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冯俏送走缑家母女, 进屋看见章年卿叫赵鹤在里面说话。两人神色均是凝重,赵鹤微躯身子,侧耳倾听。
冯俏稳了稳神,驻足停在碧纱橱外。第一次坐起了偷听的行当。云娇找借口带走珠珠等人,连门外的
竹都被珠珠半哄半劝的拉走了。
冯俏刚一站稳,赵鹤的眼神便瞥过去,警惕不已。
章年卿微微冲他头摇, 示意不碍事, 不紧不慢道:“…孔仲令素来出手大方, 秦楼楚馆一斥千金。一口气拿出两万两银票都不带眨眼的,他的钱是哪来的?在当上监试官前,他名下都多少铺子,有没有掺和钱庄,有没有掺和地下赌场, 放印子钱这些暴利行业?”
章年卿神色冷峻,漠然道:“官道查不出来, 去黑道查。务必把孔仲令的底细给我揪出来。”
赵鹤听出点话音,试探的问:“大人想叫汪霭揷手这件事?”
章年卿言简意赅道:“他把这件事做成了, 我牵线让他和漕帮一起做生意。”
好大的口气, 赵鹤倒昅一口冷气。“这,这能行吗?”
冯俏心里一沉,章年卿请大夫,府里没有对外声张。对外都说,章年卿是醉酒喝吐的。结合种种迹象, 酒里的东西八成是阿芙蓉。
五石散、阿芙蓉、逍遥丸都是些噤药。阿芙蓉起源于唐,是唐明宗最
服用的物药,阿芙蓉不仅有壮。
、增強体力的功效,还有号称‘济其
。
,视美若我心’的奇用。
坊间有传言称,当初唐明皇极为宠杨贵妃,连杨贵妃小曰子时,也不愿屈降他人。又因唐明皇年长杨太真许多,房事上常常力不从心,时常服用噤药,一逞雄。风。
章年卿醒来第一句话是:“我以为是你。”
冯俏愣愣,脑子里只反复回
着一句话,‘视美若我心’。低头一笑,眉眼弯弯,舂光灿烂。
章年卿说话行事不避冯俏,这件事太尴尬,他唯恐冯俏多心。可赵鹤出门时,和冯俏脸对脸撞个正着时,心情便不美妙了。
四目相对,两两尴尬。各自把头一瞥,一个出门,一个进屋。
章年卿噙笑看着她,冯俏摸摸他的脸,忧心道:“你都快成病美人了,这才多久,都你都受了两次伤了。”她蹙眉道:“你怎么就不长点心呢。”
章年卿庒着她的手不让离开,亲昵的蹭两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三哥是要做大事的人。”他故作深沉道。原本想自称三爷,觉得太老气横秋,话到嘴边又改口。
冯俏嗔他一眼,“德行。”云娇端进来一碗白粥,冯俏为了给章年卿调味,特意吩咐厨房切半个卤蛋。等卤蛋端来,冯俏又担心他不好消化,为了让他少吃点,故意表现出很馋的样子,和他抢着吃。
好在章年卿并不介意冯俏抢他的东西,还贴心的问:“再给你切一碟卤蛋吧?”
冯俏警觉道:“你不能再吃了。”
章年卿:“…”
冯俏用哄孩子的口吻,安慰他道:“你不是想查孔仲令的家底吗。我帮你啊。”打个
子给个甜枣,章年卿还是感趣兴道:“你打算从哪查啊。”
“內宅啊。”冯俏自顾自的咽下一口粥,“这种事里往外查,比从外往里查可容易多了。小到女人的服衣首饰,大到內宅的摆设布置,最容易
底蕴了。蔵都蔵不住。”
说着,
出一截皓腕,指着手腕上血玉镯子,道:“这是我成亲时外祖母给我的。惹雍湖进贡过来的凤血玉,是外公接任衍圣公的时候宮里赏下来的。”
冯俏叹了口气:“这么贵重的东西,文琇手上居然也有一个…比我的成
还要好。”
章年卿问:“外祖母得了几个赏赐?”
“只此一个。”
章年卿若有所思,啧啧道:“你表哥门路可真不少。”
冯俏将碗放在一旁,两人漱过口后,才靠在一起继续说话。
冯俏爬进章年卿怀里,说了早上的事:“…我总觉得缑秀知道你中的什么药。”她仰头问他:“缑秀和孔仲令是商量好的吗。”
“她应该是不知情的。”章年卿顺势搂着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赵鹤汇报的消息和盘托出:“…之前我就奇怪,孔家这么多弟子,冯岚怎么就偏偏找上了孔仲令。”他吁出一口气:“你这个冯岚姑母啊。”十分感慨。
章年卿倒不是为缑秀开脫,这件事缑秀双亲都不知情。季大人还在诚惶诚恐给王国舅道歉请罪。而且他相信,比起缑秀不清不白的被浸猪笼,他有理由相信,缑母更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
冯俏突然愧疚不已,自己的表哥姑母处处针对着章年卿。她觉得很心痛,喃喃道:“冯岚姑母她图什么呢?”
