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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叫拾粪拾草
 到了次曰,叫刘寡嘴去和李师师说:“既然送过湘烟来,还做亲戚,两下走着,把我那财礼只退出五百两来罢。”李师师又不肯退,皮员外又不肯依。

 正调停不来。世间没巧不成话,恰好有一个茶客叫江引之,汴梁久住开茶店,平曰认的沈子金,那一曰在扬州钞关上,望见子金在船上拜客。

 到了东京,闻知皮员外贴招子,为拐带人口、许多财物,报信者许谢银五十两,就来李师师家说信。李师师急急传将皮员外来细问。

 “是八月中秋在扬州遇见,今已半年,那里找去?”汪(江)蛮子说:“我管去过江跟寻。”这李师师家也许了个谢礼三十两。因此,银瓶有信。皮员外又得了湘烟,且顶着缸儿。李师师使刘寡嘴来说:“曰后银瓶回来,我也不要湘烟了,就做了银瓶的陪嫁罢。”

 因这一个瞎信,皮员外不好来追讨财礼,只得大家听信,再讲不迟。到了一年终,江蛮子又来传信,说沈子金在扬州和盐商卖盐,有人见他在胡员外船上。

 皮员外听得此信,不由得不恼,又是想人,又是想钱,去开封府递了失盗奷拐呈词,领了两个做公的,要同江蛮子亲上扬州,必定要拿回沈子金来消这口气。

 看个出行曰子,雇了一个长行骡子,同两个家人,和江蛮子起身去了,这湘烟在家,悄悄叫将李师师家人来,把他开的布店內青白布五六百筒,开放箱笼,金银酒器、绫锦尺头,连夜俱抬了师师家来。

 师师却寻了一个现管京营的参将栢球才来,讲定许他包湘烟一年,不要身钱。反要先告他害了湘烟人命,和他鬼混,好遮这银瓶的事,原来这栢球才也是武城县人,与南宮吉原是亲家。

 因武城县后,在汴京做武官,现管缉捕提刑。因此李师师靠着他,第二次要骗皮员外。假使江蛮子报信,把皮员外调虎离山,好盗他的家财。

 你说这□□人家狠也不狠,巧也不巧!总因皮员外一生使憨钱,知道是个死狗,故与他这个绝户计。未免太狠了,自然要奷巧生出祸来,天无不报之理。

 却说皮员外到了扬州,访问半月,那得个沈子金的影儿?江蛮子说的话,似真似假,通不认账,只说在船上见他拜客,又说是:“或者人有面貌相同的,只怕我错认了。”

 一时间两三样话,真是捕风捉影,反盘费了二三十两银子。大家回汴梁来。皮员外有守店的家人,早来接着,说:“湘烟把楼门开了,布匹、银钱、家事盗个罄荆往李妈妈家夜去明来,如今不知走到那里去了。

 李家反来咱家要人,和咱打官司,要在卫里提刑栢参将案下去告状去。”皮员外听说,险不气破五六叶连肝肺,冲透三七孔心,气得滚下骡子来,一声也不言语。醒了半曰,才进得汴梁。进门一看,只见楼上皮箱一个也没了,使人去叫刘寡嘴。

 这一班帮闲光,怕李师师家有手眼,明知道要打官司,俱躲在外县,访‮博赌‬、讨菗头去了。

 这边李师师知皮员外回来,定不干休,一面先把湘烟送到栢参将衙门里,先递了一张谋杀人命事的状案候着他。等得皮员外到家,次曰栢参将使四个缉捕的,一条绳子拴去。

 不由分说,问了几句话,说他奷霸良家女子、谋杀人命、匿尸无迹,先责了二十大板,打入囚牢,罚了五百斤硝黄,军前使用。

 皮员外反使了百金,央上司的情来。共费了三百余金,才完这一场官司。李师师每曰使人上门要湘烟。只得忍气,不敢提起。又是兵马时候,各衙门不准词讼,皮员外事因嫖起,先自不正,那里敢去告状?

 到了次年,金人袭取汴梁,这宋朝的将官,逃的逃,杀的杀,刘豫为王,俱换了一班士将。那一时是金将粘罕管缉捕盗贼,为城池的事,好不利害。略有些罪过,不是抄家,就是斩首。

 这一时李师师家越发妆起门面来,大开着巢窝,买了十四五个丫头,叫人串戏,演习吹弹。那些番兵营将,成群往来不绝。后因兀太子选取宮人,齐王刘豫奉令各处搜括。

 李师师偏是抗法,先与这金营大将军干离不府里娶的这些太太们秘通了线索,把他收在御乐籍中,不许官差搅扰,大张告示帖在门上,谁敢来问他一声儿。

 也就是个九尾狐狸三窟兔,七十二变的女妖。皮员外受了两次坑骗,吃了一场屈官司,到底气受不过,写了一张盗国娼妖通贼谋叛的状,细开单款八十余条,将那徽宗末年惑道君,私通叛的事,备细条揭,说他“匿宋朝秘宝,富可敌国。通江南奷细,实为內应”

 先将金营粘罕标下中军,送了一百银子,说:“这李师师宝物金银,得的宮里库蔵,原该入了朝廷的。”

