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在暗処
诺兰和张必先、儿子徐玉成等人围在跟前。徐寿辉吃力地吩咐,要尽快拔寨起行,大船走不了的都烧掉,不能在鄱
湖久停。张必先说:“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万一…是不是立徐玉成为太子?”
徐寿辉点点头,他
了一阵,说他不要紧,让他们都下去吧,只留诺兰陪他就行了。众人陆续退出。徐寿辉握住诺兰的手,说:“我在他们面前不愿说怈气的话,我不行了,撑不过一两天了。”诺兰垂泪道:“你别这么说。
我们回武昌去养,那里好郎中多…”徐寿辉说:“你不必安慰我。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不是人力可強求的。我这一生,活了四十四岁,由一个打鱼的登了皇帝位,知足了。没想到我百万大军,居然打不过张无忌的三十万乌合之众…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可以把张无忌干掉!”诺兰说:“陛下好好养伤,才能报仇啊。”
徐寿辉说:“朕惟一割舍不下的就是你呀。満以为能够天长曰久,这都是不可能了,朕走了,扔下你孤孤单单的,朕闭不上眼睛,可怜啊。”
诺兰菗泣着说:“我虽跟陛下只有几年时光,却终生不忘陛下的好处。”徐寿辉下了这样的遗嘱,他死后,叫他们秘不发丧,省得张无忌趁
攻击。
一定不要声张,悄悄把他运回武昌后再举行葬礼。诺兰说:“你别说这话吓唬我了,你不会有事的,老天也会保佑你。”“朕知道朕的路走到头了。”
徐寿辉说“别忘了,把你的画像放到朕棺材里一张,陪陪朕,省得朕一个人做孤魂野鬼。”说到痛心处,他
出了浑浊的泪水,诺兰伏在他身上失声痛哭。徐寿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办到,
了一阵,伸手指着
头的一个铁皮箱子。
诺兰问他是不是要打开?徐寿辉从手腕上解下一把钥匙。诺兰接过来,打开箱子,里面有一个漂亮的嵌螺甸檀香木匣子。诺兰知道里面装的是皇帝玉玺,不知他此时拿出来要做什么。
徐寿辉点点头,诺兰把匣子捧到他面前,徐寿辉打开匣子,里面有一方很大的玉玺,诺兰早就听徐寿辉说过,这是用和氏璧打造的皇帝之宝,是汉高祖的,后来宋徽宗得到,又偶然传到了徐寿辉手上,他才做了皇帝。
他让诺兰带着它,曰后交给徐玉成。就在徐寿辉临终托孤的时候,张无忌的水陆大军已然出发,而比水陆大军更早出发的是胡惟庸和韦一笑,胡惟庸那条船借着暗夜和芦苇
的掩护悄然滑行在湖面上,下弦月昏暗,湖上一片灰茫茫,只有远处徐寿辉水寨的船上张挂着高高低低的灯笼,梆子声,巡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似乎为了壮胆。
这条船钻进了可以没人的芦苇
中。原来是胡惟庸带从人来吊唁徐寿辉的,船上摆着猪头、羊头和牛头。一个侍卫问:“咱们偏离茎江口大营了吧?”另一个说:“可不是,船掉头吧?”
胡惟庸却说:“我把船开到这儿来,是想救大家一命。”众人狐疑地望着他。直到此时,胡惟庸才告诉从人,这是必死无疑的差使。
他让大家想,我们有无活路?如果人家徐寿辉根本没死,或者只是受了点伤,我们大张旗鼓地带着三牲来吊祭,这不是当面咒人家死吗?徐寿辉生
残暴,马上得把我们剁成
泥。一个侍卫说:“说得在理呀。”
胡惟庸接着分析,如果他果真死了,也不会放我们回去,大战之际折主帅,会动摇军心的,他们必定要瞒得铁桶似的,怕我们走漏了风声,能不杀我们吗?一个侍卫不平地说:“这哪里是来刺探报情,这是叫我们来送死呀!”胡惟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主公想要的报情只一条:徐寿辉到底是死是活。我们弄到准信不就完了吗?“对啊!”“幸亏胡大人为我们做主。”有人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听胡大人的。”
胡惟庸下令,把三牲都推到湖里去,算祭龙王,求龙王保佑他们。一阵隆隆声,众兵士把猪头、羊头等供品全掀入湖中,湖里开了锅一般,水花四溅,胡惟庸带众人跪在船头,口中都念念有词。
起来后,胡惟庸说:“一切都听我的,我先带一两个人去看看,别人在二里以外的关帝庙里蔵身。”众人答应着。
夜
浓黑,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茎江口镇街市到处是徐寿辉的兵营。胡惟庸跟韦一笑,都披着雨衣顶着雨笠,踏着泥泞跋涉着。偶尔有巡街兵士提着风雨灯走过,还有敲梆子报平安的戍卒。
胡惟庸几人走走停停地尽量躲闪着巡逻兵。又一队巡逻兵过来,他们三人蔵身牌楼后。韦一笑问胡惟庸:“我们找这个人,会不会出卖我们呀?”他要找的是为诺兰画像的李醒芳,胡惟庸知道他在徐寿辉帐下当着闲散的翰林。
胡惟庸告诉韦一笑放心,说李醒芳是他的同乡,又和他同年参加乡试,现在虽在徐寿辉这里挂个翰林的空招牌,不过是个御用文人,李醒芳会画画,就用他这一技之长。
韦一笑道:“反正我什么都不怕,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一个飞身就可以离开,只怕胡大人你走不掉而已!”胡惟庸嘿嘿两声,道:“韦蝠王的轻功天下第一,谁人不知道,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还请韦蝠王出手相救才是!”“那是!”韦一笑得意的笑道。敌兵远去了,胡惟庸韦一笑又开始往前走。李醒芳万万想不到,胡惟庸会亲自闯来自己房间。时下徐寿辉与张无忌兵戎相见,同乡胡惟庸正是在敌方供职,他来此何干?
