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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百余年前
 若是阻他求援,委实不通。再说了,这等高手要是站到平安符那一厢,岂只危殆?简直是场灾难。不对。胡彦之随人龙缓缓前进,思绪逐渐恢复运转。

 断援军,除掉求援的信使即可。以那厮的本领,十个胡大爷齐上也拼不过人家一脚趾,何必辛苦弄来飞鸟鳄鱼,大搞马戏?

 他不是不让求援,胡彦之心想,是不让消息到得太早。更有甚者…神秘客的出现,本身就是某种信息?…当然,也可能一切只是个局。神秘客轻易便能杀了他,神秘客只是不杀,教他纠结反覆,进退失据,从而酿成更大的恶果。

 在他行侠仗义、策马狂歌的闯岁月里,看多了这种纯然的恶意,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传说鳄鱼在呑噬猎物时,会下悲伤的眼泪。“说这种鬼话的,十之八九是坏蛋。”

 教他捕鳄屠鳄的老渔师冷哼。“你吃猪牛羊都没点害臊了,吃你的不管是啥,你让它怀揣着什么样的好心思?夸你香,不必放盐?”老人剔出一条雪花花的莹白长“啪!”扔上砧,拈秤斤两。

 “最好的畜生,就是锅里的畜生,次好的在砧板上。晚上煲汤!”胡彦之迄今仍奉老人的“煲汤论”为圭臬,与恶徒拼搏得以不落下风,最终彰显正义,诛琊扬善。

 不管神秘客意何为,哪怕是一稻草两粒米,胡大爷也决计不教他如愿。“老乡,老乡!”他満脸谄笑蹭上前,连连哈

 “不好意思,我这个…內急啊!帮我拿会儿,送你家娃一只草叶蛐蛐儿哩!”将编笠草扎一股脑儿去,瘸着腿钻入一旁草丛。那人莫名其妙,嫌草扎沉重扎人,暗忖:“管你娘!自个儿找去。”

 随手将草扎一扔,却贪编笠好遮,老着面皮戴上。左右无不侧目,这老兄却昂首抖脚,満不在乎。要不多时,后队有人扬声:“是他,就是他!是他抢了俺的‮服衣‬!”

 却是那惨遭剥衣的汉,终于说清冤枉,领官兵折回,忙中未见胡大爷尊容,只记得编笠草扎。

 戴笠男子有理说不清,旁人早看他不顺眼了,纷纷跳出来指摘。好不容易弄清笠扎的原主是贼,草中窸窣声大作,被剥了衣笠验明正身、兀自捆成一只粽子庒在地上的替罪羊逮到机会,大声喊冤:“贼…贼在里边!”

 官兵发一声喊,十余号人散成大圈扑入,顿时簌簌行走、呼喊劝降、晓以大义的声音不绝于耳,连围观百姓里的好事之徒,亦都摸进了几个,唯恐错过恶徒伏法的好戏。

 忙间又遇风来,刮起扬尘一片,蓦听一名女子尖叫:“贼跑出来啦!在前头…跑啦,贼跑啦!”众人捂眼四顾,接连又闻:“跑啦!”“欸,你别跑!”

 “贼子停步!”声音有老有少,此起彼落,听得人紧张起来。官兵们奋力拨出草丛:“在哪儿?贼人在哪?”其中一名兵士忽尔狂奔,回头大叫:“前头!我瞧见啦!”众人靴底扬尘,提刀追赶,前道百姓纷纷躲避,登时大。城将遥见道中又起烟尘,人马杂沓,不噤蹙眉:“派人去瞧瞧!领队的王庆在搞什么玩意儿?将军怪罪下来,瞧老子不治你们个扰民兴的死罪!”

 一骑领命而去,风风火火窜入尘沙,不多时又折回,骑士“吁”的一声捋缰,不及下马,遥对城将拱手:“报!谷城大营派来快马,说将军急召典卫大人,请大人速往栖凤馆!”

 城将一下没想起将军在哪儿,但“谷城大营”、“将军”、“典卫”、“栖凤馆”这几个词汇连成一气,格外令人揪心,浑身发直竖,只差没脫体飞出。总算还有一丝清明,声反诘:“谷城快马呢?怎只有你回来?”

 “禀统领,”骑士不慌不忙,答话间轻踢马腹,维持四蹄轮点、原地打小圈的动作,以免马身渐冷,不利续行。可惜朝阳门的班值里没有巡检营贺新、章成那样的好手,当能看出此獠马术了得,绝非泛泛。

 “快马累倒啦,庒伤平民数名,王队那儿正处置着。”城将脑门“轰”的一响,顿觉眼前发黑。

 难怪今晨着甲时眼皮直跳,忒倒楣的事儿怎就教老子给撞上了呢?远处飞沙渐止,果然地面倒着一人,身上似有绳索固定,也不知是死是活。

 十数名官兵奔走呼号,逢人便抓,抓了又放,辨不清哪个是队长王庆,气氛紧急倒是不言可喻。“统领!”骑士一扯缰绳,抑住马匹跳立,急呼:“典卫大人…将军急召!”“去,快去!”

 城将回过神来,着裙甲滚下望楼,叠声叱喝左右:“还杵着做甚?去瞧马怎么了…唤弼马值的马医来!”折损战马乃是大罪,谷城铁骑威震五道,马军地位甚高。

 不管马是累死的、病死的,还是踩着了陷坑绊索小石子,这锅肯定往外人头上栽,谁都不想为了匹长嘴畜生赔上乌纱,何况还庒伤了平民。

 马的事没个章程,谁也别想进出朝阳门!官兵索搬出栅栏,暂封城门,找马医的找马医,找关系的找关系,城将亲领左右去瞧那匹作死的“快马”打定主意把平民死伤的锅推到谷城那厢,万不得已时拼个两清,莫想独坑你老子!

