怨丈夫怎么这么爱做好人…
当时谭冥冥就只是上了公立免费学校,怎么为了一个捡来的少年,一年要付一万多的学费,是还想加多少班?
她轻轻蹙着眉。
但就在这时,邬念从怀里掏出一张卡,递给谭爸爸,道:“这张卡里有钱,叔叔,阿姨,我学费和生活费不会用家里的,这张卡里的钱都给你们。”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能存下来什么钱啊,即便是当年的抚恤金也在里面,也顶多一两万块吧。
谭爸爸谭妈妈都只当邬念说的话是小孩子不懂事,在开纯真的玩笑,也是,现在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念书有多贵。
但他们为人善良,肯定也不会去告诉邬念,私立学校一年学费一万多,免得造成邬念的不安。
不过谭爸爸一边接过去,一边顺口问了句:“你存的吗?你存了多少。”
邬念心不在焉道:“不多,这张卡里只有二十三万。”
邬念话音还未落下,一家三口都差点噴出一口汤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来啊,互相伤害啊,who怕w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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