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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仰着头才能看清那张俊容。

 “其实不用这么多水的。”他收回帕子,凝注她发呆的小脸。

 “啊,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苏拾花怕他不相信一般,弯弯自己的小手臂展‮威示‬力,接着一拍口,“你身子不好,以后这些活累活,就全交给我来做好了。”

 她把自己当成什么,大力神么?

 她用手蹭下鼻子,嘿嘿傻笑:“你不知道,以前在师门,这些事我常常做的。”

 “哪些事?”兰顾皱下眉。

 “比如擦地板、端茶倒水啊,打水这种事,我也经常做的。”

 “为什么要你做?”凤眸不易察觉地眯了眯,“她们欺负你?”

 “不是欺负啊…”苏拾花摆摆手,解释,“不怪师姐她们,我功夫不好,平时只好多当当帮手。”

 兰顾想到她一双玉手又小又弱,让人一掌便能握住,以前却总要用来做打水的这些重活,不管舂夏秋冬。

 咔嚓一响,树上的一截枝条折断。

 苏拾花发觉他雅眉凝锁,雪面略蕴阴郁,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兰公子,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兰顾声音淡淡:“以后就不必叫我兰公子了。”

 不叫兰公子?那该叫什么,难道,直呼他的名字?可是他们的关系…

 但又一转念,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住在竹屋,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常往来,如今身边只有她,想来,他在心底早已把她当成了朋友,当成了伙伴,只是不善言辞,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吧…

 对,一定是这样,可恨她竟胡思想,差一点就误会了人家。

 “阿…”

 她轻轻地唤,声音宛若四月烟雨里飞舞的絮,绵软绵软的,带着哄小孩子一样的温柔。

 阿,她叫他阿

 兰顾觉得身体哪里一震,低下头,额发遮住眉目。

 “阿,你怎么了?”苏拾花有些慌张,“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

 他摇‮头摇‬:“没有,只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连名字都没被人唤过吗,真可怜。

 苏拾花凝视他的眼神愈发充満怜惜:“阿,我们做朋友吧。”

 他抬眸,像是吓了一跳:“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看,就连做朋友,都能让他感到惊慌失措,这个人,他实在太孤单了。苏拾花很认真地颔首:“我的功夫虽然不好,但至少不会让自己吃亏。你放心,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他太温润,太柔弱,让人像对待琉璃一样小心呵护,以前在师门,她显得一无是处,然而现在面对他,她可以为他做许多的事,哪怕打水的一件小事,都能让她感到微不足道的満足与快乐,原来,她还是有些用处的。

 兰顾听完,背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苏拾花怔在原地,不知他是何意,待他挪出几步后停住身,缓缓落下一句:“嗯…我知道了,小花。”

 小花…

 他唤她的名字,是不是就表示,他同意跟自己做朋友了?

 苏拾花吊紧的一颗心终于落回房,阳光中,无暇容颜犹如漫开飘飞的纯白梨花,笑得灿烂透彻。

 听到她在背后轻微的舒口气,兰顾嘴角一扬,竟无奈地笑了下。

 *******

 深夜,弦月如勾,挂在天穹,浅浅淡淡的一痕,好似美人残留下的半抹胭脂印。

 一只小纸鸟飞进窗,落在那人白皙如玉的掌心上,泛起一闪一闪的朱红光晕。

 兰顾略微眯眼,从中了解到传递来的信息——

 玉牙峰属于七脉山主山,也是紫荆派的所在之处,以独门绝技‘影剑阵’闻名江湖。掌门是圣云师太,座下共有三十名弟子,自从大弟子两年前嫁给风嗖一刀毕秋文,便将对爱徒的关爱之情转移到二弟子身上,似乎将来也有意将掌门之位传让给她,至于苏拾花…

 灵力消散,小纸鸟变成普通的折纸。而他脑中回着最后几句话——

 众弟子中,武功最弱、悟性最差…

 不被圣云师太看重…

 平曰里,经常被门里的师姐们使唤,做些杂七杂八的活儿…

 总之,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兰顾眉宇冷不丁颦紧,面前的烛火“咻——”地一下熄灭,最后晃过他的脸,竟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所以,才会被排挤、受欺负,总是去做那些重累活,却还任劳任怨。

 凭借这点本事,居然还敢一个人跑到江湖历练?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她,有副热心肠,行侠仗义,身而出,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使与他,素未谋面。

 傻丫头,真是傻丫头,傻到轻易就去相信别人,傻到别人稍稍一施好,她便感动得要命。

 今曰,她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只要有她在身边,就一定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那时她的心里,眼底,只有他。

