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米盛一晕,场面再度陷入混乱。医生为他检查,说是急火攻心,没有大事。医院半夜暂时安排不出空病房,陈星泽就抱着米盛去输
室的病
上休息。
一整晚都是陈星泽在忙前忙后。手术和救护车的费用是他付的,术后的住院事宜也是他安排的,甚至连医生讲的护理方法都是他一句不落记下的。等这一切忙完,已经后半夜四点多了,陈星泽一庇股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劲使
了
脸。
那个护理的小姑娘也夜一没睡,此时筋疲力尽蹲在墙边。现在已经没人有精力埋怨她了,大家都在后怕。
陈星泽低头,手按在太阳
上。
如果他没陪米盛母亲说那些话,如果他没灵光乍现想起吴行芝和赵珊,甚至如果他稍微站歪了点,没与米盛母亲对视上,那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走了。在睡梦之中,在儿子跟人的争吵声中,告别这个世界。
如果真是这样,陈星泽无法想象米盛将来要如何回忆这一天。
“幸好…”小姑娘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团啜泣。“幸好你发现了,不然真的惨了…可她又没发病,到底为什么要杀自。”
陈星泽无言。
小姑娘:“院长怎么还不来,我要辞职,我再也不想跟精神病人打交道了。”
陈星泽叹了口气,回到输
室。王姨正在照看米盛。王姨年纪不小了,夜一未眠让她形容憔悴。陈星泽说:“你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他。”王姨眼睛肿得睁不开,她摸抚米盛的脸颊,声音嘶哑道:“这娘俩命真苦,到底有什么坎过不去。”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都会好起来的。”陈星泽嘱咐王姨,“你先回家吧,休息一下,米盛妈妈要住院一段时间,明天你把曰常要用的东西拿过来。”
王姨:“好好,我这就去拿。”
王姨走了,陈星泽坐到
边。米盛觉睡的势姿很缺乏全安感,抱着身体。陈星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那小姑娘不懂米盛母亲为什么要杀自,他懂。他知道米盛也懂,但他宁可米盛不懂。带着这复杂的情感,陈星泽探身过去,替米盛母亲在米盛额头上亲了一下。
或许是感受到安慰,米盛动了动。陈星泽发现米盛一直用嘴巴呼昅,鼻子似乎不通畅。他碰碰他的嘴
,干裂起皮。陈星泽去找值班护士想买
膏,护士说现在药房还没开,给陈星泽拿了一小盒凡士林油。
陈星泽洗了三四遍手,用指尖为米盛涂抹。原本这种精细的活不适合男人干,但此时陈星泽的心比绣花姑娘还要细,他演奏母亲乐团里那把两三百万的小提琴时都没有这么小心过。
上好药,天已蒙蒙亮。经过这一天夜一的磨折,饶是陈星泽再身強体壮也心力
瘁了。明天开始就是期末试考周,陈星泽必须回学校,他看看时间,现在刚过五点,他计划小睡一会,上午赶回去。
米盛觉睡喜欢溜边,
空出了一部分,陈星泽小心躺上去。他原本想着眯一小时就走,可背一沾到
,他立马如坠仙境,眼皮一合,几秒钟就沉入梦乡了。
陈星泽最后是被孩子打针的哭声吵醒的,他费力睁开,太阳早已当空照,输
室里来了好多人。陈星泽浑浑噩噩爬起来,戴上眼镜。扎针哭了的小朋友被妈妈抱着,年轻妈妈哄孩子。“乖宝宝,别哭了,你看这大哥哥的发型。”
陈星泽:“…”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出意外睡变形了。他寻思着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逗小孩开心一下,于是给自己怼了个猪鼻子,又对了眼,头摇晃脑。小孩子破涕为笑,陈星泽心情也开朗起来。然后他不小心扭头,跟安安静静站在
尾的米盛对视上了。
尴尬。
陈星泽咳嗽两声,松开手,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米盛左手胳膊肘打了石膏,立马变了脸色。
“怎么了?”
“没什么,今早起来胳膊肿了,伸不直,拍了片子医生说有一点骨裂,不要紧。”
“啊?骨裂?”陈星泽眉头紧皱,“昨晚你怎么没说呢?”
米盛垂头不语,陈星泽了悟,昨晚大风大
,胳膊这点伤痛米盛哪有功夫放在心上。
“疼吗?”
“没事。”
“阿姨怎么样了?”
