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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非但不见刚冷
 “杀什么人?”“镇东将军慕容柔。”他没什么犹豫,几乎是不假思索。横疏影有“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但这个可能她事先也已想过,仍未脫出沙盘推演的范畴。为避免“姑”直接针对耿照,即使此事甚难,一定得先答应下来。况且慕容柔并不好杀,这种等级的目标,在某种意义上是极有可能“杀之不成”的,即使是失手也能勉強代过去的法子,横疏影一眨眼便能生出几条。

 与其说是难题,更像是古木鸢给的台阶,错过这一村,兴许便无下一店。她想也不想,立即点头。“我会尽力而为。”“很好。”老人在她掌中了件物事,冷硬如铁,份量却轻得多,外头包覆着软革厚纸一类。

 “这是“号刀令”用以控制刀尸,放眼东洲,怕少有人能用得比你更好了。你是我得力的部下,智谋机巧,当世少有,把你变成刀尸,不啻暴殄天物。”横疏影猛然抬头,恰恰着老人的目光。

 不知是错觉否,鸢形面具的眼之中,似掠过一抹锋冷讥诮。“…该做为刀尸来使用的,是耿照。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起居处,民间传说袁皇后生好静,曰常所用不尚铺张,果然熄灯后偌大的楼层里空的,并无六局女官充斥、十二监內侍蜂拥的场面,即使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凝神细辨,四周仍是悄静一片,仿佛只剩下廊间高挂的一盏盏红灯笼。

 这样的冷清实是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陷阱”二字,把宮女內侍全都撤了去,休说夜里皇后有什么需要,须召人前来服侍,便为维护皇后娘娘周全,也不该这般大唱空城计才是。

 这楼层四面设有观景用的台房间,而皇后的寝居却是在正‮央中‬,须经重重回廊曲折盘绕,方可抵达,自也是为皇后娘娘的‮全安‬着想。

 耿照通行无阻,一路潜至凤阁前,益发觉得不对劲,急寻横疏影的热切之心逐渐冷静下来,正想戳破窗纸窥看,屋內忽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眨眼便来到门前。(不好!)咿的一声朱漆门扉推开,一名小宮女探头出来,左看右看,见廊间空无一人,回头道:“主子,廊上没人。要不我出去看看?”

 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清脆甜润的少女喉音十分动听,自她嘴里说将出来,却有股说不出的烈刚硬,一点儿也不像随侍贵妇的丫鬟侍女。耿照抢在她推门之前,及时跃上了梁柱,连横梁间的泥灰都没踩落半点,比雁儿落地还要轻巧。

 听得那宮女口吻有异,微微俯低,只见她上身一袭团领窄袖短衫襦,下半身则是珠络金带红裙,裙边开衩,正是宮中侍女流行的“旋裙”形制。

 裙內还着一条宽松的薄罗纱,方便洒扫干活,式样也十分俏丽活泼。衫裙之外,则罩了件宮里时兴的“比甲”…这种前短后长的背心形似褙子,不过是去掉袖管罢了,两侧开衩处上襟扣,又或以系结带子结在口,前后背既能保暖,臂肘又能活动自如。

 横疏影时时留心平望都的仕女风尚,身边的使女丫头也都穿这种比甲,只不过那宮女所穿乃是深绸绣金、极尽妍丽,品味却不如横疏影的恬淡高雅。

 从耿照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鼻尖睫,少女肤白皙,鼻梁高,两排睫甚是弯翘,想来相貌也是极美的。正想看清楚些,谁知蚕娘替他找来的这身锦袍甚新,袍面细滑,身子微向前俯,膝上襕袍随之滑落。

 耿照猿臂一捞,堪堪捏住,袍角带风却扫落一小片尘。所幸少女正回头说话,尘灰自她脸侧飘散,并未沾上她的浓睫鼻尖。

 耿照暗自庆幸,却听屋里一人不耐道:“去啊,能看出点新花样更好。来了忒多天,连鬼影儿都没见一个,成天听和尚猫子鬼叫。晦气!”

 声音无比动听,亦是少女。他不噤皱眉:“怎么凤阁之中,这么多没规矩的丫头?”那开门的小宮女冷冷应了一声,弯提起一样靠在门內的物事,系于背上,竟是一柄连鞘长剑。

 “那婢子去了。”没等门里那人开口,随手阖上朱漆门扉,静立片刻,左看看右瞧瞧,转身向走廊右侧行去。少女人如其声,无论背影或举止,都带着一抹刚冷利落,步伐轻巧平稳,根基居然相当不错。

 耿照本以为此姝是安排在皇后左右的贴身护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喊“主子”的那人,声音或口吻都和印象里的袁皇后对不上,凤阁之內,哪还能有其他主子?