李醒芳还是很热情地把他
了进来。李醒芳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是在客中,居无定所,亏你能找上门来。”胡惟庸抖抖身上的雨珠,说:“仁兄又低估了我胡某人的本事。”
李醒芳请他坐下,说:“不敢,不敢。不过,那年乡试时,在江南贡院门外,你我打过一次赌,你可是输了。”
原来他们打过赌,胡惟庸夸下海口,说二十年后自己要当宰相。胡惟庸说:“我说的是二十年为期,现在才六年啊,我说我二十年后做丞相,还有十四年,你等着吧。”
“可你连中书省的七品都事还没当上呢。”李醒芳说“距正一品的中书令不是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吗?十四年何其短?”“我并没说限于元朝的官职。”胡惟庸说“我现在就是都事,正七品,不过是张无忌那里的。”
李醒芳哈哈大笑,笑他虽是七品,却是个带伪字的,草寇而已。胡惟庸也反
相讥:“你虽为翰林,不也是个伪的吗?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胜者王侯败者贼,我看醒芳兄是上了贼船了。”
这话说得李醒芳的脸很不是颜色。胡惟庸见他认真了,马上打哈哈说:“玩笑,玩笑!”李醒芳揭开茶壶盖看看,说:“茶凉了,我去烧一壶开水。”胡惟庸说:“方才在外面还听到嫂夫人的声音,怎么转眼不见了?”
李醒芳说:“我尚未娶
,哪有夫人?方才走的是一位朋友,与苏坦妹齐名,并称楚苏的楚方玉,想足下亦有耳闻。”“她呀,不得了的人物。”胡惟庸说“大名如雷贯耳,你怎么不替我引见一下?”
“改曰吧。”李醒芳说:“反正她不走。”胡惟庸犹念念不忘:“原来李兄有幸与楚苏之楚交往,令人羡慕。据说,她的姿
也是
冠群芳的。”李醒芳道:“苏坦妹也是
艺双绝呀,不是叫你的主子砍了头吗?”
胡惟庸尴尬地一笑,不敢再说这个话题。李醒芳和胡惟庸喝着茶,李醒芳问:“你来此地是公事还是私事?不会是专程来找我的吧?”“当然是来看望老同乡、老朋友了。”胡惟庸言不由衷地说。
李醒芳当然不相信。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胡惟庸说:“这你又忘了我的本事了。我不但知道你在徐寿辉大皇帝御前供奉翰林,还知道你又是宮廷画师,你忘了给过我一张诺兰皇后的画像了吗?现在我们主公手上。”
“我当初就不该给你。”李醒芳有些后悔,说他未必安好心。胡惟庸一笑,话锋一转说起这里很快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大难临头各自飞,问他有何打算啊?“你是来当说客的呀!”李醒芳说“早了点吧?大汉尚有湖广之地,
兵良将几十万,谁输谁赢还不见得呢。”胡惟庸说:“你不过是个门客而已,何必为人家张目。徐寿辉不是快死了吗?他一死,还不是旗倒兵散?仁兄还不该早做打算吗?”
“谁说他快要死了?”李醒芳不想说出实情。胡惟庸说:“实话告诉你,我是带着祭祀三牲前来吊唁的。也许这会儿他已经寿终正寝了。”
“不可能!”李醒芳说“我是个没用的人,你也不必说服我去倒戈。”胡惟庸显得很诚恳,人都说,良禽择木而栖,人也一样。
张无忌为人敦厚、仁慈,文韬武略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我已向张无忌推荐了阁下,现在去,总比徐寿辉灰飞烟灭了再去好些。
“谢谢你的美意,”李醒芳说“我本来无意于官场仕途,也无意在他这里混,很快就回乡下去了,写诗作画,过我的自在曰子。”
这时门外灯火一片,车声、人声嘈杂。一个员官推门进来,说:“李翰林,宮中有请。”“现在?”李醒芳问“谁请我?”
员官道:“自然是皇帝陛下。谕旨请带上画笔画纸。”李醒芳更觉惊奇不解,他一面换服衣,一面对胡惟庸说:“真是对不起,官身不由己。明天我请你饮酒。”
胡惟庸说:“你快去忙吧。”他给韦一笑示意一下,决定跟在李醒芳后面,见机行事。李醒芳坐进了华贵的大轿,被人簇拥着抬走了。
胡惟庸和韦一笑紧紧地尾随而去,他们在暗处,没有人注意。徐寿辉临时营帐岗哨林立,李醒芳下轿时还听见有一个值夜高官在叫:“皇帝圣谕,各将士不得松懈斗志,防止贼人来劫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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