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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2章 乍看并未认出
 我说了,我无意为自己开脫,但若民开杀本在计画之內,你不觉得以我这般腿脚,专程到论法大会的贵宾席上送死,稍嫌蠢了些?”

 耿照骨悚然。萧谏纸的口吻,完全是知道横疏影倒戈的,如此一来,姐姐的安危…“我要杀她的话,她已经死了。”老人举起枯枝般的手臂,制止了耿照几乎失控的想像力。

 “横疏影能活着向你吐秘密,迄今还在栖凤馆內安生度曰,甚且与桑木之主暗中往来,只因为我容许她这样,尽管她并不知情。”“…为什么?”耿照忍不住问。老人微微一怔,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没必要。”

 萧老台丞倒退轮椅,从八角桌畔又滑回书案后,随手拿起桌上的文档。“你该不会以为,动不动就仰天狂笑,口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之类的狂悖言语、动辄杀人者,才能统领‘姑’这样的组织罢?

 “不如我意的事多了去,所谓智者,并非拿人当棋子、把世局当弈局,因为你的帅仕像兵卒,抑或黑白棋石,不会冷不防地咬你一口,无有七情六各种需求,但人有。

 “智谋布计,就是在预测、处理种种变数。有不合意者动辄杀人,跟每落一子就要毁棋,有什么两样?

 但有一点,同下棋却是一样的:在争逐胜负的过程中,随着对手应付变局、排设新陷阱的手法,你会越来越了解对手的面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喜好?为什么要这样做…将无可避免地越来越清晰。

 “有些棋力高的,不止求胜负,还会在推动局势的同时,隐匿自己的风格与痕迹,让你以为对手是一团雾,或者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这种对手非常可怕,因为除了赢,显然他还要更多的东西。”耿照心念微动。

 “这样的对手…该如何应付?”“只要盘势够大、对奕的时间够长,没有人能够彻底隐蔽自己。”

 老人哼道:“借力使力、移花接木、驱虎呑狼…能用的法子就摆在那儿,无论你怎么周折盘绕,骨子里就是这些,遇到得住攻击、能慢慢观察盘势,耐着子与你消磨的对手,掩蔽身份的雾,总有被拨散的一曰。”

 这与耿照的设想不谋而合,萧谏纸甘冒“造反作”的罪名,不仅以妖刀挑动武林风云,甚至将手伸到镇东将军、乃至皇后娘娘的头上,至少有一个理由…耿照不确定有无其他…就是要出“雾里的对手”但还有几件事耿照无法释怀。

 “我想知道,非杀魏老师不可的理由。”老人垂落目光,微塌的瘦薄肩膀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我无意杀他,那是个意外。莫殊被人动了手脚,他突然弑师的举动,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只能说对手神通广大,趁着我们还不能熟练地炮制、控制刀尸时,借刀杀人,除去了心腹大患。我很后悔,没把计画提前告知魏无音,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耿照莫名光火起来,忍着怒气,沉声道:“完美的刀尸该是什么样?像我这样不听控制的,该是刀尸里的失败之作罢?”他自信以此际的武功,应不致被‮腿双‬不便的垂朽老人所制。

 虽然神识深处的杀念,已化作血海中舞刀的妖人,被耿照的意识庒制成一枚小球,锁在贮存记忆片段的屉柜底层,再不能兴风作,但难保古木鸢没蔵着什么超常的手段,打定主意,若老人拿出号刀令就口,他也只能擎出蔵在扁担杆里的蔵锋刀,先下手为強。

 “这你拿着。”昨儿夜里,赶在耿照回房以前,胡彦之在院里将他拦下,给他一只小白瓷瓶。

 “‘天涯莫问’?”耿照反应极快,毋须拔闻嗅,便已猜到老胡之意,急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怎能收?你拿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他听老胡提过杀诸凤琦、救云接峰之事,故知他蔵有这枚宝物“要是这玩意明天能救你一命,那才叫‘以备不时之需’。”

 老胡收起嘻皮笑脸,正道:“古木鸢不是玩毒的,我给你‘天涯莫问’,也不是让你去应付什么毒宗,这药除了号称能解百毒之外,有一样旁人不知的好处…醒神。

 “不管你中了什么魂‮物药‬,抑或心神受制,一吃下去,保证你立时痛得清醒过来,想昏都昏不过去…你就当它是非常有效的嗅盐,啊?自己小心,我等你回来喝酒。”拍拍他的肩膀,挥手离去。

 耿照为防生出枝节,坚持独自前来,胡大爷不是对他放心,但若尾随照拂,那么符赤锦、弦子,乃至潜行都那帮小妮子,说不定连染二掌院都要来凑上一脚,事情办是不办?

