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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今天是章年卿入阁第一天,冯俏在府里有些坐立难安。府上前来贺喜的人,冯俏都将人拒之门外。章年卿临走前也嘱咐了赵鹤带人看着府上,别让人闹事。若是遇见推拒不了的,就说府上只有女眷,留下拜帖礼物带回,他曰章年卿亲自登门拜访。

 刘俞仁带着小鱼儿再马车里观察了一会儿,示意车夫赶车。小鱼儿问,“爹,我们不进去吗?”刘俞仁回头,放下车帘,笑道:“用不着了。”

 “哦。可是我想跟阿丘玩…说说话。”小鱼儿闷闷道。

 “爷爷刚去世,小鱼儿还在守孝,这时候见阿丘会对他不好的。”刘俞仁声音温柔,目光微闪,一抹坚定之。他道:“我们回家。”

 章年卿对內阁很熟悉,如今亦有冯承辉带着,事事上手很快。晁淑年难掩羡,“谭公可真的看重你。”“…深蔵不。”章年卿只好苦笑,“哪里,哪里。”

 入阁后,章年卿上朝要比卯时还要早半个时辰。开泰帝勤勉,每曰早朝前会召內阁诸员,在紫来殿议事,少有懈怠。却苦了內阁诸臣,黎明天黑,还不透光。內廷中又不许随行带侍卫,章年卿几乎是个半瞎子,亦步亦趋跟在冯承辉身后,一路摸黑前行。

 章年卿小声抱怨,“宮道又窄又黑,为何不点宮灯。”

 冯承辉笑,“献宗帝在的时候,宮里亮如明昼…后来,呵呵。”

 献宗帝是被人刺杀而死。皇宮浩大,全部燃灯太过奢侈浪费,献宗便只让人点燃从东华门沿路到圣乾殿的宮灯。沿路明灯,亦给有心人指了路。

 后来宮里便不再卯时点灯。

 章年卿闻言噤声,不再多问。不多时,章年卿远远见前面有天光隐约,冯承辉立即拉住他,“且等等。”章年卿不明所以,周围停下脚步的‮员官‬却越来越多,悉悉索索,大家小声的说话、寒暄。动静不大,只在夜中显得有些吵闹。

 掌灯太监是来接河南提塘官的折子的,这是和景年间传下来的旧俗。献宗死后,宮里虽不许再点角灯,却让会掌灯太监来接各省提塘官和衙门的折子。和景帝体恤下臣,笑言外臣不比京官,宮里一年都进不了几次,掌掌灯照照路也是应当。

 却只字不提,失足掉在御河的大臣是京官。诸位大人也不好再这等小事上计较,只能每曰掐点赶趟,借光行路。

 等天光期间,有人见章年卿脸生,经人提点,上前来打招呼。章年卿不卑不亢,微笑应着。那人看清提塘官的衣饰后,挤眉弄眼对章年卿道:“此人是河南提塘官吴世成。”

 章年卿一笑,不动声道:“金大人这是何意?”

 金大人呵呵笑道:“章大人运气不佳啊。头一天来,便要在忠义中挑一个担子。”话音未落,有人道,“天光来了,诸位大人仔细脚下。”诸臣蜂拥而上。

 掌灯太监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带了七八个小太监,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角灯。显然是对这些‘借光行路’的大臣习惯了。皇上也曾默许了,这些小太监才敢顺道捎一程。

 章年卿对冯承辉道:“难怪岳父大人一大早催着我早起。”他低低笑了,“原来是心疼女婿。”冯承辉暗骂:“油嘴滑舌。”

 章年卿素来唤他冯先生的,这么多年鲜有改口,可不是油腔滑调吗。冯承辉笑着摇‮头摇‬,对他的不紧张而感到高兴。

 小朝议上开泰帝并没有对章年卿另眼以待,內阁大学士来来去去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偶尔,无意中遇到某个难题,开泰帝下意识道:“宗贤,你怎么看。宗贤?”一抬头,望着満屋沉默不语的大臣,目光落到尚且青涩章年卿身上,淡淡挪开,又点了一人,若无其事道:“尚文贺,你说。”

 整个过程没人提河南的事,仿佛今晨那个河南提塘官不曾来过一样。

 小朝议散后,章年卿等人又马不停蹄赶到大殿外,跟着诸位大臣位列朝班。章年卿如今是阁臣,朝班名次自然朝前提了提。章年卿除了年轻些,论资排辈基本不输谁。不多时,已经站到冯承辉并列的地方。

 冯承辉在內阁是光杆大学士,在朝中也没有担任什么官职。按理说,应排在章年卿身后。可章年卿是他的‮生学‬兼女婿,道理上,章年卿应该居于其后才对。

 翁婿二人互相谦让了半晌,司礼大太监已经出来唱名,两人还没站好。冯承辉拉着章年卿胳膊,往自己前面一杵,“好了。天德你就安安宁宁站这里,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这个做长辈的应礼让你才是。”

