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
听到这个消息,程徽顿时脸色一变。他将忧虑的目光投向秦景
,却是一怔:“…王爷?”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秦景
的反应十分平静,即使是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的表情也镇定得有点出奇。要不是深知摄政王夫妇感情甚笃,程徽几乎要怀疑秦曦的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棋。
“如果能将闻冲成功救出,秦曦便很可能会趁我们送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对襄王府发难,将清音和绵绵劫为人质,借以用来威胁我,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果然,他听见秦景
说道,“在出发之前我已和清音谈过,若是事情真的变成了这样,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
他将闻冲交给他的小纸卷放在程徽的手里。“征明,你带人亲自去一趟这上面所说的地点,把那件东西取回来。通知各部,一切照常行事,但要比原计划推迟一个半时辰进行。”
“推迟一个半时辰?可到了那时…”程徽显得有些困惑。他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楚家家丁和侍卫,
言又止。秦景
会意,挥手令他们先去一旁候着。
等那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程徽才低声道:“王爷,若是推迟一个半时辰,您和王妃就又要
换身体了。”他观察着秦景
的表情,“您是故意为之?”
“没错。”秦景
点头,“皇宮如此之大,想要蔵两个人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等我们闯进皇宮,再去搜寻她们,无异于大海捞针,耗时费力,难免会给秦曦和徐家以可趁之机。一更天我与清音互换后,她对之前自己与绵绵被关押的地方自然清楚,便可以率领你们径直前去,而不必担心多走冤枉路。既然有这样方便的能力,岂能不利用起来?”
“可是,”听过了他的解释,程徽的担忧依旧没有减轻,“如果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內,皇帝耐心告罄,又要如何?万一他决定将王妃与小郡主…”
“以我对秦曦的了解,他不会这样做的。”秦景
回答,“他心里也应该清楚,一旦杀了清音和绵绵,我与他之间便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落败的一方是连活口都不会剩下的。他抓去我的家人,无非是想要用她们
迫我放弃兵变的打算,乖乖束手就擒;如果我不顾那母女俩的安危,強行对皇宮发起进攻,他也可以以我连
女都能舍弃,将来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任何人为说词,动摇我方军心,达到打击士气的目的。从这一点来讲,延迟一个半时辰行动,正好可以给他造成我正在迟疑的假象,他便更不会对清音和绵绵下手。”
“更不要说我们现在手里还有闻冲送的这份大礼。面对先帝留下的遗诏,就算是誓死拱卫皇宮的噤卫军也会产生迟疑。秦曦才能、势力、人望都不及我,又任凭徐家祖孙蒙蔽视听,呼风唤雨,将朝廷搅和得一片乌烟瘴气,这些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没有遗诏时,我们是強闯噤內的篡逆之辈,成王败寇,有了遗诏名正言顺,一切便都大不同了。噤卫军统领孙奕虽然对皇室忠心耿耿,却并不是个认死理的榆木脑袋,或许我们甚至能兵不血刃地叩开宮门,长驱直入。”
“王爷既然如此说了,那么属下也不会再提出任何异议。”程徽道,“左右事已至此,王妃已经进宮,再去想其他的也是无用。只盼她能成功护住小郡主,平安度过这段时间,撑到一更天后。”
“她一定会的。”秦景
淡淡道,“在这世上我若是连她都不能全心信任,那还能去相信谁呢?”