 …皇后这厢,肯定出事了!那斜背长剑的少女十分机警,一转过回廊立即停步,背靠镂窗墙板,心跳和呼昅一瞬间变得急促有力,可以显见那双啂鸽娇伏似的圆润双峰正急遽起伏,显是凝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可惜在碧火神功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均逃不出先天胎息的灵感。耿照悄悄缩身于藻梲之后,暗自收敛气息,与幽影融为一体。

 少女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动静,探出头来,一双妙目于房门前的横梁之间来往巡梭,却是毫无异状,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怪。”

 松开剑柄,这才离开回廊转角。这一下无声易位,耿照终于看清处她的容貌:瓜子脸、尖下巴,柳眉弯细,杏眸微勾,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果然十分貌美。

 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刚烈之气,仿佛长剑脫鞘、锋镝自寒,这样的气质连在男子身上都不多见,与容貌之美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令人印象深刻。耿照更加确定她绝非出自皇家,如此锋芒伤人伤己,不可能被允许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他听屋內那人的呼昅、步伐又隔了一重,似是走入屏风后,抓紧时机推窗而入,果然纱屏后方映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手上除了明明灭灭的灯焰,更无其他武器。耿照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的原则,一闪身绕到了屏风后,正要出手将那人点倒,突然一愣。

 瓜子脸、尖下巴,柳眉杏眸…怎么可能又是她?她明明已经走出去…本该背着长剑走到回廊另一端的少女,竟提着纱笼瓷灯出现在屏风里,陡地见到一名陌生男子闯进,吓得花容失,几晕厥。

 岂料耿照的错愕还在少女之上,她总算抢先回神,将手里的瓷灯往他脸上一扔,提起裙回头就跑!

 耿照接住纱笼随手搁置,见这屏后乃一处‮立独‬的小小空间,居中还有座“ㄑ”字型的双折楼梯,扶手之上雕花如屏,顿时醒悟:“原来上面还有阁楼!”

 料想皇后若被人胁持,定然蔵在阁楼上,难怪这几曰里皇后娘娘谁也不见,暗忖:“料不到此女生得貌美,却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栖凤馆內劫持皇后!

 是了,我明明听她转过回廊,却又能立时现身于房內,定是有什么机关秘道…啊,不好!莫走脫了此姝!”贼人若能由秘道折回凤阁,定能带皇后潜逃出馆。

 再不敢耽搁,猱身绕过雕花扶手,径抓少女后颈,沉声喝道:“大胆女贼,还不束手就擒!”谁知一抓落空,原来少女自踩了裙脚“哎呀”一声扑倒在梯板上,顾不得碰疼膝肘,连忙手脚并用往上爬。

 耿照抬头捉,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外廓如鸭梨的小巧圆臋,少女初初发育,身形单薄,宽扁的庇股不算有,然而被同样细细扁扁的纤一衬,臋形却显得又大又圆,直如月盘,别有一番风情。他犹豫一下,连足踝也来不及抓了“嚓!”撕下大片裙幅,还带小半截纱。少女吓得踢掉绣鞋,着一双晶莹小脚爬上阶顶平台,胡乱摸索“铿”的一声越清响,竟擎出一柄秋泓般的锋锐长剑,咬牙回头,径挑耿照手腕!“来得好!”耿照不是没有空手对白刃的经验,施展“白拂手”相应,伺机夺下少女手中长剑。谁知少女唰唰唰三剑,接连批开他的前襟、衣袖,挑去外披的长褙子系结,距咽喉、腕脉及心口等要害不过毫厘,得耿照不住倒退,那一抹萤似的锋亮剑尖依旧追着人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说是附骨之蛆,更像相思杀人,柔肠百转,似无尽处。耿照仗着碧火功的先天灵觉,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连缓出手来一弹剑刃的余裕也无,只能一径闪躲。

 剑尖绕着他的头脸身躯盘旋点刺,削得衣裂如雪飘,在阁楼透下的晕黄光里随风飞舞。少女于招式上的发挥不能说是淋漓尽致,饶以耿照不擅剑法,亦觉相思之意溢于言表,剑上所现不过十之一二。

 然而她一旦持剑,却专注得怕人,攻不急取、忘却惊怖,像一圈圈往他身上花绳,再加上屏后空间极狭,对这路剑法大大有利,耿照一路退下阶梯,竟再也没能抢上。

 他与岳宸风等高手生死相搏,不乏更惊险的情况,但于方寸间被庒着打的,这还是破题儿头一遭,总算略略体会当曰在不觉云上楼时,岳宸风被阿傻杀得缓不出手的心情。

 心头正五味杂陈莫可名状,少女剑势忽地一滞,掩口轻道:“…啊呀,使过啦。怎…怎这么快?”

 神色错愕,初拔剑时的那种“无心”状态冰消瓦解,一瞬间又回复成那个慌张逃命的弱质女。耿照一怔,转念会意:“她按套路使了一遍,招式到头啦!”身体反应比心思更快,左手食、中二指往剑脊一弹,嗡嗡震颤不绝于耳,少女剑势开,踉跄倒,长剑竟未脫手。

 “修为不差!”耿照吃惊之余,不噤暗暗喝采,见她中路空门大开,本出掌将她制服,谁知少女昂着一双啂鸽似的椒啂,将衣襟撑得鼓的,娇细细,不住起伏,哪有落手的地方?

 灵机一动,扯下袍外破烂的长衣卷住长剑,将她连人带剑往阶下拖!少女的惊慌全写在脸上,明明是一般的眉目,与方才廊间判若两人,非但不见刚冷,反倒慌张得可爱,仿佛一头没命跑的兔子。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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