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书生篇【27】
妲斐继续在小院子里过着自娱自乐的生活,完全没有被世俗所
的困扰,她每天摸摸小脸,化化小妆,唱唱小曲,过得美滋滋。
岳昭来看她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刨土。
妲斐最近喜欢上了埋酒,亲手把刚做好的青梅酒埋进了地底,小心翼翼盖好了土,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头也未回道:“既然都来了,又何必偷偷离开。”
岳昭一身青衫,站在她的身后。
“斐斐。”
仿佛还是当初少年模样,但妲斐知道这只是错觉,岳昭已经不是以前的岳昭,她心里无比清楚着这一点。
石桌上放着一盆水,她走过去洗手,漫不经心道:“岳侍中好闲的心思啊,居然还有空来这里,不应该是在府中陪着公主殿下吗?”
岳昭刚上任侍中不久,有着掌管家国政令审批、审核和驳回诏书之权,如此位高权重,让无数贫苦的读书人
羡得不行。
哪能不
羡呢?
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到如今大权在握的侍中令,这本就是他们话本里幻想的模样。
所有人都羡慕他如今的模样。
可在妲斐心里,还是原来的岳昭顺眼些。但也只是她认为罢了,她不会去勉強岳昭回到以前的模样,毕竟对于岳昭而言,那些记忆不会太怎么美好。
洗完手她正想拿帕子擦手,岳昭拿了出来包裹住她的双手,力道很轻的擦拭。
他不说话,妲斐也不说话。
站在不远处的侍女低垂着眉眼,看似温顺恭敬,娴静美好,可惜她的这番姿态没能落入岳昭眼中。
擦干净手,妲斐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岳昭低声道:“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
离开念安城,他再也没有动手为谁做过羹汤,也没有再为谁画过画像,那些年少一腔心思的爱慕,被埋在了时间堆积的尘埃里,只待着抓着一个机会,如藤蔓一样狂疯蔓延爬出。
妲斐说:“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她说这句话的嗓音有些软,“你不放我回去,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乖乖的扶摇直上不好吗?”
岳昭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斐斐总是趴在他的肩膀上,她对很多东西充満了好奇,问他这样问他那样,手还动不动掐捏他的脸颊,笑嘻嘻道:“小书生你不生气的吗?”
面对她那些举动,他也只是脸红,声音又轻又哑回道:“斐斐姑娘…”
“嗯?”
“斐斐开心就好。”
那些记忆时而鲜活,时而灰暗,在对比如今这般模样,却是让人觉得酸楚至极。
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本可以恩恩爱爱余生,生同寝死同
。
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全部毁于一旦。
终于,他闭了闭眼眸,苦笑出声,“斐斐,你不要这样对我。”
这样对我,太忍残了。
妲斐轻笑,“忍残?”
“岳昭,你还是孩子吗?竟然觉得我忍残?”
“你是想既拥有现在的权势不放手,又想可以背着助你的
子、你的正室拥有我?”
她伸出手,垫起脚尖,捧着岳昭的脸,轻言细语道:“你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让我好生失望啊。”
“我的脸不好看吗?你说倾国倾城,比公主还要好看,是这个世界上生得最好看的女子。”
“那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呢?”
“因为我是青楼女子,无法为你带来荣华富贵?”
“因为我无权无势,比不上卫鸢给你提供的偌大母族支持?”
“卫鸢想要你,磨折你,让你低头认输,你就不要我了吗?”
她低低的笑着,离岳昭极近的眉眼都是冷淡的嘲意,“说到底,我生得再好看,你再多爱我,都比不上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对不对?”
这可真是让人气透了。
她如此好看的皮相,谁不为她狂疯?
岳昭居然舍了?
就这么给舍了?!
说好的倾国倾城最后倾个庇啊!
“卫鸢威胁我。”岳昭无法面对这样的妲斐,他别过头,眼睫微颤,低声道:“斐斐,你理解我。”
“我也有家人,也有师长。”
“我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曰可以金榜提名,回报他们,我做不到将他们抛弃。”
他身上背负的太多,如果他不同意娶卫鸢,他十几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
,夫子会如何想他,辛苦养育他的父母亲又会如何失望痛恨,还有家乡的那些人,怎么看他?
他不敢想。
妲斐松开手退开一步。
嘴里轻轻吐出俩个字,“歪理。”
岳昭让自己平心静气对她道:“你太固执了,斐斐。”
“在你的心里,我若是爱你,必须为你放弃一切。”
“可我若是为你连养育我多年的父母亲都不顾,又与禽兽何异?”
若是为心爱之人,就可以舍弃亲人师长,这实在是,让人冷心。
“嘘,安静。”妲斐食指抵在他
瓣上,她可不喜欢岳昭这般狡辩,这个在她这里没用。
她微微弯了
瓣,“我知道你想说服我,让我心生愧疚,让我对你还留着情意。”
“可是你错了啊,岳昭。”
她歪了歪脑袋,殷红的
瓣微启,轻声道:“不是说你爱我就要放弃一切。”
“是你爱我就要学会抗争。”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如此罢了。
“我抗争过。”岳昭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我对卫鸢说我已有心爱之人,想让她放了我,取消陛下的赐婚,可她不愿放了我,百般手段也要我臣服于她。”
妲斐看着被他抓住的手手腕,轻笑一声,“是吗?”
她菗出手,极为缓慢道:“当今陛下纵然宠爱卫鸢这个公主,但却不是昏君。”
“当然,不可否认,他也是个父亲。”
“你若是在大殿上直接拒绝这桩赐婚,的确是会惹恼了他,但是不至于牵连你的父母亲和师长。”
因为一桩赐婚不成,天子大怒満门抄斩的,她还从未有见过,傻子也不会这么干,历史上最忍残的暴君也未曾比如,更别提安隆帝,并不是暴君。
她继续道:“科举试考是国之大事,一个尚且有些贤明的君主,不会因为一桩赐婚不成,就让一个状元废掉在一众无用朝臣里。”
“他会置一时之气,晾你一段时间,至于那段时间有多长,有谁知道呢,三两月?四五载?”
“你和卫鸢说,她喜欢你,如同卫鸢这般身份的女儿家,喜欢的总是要弄到手里。”
“你告诉她,有什么用呢?”
她低低叹了一口气,“承认你在乎的只有权势,有那么难吗?”
“你只是害怕,恐惧你的前途受损。”
“你只是不想,不愿被人欺庒踩碾。”
她从未要岳昭为她放弃一切。
固执的是岳昭,并不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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