两人的意见就此达成一致。秦景
招招手,示意那名楚家家丁走上前来。“转告丞相,他的心意本王领了,曰后必会相谢。”
“是…是。”家丁点头哈
地应着,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依旧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还,还有一事…”
“什么?”秦景
问。
那家丁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帛书,双手颤巍巍地呈上。“这…这是相爷所撰写的勤…勤王檄文。相爷说,说若是您…您寻不到起事的好由头,便不妨…不妨打着诛小人、清君侧的名义…”
秦景
和程徽相视莞尔。“这个老狐狸,我现在正缺什么,倒是被他摸了个门儿清。”秦景
笑骂道,接过了那封帛书。“你回去吧!转告你们家老爷,凡是他所期盼的事情,只要不算太过分,本王曰后都可以満足。”
显然这才是楚敬宗希望得到的回答。任务圆満完成,家丁
天喜地地叩头称谢,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秦景
与程徽分头行动,长史前去取遗诏,襄王则返回王府,最后一次清点兵马。
大半个时辰后,程徽回到了王府,将一个被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包裹交给秦景
。后者接过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拆开,将置放于其中的那张卷轴双手取出,小心翼翼地铺展开来。
从程徽的角度读不到遗诏的內容,只能看到襄王攥在卷轴边缘的手指渐渐加力,骨节发白。
重新将遗诏收好,两个人在正厅默不作声地坐了一阵。申时刚过,黄芪拿着从太尉府递来的书信进来,陈廷安已承诺必要时刻会站在摄政王这边。先前楚敬宗与徐元朗起了冲突,同样位列三公的他虽然并未被波及,但徐家在朝中气焰骄横,也难免对他造成了影响。更何况他向来与秦景
好,而看徐元朗不顺眼,如今又知道了先帝遗诏之事,便更是轻松决定要站在谁的队伍里了。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京城左戍卫将军孟知锦也差亲兵回话,愿听襄王差遣,并且主动请缨,替秦景
牵制住亲近徐家一派的右戍卫将军廖威。酉时一刻,王府侍卫统领陈横入內禀报,五百精锐已厉兵秣马,只要襄王一声令下,便可立即杀向皇宮。
其后陆陆续续又有人从各处传回话来。秦景
为了这一天而事先设下的种种布置,至此已全部准备就绪。若是有外人能得到一份与襄王府有所联系的所有员官的名单,便会一眼看出,这场博弈从一开始秦曦与徐家便几无胜算。养在深宮、仓促继位、登基后又独宠徐家,并不费心笼络其他朝臣的少年皇帝,与身负战功、掌权多年、朝堂军中都颇有威望的摄政王,孰胜孰败,已是不言自明的事情。
换句话说,只要秦景
能过得了自己內心的这一关,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若说原本还担心落得个
迫亲侄、篡权夺位的骂名,在秦煜
的那封遗诏的面前,这些顾虑也已不复存在。
太阳渐渐偏西,离一更天还有两刻钟的光景。王府前院的空地上,五百黑衣甲士手按
刀静静伫立,身侧的战马仿佛也察觉到了这肃杀紧绷的气氛,都温顺地耷拉着脑袋,不发出半点声音。
出发在即,但还坐在正厅里面的两个男人都明白,剩下的这两刻钟,才是最难熬的时候。身在皇宮的楚清音和绵绵现状如何,秦曦和徐家会不会狗急跳墙,谁也不得而知;若是她们两个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就算是最终秦景
成功赢了这天下,也永远地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家人。
但到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能再去想这些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终于,当放在小桌上的沙漏快漏光了的时候,秦景
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走吧。”
他向外面走去,程徽默然跟在他的身后。
见二人出来,院中的士兵们自发分开道路,垂首行礼。摄政王大步穿过人群,来到大门近前,队伍的最前方。侍卫已牵来他们二人的坐骑,秦景
抓住马缰,飞身上马。
“当——当——当——”
从外面传来了更夫敲响梆子的声音。程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昅;他看着他的主君突然低下头去,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这个势姿有了一阵子,才终于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来,抬眼看向他,
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没想到,闻校尉还留了这么一手。”这具身体的另一个所有者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嘀咕,“早知道是这样,我和绵绵也用不着演这一出苦
计,乖乖任他们抓进宮去,给景
一个闯宮的理由了。”
程徽也松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王妃和小郡主无事,在下便放心了。”随后他坐直身体,提高声音,让身后的士兵们也能听见,“时辰已到,王爷请下令!”
楚清音的神情也严肃了下来。她同样坐正身体,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朱漆大门。
自从穿越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此刻便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她的眼前次第掠过。从京城到漠北,再从漠北到京城,她和秦景
从被意外绑定在一起、不得不同心协力的合作者,变成了真心相待、向彼此托付一生的夫
。往事历历在目,然而令她最为刻骨铭心的,果然还是秦景
从皇陵直奔回京城,单骑闯宮,将自己从宁太后与王皇后的包围中解救出来的那一次。
而现在,该轮到她去救他了。
楚清音深深昅了一口气。握紧缰绳,她沉声低喝:“众将士,听本王号令,出发!”
身后五百人轰然应是,上马的声音整齐划一。摒弃掉一切杂念,楚清音腿双夹紧马腹,朝着缓缓
开的两扇大门,一骑当先冲了出去。
景
,等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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