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睡是土炕
“那你们的亲戚家在哪儿?”中年人又问。“一个叫西关镇的地方,我爹还在哪儿等着我俩嘞!”
“哪儿?西关镇?那地方可离这儿两百多里嘞,苍天,你俩被一场风刮了两百里都没死?”期初,男人还不相信,仔细一瞅俩娃的服衣,破破烂烂的,也蓬头垢面,这才相信了。
小凤赶紧帮着他俩解释,说:“爹,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在大戈壁的边缘碰到他俩的,太可怜了,你就留他俩在家住一晚把,求求你了…”
三个孩子的话由不得中年人不信,上下左右看几眼,他终于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住下吧,他娘,给俩娃弄点吃的。”
杨天赐跟淼淼这才对视一眼笑了。小凤娘还是比较善良的,赶紧弄吃的,拉着两个娃问长问短:“孩儿啊,没吃饭吧?瞧这小脸脏的…?”
杨天赐跟淼淼一起摇头摇:“没…”“那就先吃饭,睡一觉,有啥事儿咱明天再说…”很快,小凤娘端来了饭菜,山里也没啥好吃的,偏赶上过年,就是年糕,红薯,咸菜…
米汤不算稀,如今的山里不缺粮食了,至少可以填
肚子,红薯也很甜,这时候的杨天赐跟淼淼也不挑食了,坐下狼呑虎咽吃起来,感到特别香。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杨天赐长大了,饭量也在增加。他一口气喝了两碗汤,吃两大块红薯,又干掉半块白面年糕,这才打个
嗝,松松
带说:“
了…”
两个孩子都是花脸猫,脸上手上净是泥,手也没洗。两个人的吃相,把小凤一家人弄得目瞪口呆,小凤娘的眼泪下来了,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谁家的娃娃没人要,是不是没爹没娘的儿孤啊?所以她一边添饭一边说:“可怜的娃,慢慢吃,慢慢吃,别噎着…”
小凤爹在旁边吧嗒吧嗒菗烟,烟锅子里一闪一闪,眉头紧锁。不知道为啥,杨天赐很怕他,觉得他是凶神恶煞。***小凤爹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菗烟,菗完最后一口,他把烟锅子在炕沿上劲使磕了磕,磕干净里面的烟屎。
然后猛地拉起闺女小凤跟媳妇的手,走出了屋子。两母女被拉得趔趔趄趄,女人问:“你干啥啊?”男人问闺女:“丫头,这俩孩子哪儿来的?”小凤忽闪一下大眼说:“爹,俺是在路上碰到他们的?”“在哪儿?”男人问。“那边的戈壁滩…”小凤指了指山那边说。
“苍天!看样子他俩还真是被大风刮过来的,好险好险!可是…这俩孩子不能留,必须赶他们走。”“啊!为啥啊爹?”小凤一听不乐意了,惊讶地问道。男人说:“这俩孩子的来历很不简单!”
“他俩咋了嘛?”“你没看见吗?那个小家伙白白净净,气度不凡,他身上的服衣虽说破了,可我在城外的商场里见过,最少也要几千块,还有他的
子,皮鞋,也要几千块。
最名贵的是那块手表,好像要…上万块。咱家的东西加一块卖掉,也不值人家一块手表钱。还有那个女娃子,一身穿戴也是名牌,一瞅就是富豪千金。”“那又咋了嘛?”
小凤问。男人说:“很明显这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咱家惹不起啊,万一他出个好歹,人家父母找过来,会惹上官司的,还不一把火烧了咱的房子?”
“啊!”这么一说,小凤娘跟闺女都吓坏了,立马傻眼。如果真这样,还真是个麻烦事儿。俩娃被大风刮过来,离开家足足几百里,天知道他爹老子干啥的?
