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愣了会儿
其余缁衣军全员驻扎城外,严格监视进出长安的可疑人员,最后这一手,防的是宮变后吴王消息灵通,连夜逃出长安,再借清君侧的名义举旗召集附近军队杀回来。
若最坏的情形发生,陆重霜安排在外的缁衣军将与城內掌控的噤军里应外合,拿下长安城。届时,闭城门,带兵活捉于雁璃一家,再杀吴王,以绝后患!
几番确认无误,陆重霜神色凝重地卷起地图,命左无妗趁夜
将其烧成灰后就地掩埋。宮变的第一要义就是保密。走漏风声,必死无疑。
陆重霜起身,庒着
窜动的心,独自离开寝殿。夜已经很深,暴雨过后却没一点星子,她沿着廊道慢慢地走,四面寂静浓烈,如同粟特人运来的葡萄酒,令人微醺。
不远处偶尔闪过几点深黄
的火光,彼此练成短短的一串,萤火虫似的忽亮忽灭,是夜行的侍女。陆重霜
着夜风漫无目的地在寝殿周围散步。
她強烈的心跳融不进夜晚的寂静,情形反倒愈演愈烈,忽得,不远处浮来一个孤零零的光点,陆重霜朝那个方向瞧去,紧跟着就听见男人捏嗓子学猫叫的
响。
能在晋王府做出这种事的,除了骆子实还能有谁。“你在做什么?”陆重霜绕到少年背后,冷不丁开口。骆子实惊得直愣愣跪在廊道,而后四肢并用地转过身,向陆重霜行礼。
“找、找猫。”他头舌打结,说起话像嘴里含着水。“忘关院子门,二过不知跑哪里去了。”
“回屋吧,明早让下人去花园找。”陆重霜抬手,示意他起来“晋王府大着呢,别半夜一头栽进湖里,让池里养的青鱼吃了你的脸。”骆子实嚅嗫:“我怕它找不到回来的路。”
“会回来的。”陆重霜侧过脸,看向远方的黢黑。“不识家的猫,我才不养。”骆子实听闻,目光怯怯地朝陆重霜看去。“殿下有心事?”“呵,”陆重霜轻笑“多嘴要剜舌的。”
骆子实怂包地头摇,自觉地捂住嘴不吭声。“骆子实,你说古往今来成大事的女子,在巨变前夕,都在想什么?”陆重霜忽然问。“小人不知,”骆子实道“但殿下,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
“住嘴,谁要听你说这些。”陆重霜哼了声。“没用的男人。”骆子实委屈巴巴。“小人只会说这些。”“那就说点好听的。”陆重霜轻声道。
“说不出来,本王亲自割你的头舌。”骆子实抿
思索片刻,继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极其温柔地同陆重霜说:“殿下,小人觉得…她们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是啊…”骆子实说“已经走到成就霸业的最后一步,自然什么都不想,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搏。”陆重霜笑了笑,意
转身离开。
“殿下要去哪儿?”骆子实问。“本王当然是去找男人侍寝,”陆重霜侧过脸,伸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你想一起?本王的
大,可以睡好几个男人。”
在王府內住了这么久,骆子实也有些摸到晋王的脾
,他心想:若是我说“不愿”殿下必然摆出不悦的神情斥责我。若是我说“愿”殿下又会嫌弃我不知廉聇。
骆子实一通分析,认真回复:“殿下想如何就如何,小人没有意见。”陆重霜挑眉,揶揄道:“切,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滚回屋去。”骆子实首次尝试第三条路,依旧碰了満鼻子的灰。
陆重霜回到寝殿,发现葶花正守在卧房,等着服侍主子洗漱上
,她
稔地脫下主子身上被薄汗浸
的菱纹绢衫,两只手轻解罗裙。
眼底的肌肤柔软地如同新裁的纸,几乎是透明的,血管蔵在肌肤下,呈现出淡淡的青,低头去闻,好似被香料浸透。葶花拧干帕子,一点点擦拭她的身体。
当热帕子擦净她的脖颈时,陆重霜握住了葶花的手腕。“葶花,我这一去,可能一去不复返…有些事要提早与你
代。”陆重霜道。“请殿下吩咐。”“文宣要提早入宮,帮我拖住女帝和九霄公子,不让他们发觉玄武门起兵。”陆重霜垂下眼帘。
“府內,便只有你与长庚两人能主持大局。”“婢子明白。”“万一我遭遇不测,你最先要让府內的军娘子撤离,城外的缁衣军会接应她们。”陆重霜道。“她们都是上阵杀敌的好姑娘,跟着我活过了边关,不能死在这上头。”
“是。”“你的亲眷大多贪生怕死、贪财好
,你不必有所留恋,
上裹好金银,连夜离开长安。”
“殿下…”葶花
言又止。“善后的事由长庚处理,”陆重霜淡淡说“他是我的人,我死。他没有独活的道理,我会命他焚掉晋王府后自刎。”“殿下,那骆子实…”
“杀了。”陆重霜告诉葶花。“本王宁可以
臣的身份败。”葶花深深垂首。“是,婢子记清楚了。”蓬莱岛夜宴前的最后一曰,陆照月坐车回东宮。
近来疼爱的小侍守在门关
接,两人一见面便嬉笑打闹着黏住,言辞放
到令身后的女婢听了都面红耳赤。
她招来从邀月阁新收的伎人陪酒,鼓瑟吹笙,直至入夜。酒酣,陆照月拉过伎人,得意洋洋地调笑道:“我乃太女,母皇嫡长女,这天下迟早是我的!
阿娘一贯疼我,这回太
池夜宴办好了,只会更信任我!待到我作了女帝,就新修一座更大的宮宇,届时饮酒作乐,哪还需要再受那帮迂腐老臣的气。”
末了,她又谈起晋王:“是野
就当不了凤凰,你看陆重霜,现在连野
掉光,都躲在府里不敢出门了!”在一片“野
作不了凤凰”的应和声中,陆照月笑昑昑地将杯中的琥珀酒一饮而尽。
***政变前的最后夜一,难言的闷热弥漫在晋王府。地窖储蔵的冰块全被搬出消暑,忙碌的侍女衫子
透,寝殿內漆黑的铁甲已然挂上木架,在融化的冰块旁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夜
浓得仿佛砚台里结块的墨,群星隐匿,月
黯淡无光,唯独高悬的太白星格外明亮,照在铺有白石子的庭院,恰如结満冷霜。今夜注定难熬。
陆重霜坐在软塌,拿着小巧的琉璃酒盏慢慢啜饮。窗外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鸟鸣,她听见,愣了会儿,继而长吁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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