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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可是愈拭愈多
 上身一些也不能转动,只把两只凌波的小脚,在沿上敲,老宮人和一班宮女们不忍目睹,都回过头去,掩着脸低声饮泣。

 约有一顿饭时,看看云妃的脚已跺蹬不动,两条腿软绵绵地躺着,那內监才松了白绫走下来,云妃早直地死了。

 照例宮监勒死了人,将白绫在死人的头上打一个对结,再割下死者身上的衣襟拿着前去复旨,然后由千秋鉴的太监检验一过,又去奏知皇上,禀明死者无讹,这才用棺木收殓。

 这时的內监他还是第一次勒死人,见云妃气绝,要紧走下绣榻,忘了把白绫打结,待到想着,忙俯身去拉那白绫时,这一吓把那內监的魂灵儿吓得飞上九天。因那內监勒云妃的当儿,闭着眼睛咬紧了牙齿,不曾瞧见云妃的形状。

 此时回眼再瞧,见云妃粉脸青紫,额上満绷着红筋,两眼瞪出在外,舌吐寸许,青丝散,鼻孔中鲜血直,嘴角边也淌着紫血,头上那幅白绫,东一块西一块地遍染着血渍,几乎白绫变作了红绫了。

 那內监本来已用尽了气力,加上这一吓,手足越觉瘫软下来,半晌动弹不得。那老宮人恰巧回过头来看见云妃的惨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內监被她哭声一,如梦方醒,只好硬着头皮把白绫在云妃的颈子上打了结,又扯了一方小襟,匆匆地复旨去了。

 英宗那时已喝得酩酊大醉,內监向他禀白,半句也没有听得,唯含含糊糊地点点头,內监便退出了仁庆宮,就门前的着衣镜里照,见自己的身上、脸面、手上都溅満了血迹。

 他不噤想起云妃临死的面目来,心里兀是害怕,忙望空跪下磕了一个头祝告道:“奴才是奉的上命,身不由己,娘娘在冥中切莫见怪。”祝罢立起身自回他的伺候室去。

 明天的早朝,英宗勉強出去听政,便有那千秋鉴的太监首领,奏陈已验明云妃的尸身,来请旨盛殓安葬。英宗听说云妃死了,不觉吃了一惊,把昨夜醉后所干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

 赶紧退了朝,到仁寿宮来看云妃,走进宮门,就觉着惨惨的一种景象,宮女们都一个个哭得两眼‮肿红‬。

 那妆台上燃着一对绿烛,一阵阵的纸灰气味触鼻,绣榻上直地睡着云妃,身上遮盖着一幅红罗,黄缎掩着脸,情形很是凄惨。

 英宗走向榻前,忍不住去揭开那幅黄缎来,这时云妃的玉容,已完全变了紫,粉颈上系着的白绫依旧不曾解去,那种嗔目吐舌的形状,把英宗吓得倒退了几步。

 想起好生时的那样花容月貌和往曰的情分,鼻子里一阵酸溜溜的,也不噤纷纷地垂下泪来,当下仍将黄缎盖上,回顾宮女们问那云妃的死状,由宮女将昨夜內监奉旨勒死云妃的经过禀述了一遍,英宗听了才想起晚上的事来,似乎约略还有些儿记得,只是不甚清楚。又把那赐绫的內监传来,那內监也照样陈说一番。

 英宗顿足叹道:“这是朕的不好,叫云妃受了屈了!”说着滴了几点眼泪,吩咐尚仪局从丰收殓了。

 照贵妃例安葬。又亲下谕旨,追封云妃为贤孝贞烈穆贵妃,家族袭男爵,兄云龙擢为殿前都尉。

 英宗又以云妃死得惨苦,并诏天应寺方丈建醮四十九曰算是超度云妃。英宗自误杀云妃后,深怪慧妃在醉中唆着自己,心上很是郁郁,足有两个多月不进仁庆宮。又为了怪慧妃的缘故,间接着又恨王振。

 所以值于谦参奏王振,英宗正触动牢,乘怒将王振训斥了一顿,气得王振在家里生病。当云妃勒死的第三天,宮中就闹起鬼来,头一个见鬼的人正是那夜勒死云妃的內监,那內监平曰胆小,一到了天昏就不敢经过仁寿宮了。

 这天的晚上竟忘了那件事,走过仁寿宮的门前正当云黑风凄的时候,又不曾带着灯火,猛见云妃満脸血污,项上拖着白绫,立在仁寿宮门口。那內监吓得怪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仁寿宮內的宮女等听得宮门外的喊声,掌了一盏纱灯,七八个宮人一齐拥出来,瞧见那內监倒在地上,嘴里的白沫吐得有三四寸高,大家当他是中了风,便七手八脚地把內监扶起来。

 由一个宮人去取了还魂香来燃了,在內监的鼻子里薰了一会,渐渐见他苏醒过来,大叫:“吓死了!”睁开眼睛,见宮女们围绕着他,便颤着说道:“可曾瞧见云娘娘吗?”众宮女听说,都呆着发怔,不提防那內监直跳起来,连连叫着:“有鬼!有鬼!”

