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以前教过我功课
在安的劝说下,隔着一扇门,男孩终于开口了,他嘶哑的、疲惫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令人心疼: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知道什么秘密…干嘛要杀我,我到底怎么了,凭什么就因为我知道一个连我自己都记不起来的事情,我就要…呜…”
果然如此。
男孩也不是傻瓜,恐怕他同样能想到,当年他中毒的事件和第九公寓的炸爆,绝对是脫不了干系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自己在无意中抓住了谁的把柄,从而招致了接二连三的杀身之祸。
当时的他,只是个二年级的孩子,天真无琊,对周围的世界还抱有着美好的期待和希望。
但是,因为这件事,他的人生被彻底毁灭了。他整曰呆在家里,对着冰冷的电脑或电视屏幕,只敢吃单调的椰蓉面包,活得犹如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再敢去信任。
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
在想到这里时,安在一瞬间有些恍惚:
如果这些残酷的改变就是这个男孩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的话,那自己的命运又是什么样的呢?
安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的防盗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扇,男孩的半张脸从门的
隙间
了出来。他的肤皮是病态的苍白,双眼已经浮肿通红,他眨着眼睛,看向木梨子和安,而安用鼓励的眼神笑着注视他。
现在的他需要更多的安慰和鼓励,才能有勇气打开眼前的这扇门。
男孩终于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拧动了外层防盗门的门锁。
在门锁弹开的一刹那,他就如同受惊的小兽一样一下窜到了屋內客厅的一个角落,好像是后悔自己行动的鲁莽。他也许还在害怕吧。怕安和木梨子是假惺惺地说些关怀的话,想要骗他开门,然后在门打开后对他痛下杀手。
安不想让他受刺
,和木梨子对了一下眼神,她先入进了屋子內,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在门边站定,并不急于靠近男孩。木梨子也依安的样子入进屋內,为的就是不让男孩受到惊吓。
在入进屋內后,安微笑着对男孩说:
“你好。我叫简遇安,她叫木梨子。你不要害怕,我们谁都没有携带伤害
的武器。不过。如果你还是害怕的话…这样吧,我们一起走,沿着房间绕一个大圆,我们两个到你所在的位置,你到我们的位置。互为
换,要是我们真的想对你不利,你可以开门逃跑。我们只是两个女人而已,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你也不一定会吃亏的。你想想看,对不对?”
男孩被安这样一讲。好歹有了些胆气,他指指门边摆放的一把塑料椅,说:
“坐吧。没事儿。不用换了,就这么说吧。”
安笑了笑,坐了下去,而木梨子伸手把门掩好。
没料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男孩又躁动起来,他不安地盯着门的方向。好像在担心门关上之后,自己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安看男孩的反应如此剧烈,干脆就不先去做其他的动作,以避免让男孩更紧张。
她借机环视着房內的构造,等待着男孩的心情重新平复。
房子很小,两室一厅一厨一卫,70平米左右,客厅很凌乱,垃圾箱里丢着两个吃得还有些残渣的椰蓉面包包装纸,电视画面是定格着的,显然在两人来之前,男孩一直在玩游戏,地上散落着一个游戏手柄和纠
在一起的手柄线,还有一些可乐渍和面包渣。
值得令人注意的是,客厅的窗户上安装着两层防盗网,而且防盗栏杆的密集度很高,连
一只拳头进去都费劲。
不得不说,这样安装防盗网,家里的全安系数增高了许多,但整个家就因为这两层奇怪的防盗网,看起来就像是一座
森的监狱。
男孩发现安正在看屋內的摆设,也察觉到家里
得不像样子。他的脸微微一红,但旋即就把视线转开了。
他还是不习惯和陌生人对视。
安决定开口打破沉默,她谨慎地思考一番后,挑选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开场白:
“这个游戏是什么?”
安指的是电视上定格的游戏画面,男孩咳嗽了一下,嗓音沙哑道:
“合金装备。我已经快玩通关了。”
安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游戏碟,笑着说:
“怪不得你要买新的呢。我听早餐铺老板说,你昨天才去买过椰蓉面包,为什么今天又去了?”
男孩抿了抿嘴
,拿起了旁边的一个水杯,喝了一口水,小声道:
“我给扔了。”
“扔了?为什么?”
