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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微型死海(第六卷终)
  关于照片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木梨子不打算向安隐瞒,再者说,她需要探听一下安的口风。

 在消化思考了‮夜一‬后,木梨子把安找到了家里的书房,说要单独和她谈些重要的事情。

 为了知晓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她开篇时,并没有提及和越千凌交谈的具体內容,她主要谈论的是这次的杀人案,并着重讲了自己对于林景遥的看法,在言谈中,她貌似漫不经意地告诉安,她的前桌是洪城人,并简单讲述了安当年第九公寓‮炸爆‬案的始末。

 她在讲述的过程中,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安的表情。然而安的表情始终很淡定,和往常一样,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一边听她讲话。

 听木梨子讲完后,安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个案子。

 “没听过?”

 木梨子把视线转开,看向窗外,有意无意地再次问了安一遍。

 安的笔停了下来。

 木梨子能感受到她看着自己的视线,但木梨子没打算和她四目相对,继续看着窗外摇动的树梢,。

 那视线只停留了几秒钟,就收了回去,木梨子低着头,听见桌子那边的安温声说:

 “确实没听说过。”

 木梨子这才把脸扭回来,回应道:

 “我以为这么大的案子你不会没有听说过呢。”

 安笑笑,没有作答。

 看着安的笑容,木梨子恍惚了一下,在越千凌的照片中,看到的那张和安极其相似的面孔…

 叫什么来着?左伊人…

 木梨子终于发现自己在看那张照片时,那种奇怪的感觉源于哪里了:

 简遇安,就像是舒子伽和左伊人两个人的组合体,舒子伽的‮媚娇‬笑容和左伊人清雅面庞。重叠起来,组成了这么一个没有过往记忆的人。

 这个组合体,现在就坐在木梨子的对面…

 这是巧合?还是…

 木梨子把自己从漫无边际的想象中強拉出来,整理了一下思维,继续说道:

 “关于你的过去,我有点发现…”

 她刻意用了平静的语气,而在这平静表象之下,却潜蔵着一丝惑的意味,她还不死心,即使安已经強调过她确实不知道关于过去的任何事情。但她不信。她需要再做一次尝试。

 果然,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安有了反应。

 她的身体一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笔记本从她的膝盖上掉落到了地上,她的动作也凝固住了,像是一刹那间被扯断发条的玩具,只能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笔记本。一动也不动。

 笔记本恰好正面朝上摊在地上,木梨子也朝那本子看了一眼。

 笔记本上,赫然排列着一排又一排整齐的数字:

 3。141592654…

 圆周率?

 木梨子先于安弯下,替她把笔记本捡了起来。

 在这同时,木梨子想起,安平常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拿着笔记本翻看,或是在笔记本上写些什么。

 几乎是同一刻,她脑中闪现出越千凌说的一句话:

 “小左可以把圆周率默写到400位开外的…”

 木梨子留意了一下安笔记本上的圆周率位数。怎么说也有500位。

 她把笔记本合上,递还给安,笑着问了一句:

 “你不是记忆力不好吗?”

 这句话看似平常,然而背后深蔵的意思,却并非善意。

 安沉默着接过笔记本。翻开写着圆周率的那一页,又呆愣了许久。才说: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早就发现这点了,但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常常会无意识地写圆周率。感觉不像是头脑的记忆,而是身体的记忆,大概是…条件反?我不知道。”

 说到这儿,安似乎也感觉出来自己语气中出现的那丝惶恐与不确定了,她深呼昅一口,转而问木梨子:

 “关于我的,什么事情?”

 木梨子和安走到了越千凌家楼下。

 安站住了脚步,深深呼了一口气。

 木梨子其实也紧张,她故作轻松地调侃安: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上去吧。”

 她在后面推了一把安,示意她赶快下决心上去。

 安回过头来,也嘲笑了她一句:

 “感觉你比我要着急得多呢。”

 说完,安迈开步子,朝越千凌家所在的楼层走去。

 越千凌的家在一片普通的公寓小区里,三号楼四楼401室。

 木梨子是在昨天和越千凌取得联系的,说今天会带那个长得很像左伊人的女孩子来和她见面。

 隔着电话,木梨子都能感觉到越千凌的手在抖。

 她或许是激动?或许是开心?但,如果安确实是左伊人的话,怎么解释当初她没有在洪城第九公寓‮炸爆‬案中身亡?又怎么解释她凭空消失了那么多年?

 况且,木梨子最在意的一点是,安曾经和她提过,她的记忆,是从13岁那里开始断层的。

 而越千凌说,洪城第九公寓‮炸爆‬案,发生在九年前,九月九号。

 那时候,安才10岁啊。

 假设她真的是左伊人,那从10岁到13岁之间,这三年的时间,她又去了哪里?

 四层,401。是越千凌家的住址。

 但是,在走到402的时候,木梨子的心突然往下一沉。

 似曾相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什么…

 安也不走了,她站在402门口,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她指着401的门,说:

 “你告诉过她,我们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刚刚好来吗?”

 木梨子的头猛然一炸!

 对啊,她只是说会在今天上午来,没具体说时间,为什么她所住公寓的门会是开着的?

 公寓里开着的门。宿舍里开着的门…

 怪不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就在半个月前,苏娇妮惨死在寝室的时候,门就是虚掩着的。

 该不会…

 木梨子內心的不安骤升!

 她紧赶几步,立在门前,稳了稳神,小心翼翼地敲门,问道:

 “有人吗?”

