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终于支撑不住
各位扪心自问,我家大人在定州为官近六载,可有做过一件鱼
乡里之事,断过一桩冤假错案?”
伏阡已经隐隐意识到眼前群情
愤的场面,怕是有人暗中指使,心中警铃大作,为免事态闹大,并不敢将实情和盘托出。为民请命是真,可贿赂尚书大人也是真,一旦抖落出来。
势必会给温昭留下一个污点。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普通百姓,也未必能领情。众人半信半疑,面面相觑。
有人为温昭说话,嗫嚅着不该管大人的私事,也有人愤愤不平,非要辩个明白,正僵持间,也不知那挑事的汉子怎么躲开伏阡和伏陵的注意,转瞬便到了第一辆马车跟前。
他从
间掏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往车壁上狠狠一划,狞笑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一验便知!”只听“砰”的一声,精致的金丝楠木匣子掉落在地,滚出几个
卵大小的夜明珠,那些夜明珠质地上乘,纯净无瑕,在无边的黑夜中散发出莹莹的光亮,刺痛了连肚子都填不
的百姓们呆滞又单纯的眼睛。
蒋星淳的脑袋嗡嗡作响。大事不好。***事已至此,再解释什么都没有意义。被贫穷和饥饿磨折得苦不堪言的人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围了上来,他们听不进“温昭是大族出身,家底本就丰厚”的话。
事实上,将与生俱来的阶级差距摆在面前,不仅不会令他们接受眼前的苦难,还会将对达官显贵的仇恨一股脑儿记在温昭身上,越发地敌视眼前这几个衣着整齐、面色健康的人。
他们也不肯相信温昭拿出这么多金银财宝,是为了给定州数十万人口求一线
息之机。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傻的官,拿实打实的真金白银打水漂?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到底图什么?
他们一致认同领头汉子的说法…温昭意识到定州已经不是人待的地方,打算拿这些宝贝当敲门砖,拜一拜上头的大佛,求个好出路。老天爷不疼惜他们,挨千刀的蝗虫断了他们的活路,如今,父母官也将抛他们而去。
这曰子还有什么过头?“砸了他们的车!”不知是谁在人群里高声喊了句,立刻获得
愤的响应。“对!砸了他们的车!怕什么?一起上!”
“想撇下咱们不管?门儿都没有!”…是见财起意也好,是情绪失控也罢,七八个还算结实的汉子晃动着火把威慑伏阡与伏陵,其余人争先恐后地奔向马车,抓起地上的石块,向车壁狠狠砸了过去。“你们…”蒋星淳怒发冲冠,想要冲上去阻止,却被伏陵死死护在身后。
“伏陵叔叔!”他几年都没有正面叫过他,这会儿却实在忍不住満腔恼怒,“咱们是官,他们是民。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发疯撒野,骑在我们头上吗?”伏陵闻言一怔,苦笑道:“正因为咱们是官,才更要处处小心谨慎。”
他看着伏阡将吓瘫在马车上的郑伯接了下来,四人背靠背紧紧围成一个圈,这才低声向蒋星淳解释:“此事明摆着是有人蓄意煽动,大部分百姓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也有少部分是贪图马车里的钱财。
阿淳,我问你,以咱们三个的本事,护住这么多金银珠宝,大约有几成把握?”蒋星淳思索片刻,答道:“我看他们虽然样子吓人,却不是什么练家子,保守估计,也有九成把握。”
“我再问你,若是同时保证没有任何人受伤,还剩几成把握?”伏陵见他下意识摸抚着自己新送的长剑,眼底闪过喜悦。“这不可能!”蒋星淳惊叫道。“你说得对,这不可能。”
伏陵微微点头,重又看向拼命往衣襟里
珍珠和人参、甚至不惜恶语相向的人们,脸上并无多少愤怒之
。
反而透出种见遍世事的练达与同情,“我们都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若是那人就是想看我们和百姓们大打出手呢?
今曰但凡有一个人受伤,天亮之后,这么多张嘴回到城中添油加醋,以讹传讹,所有人会怎么看待大人?他在定州这六年的心血,岂不全毁在我们手里?”
蒋星淳明白了他和伏阡不打算反抗的真正原因,惊愕片刻,不甘心地道:“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东西抢走吗?这些刁民…这些刁民…”
“事出有因,大人不会责怪咱们的。”伏阡轻声安慰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是刁民,更是可怜之人,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半个时辰前,蒋星淳还沉浸于自己长大了的骄傲情绪中。可现在,他却觉得说不出的窝囊。当官的被百姓
迫,为善的被小人裹挟,这是哪门子道理?”大人这官,当得真是憋屈!”他愤愤道。
伏陵笑了一声,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手伸到半空,又谨慎地收了回来,说道:“大人心怀天下,看重的绝不是眼前的得失和一时的毁誉。
阿淳,你什么都好,就是
子莽撞了点儿,往后还需三思而后行,把目光放长远些。”蒋星淳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晓得了,那…那咱们直接回府吗?”
“嗯…我们尽快将这里发生的事禀报给大人,请他拿个章程。”伏阡和伏陵对视一眼,转身去搀郑伯,就在这时,也不知谁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官兵来了!快跑啊!”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无论是正在砸车的、正在抢珍珠的,还是正在分缎子的,全都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一拨人往城门的方向跑了两步,因着疑心官兵是从城里赶过来的,又急急转身朝相反的方向逃。另一拨人被吓破了胆,只盼着尽快回家,和前头那拨
面撞到一起,场面混乱到不可开
。
不巧的是,伏阡等人正站在中间,转瞬便被人
冲散。蒋星淳听到伏陵焦急地唤了几声“阿淳”烦躁地推搡着将他困住的人墙,高声回应:“我没事!”
紧接着。有个女人惊恐地尖叫了一声,乌庒庒的人群
水一般退却。一股莫名而来的不安将蒋星淳的心脏紧紧攫住,他紧握着新得的长剑,走向不远处。
表情惊慌的人们呈圆形散开,
出荒芜的土地。伏陵低头望着深嵌入心口的钢钉,英俊的眉宇间満是痛苦,终于支撑不住,缓缓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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