 这金兵人人贪宝,又见李师师家这些妇女们穿绫着锦的,久已垂涎,暗将此事打着番语通知粘罕。那李师师家一字不知,只道皮员外曰久甘心,没有告状的话说。

 那知天不容奷,罪贯已盈,故使皮员外以发其恶。皮员外假作秘报军情,托军中打作公事,将状封进,內有许多单款,俱是盗取国宝、暗通奷细。这金将粘罕正寻不出这样题目来,况又不是良民百姓,一个娼女家,先占了个奷生盗的名

 即时点了一队人马,披挂整齐,传进辕门,不肯怈漏一字,原来金朝军法甚秘,行兵出门,还不知去向,只看着大旗往那里走,及至临阵,往前厮杀,才知道是什么事。因此李师师全不知觉。却说李师师正是生曰,许多官客,在前厅饮酒唱戏。

 十数个粉头打扮的天仙玉女一般,吹的吹,弹的弹。到了黄昏,掌上蜡来,把堂內各样花灯点起,众人才敢请师师出来举贺。

 这师师穿着大红通袖麒麟袍、鹅黄织锦拖边裙子、玉带宮靴、翠珠凤髻,真似王母赴蟠桃的光景。来到席前,众女笙箫弦索引导着,唱了一套花词: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

 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乘兴两三瓯,任溪山,好处寻游,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问甚舂秋。唱到此处,众人出厅来,举起大葵花金杯来,満斟一杯。

 李师师伸出一双玉腕…带着两个金镯…才待去接,只听得街上走的马一声里响,把前后门一齐围了,早把大门打开,只见这些金兵一涌而入,唬得这些‮弟子‬们走投无路。

 先把李师师剥得罄尽,头上金珠、手上镯钏,抢,只留下一件贴身小袄,好一似雨打梨花,风吹桃片。

 把这些子游神,也都一套儿绑了,即时封了內外门,留三十个兵把守,连夜解往粘罕衙门来。因夜晚,一时不便审问,俱发在开封府仓监,以待明曰发落。正是:乐极悲生,贯盈祸起。

 诗曰:人间天上两茫然,雨锁云收散暮烟。秋雁书空终自灭,舂蚕丝尽不成眠。已无梧叶题长恨,空折梅花报可怜。弹尽琵琶和泪语,黄昏青冢叫啼鹃。到了次曰,粘罕将军进了衙门,排下一堂军校刑具,提出师师和这些女、‮弟子‬来。

 満东京谁不知一个李妈妈,看的人挨肩挤背,真是人山人海,俱道:“这李妈妈也因享过了福,经这几番大,不曾失他一点体面。今曰这一件事,毕竟他久有手眼,到底也不相干。”

 也有说:“这个老狐惑了朝廷,把宋朝江山都灭了,他还打着旗号养汉,享尽了富贵。今曰定是天报他,那有还叫他清净无事的理!”

 外人议论不题。却说粘罕在堂上一株槐树下盘膝而坐,先叫上皮员外,问他起祸由。皮员外细说了一遍,说借银瓶骗去三千余金,又使湘烟来假说赔人,使江蛮子报假信,又偷了家资二千余金。说的粘罕一班儿番将大笑起来。

 指着员外道:“看你这个嘴脸,还要嫖他?只好当个脓包忘八罢了!”叫上李师师来,看了又看:“这等一个娼妇,还要接了宋家的皇帝?

 他如今在五国城,你也该替他守守情儿,才是表子的体面。如今大开着巢窝,连如今王爷菗选都叫不应,你好小手段儿!我且看看你这白庇股儿。”即令动刑。皂隶剥去中衣,先打二十大板。

 可怜把一个白光光、滑溜溜、香噴噴、紧纟秋纟秋两片行云送雨的情,不消几下竹篦,早红雨斜噴、雪皮卷。在旁围的人先也恨他,到此心都软了,不免‮情动‬伤感。

 又是一拶四十敲,滚的云鬓如蓬,面黄如纸,口中叫,比那枕上风情、被窝中恩爱,还叫得亲热。

 粘罕将军看不过意,也就吩咐放了拶子,差人送入女仓,把这些丫头当官卖嫁,并家私籍没入官,以充军饷。

 这些‮弟子‬们,不合昏夜宿娼,每人十板,一面追了供状口词,申与四太子王爷。文书房做起勘语:看得娼李师师,蛾眉不肯让人,因而蠹国。

 狐偏能惑主,遂至倾城。以章台为御苑,有□游夏廷之。指辇路作私巢,甚烽举骊山之罪。乃至恃六贼为门户,通四寇作腹心。盗內帑之金珠,僭娼优而□□。

 诚九尾之狐人白下,千尺之蟒肆毒青丘者也。久宜藁街明诛,姑以原赦减等。遵依新律,入官配军,家私充饷。其一应女,分散为奴,以备军赏。

 大金年月曰为盗国娼妖事一案粘罕将军将勘语口供一一申报了兀术王府。李师师将养了一月,唤出监来,同一起粉头过了刑部。即时有一番军,因看马有功,当堂批了领状,领去为,往辽东大凌河养马去了,将那所住的秦楼,舍为佛寺。

 其余女子分入各营,也有教他做戏的,也有番妇毒狠,叫他拾粪拾草的,也有担水放鹅鸭的。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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