如果是城里导领
部干的孩子,被讹上是会坐牢的。乡下人没见识,遇到点事儿就害怕。小凤立刻摇头摇说:“爹!不行啊,不能赶他俩走,万一路上他俩冻死饿死咋办?遇到狼咋办?那咱家就更脫不了干系了。”
“对对对。”闺女一句话提醒了男人,他很发愁,皱紧眉头说:“那就住夜一,可晚上让他俩住哪儿啊?”小凤说:“让那位姐小姐跟我住,小哥哥住进柴房里呗。”
男人立刻点点头:“行!还是闺女有见识,就这么办。”小凤是善良的,女孩用自己的善良打动了父亲,就这样,杨天赐跟淼淼住在了这儿。
吃过饭,小凤的爹娘开始为两个孩子安排了,首先收拾了炕铺,准备了铺盖,柴棚也收拾了一下,打扫得干干净净。
柴房的一端是灶膛,旁边是干柴,被窝铺在干柴上面,一点都不冷,而淼淼却被安排跟小凤一块睡。这天晚上,小凤的爹娘一直没睡,眉头紧锁,不知所措,不三不四的事儿,两口子也没心思干了。
因为心里没底啊,不知道会不会惹上麻烦,而柴棚里杨天赐却睡得很香,毕竟走了一天的大戈壁,累得要死,脑袋刚刚挨着枕头,就跟周公爷爷下棋去了。
那边的淼淼也累坏了,跟小凤一起钻进了被窝。现在的淼淼跟当初不一样,从前娘娘山穷,她也破衣烂衫。
长大以后,在进宝叔叔的带领下,全村人都富了,锦衣玉食,比城里人条件还好。所以女孩子有点嫌弃小凤家里脏。首先是屋子破,头顶上是芦苇编制的草席盖顶,椽子跟檩条支撑。
墙壁上是粘泥抹平,黑乎乎的,还生了好多蜘蛛网。家具是一张八仙桌子,两张靠背椅子,仅此而已。土炕上也脏兮兮的,一条炕席,席子的边缘处都被磨飞了。炕上的被子也黑不溜秋,上面净是脑油,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満屋子窜老鼠。大老鼠,小老鼠,黑老鼠,花老鼠,出溜溜,出缕缕,跟耗子赶会似得。淼淼的服衣没有脫下来,首先一声尖叫:“啊!天赐,快来啊!”
杨天赐被淼淼姐一嗓子喊醒了,猛地睁开眼,一个飞身就进去了东屋:“姐!咋了姐?为啥叫啊?”“老鼠,老鼠啊!天赐,我害怕老鼠。”淼淼上来勾住了男孩的脖子,不撒了。
杨天赐进来的不是时候,因为小凤也解下了服衣。猛然看到男孩进来,她也吓一跳,赶紧向着被窝底部出溜。“没事,不就几只老鼠吗?不用怕的。”杨天赐赶紧安慰她。“它们会不会咬我啊?”淼淼问。
“不会的,你从前又不是没睡过土炕?”杨天赐对淼淼有点鄙夷,觉得她故意在撒娇。
娘娘山人不睡土炕才几天啊,你就这样了。“可我真的怕,咋办啊?要不然咱俩一块睡吧,你睡我旁边,就不用怕了。”杨天赐说:“那咋行?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男的跟女的觉睡,你不怕怀孩子?”
淼淼说:“怀就怀上了,反正早晚也要跟你一起生娃…”“不行啊姐,咱俩还没成亲嘞…”男孩赶紧推开了她。
“那我害怕,咋办?要不然跟你一起睡柴棚里算了。”“不行!外面冷,你还在发烧,根本受不了的。坚持一下,明天咱就离开…乖了。”这时候的杨天赐好像个大哥哥。
而淼淼完全变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妹妹。“恩…好吧,俺听你的,将就一晚上。”淼淼没办法,只好松开了他。旁边的小凤瞅着他俩亲密的样子,女孩惊讶了,说:“天赐哥,你没羞,没羞,竟然进女孩子的房间,丢人了…”’杨天赐说:“啥丢人了?咱们还都是孩子嘞。”
小凤说:“就是丢人了,就是丢人了,你想瞅人家不穿服衣的样子…小
氓!”小凤的脸红到了耳朵
,觉得男孩瞅到了自己的身体。杨天赐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担心出事儿才进来的。那我走,好吗?”既然发现淼淼没事儿,他只好离开东屋,回到了拆房。
就这样,屋子里只剩下了小凤跟淼淼。小凤咯咯咯笑,说:“淼淼姐,你跟天赐哥是两口子?”淼淼道:“别瞎说,俺俩还没成亲嘞,长大了才是两口子。”“喔,那你就是新娘子了?”“恩,嫁给天赐那天,才是新娘子。”淼淼的回答很幸福。
“哇,我也想当新娘子。”小凤脫口而出。“噗嗤!小豆芽子,你才多大啊?就想当新娘子?”淼淼笑了。
“就是想当,就是想当!”想不到小凤很倔強,竟然跟淼淼吵。“好好好,当!长大了当,姐姐不跟你…抢。”淼淼没办法,只好哄她。
小凤太小了,她才十二岁,啥都不懂,就已经担起了大人的职责。真是跟红灯记里唱的一样: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山里的孩子大多都这样,贫穷庒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勤劳是她们的天
,善良是她们的本分。
暗夜里,淼淼摸抚着小凤的头发,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她当初也跟现在的小凤一样,睡的是土炕,吃得是红薯稀饭。哎…谢谢进宝叔啊,没他,就没有淼淼的今天。淼淼甚至嗅到了小凤头发上的味道,泛出一股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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