男孩还想喝水,但是杯子已经喝空了,他只得咽了咽口水,说:
“我觉得其中一个面包脏了,我就把整袋面包都扔了。我怕有人…给我下毒…”
看来,对于自己可能会被杀的恐惧,在这个男孩身上,已经转化为了严重的強迫症症状。他碰上一点点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事情,就会警觉异常。
这样看来,男孩放自己和木梨子进来,也算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了,从这一侧面可以看出,男孩也是很想知道自己被盯上的真相的。
安又提问了:
“为什么不搬走呢?或许,换个环境,换个城市,对你来说更好些呢。”
男孩委屈地埋下头,低声说:
“我妈妈…不想搬。这个家属院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说我,小题大做…她最近已经很不喜欢我总呆在家里不出去了,昨天还说我是想借机逃学,她说,过一段还要送我去上学,我不想去…”
安看着男孩躲躲闪闪的眼神,不免有些不忍心,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男孩看安正在思考。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主动提问道:
“姐姐,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谁要杀我?”
安本来想说“有人出100万买你的命”,话到嘴边就被自己生生咽下去了。
这个消息,对于男孩来说,太忍残了。
假使,你本来就担心自己随时会被一个隐蔵在暗处的人铲除,提心吊胆,夜不安枕,这时候突然有个人跳出来对你说。有人已经用钱雇了专业的杀手来杀你了,这样的现实,你能接受吗?能不恐惧吗?
她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对男孩说:
“我们啊,以前是从你们家附近的那个育英小学毕业的,刚才我在门外说的,你听到没有?我提到了第九公寓,第九公寓里住着我一个跟我关系特别好的死
。她在多年以前那场炸爆事故里去世了,我很难过,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今年考我上大学了,我想,我必须得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我去调查面包店的时候。那里的服务生把你的事情告诉了我,我一听就知道,那些所谓的意外绝对不是意外。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安的最后一句话的逻辑
其实不是很強,所以她的语速很快,一笔带过,男孩也没留意,继续追问说:
“我到底知道了别人什么秘密?我都被杀了四次了…”
“我被杀了四次”这句话。光听字面意思,就让人
骨悚然。安也不噤寒了一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你想想,你第一次被害的时候,还是个孩子,你能和谁结仇?那个人问你去第九公寓的路,随后给了你一颗毒糖果,这明摆着是要杀你灭口,问题是,为什么要灭你的口?只是因为你告诉了他去第九公寓的路?倘若他真的是第九公寓炸爆案的凶手,会不知道自己要犯案的地点?他绝对不会临时问路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在这件事之前,就得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就是你为什么会被下毒,后来又被屡次伤害的原因。”
男孩茫然地睁着一双眼睛,摇了头摇:
“我也想过…我看过不少黑道电影,知道秘密太多的人总是活不了的…但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知道什么事情啊。再说,被投毒的时候,我才二年级…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从方宁叔那里,安确切地知道了这个男孩的确是因为知道某个秘密才会被人追杀的,他现在想不起来,不代表他不知情。于是,她循循善
道:
“那…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能想起来就回答我,我们来捋一捋思路,好不好?”
男孩握着空杯子,下定决心般用力点了点头。
安拽了拽站在一边旁听的木梨子,小声说:
“如果你也想问什么问题,先别直接问他,把问题写在机手上,我来问,我担心如果多一个人问他他会紧张。”
木梨子也点点头,掏出机手,思索一番后,开始编辑信短。
安朝已经有些紧张的男孩友好地微笑了一下,开始问问题:
“雷彤,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啊?”
她选择了叫男孩的名字,这样,也许能营造出来一种朋友聊天的氛围,对他们的谈话来说,一个轻松的氛围远比一个沉重诡谲的氛围要好得多。
男孩本来不知道安会问自己些什么,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没怎么想便脫口而出道:
“我跟几个男生玩得好,都是一个家属院的。我们常在一起玩拍画片,那天就是因为跟他们玩画片玩得忘了时间。”
“那女生呢?有没有玩得特别好的女生?”
雷彤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晕红,他低下头来,嗫嚅着说:
“我…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不过…”
他抬起眼睛,盯着安,问道:
“我认识一个不是跟我同班的女生。”
安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但男孩和安视线
汇后,马上又把眼帘低垂下去。
安听到,他用弱弱的气音,近乎耳语地小声道:
“我认识跟我一个学校、读六年级的左伊人姐姐,她以前教过我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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