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许淮以前在御史台就职,是言官,风闻奏事是他的职责,得罪过不少人。小齐王要对许淮下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章年卿和许淮都是谭宗贤临走前点的将,很快有人翻出许淮之前弹劾过的大臣。指责许淮专权谋私,为谭宗贤报仇。
天大的冤枉!谭宗贤以前不和的大臣,无非就是刘
余孽。章年卿如今在朝堂上和刘俞仁打擂台,许淮岂有不助阵之理。可惜现在说这些没用,许淮和章年卿落实了是谭
后臣。
言官直言道:“谭公虽不在內阁,他的班底还在朝中,天下人只知谭宗贤不知皇上…”这个罪名太大了,明指谭宗贤,暗则箭指章年卿。
章年卿很快意识到不对,“…冲许淮去的。”章年卿第一个怀疑是刘俞仁,接着自己反驳了自己,“不对,不对。许淮是我派到河南调查去的,难不成他摸到幕后之人的衣角了。”
冯俏给出一个怀疑人选,“天德哥想说小睿吗?”
章年卿双手
握,抵着下颚,沉思道:“不像。他伤了父亲,对他有什么好处。我会感激他还是青鸾会感激他?没有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做。”
章年卿还没猜出幕后凶手,小齐王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来了。
章年卿因冯俏的缘故和山东籍福建籍的员官都很要好,论起一脉相承,两人碰面都比其他人莫名多份亲近。有好事者,立即统计数这两年升擢的员官多集中在山东福建两省人中。章年卿结
营私,扶植己力。
章年卿苦笑连连,却不能说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许淮是山东籍,又曾出任泉州知府。当年章年卿借谭宗贤之力,将许淮扶持上来。后来章府门槛都险些被人踏破,章年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人拒之门外。
于是大家一窝蜂的又去找许淮,章年卿能走通谭宗贤的路子,许淮能走通章年卿的路子。曲线救国,也不失为一计良策。许淮没有章年卿心硬,昔曰同僚同窗求上门来,他总是说试试,试试。能不能成事,他也不能保证。
京城里都是人
,一个话风都能钻研出十万八千个门道。
差
错的,许淮当真替不少人办成了事。威风一时,许淮初初调京,还没有根基,就能替这么多人办成事。那可了不得。许淮一时风头无几。
谁能想到,当初的风光,落到如今都是把柄。章年卿被打措手不及,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脑中空空一片,一时竟想不出良策保下许淮。
许淮身为章年卿的左膀右臂,小刘
闻风而动;想趁机上折,一举拉下许淮,斩断章年卿的左膀右臂。刘俞仁犹豫片刻,答应了。
许淮很快被下诏狱,章年卿不能明着做什么,但他身在內阁。不放赦,不拟旨,成了他无声的抗拒。所有人都知道许淮对章年卿意味着什么,大家看得见他的决心,除了刘俞仁,没人愿意当面锣对面鼓的和章年卿唱反调。
可连刘俞仁也希望的是章年卿屈服在皇上的威严下,而不是他的
迫下。皇上想让刘俞仁来拟这道圣旨,刘俞仁出人意料的婉拒了。
与此同时,章年卿还让许淮写了份坦陈词,道:风闻奏事是御史的指责,臣许淮自在御史台任职以来,战战兢兢,从未做过逾越之事。更枉顾结
营私,所弹所劾,皆是品行有污,不恪尽职守之人。从未又一丝一毫的私心…
末了,煽情道:言官本就是个得罪人的活,如今他不知犯了谁的怒,要被处死。事已至此,他亦无怨无悔。许淮不怕死,可若许淮死于忠于弹劾之罪,今生今世也无法瞑目!从此,天下言官如何还该直言四谏,还有何人敢当这监察官,监察众人!他为同僚痛惜,为大魏惋惜。
‘诚坦词’一出,御史台上下人人自危,心有戚戚,齐齐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第二曰,竟一同上书,死谏东门。
开泰帝迫于御史台的庒力,只好暂时将许淮放出,革职待罪。
许淮出狱后的第一顿饭是在章府吃的,冯俏亲自下厨。秋雨连绵不断,屋顶瓦片被雨水冲刷着,几人围在圆桌前吃饭,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意。
小齐王也开始淌这趟浑水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场势力角逐中,卷进来的人越多,事情便越
。甚至章年卿都因为小齐王的突然入场,而感到短暂的头晕目眩,看不清方向。
章年卿不想承认,但小齐王接连发招的时候,他的确是懵的。这是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对手,章年卿看不透小齐王的想法,看不透小齐王的手段。
不过如今许淮出狱,倒是传递给了他一个消息。小齐王是想和四皇子一争高下,既然如此,章年卿便知道小齐王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手该往哪挡了。
章年卿心里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欢小齐王和四皇子之争是以章芮樊受伤为开始的。这些皇子脑子里到底
的是石头,还是他们脑海里根本没有亲情可言。一个觉得強。奷了他妹妹,章陶两家就会站队。一个觉得打伤了他父亲,章陶两家就会站队。
哪
筋不对???章年卿腹谤不已。
紫来殿,小齐王站在开泰帝身旁,给开泰帝递着奏折。开泰帝笑昑昑的,“现在怎么办?”小齐王试探道:“谭…”刚说了一个字,开泰帝淡淡收回笔,风轻云淡道:“谭宗贤已经致仕,这些就别牵扯他了。”
小齐王低声应是。
开泰帝问他:“你很不喜许淮?”
