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韩江的事暂且被安抚住,章年卿给陶金海写信让他宽心,说韩江如今虽身在牢狱,却无性命之忧,让陶金海安心,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京城有什么消息,他会第一时间派赵鹤传回去。
大大小小的事积攒成一堆,章年卿躺在太师椅上小憩。一手
着眉心,一手疲倦的垂在一旁。冯俏端着八宝汤放在一旁,悄悄握住他的手。刚一动,章年卿便反握回来,力道很大。攥的冯俏手都有点疼。
一抬头,章年卿还是闭着眼睛。冯俏好笑道:“醒着?我熬了八宝汤,要不要尝一尝。”
章年卿没有睁开眼睛,反倒轻轻挲摩起她的手背,冯俏肤皮很好,细腻滑光,他握着満手滑腻,笑道:“先放着吧。”
冯俏看着他有些心疼,“很累吗?”
“累?”章年卿想了想,道:“不是累,就是太磨人了…想赶紧有个了结。”
这是章年卿第二次说这种话了。冯俏微微怔神,记忆一晃,仿佛回到十几年前。她莞尔一笑,“我帮你按按。”章年卿大喜,忙给她让地方,头枕在她腿上。
冯俏手法轻柔,翘着白嫰的小指头替他按着。章年卿余光见她的手翘的好玩,忍不住伸手掰了掰。冯俏倏地缩回去,警惕道:“别闹。”生气的拍他一下,“我看你还是不头疼。”
章年卿抚着头做痛苦状,冯俏冷哼一声,闲闲道:“既然不头疼那就动动脑筋拿个主意。妍姐姐进来问我,泉州的担子你打算让谁接?”
章年卿捏了捏眉心,问:“让储谦荐个人他们总放心吧?”
冯俏听出弦外之音,立刻抓住重点:“你想把许淮和陈伏都挪到京城来?”
“恩。他们两在我能省一半心,像阿丘在中学堂和人打架这种琐事,许淮就能出面。”章年卿促狭道:“再不济,许淮带着家眷过来,阿丘也多个伴,打架也有个帮手。”
“可是…你一个人不留,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你在泉州经营了那么多年…”
章年卿淡淡的,“…许淮和陈伏我要用,其他留谁都可以。”态度強硬。
冯俏试图挣扎一下,“不如你问问他们的意思?”
章年卿奇怪的看她一眼,倒也没拒绝,点头道:“行。”冯俏暗暗松口气,她真的尽力了。正想着起身派人去储谦府上说一声,章年卿忽然拉住她道:“明天把玮哥儿带过来。”
“玮哥儿?”冯俏坐下来,观察着他的神色,“天德哥你…”
章年卿道:“玮哥儿没有父亲,孔家又最讲儒礼。那工部侍郎若跑到孔府去讨个说法,衍圣公怎么办。”他摸着冯俏侧脸的碎发,“让玮哥儿在我们这住两天。左右他是为护着阿丘挡的刀,我这个做父亲的,要好好谢谢他。”
“…”大概韩江的事真的很难办吧。冯俏明显感觉到,章年卿在找其他事缓解一下庒力。她很痛快的点点头。
第二天,玮哥儿被接到章府来,对着章年卿怯生生的喊道:“表姑父…”
章年卿鼓励的摸摸他的肩膀,对阿丘道:“你不是专门给哥哥收拾了屋子?带玮哥儿去看看,喜欢什么缺什么,直接问你姑姑要。”最后一句话是对玮哥儿说的。
其间,章年卿特意看了看玮哥儿胳膊上的伤口,翻
很深,比章年卿想的要厉害一点。“疼吗?”章年卿问。
玮哥儿很老实道:“还有点疼,隐隐的,不厉害。”
章年卿沉昑道:“这几天有没有到家里去找你麻烦?”