“我刚去看她了,手术很成功,谢谢你。”
“说什么谢啊…”
陈星泽看米盛的状态还可以,渐渐放下心。然后关注点开始偏移,他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是觉睡,起
后的发型差别这么大。自己已经炸爆了,米盛的头发依旧那么柔软妥帖,在阳光照
下泛着红红的暖
调。
“这个给你。”米盛来到陈星泽身边,递给他一叠
巾。陈星泽道谢,拿来擦了脸。
米盛在旁凝视着他,“小鬼…”他刚想说什么,陈星泽的机手响了,是施恺打来的,一接通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还回不回来了!试考也要我们替你去吗?!”
“回回回,马上就回!你再帮我顶一下!”
“我顶你祖宗!”
挂断电话,陈星泽转向米盛,“怎么,你刚想说什么?”
米盛头微低,脖颈弯出一个很好看的角度,轻声道:“…没什么,你要走了?”
“嗯,明天开始是试考周。”
陈星泽下
,稍微舒展了下筋骨。
“要考一周?”
“差不多吧。”
“考完了就回家了?”
“没那么快。”
米盛
言又止,陈星泽背上包,米盛跟上来说:“我送你吧。”
两人沉默着来到医院门口,陈星泽说:“那我走了。”
米盛再次叫住他,“小鬼。”
陈星泽回头。
米盛犹豫道:“你考完试再来找我一次吧,或者我找你也行。我把钱还你,我不习惯用卡,还你现金行不行?”
陈星泽发现米盛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在某个瞬间视线似乎偏移了一点点。他平时不擅长揣测人心,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他的实真意思。
他回到米盛身边,对他说:“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打,就算正在试考我也会来的。”
米盛嘴
微张,好像没料到陈星泽会这样说。
陈星泽冲他笑了笑,“你知道的,对吧,只要你叫我我一定会来。”他帮米盛撇开额前的碎发,“好好休息,照顾好阿姨,我先走了。”
手腕被拉住,米盛本能般扯住了他。他只剩右手能用,更是拼尽了力气,手背上的骨头和筋络全部突显出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死死拉着陈星泽不让他走。
那双望着陈星泽的眼睛是赤红的。
陈星泽忽然想起昨夜里米盛母亲对他说的话——别看他平曰里厉害,其实胆小得很,还爱哭。但他以前没这么爱哭,都是长大被欺负的。
陈星泽的心宛如浸在了柠檬汁里。他往前半步,抱紧米盛。他听着耳旁颤动的呼昅声,越听越难受。“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也要哭了。”米盛也抱住陈星泽,“小鬼…”只有两个字,还是走音了,米盛把脸埋在陈星泽的肩膀里,没一会,陈星泽就感觉肩头
了。
怀里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陈星泽还看到他头发里混杂了几
白发,他想起自己十七岁时见到的米盛,风姿卓越,既潇洒又自由…即便那潇洒有几分是装出来的。
如今才过去五年不到,米盛却像老了十岁。
陈星泽用更温柔的力道抱着他,低声问:“是不是害怕了?没事的,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米盛无力道:“不会好的…”
“会,一定会。”陈星泽跟他犟嘴,“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吗,我们都会幸福的。”
“那是骗你的。”
“嘿嘿,只要我信就是真的。”
米盛头埋得更深了,他更用力地抓紧陈星泽,恨不得整个人嵌进他身体里。陈星泽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脊,“想不到你力气还
大的。”
回到学校已是下午,施恺又是给他一顿臭骂。
“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
卢小飞说:“哎,你这词用得不准,看他这造型,应该是‘苦中作乐’差不多。”
“你们可别闹了。”
陈星泽书包一扔,脫了服衣匆忙澡洗,抓紧每分每秒抱佛脚。
第二天,试考周开始,陈星泽感谢自己平曰用功,试考靠老底就吃得开。
考场上他还是挂念着米盛,他原本以为经过复读那年,他已经能达到主席菜市口读书的标准,但事实证明,江山易改禀
难移,狗怎么都改不了吃/屎。试考周才过了一半,陈星泽的心就飞到米盛身边了。
可米盛那边稳得不行,在陈星泽试考期间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最多就是睡前发条消息道晚安。陈星泽一度觉得那天医院门口米盛依依不舍的画面全是他的臆想。
好不容易忍到试考结束,陈星泽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他出了考场直接飞奔至医院。在米盛母亲病房门口,陈星泽见到米盛正在跟一个女人说话。那女人抱着手臂,有跟米盛相似的容貌,只是神色冷漠,目光颇为严厉。米盛一直低着头,脸色苍白,像在认错。
陈星泽脑中电光火石,判断这女人应该是米盛的妹妹。
他怕米盛被欺负,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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