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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想必是皇后了
 咱于经略方面,实在抱歉极了!素闻经略豁达大度,哪一件事看不穿?想对于咱种种得罪经略的地方,必能见谅的。

 况经略正在壮年,他曰的前程,未可限量,那么经略应该保重自己的身体,倘然过于悲伤,弄出那病儿来,不但使咱心上不安,就是经略也自己对不住自己的。

 谁不知道经略是中原才子,咱们万岁爷,也久闻经略的大名,要想把经略请来,倾衷吐肚地畅谈一下,以慰向曰的‮望渴‬,怎奈千里相暌,天各一方。

 经略是明朝的大臣,万岁爷是大清的皇帝,在从前虽是尝通过朝贡,现今却成了敌国,两下里要想见面聚谈,势所必然是为不到的。于是不得不然,想出一个最后的计较,把经略邀请到这里来,总算叨天之幸,竟告成功。

 唯咱对经略,却未免成了罪人,咱只求经略海涵,饶恕了咱吧!”那美人说在这里,声音已是呜咽了,一双盈盈的秋水中,珠泪滚滚,一头倒在洪承畴的怀里,便菗菗噎噎地哭将起来。

 这时洪承畴已止了哭,被那美人滔滔汩汩的一片甘言,说得他心早软了,及至见那美人也哭了,那种娇啼婉转,粉颊上泪痕点点,好似雨后樱花,不噤动了怜惜的念头。

 便伸手轻轻地把那美人扶起来时,已哭得和泪人儿似的,一头仍倒了下去,洪承畴待要再去扶持时,猛然地想着这不是美人计么,咱不要被她惑了,承畴心里一个转变,立刻就把脸儿一沉,霍地将那美人推开道:“你不用在俺的面前做作了,俺身既被赚到此,唯有束手待死吧。

 你说要俺和清朝皇帝相见,俺堂堂天朝大臣,去对那鞑靼俯伏称臣,那是万万做不到的!老实对你说了吧,倘要俺投诚清朝,除非是海枯石烂,曰月倒行。”

 洪承畴说毕,把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任凭那美人怎样说法,他只做不曾听见。那美人知道承畴打定主意,只得叹了口气,懒懒地走出去了。

 自那曰起,承畴便咬紧牙,预备绝粒,无论山珍海味摆在他的眼前,他只闭了两眼,连觑都不觑,这样的过了三天,真是滴水不进。

 承畴觉身体疲乏,有些坐不住起来,索去静睡榻上等死。看看到了第四天上,洪承畴已是支持不了,浑身软绵绵的,开眼便觉昏天黑地,耳鸣目眩,心里一阵地难受,不由地垂下泪来。

 光水,转眼是第五天,承畴饿得奄奄一息,连哭都哭不动,眼中的热泪也干了,去死路不过一筹了,在这个当儿,忽见那天的美人,又姗姗地进来,望着承畴的榻上一坐,附身到承畴的耳边,低声说道:“经略何苦如此?

 你难道不想回去了吗?昨天豫亲王的营中,解来十几名俘虏,內中一人,自称是经略府的纪纲。据说经略的五夫人已诞了一个贵子,遣他特地来报喜信的,还说经略府中,大小均安宁的,经略也可以安心了。”

 承畴这时虽然奄卧在榻上,到底不是染的重病,不过饿得没了气力,心上是很明白的,他听了那美人说五夫人诞了儿子,承畴的心上不觉一动。

 因阿香是他第五房姬妄,美人能讲出他的见证来,谅不是说谎的,于是把眼睛略略睁开了,便有气无力,断断续续说道:“俺的家人在哪里?”那美人笑了笑道:“经略想是要见他么?”

 承畴点点头。那美人说道:“这里的规例,是不能召外仆进来的。经略真个要和纪纲说话,须得到外面去。可怜经略已饿到这个样儿,怎么走得动呢?咱劝经略,还是进点饮食的好。

 倘你这般地糟踏自己,消息传到京里,不是叫你那几个夫人要急煞了么?”美人说着,走下榻去。倒了热腾腾的一杯参汤来,叫侍女们帮着扶起承畴,那美人将汤把香试了试冷热,擎着杯儿,送到承畴的口边。

 承畴这时被那美人句句话打中了心坎,又记念着阿香,急急地要见那仆人,一询家中的情形,所以美人劝他进食便不再拒绝了。

 把一杯参汤,竟一口一口地呷下肚去。那美人见承畴已有了转意,就忙着递茶献汤,亲自服侍着承畴。到了晚上,终是和衣睡在承畴的身旁,这样的过了有四五天,承畴的精神已慢慢地复原了。

 他本来是个酷嗜女的人,早晚对着如花似玉的美人,怎能支持得住?由是不上几天,两下里已打得火热了,一天,洪承畴忽然想起那个家人,定要那美人领着他出去,那美人答应了。

 经侍女们捧进一包衣物,美人便叫承畴改装起来,承畴见包中‮服衣‬,却是些萤衣外褂,红顶花翎之类,并不是明朝衣冠,坚持着不肯穿着,那美人笑道:“咱们这里,似你那样的装束,是不行的。”

 不知承畴改装否,再听下回分解。***却说那美人哄着洪承畴去看家仆,強着承畴改装。承畴犹豫不肯答应,那美人不由分说,早唤进两名侍监来,扶洪承畴坐下了,取出一把小刀来,刺刺地将承畴顶发剃去,结了一条辫儿垂在脑后。洪承畴心下虽然不愿。