 无人回应,只有门随着木梨子的敲击,又打开了一些。

 安跨到门前,把半掩着的门一把推开。

 随着门的敞开。一只拖把从门边直地倒下来,木把砸在瓷砖地板商,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木梨子和安同时注意到。地面还未完全干掉,还有一些水迹的残留。

 这证明,前不久有人拖过房间!

 安把自己的鞋子脫下来,丢到门口,仅仅穿着袜子。朝屋內走去。木梨子也学着她的样子,只穿着袜子进了门。

 的感觉黏在脚底,木梨子感觉自己的后背也慢慢地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来,沿着后背滑落。

 一直朝里走到洗手间,都没有一个人。

 洗手间的门关着,外面盥洗台的镜子上覆盖着一层雾气。

 她是在里面‮澡洗‬吗?

 木梨子拔高声音。叫了一声越千凌的名字,没有回答。

 再叫,仍是没有回答。

 安突然把食指竖放在嘴上。示意木梨子先别出声。她把耳朵贴上洗手间的门,里面清晰地传来水声。

 很奇怪的水声…

 木梨子看到安的神情一下子变了,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安按住洗手间的门把手,直接把门推开了…

 洗手间里有一个马桶。此外就是一间小小的立体式磨砂玻璃淋浴间。淋浴间只占一个角的位置,浴帘没有拉上。

 乍一看。确实看不出什么来。但仔细看过后,木梨子感觉自己的喉咙顿时一紧,一股呕吐*像是涨一般从身体內部翻涌而出!

 那个整体淋浴间里,全部都是水!还不断有水从淋浴间的隙处出,而且在它的磨砂玻璃壁外侧,贴着一个纸糊的、小小的风车。

 在这个注満水、仿佛水族箱一样的淋浴间里,隐隐约约地,似乎正漂浮着一具全的人体…

 胖胖的身体,飘散在水里的黑色头发,像是一条变形了的,溺毙了的美人鱼…

 木梨子把身体背转过去,跑了两步,因为地板刚被拖过,还很滑,她险些一跤跌倒在地。

 她蹲在地上干呕起来,然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越千凌…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她?

 对了!

 木梨子跌跌撞撞地跑到越千凌的卧室中,打开她的书包,检查了一遍…

 没有!

 书架上没有!书桌上没有!客厅里没有!

 那本记载着三个孩子过往的影集,不见了!

 按说,越千凌知道不久之后就能和以前的朋友再见面,是绝对不会忘记把影集带在身边的。

 为什么偏偏这么巧,在安马上要和越千凌见面的时候,越千凌就被杀了?

 是谁要阻止这场会面?

 木梨子还在心中进行各种杂乱的推测,却只听卫生间方向传来一声‮炸爆‬般的巨响,那应该是玻璃被砸碎的声响,紧接而来的便是汹涌的水声。

 木梨子顿时反应过来,安把淋浴间给砸了?!

 她疯了不成?

 木梨子飞跑到卫生间门口,看到安正背对着自己,左手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木凳子,整体浴室的磨砂玻璃被拦敲碎了一半,积蓄的水借着水庒,几乎呈噴薄之势向外‮狂疯‬蜂拥。大块大块的玻璃碎片散落在安的脚边,而安就那样木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凭汹涌而出的水把她全身的‮服衣‬淋

 木梨子冲上去,猛地把安从卫生间里拖出来,狠狠道:

 “你不知道要保护现场吗?一会儿‮察警‬来了怎么办?你…”

 接下来的话,木梨子没再说出口。

 她惊讶地发现,安的脸上纵着一道道泪迹,在浴室浴霸的強烈照明下,蜿蜒成一道一道的,真正的光河。

 她松开紧攥着安手腕的手,推了推安的肩膀,小心地问:

 “安?”

 安仿佛刚刚从一场梦境中醒来,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盯着指尖上将要滴下的泪珠,眼神茫然空,像是在思考,这是刚才溅上去的水,还是真正的眼泪。

 她嗓音嘶哑地开了口:

 “梨子,你只能想到保护现场吗?你没注意到拖地的水痕还没有干吗?你就庒没想过,可能她…还有救吗?”

 木梨子一怔,在看到越千凌已经漂浮在水中的时候,她就断定已经不用再费力气救人了,至于有没有获救的可能,她确实没有考虑过。

 她听得出来,安在责怪自己。

 她不大自然地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卫生间的地面上,却突然发现了一点奇怪之处:

 从浴室中涌出的水里,似乎搀着些什么东西…

 木梨子蹲‮身下‬来。

 刚才或许是因为磨砂玻璃的缘故,看不清水里有什么,但像这样靠近细看的话,可以辨认出,水里掺杂着某种花的‮瓣花‬。

 似乎是…樱花?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樱花?

 在木梨子的印象中,只有尸体才是樱花树最好的养料。而樱花的花语,则有“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之意。

 那这里的樱花,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木梨子愣愣地盯着樱花‮瓣花‬出神,突然听见安说话了。

 她指着那面落在地上,被水彻底打的纸风车,似是问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你看,像不像一张脸?”

 木梨子没听清楚,问了一遍:

 “什么?”

 可是,安没再重复,她向外面走去,顺手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对木梨子说: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警报‬。”

 还没等木梨子作出回应,安就出了门。

 整体浴室中的水已经出了一半,越千凌的头终于出了水面,略带迷茫与无辜的眼睛大睁着,颈部有一道很深的,暗紫的勒痕。

 那些讲不出的话语,说不出的秘密,随着越千凌的死亡,暂时消失了踪迹。

 然而,它们还能躲蔵多久呢?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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