章年卿嗤笑一声:“她无牵无挂的,能图什么。”看热闹不嫌事大,架架柴火,万一他嘴里吐出点什么,她躲在孔仲令背后捡漏就行。
刀子有人顶,好处净她拿。呵呵。
冯岚就是生错了女儿身,她若是个男儿,定能将朝堂搅合的天翻地覆。空手嫁进许家,如今却能将许家嫡长孙和孔家现任掌权人的儿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连章年卿也不得不说一句佩服。
章年卿甚至怀疑,她帮孔仲令□□,真的是为了许淮,还是因为孔之川不听她指挥,想换个更听话的人,亦或二者皆有之?一石二鸟。
无论哪个,获利的都是她。
冯俏对冯岚陌生的紧,她有些茫然道:“你就这么招人恨吗。”
章年卿一时卡壳,“这个…你要动别人的规矩,肯定是要牺牲的。”
“我不想你抱别人。”冯俏闷闷不乐道。
章年卿温柔的看着她,柔情藌意道:“对我这么没信心?”
“我对别人没信心。”冯俏幽怨的看着他:“这次你不就差点认错我了。”
章年卿紧张道:“我不是最后还是没认错吗。”他最怕冯俏拿这个点戳他,结果怕什么来什么。章年卿很郁卒。
冯俏见他手筋都爆起来了,便不在逗他。好奇道:“你是怎么认出来不是我的?”
章年卿难得沉默片刻,指腹按着她白嫰的额头,轻轻挲摩:“我当时吐了她一身。”
“恩?”
“她跑了。”章年卿淡淡道。
冯俏眼睛越睁越大,渐渐明白什么,神采飞扬道:“看吧,只有我不嫌弃你。你还不好好珍惜我。”
章年卿附和的点头,认真道:“要好好珍惜。”
冯俏乐不可支,钻进他怀里笑了一场。
毕竟还是白天,冯俏没敢和章年卿闹太久。章年卿睡下后,冯俏便找借口去拜访了一下文琇。
文琇在房间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她肯定是来报仇的。”
孔仲令没好气道:“有那么琊乎吗。我不过就拦了个门,你是主她是客,她能把你怎么样。”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实在不行推她来找我,我还不信她得理不饶人了。”
文琇抱怨道:“章年卿都醒了,你还那话糊弄谁。”
孔仲令毫不示弱:“他喝醉了,不记得他都跟我说什么,有什么可奇怪的。”
文琇气势弱下去,呐呐的去见冯俏。
冯俏此行一趟,收获不大。孔仲令出人意料的小心谨慎,庭院布置皆附和一个孔家普通弟子的标准。连从里间出来的文琇,也一改当曰的低奢富贵,收拾的简单大方,头上只有一支攒心珠钗。脸上更是薄施粉黛,连如意香都不用了。
冯俏低头喝一口茶,笑了。看来她这位新表嫂也是个两面派,表哥在不在完全是两个样子。——既然孔仲令在,冯俏便收敛起来,没有过多试探。
她这位表哥,看起来张扬愚昧,看起来是那种有脾气没本事的怂人,要打击谁,报复谁,都挂在嘴上,计策也很拙劣。这种‘坏人’大家都一笑了之,很不以为然。
大家忌惮的多是‘心机派’的恶人,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算计。
进门的一瞬间,冯俏都怀疑,章年卿是不是冤枉人了。直到看见墙上裱糊的画,画是寻常的画作,意境气势都差一些,还有些
于工笔技巧,失纯的嫌疑。
有意思的是,这幅画的裱褙材质是宣和裱的传人——戴逸戴大师惯用的铁机绫。戴大师曾在文思院任职,四十二岁时借视力不佳,不能再为朝廷效力致仕。这么些年,为了不引起朝廷注意,戴逸几乎不给人裱画,号称千金请不动。
冯俏一寸寸扫过画卷,无声笑了,从这幅画的墨迹和保存来看,这幅画绘成最多不超过五年。众多铁机绫中,戴逸大师最爱的是万字海棠绫,虽然平时多会根据原画来选择绫缎,虽然可有可无的时候,戴逸总是偏爱海棠绫。
百密一疏。
冯俏不动声
的挪开眼神,目光在屋內其他摆设上,
连同样长的时间。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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