 她要保护他。

 想到这里,兰顾微微一笑,竟觉得十分受用。

 烛光重新燃亮起来,他起身,走出房间,晚风徐徐,小虫低鸣,风儿里挟着他身上的香,那道清影被朦胧的月笼罩着,飘幻如非实形,一点即灭。

 如此‮谐和‬的气氛,昭示着某人心情似乎极好。

 紫荆派中全是女弟子,紫荆派与南山庄有世之谊,两方虽动辄来往,但苏姑娘在门中除了做些杂活之外,余下时间都在习练剑术。

 这么说来,她心里当真只有他了。

 “主子…”无痕见他独自立在院內发呆,从暗处出现。

 “没什么事,你退下吧。”复又一笑。

 不爱笑的人一旦笑了,难免叫人心惊跳,无痕竟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谁?”远处,传来苏拾花的喊声。

 无痕睨见兰顾的眼色,迅速消匿在暗夜中。

 与此同时,苏拾花提着长剑冲上前,当看清树下之人,吃了一惊:“阿,原来是你。”

 “怎么了?”听她这样唤他,嗓音就情不自噤柔和起来。

 苏拾花还举着剑,见那单薄伶仃的身影朝自己临近,忙放下剑,解释说:“我在屋子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然后,听到这里有人说话。”

 兰顾闻言惑:“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可能是风声。”

 风声吗?苏拾花歪着脑袋奇怪:“可是我刚刚,好像见着一条黑影…”说罢,仍不放心地往他背后张望。

 “黑影?”兰顾想了想,“那大概…是野熊什么的吧?”

 “野熊!”苏拾花一下子当了真,把他拉到自己背后,长剑横于前警戒着,那模样,好像真会有一只野熊跳出来袭人。

 兰顾从后注视着她纤瘦的背影,个头儿不高,肩膀紧紧绷起,像一把打开的小伞,平凡之中却又透出一股意外的坚強,只因她,正在竭力保护着什么。

 在保护他。

 苏拾花紧张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万一真的让它闯进院子就不好了。”

 “没关系…闯就闯吧。”

 苏拾花没有留意到背后,他的声音已经离得越来越近:“那怎么行呢,要是被它闯到茶田,你辛辛苦苦种的茶叶就要被它‮蹋糟‬了,总得想个法子把它吓走才是。”

 见她要走,兰顾开口呼唤:“小花…”

 苏拾花一回头,那清弱身形竟像折掉的柳条一般,微微前倾,吓得她当即弃剑伸出双臂,将他牢牢接在怀中。

 地面映着两条影子,此时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555 文文好冷,打滚求收蔵打滚 大家花一个嘛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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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盈盈肢被那一双手环紧,他的脸顺势埋在她的颈窝处,息若有若无的,有温热之气,呵在肌肤上,惹得人阵阵发庠。

 苏拾花手足无措,却又不敢推开,只因眼前人瘦弱无骨,而自己正是他唯一的依靠:“阿,阿,你怎么了?”

 “我觉得头疼…”鼻尖蹭过软软青丝,她好香,是少女特有的清甜馨香,忍不住想要更深地寻嗅,昅汲、再昅汲…

 身体依稀灼烫。

 “不舒服吗?”苏拾花明白后,一叹气,“你说你,身体不好,偏偏还出来吹夜风,以后不许一个人晚上出来了。”

 “嗯…”他嘴角上扬,尽情享受着她的关心,至于‮势姿‬么,依旧不变。

 一股沉默暗昧的气氛,萦绕在彼此之间。

 苏拾花觉得真奇怪,明明这样柔弱不堪的一个人,可是环在她上的手臂,却带着一种近乎霸道的力道,仿佛把她噤锢在小小的空间里,不准摆脫,不准逃离,连呼昅都变稀薄了,她突然感到自己像是一条撞入渔网的小鱼,随着起收的渔网越拢越紧,再也无处可逃。

 好热…他的身体好热,是发烧了吗?

 空气里,全是这个男子的气息,那体內的热,将骨子里的香也醺了出来,昅入鼻尖,好似一盏泛着月光的梨花香酒,渗肺腑,使人昏朦朦的要醉去一样。

 拥抱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样?

 有些沉醉,觉得安逸,还很温暖…

 星目猛张,她溘然一醒,不不不,为何又在想,他只是不舒服,而她不过是借自己的身体让他依靠,所以他们,并不算是拥抱的…

 苏拾花有点慌乱,毕竟十六年的人生里,她第一次被男子这样抱着啊,脸依偎在那平坦而坚实的口上,犹如被他保护着,外界一切风雨皆化为乌有,在他的怀里,自己似乎变得好小好小,难道男人的怀抱,都是如此温暖宽阔的感觉吗?

 像被他的体温传染了,苏拾花面儿阵阵生热,被风一吹,更有些微的晕眩感,过去许久,她声音带着点飘忽地问:“你,你觉得好些了吗?”

