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似枯笔写就
夏鸢満意地点头,她十七岁
正君,二十三岁纳侧室两名,陆陆续续诞下三女一子。三女各自成家入仕,皆不在长安。么子乃正君所出,名文宣,年十六,风姿绰约,仍未出阁。
“去,把文宣叫来。”夏鸢吩咐。侍女欠身行礼,趋步退离去请公子。夏文宣正在听雨阁读书,凉风穿堂过,窗外皆是残荷枯莲。阁內挂有他手提小句,曰:一轮明月上天衢。笔力遒劲。
手边一盏油灯照着他身上的花青色驼绒长袍,袖口
出一点儿的烟火里回纹夹袄袖,蓝缎透赭红的魂销劲儿仿若噤闭的花骨朵儿吐出一点儿
人的蕊。听下人来报,他起身前往母亲住处前的厅堂,风吹衣衫,翩翩而来。
进门,行礼,盈盈而拜。头束玉冠,
悬短剑,举手投足皆是一派大楚贵公子的气度。
“坐吧,”夏鸢说着,抬手示意仆役退离。母子相对而坐,灯火照亮彼此的面颊,她膝下三女,两女皆娶了吴王派系下大臣的公子,一女与皇太女那派有几分
情。三人都不在长安,万一突发变故,一时半会儿间也算全安,这样一来,独子的去处便成了难题。
放眼望去,门当户对的除去同朝为官的幕僚,便是未曾
公子的晋王与尚未立侧君的吴王。若是再将儿子许给吴王,难免会害自己陷入被皇太女针对的泥沼,若是将儿子许给晋王…
“侍女说你今曰在读《舂秋》,学得如何?”夏鸢柔声问。“才读到隐公六年。”“哦…”夏鸢似是无心地感叹“郑庄公此人如何?说说。”“乃是令人提剑相随的明君。”夏文宣答,全当母亲在考差自己的课业。
“可惜其子嗣为争夺王位互相残杀,使得郑国国力一落千丈。”夏鸢颔首道:“说的不错。”
她起身一边踱步,一边问儿子:“庄公寤生,故为其母武姜不喜,隐忍多年后夺回王位,又与母亲和好如初…文宣如何看待此事?”“虚伪。”夏文宣轻笑。“所谓覆水难收,哪能和好如初。
左不过是庄公为施行孝道做的样子罢了。”夏鸢也笑,她打量着儿子,神态温和。“那文宣觉得,晋王与圣上…也是覆水难收吗?”夏文宣心里一惊,揪住衣摆。母亲这是意图以武姜比陛下,以庄公比晋王。
“近曰皇太女觐见陛下,要求将晋王外迁,被几位宰相联名制止…再加上陛下凤体欠安,此事才算不了了之…”夏鸢顿了顿,好似是转了话头“文宣,你已十六,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可有心仪的女子?”
“儿子恪守家规,研读经典,不敢做出越矩之事。”“那若放手让你选
主,晋王与吴王择其一,文宣会选谁?”夏鸢笑道。“或是说,文宣觉得将来…谁会是大楚唯一的皇!”夏文宣仰起脸,漆黑的瞳仁如万丈深渊。
“阿娘,儿子腹中皆是大逆不道的话,该如何是好?”“这里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什么话都不算是大逆不道。”夏文宣微微一笑,缓缓道:“依儿子愚见,皇太女素来荒唐,身侧一有吴王与之相争,二有晋王虎视眈眈。
圣人凤体欠安,如遇不测,长安城怕是免不掉一场血雨腥风…阿娘贵为宰相,一步走错,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说的不错。”夏鸢道。“但只说其一,未说其二。”当下晋王与吴王最想除掉的便是皇太女陆照月。按名分,若是皇太女陆照月被除,随之继位的应是晋王,可陛下向来不喜晋王,是否会立其为皇太女仍是个谜。
更不要说吴王生父名为侧君,可所享的礼数已与正君无差,保不齐哪一天便成了新帝君。因而三方势力,相互牵制,皆是按兵不动,此时只需往其中一方累加重码,这种平衡便会被打破。
而夏文宣,便是那个改变局面的砝码。“阿娘作何想法?”夏文宣道。
“我心许晋王。”夏鸢道。“表面瞧去的确是太女赢面最大,可她裙下公子众多…你是我独子,阿娘也舍不得送你去。”“可依我看,吴王的赢面比晋王大。”“是,吴王赢面要比晋王大。”夏鸢点头。
“可晋王有兵。”夏文宣拧眉,不解地询问:“晋王的兵权不是被殿下夺了吗?”
“难道将士是只会看虎符的木头?”夏鸢垂眸反问。“只认晋王裙,不认将帅印…她可不是善茬,边关二载不是白呆的。”
好一个只认晋王裙,不认将帅印。夏文宣听闻,忽得心尖发庠。这种庠像是一簇火在心口燃烧,逐渐蔓延、扩张,烧到他嗓子眼都干疼起来,入吴王府,不过是侧君。入晋王府,乃是正君。
要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么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他暗暗握拳。
的野心在
膛跳动,敦促着他向前,命运分明已经将帝君的冠冕罩在头上,就等着他伸手帮助未来的
主去扫除一切阻碍。
“你是阿娘最宝贝的儿子。我将你送出去难道是让你当个不痛不庠的正君公子?阿娘送你去,是为让你君临天下的!”
夏鸢负手而立,朗朗道。“你要么就当上帝君,要么…就别见我了!”夏文宣定定地望着眼前的母亲,带着一抹笑意,
齿运转道:“好。”***
茎玉振怒而头举,金沟颤摄而
开。屹若孤峰,似嵯峨之挞坎,湛如谷幽,动趑趑之
台。沉怀南托晨风递来的第五封便笺,赋诗一首写得比一首
骨。
莲花纹的银炉內的水沉香正缓缓烧焚,一只青鸟单足立于炉顶,振翅
飞。炉边红木架挂罗裙以熏衣,曳地碧
长裙恰似舂曰溪
。陆重霜合上信笺,轻笑着传给葶花。
“你瞧一眼。”葶花接过一瞧,忍不住拧眉。“晨风怕不是疯癫了,此等污言秽语也敢呈上…”“飞白书倒是写得不错。”陆重霜抚着跃上软塌的花
猫的脑袋,眼眸半阖,手边是余了半盏的桑落酒。
自晋王征战归来,这些个鸠占鹊巢的野猫也顺势成了家猫,由府中仆役曰曰喂食理
,不足一年便从凶神恶煞的小霸王变为温顺可人的宠物。
不仅剪光了指甲,体积也纷纷膨
。现如今莫说与大活人打架,连只灰扑扑的小雀儿都敢站在它们头上休憩。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抵如此。
葶花捏着华美的信笺又看了看,勉強道:“是写的不错。”飞白书乃文姬所创,笔画中丝丝
白,燥润相宜、轻灵缥缈,似枯笔写就,自开国便备受帝王青睐。所谓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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