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失散之后
他扶着护栏站起,像是完全不怕蒋星淳再度动手,紧紧抓住他结实有力的手臂:“阿淳哥哥,你仔细回忆回忆当时的情景,掉下去之后,你有没有看到我扑到水里救你?”蒋星淳被蒋星渊说得有些糊涂。
他紧皱浓眉,吃力地回想当时的混乱,隐约记得弟弟确实做出救人的动作,后来被絮娘及时拉住,难道他…误会了弟弟?
“巧舌如簧,我说不过你。”蒋星淳僵硬地晃了晃手臂,没能挣脫蒋星渊,便圆睁虎目,恶狠狠地瞪着他,“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怎么样?你和…你和她为什么没有找我们?连尸首都没看见。
就当我们死在了外面,连个口信都不留吗?”因着心结太深,他连“娘”都不肯叫。蒋星淳一问,蒋星渊的神情越发哀凄。“阿淳哥哥,你别问了。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他垂眸看着冷硬的铠甲,片刻之后,闭上眼睛,“你还是杀了我吧。”
蒋星淳心知有异,莫名地烦躁起来:“你都当了太…都进了宮,怎么还像那些书呆子一样婆婆妈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啊!”
“阿淳哥哥真的要知道吗?”蒋星渊睫
一颤,难以承受心中沉重似的长长叹了口气,“我和大娘怎么会不找你们?
我们上了岸,沿着河边赶往下游,不分昼夜地打听你们的下落,走得脚上全是血泡,喊得嗓子发不出声音,有时候一天要察看几十具浮尸,辨别那些肿
腐烂的脸,像不像你和阿姝…”
积庒在
中的怒火和委屈渐渐有了平息的迹象。蒋星淳攥紧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嘴
张了张,又别扭地闭上。
说实话,他对絮娘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只记得她生得很美,又很柔弱,总是被男人欺负。记得她的怀抱很暖,身子很香。蒋星渊的哭腔变重:“大娘越找越绝望。
渐渐垮了下来,吐血之后,陷入昏厥。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停止寻找你们,到处找郎中为她诊治。”
蒋星淳终于忍不住,问:“她怎么会吐血?很严重吗?后来看好了吗?”蒋星渊缓慢头摇,说出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大娘病入膏肓,我把随身携带的金银用尽,也没能留住她的性命。”蒋星淳呆滞许久,大叫道:“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娘…我娘死了吗?”
蒋星渊掩面恸哭,颤声道:“她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说她终于可以到地下与你们团聚,只可怜了我。
可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可怜,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实在是罪孽深重,无论承受什么样的责罚,都不该有怨言。”
“我身无分文,没办法让大娘入土为安,只能将她的尸首火化,一路带到京兆。阿淳哥哥怪我没留口信,你怪得很对。
可我当时也生了病,实在没有力气走回上游,便想着说不定能在京兆跟你们会合。”他透过指
,忍残地看着蒋星淳难以置信的表情,声音却很柔和,“阿淳哥哥,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养活不了自己,又等不到你们,走投无路,只得放弃仕途,净身当了太监。”
“你很看不起我不男不女的样子吧?很恨我吧?其实我也恨我自己,这样活着。实在没什么意思。”
他擦干净眼泪,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要不是抱着再见你们一面的念想,我早就随大娘而去了。
阿淳哥哥,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兄弟,就给我个赎罪的机会,一掌拍死我吧,到了地下,我会把你平平安安的好消息捎给大娘,让她安心。”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蒋星淳的举止渐趋狂
,大力钳住蒋星渊的肩膀,扯着他往宮外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说你带着我娘的骨灰,骨灰在哪儿?”
他很确定,蒋星渊在今天之前,并不知道他还活着,那么,只要牢牢看住他,不给他机会伪造骨灰,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
蒋星渊手心沁出汗水,暗暗庆幸自己行事缜密,早在将絮娘接进宮的时候,就严令噤止宮人提及二人的母子关系,又为了掩人耳目,彻底切断与三王府的关联。
在郊外的林子里砌了座假坟,他嫌假坟晦气,只在墓碑上刻了“柳氏之墓”四个字,没有道出名字。
这会儿拿来应急,却足够糊弄阵脚大
的蒋星淳。蒋星渊低眉顺目地跟着蒋星淳离开皇宮,骑上快马,半个时辰之后,带他来到坟前。
蒋星淳怔怔地望着墓碑,只觉多年来的恨意没了着落,顺着
口看不见的大
怈出,轻飘飘地散开,他没有被娘亲抛弃。却成了没娘的孩子。蒋星淳“噗通”
一声跪倒,额头紧贴着
软的泥土,两手揪住杂乱的荒草,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悲鸣。“娘!娘!”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卸下盔甲,用力捶打
腔,“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我把阿姝照顾得很好。
她长得…她长得很像您!娘,我还没来得及孝敬您,还没来得及让您享福,您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这么狠心?您知不知道,阿淳如今跟着大殿下,混出了点儿名堂,今天还见了圣上…”
蒋星渊跪在蒋星淳身后,跟着痛哭,他心里想的却是…这只算权宜之计,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他得加快速度,将絮娘送出宮。
***蒋星淳买来供品和纸钱,将坟前杂草除尽,郑重拜祭过一番,
了
红通通的眼睛,与蒋星渊相顾无言。
他找不出对方的疑点,不好继续喊打喊杀。可兄弟俩分别了七八年,天各一方,历尽艰辛,变成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彼此之间的疏离与隔阂如同坚冰,没那么容易消解。
最终,蒋星渊率先打破沉默,轻声问道:“阿淳哥哥,阿姝还好吗?”蒋星淳点了点头,长満茧子的手掌摸抚着冰冷的墓碑。在“柳”
字上来回挲摩:“她在大殿身下边做婢女,大殿下待我们很好,又没什么架子,亲自教她读书写字,无论去哪儿都带着她。”“我能见见她吗?”蒋星渊低垂着眼睛,表情有些悲伤,“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她肯定记得。”蒋星淳哭了大半曰,脸上
出几分疲惫,示意弟弟上马,“她从小就跟你更亲,失散之后,没少因为你跟我吵架,近两年渐渐长大,
子沉静了很多,这才不再提以前的事。”他吩咐随从替他向大皇子告罪,带着蒋星渊往皇子府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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