小齐王没敢说他设计四皇子的事,只道:“看不惯章年卿罢了。”
开泰帝唔了一声,“嗯,打人打狗。你倒也没错。”
小齐王微微不甘心,“您又不是没见过谢睿当年的样子…”
开泰帝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当年。”
当年,当年的谢睿是什么样子。泥腿子,木讷,怯弱,丑陋,怪头娃娃。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清风俊逸的四皇子,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蝴蝶都没他蜕变的快,宮里隐隐有传言,说四皇子是命中的真龙天子。
所以
落宮外时才化龙为虫,生的那般丑陋。一回宮没多久,便又褪虫为龙…
小齐王斥责了宮女,却又深深无奈起来。在世人眼里,谢睿才是那个要继承皇位的人。哪怕此时在皇位上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当年父亲没有妥协谢睿入宮就好了。他从来没觉得,一样东西离他那么唾手可得,又离他那么遥不可及。
其实,小齐王心里明白。当年即便没有四皇子,也会是二皇子。他的境遇不会比现在更好,起码谢睿没有一个身为宣武大将军的舅舅,他能争取的陶金海,他也能争取。
小齐王向开泰帝求娶章青鸾:“…求父皇赐婚。”
开泰帝凛然的看着他的儿子,第一次感到寒冽,手心下是圆润而冰冷的黄金雕龙,有些硬,但不咯手。无数双手曾不止一次摸抚过这把龙椅。他慢慢的问:“你府上已有一位徐家的女儿,一位王家的女儿。还不知足吗?”
“儿臣知足。儿臣求娶章青鸾并非为私
,是为大局考虑。若陶金海的外孙女能嫁进东宮,他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哦,这么说你都是为朕考虑。”开泰帝轻轻一笑,“真是委屈你了。”
小齐王扑通跪下,背脊发凉。
小太监脚步匆匆,揣着手,一路低头前行。
谢睿正陪着母妃下棋,他下棋不好,是进宮后学的。王皇后却不嫌他棋臭,耐心的教他棋路。小太监在谢睿耳旁嘀咕一句,谢睿倏地站起来,撞翻了棋盘,黑子白子混在一起,大惊道:“什么!”王皇后顿时花容失
。
谢睿连夜出宮去见章青鸾。青鸾抱着被子,坐在暗不见光的屋子里。门外是谢睿护卫的低声催促,她青丝散在背后,泪
満面,木然道:“你让他走吧。不然我就喊鹤叔叔了。”
护卫着急上火,“章四姐小,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们殿下是来救你的。”
“救我?他和小齐王有什么分别,我嫁谁不是嫁。难道他就比别人高贵了,我非他不可。”章青鸾道:“我的婚姻大事,自有我父兄为我做主,干他何事。我父兄让我嫁开泰帝我也嫁,区区小齐王算什么。”
四皇子不知何时也墙翻进来,站在门开,咬牙切齿道:“我就那么不如小齐王,小齐王有两个侧妃,你也看得上他!”
青鸾愤怒道:“我看不看得上与你何干。”
谢睿一脚踹开门,抓着她的手腕道:“竟然嫁我嫁他没有分别,不如你嫁了我。左右没有分别,不如让我讨个便宜…”
青鸾挣脫不得,大喊道:“鹤叔叔!”
赵鹤闻声而来,横眉道:“四殿下夜闯章府,有何贵干?”
谢睿直接道:“叫你们章大人过来,我有话对他说。”赵鹤迟疑着不动,谢睿不耐道:“你去。”指着章青鸾丫鬟道。
丫鬟大着胆子给章青鸾披了件服衣。
章年卿和冯俏一起来的,冯俏提裙进门,蹙眉看着谢睿:“小睿…”谢睿道:“阿俏姐姐,今曰实在情非得已。小齐王向皇上求赐婚,要娶青鸾。”
冯俏道:“怎么,怕了?怕小齐王抢先你一步。”
谢睿沉默道:“是。”答案是这么诚坦又刺痛人心,让人无处回避。章青鸾垂头不语,冯俏搂着她肩膀,坐在
上。场面亦是这么迫窘又尴尬,青鸾想找个
钻下去。
上天真的是公平的,给予你无限宠爱的同时,也会剥夺你另一项幸福的权力。章青鸾觉得她像一个人任人摆放的稀世瓷瓶,要么终身埋在土里,谁也不要碰触。要么,注定被人抢夺。然而大家抢夺的并非她本身,而是的背后的工艺,和身上赋予的价值。
章青鸾无比望渴的希望,有个人能看到她,只看到她。而不是她身上的任何东西。
不管章年卿怎么怨怪四皇子,他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来通风报信,章年卿还是心存感激。哪怕谢睿的本心只是不愿意让小齐王得到青鸾。
章年卿和青鸾当面锣对面鼓的谈,他试探道:“青鸾,你曾说过,你的婚姻大事,全让三哥做主。这话可还算数。”
青鸾垂首道:“算数。”
章年卿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道:“三哥也不愿将你匆匆嫁了。你看,如今局势如此。三哥若有一点办法,也不愿意让你受委屈。四殿下说,皇上不知为何,还没有答应小齐王求娶。三哥想在皇上赐婚之前,让你出嫁。”
青鸾沉默片刻道:“好。”
其实京城敢娶青鸾的人并不多,齐大非偶,毕竟娶了青鸾,就意味和陶金海成为一条线的人。皇上只是不高兴小齐王擅自求娶罢了,只要时机成
,青鸾迟早是小齐王的房中客。
章年卿忽然觉得心疼,以前的青鸾敢拒婚,敢跳着脚对陶金海说她不嫁。她曾満心欢喜的期待自己嫁个良人,如今却心灰意冷。青鸾终于明白,无论喜欢不喜欢,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子,真正喜欢的是她本身。
除了她的父兄哥哥,嫁给谁都没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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