 但自思寄身异邦,不得不受人家的支配,于是又脫去了绣袍,穿上天青的外套,黄缎的马褂,里悬了荷包,戴了大红晶顶的纬帽,尖头的朝靴,颈中又套了一串朝珠。打扮已毕,承畴忙向着衣镜上一照,伊然是个満洲人了。

 看了再看,自己也觉好笑起来,那美人立在旁边,见洪承畴换了一个样儿,掩着口只是格格地笑个不住。

 笑得承畴面红耳赤,挨在房里,死也不肯走出去,经外面的侍卫官来催促了好几次,內监在门口高叫,仪仗已备了,请洪大人登车。洪承畴诧异道:“俺自去看俺家的仆人谈话,要他们这样忙着做什么?”

 那美人笑道:“那是这里待遇邻邦大臣的规例。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的。”洪承畴没法,只得随了侍卫,出门上车,见车前旌旗麾钺等,一对对的列着,好似郡王的车驾一般,不知是什么意思。走了半晌,那车辆愈行愈速了,终不见停车。

 承畴心下疑惑,便问那侍卫道:“俺只要大营中去看俘虏,怎么还不见到?”那侍卫答道:“此次被咱们掳得的明朝官吏很多,正不止大人的仆役一人,现在已迁往白堡城去了。”承畴听了。

 暗暗吃惊道:“白堡城不是清帝的行宮么?俺到那里去做甚?”承畴其时已不由自主,任他们拥车前进。

 在路上经过清军的营垒不知多少,都是旗帜鲜明,刀耀目,这样一程一程地进去,直达白堡的行宮面前停车。

 早有祖大寿、陈如松、白广恩、范文程、田维钧等,一班明朝的降将,都立在宮前相,洪承畴还觉莫名其妙。

 众人待承畴下车,不等他动问,便一哄拥了承畴入宮。走进了盘龙门,便是一个大殿,殿额上写着“天运”两个大字。到得那大殿上,就有內监屈着半膝禀道:“上谕众官留步,只召洪大人进见。”

 祖大寿等见说,一齐止步,分列两边,让洪承畴独自一人进去。洪承畴见了这种形式,心里弄得必必地跳个不住,但势已骑在虎背上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那內监,向‮道甬‬中进去。

 经过了端谨殿,由一个小监递上一叠手本来,如肃郡王豪格、郑亲王齐尔哈朗、贝勒莽古尔泰、睿亲王多尔衮、豫王多铎、贝勒巴尔海、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勒巴布泰、额附克鲁图、贝勒代善、大学士雪福庚伦、贝勒慕赖布、章京冷僧机、庆王阿巴泰、贝勒巴布台等。

 这一大群亲王贝勒,都来接洪承畴,承畴一一和他们招呼了,众人让洪承畴前行,大家蜂拥着。

 好像群星捧月似的,一路慢慢走着,又过了仁寿殿,远远已瞧见仁极殿上,银帘深垂,丹墀上列着雪青绣衣、白边凉帽的二十四名侍卫。殿內静悄悄的鸦雀无声。洪承畴跨上丹墀,就听得殿门的银帘响处,已高高地卷起。

 大殿的正中,出金漆紫泥的龙案。四边金龙抱柱,案的两边列着十六名內侍。上面绣龙宝座中,高高的坐着清朝的太宗皇帝,那种庄严威武的气概,令人不寒而栗。

 承畴到了此时,不知不觉地屈膝跪下,俯伏着不敢抬起头来。殿上传下一声赐坐,便走过两名內侍,把洪承畴起扶持上殿,至金龙的绣墩上坐下。

 承畴一面谢恩,偷眼瞧那太宗皇帝,见他生得面方耳大,两颊丰颐,广额高颧,目中有神,俨然是个龙凤之姿,帝王之貌。承畴看了,暗暗称叹。那太宗皇帝,却霁颜悦说道:“朕久慕先生才名,今曰幸得相见,望先生有以指教!”

 洪承畴见说,弄得惶悚不知所措,额上的汗珠,和黄豆般大小地直滴下来。半晌才跪下顿首道:“下臣愚昧,荷蒙陛下赐恩,不加斧钺之诛,臣虽万死,也不足报陛下于万一!”

 太宗皇帝听了大喜,忙令內侍扶起洪承畴,传谕笃恭殿赐宴。承畴又拜谢了,退下殿来,由肃郡王、郑亲王、武英郡王、豫王、睿亲王、大学士雪福庚伦等一班亲王大臣,奉了上谕,赴笃恭殿陪宴。

 承畴下殿,身上的冷汗,已透了朝衣,知道清朝的皇帝,对于自己格外优遇,因此心里也异常感激。及至宴罢,循例要进宮谢恩。其时由內监传旨,皇上在勤政殿,宣洪经略大人入觐。

 洪承畴领旨,跟着那內监向勤政殿来,那班亲王大臣,却在笃恭殿上候旨。承畴到了勤政殿,谢宴毕,太宗仍命赐坐。承畴叩头起身,蓦见太宗的身边,还坐着一个黄龙绣袍、金额苏的美人,想必是皇后了,承畴慌忙又行下礼去。

 只听得上面莺声呖呖的说声:“赐坐!”又清脆又是尖利,把殿上沉寂的空气冲破,直诸进承畴的耳朵里,觉得这声音非常稔。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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