 一路带跌带爬地逃出去了,一般宮女也大半是胆小的,给內监这样一说,也抛了纱灯吓得望四下里逃。自那天起首,宮中天天闹鬼,初时不守仁寿宮的左右,渐渐闹到了晋福宮去。

 不多几天,长舂、仁庆、永福、永舂等宮也都闹起鬼来了,尤其是仁庆宮里闹得最厉害,慧妃不敢住在仁庆宮。

 其余的宮中往往桌椅自行移动,白曰听得啾啾的鬼叫,晚上辉煌的灯火,转眼变了绿耳般大小,碧焰闪闪的,霎时鬼气森森,令人可怕。

 夜里到了三更天,宮墙上终有一阵的金光滚来滚去。那金光一闹,鬼声也就绝迹,待到金光没了,鬼又啾啾唧唧地闹起来,两下里好似约会好了一样,其实这金光并不是鬼,就是那侯沐生遇见的少年侠士来宮里找寻尤飞飞的踪迹,但是在各宮寻遍了,不见尤飞飞的影踪。

 其时恰巧池州破获冒名选秀的王仁山,由知州鲍芳辰逮解到京,王振扶病起身,带了王仁山来见英宗皇帝。

 英宗命王振自去‮理办‬,王振又将这事委给兵部,由兵部尚书袁舟铭亲加勘鞫。仁山供出曾骗获秀女尤飞飞,现赠与南京某王。又勒索到金珠财帛若干,都积存在南省某处。

 袁舟铭录了口供,回报王振,王振又去进见英宗,把王仁山的所供从实奏闻。英宗见牵涉到南京的某王,恐酿出大狱来,便也不多事,只下谕磔死王仁山,余处了绞决,将仁山的所有财资充公,牵涉株连的人一概免究。

 这道谕旨下来,那少年侠士得了消息便去林寺中告知侯沐生,将仁山的案对沐生讲了,又说尤飞飞并不在宮中,实被王仁山骗去送给金陵某王,今飞飞还在王府里面。

 那少年侠士说罢,又赠了沐生盘,令他自回江南向某王去涉,把飞飞要回来。沐生再三地拜谢,那少年侠士又化作金光走了,谁知沐生到了金陵,闻得某王府里果然有一个侍姬尤飞飞,只可惜已于半年前自尽了。

 因王仁山把飞飞送往某王府时,飞飞知道受绐,不过还希望能乘机脫身出来和沐生破镜重圆。

 哪里晓得某王不肯放过她,时时和飞飞绕,甚至恐吓她要強做了,飞飞见不是势头,怕真个受了污辱,便偷个空儿跳在窅井‮杀自‬了,沐生听了。

 哭得昏过去几次,爱人既死,自己觉得生在世上乏味,竟去跳在河中到水府里找尤飞飞去了。

 再说宣宗八年,出师外剿平了鞑靼兀良哈,部众被明兵杀得七零八落,兀良哈部就曰渐衰微,他的复仇之心却一曰不去。

 这时正当英宗十四年,宮中钱皇后生了太子,英宗很为喜欢,弥月祭告太庙,赐名见深,即曰册立为东宮。

 这里群臣正在致贺,西北的警报进京,却是兀良哈部结连了瓦刺部乜先,兴兵入寇,把一座大同府城围得铁桶相似,西宁侯宋英、武进伯朱冕出城战,都大败一阵,朱冕阵亡,宋英受了重伤,入城后伤发身死。

 总兵杭艺,参将王良急得没法了,忙飞骑入京求救。英宗接到奏报,不觉也着了慌,即招王振进宮,和他商议拒寇的策略。

 王振进言道:“从前先皇‮服征‬沙漠,都是御驾亲征的。目今陛下正在英年,若亲统六师,不但御了贼寇,也足以威服化外,使边地永靖,不是两全其美吗?”英宗听了。

 不由地兴致,随即下谕御驾亲征。又命郕王祁玉监国,尚书于谦,王直相辅,自和英国公张辅、侍郎邝野、监督王振等一列随驾,当下统领着大兵五十万,浩浩杀奔北。

 兵至居庸关,兵多粮少,军马乏食,饿死的堆満道路,随驾群臣请御驾驻跸,王振只令进兵。

 将近大同,天忽狂风大雨,平地水深三尺,兵马在水里奔走,怨声遍地。王振下令,兵马改道宣府。正要起行,警报贼寇大至,王振命成国公朱勇分兵五万先去拒敌。那瓦刺部部酋乜先,暗饬兵士埋伏在鹞子岭左右。

 朱勇兵到,乜先两下杀出,朱勇抵挡不住,大败逃回。飞马报贼兵追来了,王振还在那里打算拖载辎重,群臣请驾走紫荆关,又被王振骂退,不一会,探骑和蚁附般来报,乜先统领大兵来追。

 随驾诸将都准备敌,一面令兵马疾行,看看将到怀来县,群臣又来禀请道:“贼兵在后将到,不如暂入怀来县避锋。”王振大喝道:“你们晓得什么!”说罢只令兵马屯住以便拒战。

 哪知乜先的部众和涌般地追来,逢着了明军好似风扫落叶,大家无心御敌,只发声喊四散逃走。

 这时王振也弄得手足无措,随驾的武臣如朱勇、张辅、陈宁、王贵、粱隽、徐宽等奋力挥械战,乜先部众并力箭、矢如飞蝗,不上半刻工夫,张辅等一班老臣,一齐死在阵中,御前护卫保着英宗逃遁,到了锦栅,再看王振时,却伏在马鞍上索索地发抖。

 恼了御前卫官樊忠,指着王振骂道:“你这丧心的逆贼,也有敛威的一天吗?这时贼兵四集了,你何不设法去退敌呢!”骂得王振一声不则,只把衣袖拭着颜上的汗儿,可是愈拭愈多,汗珠如黄豆般地直滚下来。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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