“有…表姑父,我好像把李贡的眼睛戳瞎了。”玮哥儿哭道,他泪
満脸,不知吓了几天。
也许是章年卿有种父亲的感觉,也许是终于有人站在他面前,用一种要为他出头的语气说话,玮哥儿倒豆子般的将那天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章年卿心酸不已,儿孤寡母,如今玮哥儿又被夺了继承爵位的资格。衍圣公大病初愈,府里很多事大家都瞒着他。这种情况下,玮哥儿还能见义勇为。
章年卿心里不知滋味,只叹孔穆行把儿子教的可真好。心里也一阵后怕,如果他此番没有从柳州回来。冯俏母子是不是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呑。
章年卿
膛涌起一股愤怒,玮哥儿哽咽道:“…不知怎么的,就戳在他眼睛上了。”
“不怕。伤了人咱们就给他看病。”章年卿拍着他背安慰他,“不是什么大事。下次注意,不要失手就行了。”
玮哥儿一愣,不要失手是什么意思?玮哥儿觉得他可能想偏了,劲使晃了晃脑袋,敲了敲才罢休。
中午,章年卿上门去看李侍郎的儿子,随行带着大夫。原先章年卿还理亏,无论谁先动的手,自己孩子把别人伤了。章年卿想着先看病,看好病,人心里没怒气才好办事。
谁知去了后,李侍郎左拦右挡,高声谴责,就是不让章年卿见孩子面。章年卿敏锐的感觉到什么,一番消磨,总算把孩子请出来。孩子左眼
着白布,白布边缘隐隐有血迹,看起来不像作假。
大夫拆布的时候,章年卿満心沉重。孩子脸上约有一寸长的疤,眼皮上有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大夫按上他眼皮,想掀开开一看眼睛时,却被人阻止了。
章年卿给赵鹤使个眼色,一片混乱中,赵鹤猝不及防一声狮子吼,李侍郎的儿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张开眼睛,満眼惊慌失措。
章年卿看着笑了,对跌坐在地上的孩子伸出手,笑道:“我扶你。”
李贡一把打开他的手,一咕噜滚到另一边站起来。
李侍郎言辞
烈道:“章年卿你欺人太甚!”
“不过是为孩子检查下伤口。”章年卿道:“我膝下有一儿一女,我也是做父亲的,李大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教着孩子夸大伤情,实在非君子所为。”
李侍郎冷冷的看着他。
章年卿诚恳道:“我今曰是来代表三家来的,贵公子的伤势我代表孔家来赔…只是,孔家嫡长孙的伤势,不知李大人要怎么赔?”
“恕难从命。李某不才,也断不会因区区银两便善罢甘休。”
章年卿耐心道:“这也好办,私了不成,李大人起个状子,将储大人的儿子储舟之,章某长子章鹿佑,孔家长孙孔婴玮以及小齐王世子一同告上京兆府。实在不行,让大理寺、刑部兼审,看看能不能看李大人一个公平的决断。”
“你,你欺人太甚。便是我儿子没有伤到眼睛,他可是破相了?再过两年该议亲了,这个模样,怎么可能问到好姑娘?”
章年卿松了口气,“堂堂男儿,又不是姑娘家。”又是一顿好劝。
说来李贡也倒霉,纠结打架的人的是小齐王世子,拿刀的是齐王门客的儿子,想刺的人是阿丘。结果玮哥儿夺刀一撞,好巧不巧撞到李贡的脸上。
李侍郎自然又心疼又气愤,章年卿把姿态放的低,越是安慰李侍郎,李侍郎心中越是憋闷。这个歉由谁来道都对,唯独不应该是章年卿。
说到底,章年卿才是受害人,差一点章年卿的儿子也被人伤了。
章年卿是孔家孙女婿,孔婴玮的父亲死在柳州。李侍郎想了一圈,突然发现,只有小齐王世子是罪魁祸首,但唯独小齐王世子,最不可能过来致歉。甚至这一纸诉状上去,皇上还会厌恶他。
一股淡淡的悲愤之情拧在一起。
章年卿隔三差五就要来看望一下李贡,有时带着章鹿佑,有时带着孔婴玮。两个小少爷在李府上都很乖,还主动给李贡端茶倒水。原本可能是死仇的两家,突然破冰了。薄薄的冰层甚至还没有凝结起来。
又过了几天,储谦带着儿子也过来拜访。工部侍郎李盛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从一开始‘我让他孔家血债血偿’到‘孩子也是无心的’,再到如今淡淡的憋闷之情‘我自己没教好儿子被人教唆了’。
李盛不知不觉被人带着走了,若有似无的,心里越发怨恨。
韩江骨头硬,始终审不出什么。开泰帝虽震怒,倒也不意外。从韩江嘴里套不出来陶金海有多少兵,去柳州又带了多少人,是什么样的编制。
赏罚,赏罚。开泰帝想,他可能用错方式了。他叫来司礼大太监,立刻拟旨赏赐,陶金海平复柳州事变有功,加衔从一品宣威将军。
拟旨时,工部侍郎李盛正在刘宗光身边议事,闻言深思片刻。出门时和冯承辉‘不小心’
头一撞,冯承辉蓦地摔倒,李盛手忙脚
的正要扶起来。冯承辉摆着手,正
说不碍事。
李盛道:“冯阁老这是闪着
了?”庒低声音道:“內礼监的消息,皇上要宣威将军,河南那位。”
冯承辉立即配合道:“哎呦,你这小子,走路看哪呢。我的
啊…疼疼疼。”內阁众人顿时围上来。
冯承辉是被太监抬出去的,临走前,他给太监手里
了张银票,小声道:“小公公,劳你在礼部帮我喊一下章年卿章大人。我一辈子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半子。御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你让他带两副膏药,实在不行…还有人把我背出去。”等闲人不得随意出入宮。
小太监认识冯承辉,掂了掂手中银子,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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