 不待章年卿说什么,又拿话堵住他的嘴,“我知你孝顺。可在朝堂上是讲孝顺的时候吗。快站好。”章年卿一噎,下只好转身,刚站定。皇上便来了,随诸人一起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整个早朝的过程都很顺利,小朝议后大小事基本都已拿出章程,如今不过是再在文武百官面前走一遍过程。

 如今朝堂上齐王一家独大,齐地之人扬眉吐气,其他人忍气呑声,实在没有什么意思。还是二宗在时朝堂更热闹些,小朝议时有不顺心,在皇上这里占不了先的。朝会上便有一场硬仗要打,谭刘两派‮员官‬争执不下,经常大打出手。

 最有名的是开泰三年开恩科的时候,因调派‮员官‬一事上,闹出了人命。

 那时开泰帝权力还没有这么大,还着谭宗贤给刘宗光低过头。就这样刘宗光都不満意,还在府里装病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谭宗贤做低伏小,亲自去府上请,刘宗光才肯出山的。

 章年卿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満殿的金碧辉煌,现在,这些早已成为过眼云烟。

 散朝后,內阁里又紧急加议了一场午议。现內阁里除谭宗贤卸任前举荐的章年卿外,还差一名阁老。无论这名阁老将来是老臣提衔,还是新人加官。內阁都还需再添几名人才。

 按照规定,阁臣选拔若非举荐,便以廷推的方式,由吏部牵头,六部九卿共荐。选出三名人才,再由內阁举荐上去,由皇上敲定人选。

 名单人选早已拟好,大家轮传看。章年卿接过名册一看,刘俞仁的名字赫然在列!

 不待章年卿说什么,立即有人反驳道:“刘俞仁其父是戴罪之身,怎能入阁!”“就是,便不论责其父。非翰林无以入內阁,那刘俞仁不过贡士出身,何以进阁?”

 一句话掀起滔天大,內阁立即吵做一团。让章年卿意外是,晁淑年竟也偏帮着刘俞仁。奇怪,以前也没听说晁淑年和刘派有什么关系。

 不过章年卿还是很佩服刘俞仁,他竟能想到以廷议的办法入阁。若不是他旗下门客指点,那刘俞仁未必如世人口中那样,是个傻子。

 比起阁臣举荐这样一步通天,廷议需要极大的机缘。人缘、机遇、能力都必不可少。即便这些都达标了,还有最后一关——皇上。

 皇上如今是寒尽前朝老臣的心,不过是这些人没有个领头羊,都掀不起什么大。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能被刘俞仁召集在一起,走各种各样的路子,举荐刘俞仁入阁,已经是他们鼓起勇气龙须的一次壮举了。实在不能要求能多。

 章年卿叹了一口气,缄口不言。刘俞仁…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冯承辉不知何时凑过来,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样子,笑道:“你不也是忍辱负重吗。”

 “是是是。”章年卿连连笑道,亲自给冯承辉斟了杯八分茶。

 冷宮,韦九孝揣着袖子躺在树杈间打盹晒太阳,徒弟小炉子抹着汗过来,道:“韦爷爷,內阁还在吵着呢!晁大人一直在帮刘公子说话,好像作用不大。”韦九孝眼珠子一转,问:“ 那礼部侍郎章年卿章大人呢?”

 小炉子一懵,“哪个是章大人啊?”

 韦九孝不耐烦道:“黑脸,大个子。人群中可扎眼了,你去瞪大狗眼给我仔细看清楚。蠢小子!”恨铁不成钢的冲他庇股上踹了一脚。

 小炉子连滚带爬,收拾好自己又去送茶,这次他仔细留意了在场每位大人。诸位大人都是坐着的,他看不出哪个是大个子。只好暗暗盯着看谁最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转身却撞着人,只听头顶上一道冷静威严的声音问:“你这小公公,想什么呢,莽莽撞撞。”竟是笑着的。

 小炉子以为是个和蔼的大人,一抬头,却见那位大人古铜色黑‮肤皮‬,眼中慵懒笑意,神情散散,身上若有似无的威严和冷冽庒的他扑通跪下,下意识道:“章大人饶命,小的眼拙,冒犯了章大人。”

 章年卿微微拧眉,“小公公认识我?”殿阁里已经有几位大人转头朝他看,章年卿指了指袖子上的茶水,无声做个口型,晃了晃手指。大家这才收回目光。

 小炉子警觉失言,忙描补道:“阁里生脸只有新来的侍郎大人了。”

 章年卿没有多疑,放他去了。

 小炉子一路小跑去找韦九孝,没敢说自己差点馅的事。只道:“章大人不大说话,方才有段时间还不在屋里,说是去解手了。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

 韦九孝摆摆手,纳闷道:难怪四皇子说章年卿不好拉拢,这人行事怎么看不出个章法呢。惯例下,阁臣沉默,多是无声反对的样子。可章年卿却不像反对的样子…真的是漠不关心。

 没态度是什么态度?韦九孝百思不得其解,索不想了。总归四皇子也没让他盯着章年卿。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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