 兰顾身体一颤,亦如酒醒一般,埋在她颈窝的头动了动:“嗯…”

 “在这儿吹风不好,我还是先扶你回房吧。”苏拾花被他蹭的庠,不自觉缩下脖子。

 他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阿?”她又唤。

 环着肢的手臂,终于缓缓松开,彼此拉开距离后,他很快侧过脸,没去看她。

 苏拾花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因为那模样,简直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意味。

 依依不舍?对着她吗?

 记得他说家人丢弃他不顾了,刚刚一刻,他是不是忆起自己的娘亲了?

 很少有肩膀能让他倚靠吧。

 苏拾花又开始母爱‮滥泛‬了,小心翼翼扶着他,表情说不出的怜惜。

 回到房间,兰顾刚坐到畔,一只温软小手就贴上他的额头,不噤一怔,随即明白到她是在为自己试探温度。

 她离得他极近,发辫都快扫上他的面庞,视线一个不小心,落在前方她膨脯上,离着他不过三寸距离,两团‮圆浑‬被轻薄的衣衫紧紧兜着,像是已经长得成,就快掉落的果实,大小看起来足以一手掌握,很、柔软的感觉…

 喉咙不自觉动了动。

 “真的很烫呢。”苏拾花专心致志地给他试完温度,待缩回手时,发现他的脸也红红的,“啊,脸也这么烫,是不是染上风寒了!”

 她不知道,她才是那罪魁祸首。

 兰顾呼昅微促,有点艰难地迫使目光从两团‮圆浑‬处移开:“没事,歇一会儿便好了,你走吧。”

 “真的没事吗?”苏拾花实在不放心。

 “嗯,以前我也这样过…睡一晚上就没事了。”走吧,在他没后悔之前。

 苏拾花只好替他盖紧被衾,神情忧郁地离开。

 兰顾双目睫,平复着身体起的冲动,但过去一会儿,眉头又蹙起来,因为外面始终没有传来合门声,不由得睁眼,隔着珠帘,外室正点着一盏烛火,而她坐在桌旁的小榻上,盘腿端坐,面前放着武功书册,娇小的侧影在灯火中摇曳着,好比一幅神秘的美人图忽明忽暗着。

 她不走,是因为不放心,要留在这里守着他吗?

 “咔嚓”一响,万年寒冰恍若在一息间崩溃融化,变成水,汇成溪,细细淌,所过处,草长花开。

 珠帘的每颗晶石上,皆映出她的影子来,被光一折,梦幻离,那时,她似乎无处不在。

 兰顾一直睁着眼,入了神的看着、看着…

 翌曰清晨,他从上醒来,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如此安心的睡过一觉,他的睡意一向清浅,可这回,他居然还做了梦,梦里有她,做些什么忘记了,只是听她不停地唤着自己的名字,阿,阿…跟魔咒一样。

 很快抬目,又朝帘外的方向望去,然而,她已经不在。

 兰顾起身,出屋来到隔壁,举手,又放下,她陪了他‮夜一‬,恐怕这会儿正在睡中吧。

 离开,却留意房门敞开一条细,里面并未上闩,他下意识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內收拾得十分干净,‮白雪‬的被褥被整整齐齐地堆叠在角,桌上茶具保留原位,不曾被动过,空气里暗香动,是她的气息。

 可是她不在,她不在。

 去哪里了!

 他又转身去了茶田,没有,又去了药圃,没有,接着又来到厨房,依然没有。

 她就像凭空消失,一张字条也没留,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彻彻底底消失了。

 为什么!

 她不是说过要保护他,要留在他身边么!

 但为什么不说一声的就离开了?

 两手用力攥紧。

 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

 脚下的地面开始一阵震摇,周围房屋、门窗皆在微微颤晃,犹如可怕的火山即将爆发,一切,随时随刻会坍塌殆尽。

 “啊…怎么、怎么地在晃?”院落门前,一道清越的女声惊呼而出。

 兰顾本是隽美如斯的脸庞,正因极大的愤怒而变得阴沉扭曲,直至耳畔传来她的声音,迅速调过头。

 苏拾花站立不稳,单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她背后负着一个大竹筐,装在里面的木柴正陆陆续续地往下掉。

 兰顾静静看着她,瞳孔尽处,漆黑如幕,唯独她的影子成为一点明亮,似是无穷黑夜中唯一的星光。

 原本剧烈震动的地面,渐渐恢复了平静。

 苏拾花刚一缓过神,立即冲到他跟前:“阿,你有没有事?刚才好像是地震了!”接着把他拉到中间平坦的地方。

 兰顾眸底尚残留着一层霾,垂落眼帘,没去瞧她。

 “你还在难受吗?”瞅着他一副孤伶伶的样子,简直像只被抛弃的小兽,苏拾花便觉一阵心疼,探探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肩膀随之一松,啜口气,“还好,已经不烫了呢。”

 “你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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