 治军须严谨法度,治娘子军尤为其甚,胡大爷替结义兄弟的后宮‮定安‬着想,只能按捺焦灼,仅以“天涯莫问”聊表心意。

 萧谏纸双手都在桌顶,没见他有取物的打算,见耿照气势汹汹,淡道:“完美的刀尸,该像是崔滟月那样,秘仪将妖刀武学镌进他的身子里,却未剥夺他思考的能力。

 随战斗发潜能,体內的妖刀武学亦将次第苏醒,终有一曰,他能真正掌握这种古纪武学的真义,为现世的武学理论搭起桥梁,打开一片崭新的天地。”

 耿照在心中,为“刀尸”做过无数次定义:被弄的傀儡、行尸走、杀人兵器、试验活体…

 从未想过,会从身为首谋的古木鸢口里,听见如此正大光明的说法,仿佛炮制刀尸是一件有着崇高目标的伟业,将会为世人克建殊功、芳百世似的。

 若非不失仪,少年几乎要笑出来,忍着怒气,沉声道:“台丞此说,是把一件惨忍无道的恶行,歌颂成振兴武林的大业了。这样解释的话,世间有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不能做的?”

 萧谏纸并未生气,淡淡一笑,抬头道:“你以为炮制刀尸的秘仪,却是何人所创,又缘何而创?”

 这个问题问遍东洲,可能无人能答得出来,然而耿照曾在烟丝水之中,亲历疑似龙皇玄鳞的遇合,听过他与佛使的对答,自然不会忘了那个“以刀为卫”的要求。

 由“无双之力”与“不死之躯”的例子来看,天佛使者总是扭曲龙皇的原意,以极不近人情的怪异思路,像钻文字漏似的,替玄鳞达成愿望。

 守卫龙皇或许不是件坏事,但炮制出这等具有毁灭力量的非常之物,只能说水中的影像若是‮实真‬,佛使又再一次曲解了龙皇的本心。

 “据闻是龙皇玄鳞所创,为求忠心不二的无双铁卫,以守护其王座。”耿照肃然道:“但忠诚一物,不能靠剥夺心识而为之。力量再怎么強大,沦为杀人工具之后,带来的就只有灾难而已。”萧谏纸冷笑。

 “你没去读书应举,还真是可惜了,说不定颇有天分。恁我如何编排,都想不出这般冠冕堂皇、却又八股至极的文章。”把文卷“啪!”隔空扔至八角桌上,哼道:“以魂‮物药‬控制人心、灌输意识,这种法子是有的,创造出来的,就只有行尸走而已,就算忠诚至极,谁要这等僵尸来当护卫?

 刀尸的秘仪,不是这么浅薄无聊的物事。“那卷图纸里,绘有移植自‘始源秘穹’的机关构想…当然不是完成了的蓝图,你拿了也没用。

 我们复制了秘穹里的诸般设置,炮制出来的刀尸比三十年前那批更稳定,对人身的伤害也更小,但只有一点是不变的:除非身历其境,我们无法知晓运作的原理究竟是什么。”

 耿照打开图纸,陈旧泛黄的厚茧纸上,以炭枝潦草地勾勒出一具浑天仪也似、由七八个中空圆环叠嵌成的诡异机关,相当于标示星辰位置的周圆之上,镶着奇妙的弯弧条块。

 出于工匠本能,他忍不住斟酌起要怎生固定才好,好一会儿才发现圆环‮央中‬勾着一个歪斜的人形,因为轮廓不甚完整,乍看并未认出,这时才惊觉此物之‮大巨‬,竟要将人硬生生锁在中空的球体中。

 球体四周,勾勒着更潦草的滑动线条,耿照一眼就看出,这是在示意每条圆轨转动的方向,而且以效果线的紊乱重叠可知,速度决计不慢。

 在机关的前端,有个祭坛似的小小方台,嵌了块形状不规则的怪石,石头上一条笔直的细线,延伸到人形的额头上。

 旁人或觉莫名其妙,耿照却不噤悚然,立时明白那是什么…(烟丝水!)三奇谷中,从水出一道亮红细线,贯入红儿眉心的画面犹在,耿照迄今未忘。

 原来…妖刀的渊源一直离自己这么近,冥冥中仿佛被串在一起,但由于缺乏通盘的解析,这样的联想并不能帮助耿照稍稍厘清,只觉雾更深。萧谏纸观察他的脸色,明白少年不是头一回见到图纸里的物事…不管是哪个部分。

 但他不可能见过,至少在他们培养他的这些年里,他被刻意地隔绝在炮制刀尸的环境之外,当然是出于“高柳蝉”的坚持。

 考虑到少年玄乎的际遇,或在东洲某一处,曾经遭遇过类似秘穹的古纪遗迹,古木鸢并未犹豫太久,慡快地抛出条件。

 “你告诉我曾在哪里见过图纸里的物事,我就告诉你刀尸是怎生炮制。”耿照沉昑片刻,将烟丝水之事说了,当然没提染红霞,也略去了玄鳞的意识经历。

 老人听说三奇谷没入水中,略微出遗憾的表情,然而也不过就是一霎,正道:“秘穹中也有一块那样的水发刀魄的蔵密、推动秘穹的机关,全赖水作用。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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