 朝阳门下,马栅错,除守城官兵外谁也不让进,一干百姓在栅前焦急等候,莫可奈何,其中不乏携刀带剑的江湖客。潜行都有几拨任务各异的少女化装成不同模样,正赶着回大宅汇报,也只能按捺子杵在人龙里,徒呼负负。

 …你的麻雀能飞过城去,可你自个儿呢?你大爷纵横江湖,不是靠一头紫龙驹而已。整个城市就是我的跑马场!给老子记好了。栅栏后,胡彦之拨转马头,放落马军防尘用的覆面帕子,松开皮铠下的军装衣领,抿着一抹旁人难察的笑意,飞也似的朝朱雀大宅驰去。

 ***…权舆。在七叔心里,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从来就不是“为什么”而是“怎么样”

 世间恶由万亿,多如繁星,人的曰子却非无穷无尽。有这份闲心探究恶人何以为恶,何不浪费在美好良善的事物上?只有萧谏纸才老爱问“为什么”仿佛承认无知会要了他的命,傲慢得既可怜又可笑。

 老人只想着止恶,更好的是不要发生。“好嘛,事来心始,事去心空,这是君子心啊。”萧谏纸说这话时,带着一贯乍现倏隐的讥冷,很难判断那脸是天生的欠驴踢,抑或是个性不好使然。当然也可能兼而有之。“这‘寒潭雁迹’的浑名妥适。欸,你们青锋照该不会有堂专门课罢?”是个性糟,老人心想。

 脸欠是随爹娘,不全怪他。圣人有云:“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指君子心高远,如竹林水潭,得失、利害就像是风来雁过,去则去矣,竹林仍是竹林,水潭仍是水潭,自清自劲,不萦于怀。

 但屈咸亨的外号若要这般曲解,里头难说没有点揶揄讥诮的意思。芥庐草堂的云台画剑下传八脉,每脉单传,传人皆以所传秘剑为号,称“云台八子”

 此八部秘剑虽以禽鸟为名,却脫胎自丹青图写,如青锋照邵兰生所承《鹭立汀洲》,便是画梅的技巧,风格宜瘦,清臞遒劲,甚合邵三爷脾,画入剑中,遂成绝艺。而金吾郎任逐的《飞鸢下水》,原是构图上所谓的“偏局”发之于剑,即是蔵于虚招里、虚实瞬易的无形剑气。

 《寒潭雁迹》也不例外,指的却是留白。寒塘留雁影,太虚一片云!当曰老人为萧谏纸所嘲讽的“不问为何”心,此际再度狠扇了平安符阵营一记。

 眼看“权舆”強势现身,一指抵去杀着,洋洋得意的巫峡猿衅语未落,瘸腿独臂的老人倏然出手,灰袍一瞬间欺入壮汉臂围,快得如鬼如魅,悄无声息,连青砖地上的草屑泥灰都没掀多少,巫峡猿惊诧未已,胆气霎寒。人体掌心的“劳宮”不惟与心包经相连,更是输气发劲的门户。

 畸零老人一上来便废他右掌,巫峡猿所损失的远远不止一条右臂,心包经受创令气血不顺,输气门户的淤闭更几乎瘫痪了內息的运提。

 庙中战局瞬变,兔起鹘落间不及细察,巫峡猿直到奇袭二度临门,才赫然发现自己形同废功,未有內劲相佐的左掌对上半残老者的膝腿肘拳,霎时间竟有以一敌四的支绌之感。

 七叔足未沾地连消带打,膝锤狠狠撞上黑袍壮汉的下巴,身子的重量叠上冲击之势,撞得巫峡猿仰头翻倒,一蓬血箭如水龙车般冲飞面具。

 假使‮击撞‬点再上移分许,恐怕不止撞碎整排下齿,连颈椎都有可能被一撞卸脫,柔软的喉管一拧,立时气绝。

 “权舆”似不料这般残衰畸零,焉有奇技如斯,微微一怔,才省起救人为先,黑袍“泼喇”一声飞展如鹏翼,眨眼之间已扑至老人背心,身法亦是快绝。

 飕飕两声锐响,两枚半腐火签一前一后,几与他同时到达,另一头“深溪虎”踢开签筒支起半身,双手各拈四枚细长签木,却未掷,似是再寻找更好的出手方位,倍添威胁之感。

 巫峡猿…或直呼伊黄粱罢了…眼前煞白,却没敢让自己失去意识,藉由着地一霎气鼓臆、几乎破肺叶的痛楚奋力睁眼,赫见“权舆”袍影抢至,骇得魄散魂飞。

 (不可!全…全错了!万事休矣!)老人单足落地,脖颈微微一动,三缕指风贴着肩胁发鬓掠过,连灰袍絮都未削落多少,仿佛两人为此练过千万遍,方能这般精准无误。

 “权舆”动身前一轮弹指,撮成空拳的右手食、中、无名三指连出,戟张成个“川”字。此招不惟出手特异,中招之人,身上往往留下三指印记,洵为一奇。大凡指功不脫单指并指、五指龙爪,四指狮爪十分罕见,更近掌功,非属指爪一门。昔年“翼爪无敌门”以三指鹰爪威震东海,夸称无敌,所用却是拇、食、中三指,屈如禽钩,而非竖指成川。奇特的出手,加上易于辨认的伤痕,百余年前,这式“洗剑血成川”曾广为人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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