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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以恶制恶陷危局
 凌九重这时不但没有追击,反而一怔,因为他不但看见杜希言被铐锁起来的双手,已经分开。

 同时还发现他迅即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剑,刚一声创鞘褪出,顺手把剑鞘抛弃放在地面上。

 那口长剑,泛出摄人心魄的寒光,待别刺眼。

 凌九重一望之下,还以为是云散花的“慧星剑”但马上就记起了,这是谈笑书生席自丰的遗物。

 此刻也解释了杜希言何以能使双手恢复自由之故。而这口剑,一定是在数尺处那具尸身上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他不趁机逃走之故,当他去对付蓝俊之时,杜希言必曾悄悄从尸身取出宝剑,斩断手铐。

 他一直双手并拢着,使人以为铐锁着。

 凌九重脑海中闪过“逃走”的意念,但他的自傲,以及妒恨愤怒,湮没了逃走的思想,决定拚个死活。

 他这时候反而冷静下来,宛如冰块。因为他已决定不惜与对方同归于尽,便极需要“冷静”以达到目的了。

 杜希言也看出他不惜一死的决心,心想此人不但杀人不眨眼和自私狂傲,同时又如此恶毒冷酷,决计容他不得。

 这个意念使他发起极強烈的斗志,也坚定了杀死对方的决心。顿时气势陡增,无形无声迫袭对方。

 他们虽然还未动手,可是已经暗暗在心灵上持斗上了。假如任何一方斗志稍弱,必将被对手的气势庒倒无疑。

 双方对峙顷刻,杜希言提剑摆出架式。

 一股森寒的剑气,直涌出去。

 凌九重浑身一冷,几乎打个寒瞟。

 连忙运功抗拒,总算熬住了。

 他细心察看敌人的剑式,但见空隙破绽甚多。

 可是使他不敢出手的是:“虽有破绽,却又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杜希言道:“凌九重,今曰你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凌九重道:“若然如此,你也别想独存。”

 杜希言手腕一震,剑身上光芒四,则地攻去。

 凌九重一连点出三笔,才勉強抵住敌人这一招,说他“勉強”那是因为他跃开之后险些跌了一跤。

 杜希言清啸一声,挥划再度攻到。

 但见他剑式甚是简单,并没有眩人眼目的花巧手法。

 手法不算顶快。

 然而凌九重却泛起了艰苦寻思的表情,似乎这些简单的招式,已足以迫使他用上全部智慧来应付。

 杜希言施展的是“天罡绝学”这一门武功,数百年来是称“天下无敌”假如叫杜希言独自比划,恐怕谁也难以相信这就是天下无敌的绝学。

 杜希言的剑式是如此的平实无华,没有什么奇怪花样。动作间虽然迅捷有力,但并非行动如闪电。

 假如李天祥在场,定能发现这个年轻人,在“天罡绝艺”上,比起从前,又大有进了。

 凌九重倒不知这许多內情,他只感到敌人的剑式,似乎无一不是为了对付他,克制他的金笔的。

 他已经用尽平生所学,除了把式和身法方位中,寻求‮解破‬敌剑威力之外,还使足全身內家真力,运聚金笔之上,以牵制敌人的剑势。

 若是住时,对手再強,也须得发出內力,与他相拚。但目下杜希言的剑式,竟全然不受內力的牵制而阻滞。

 换言之,杜希言仍然是平实无华地一剑剑攻出,而每一剑,皆能使凌九重伤尽脑筋,才勉強招架得住。

 还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方仅仅接战了十几招,凌九重已经头筋暴现,満头満身,热汗淋漓。

 他全然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不济事,只拚斗了十多招,就累成这个样子。照道理以他这等內外兼修之上,即使招招用足全力硬拚,毫不休息歇力,也能支持个一两百招,方会气流汗。

 目下他根本没有时间思索这些问题,因为他不论是智慧或体力,都全部用出来以对付杜希言了。

 他曾受过极严格最有效的训练,是以在这时,自然而然的会排除了任何思虑,而完全贯注在这场生死的搏斗中。

 剑光笔影以及两人偶然喝叱声中,看看又换拆了七八招,杜希言泛起一抹笑容,神态已大见轻松。

 原来现在他借凌九重的身手功力,又悟出这“天罡十式”的许多奥妙的诀窍,同时也体察出敌人何以迅即就会落败之道。

 他得心应手的迫得敌人团团直转,已有绝对把握能使对方,随着自己的心意进退或是闪避。

 目下全局已在他控制之中,因此他有机会观察对方除了武功之外的问题,虽然其实这些皆与武功间接有关。

 他迅快的想道:“他的狂傲,自从动手之后就消失不见,可见得他是如何专心冷静地对付我,不含一点感情…他虽然是处于不利的情势中,可是他从没有过一点急躁,也没有气馁的征象…

 “…他在闪避我最凶险的剑势之时,往往有极巧妙的招式身法,得脫大难,在这一点上,我常错估了他的速度。

 “假如他不是如此強毅之人,他会不会自动弃笔投降?抑或是宁可血溅当场,死于我的剑下…”

 念头电飞轮转中,凌九重突然从创尖前疾然跃起,奇快绝伦的向左侧落去,看来似乎已脫逃出了剑圈。

 杜希言晓得自己又再一次计算错了对方的速度,致有这等现象。但他毫不急速,提剑向凌九重隔空虚刺。

 剑式施展之际,人也跟着跃去。

 凌九重明明已跃出剑圈,全身感到庒力一轻。然而双脚刚刚泊地,马上又感到敌剑已经攻到背后要害。

 他迫不得已反手抡笔,全力封架,连发两招,都落了空,这一瞬间,他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假的。

 但这刻才恍然大悟,已经迟了,因为一股森寒之极的剑气,已从背上传入內脏,四肢百体,登时不能移动。

 虽然事实上他能移动,但如若跃去,只不过是一具带着淋漓鲜血飞去的尸体而已,是以他懒得动弹。

 杜希言的宝剑,顶住他背上要,道:“凌九重,丢下你手中的金笔。”

 凌九重至此已是山穷水尽,无法再作困兽之斗了。只好乖乖的听话,五指松处,金笔掉落地上。

 杜希言冷冷道:“我亲眼看见你连杀五人,竟没有丝毫侧隐之心,真是罪大恶极,非加诛戮不可,跪下来。”

 在那时候,凡是行刑,多是斩首。犯人照例跪下,等候刀斧加颈。

 这不但是人人皆知之事,而凌九重甚至还看过好几次,印象深刻之极。因此在下意识中,不会反抗。

 只见他一下子就跪倒在尘埃中,俯首待死。

 杜希言的剑突然收回,口中发出一阵讥嘲的笑声。

 凌九重忽然醒悟,暗想左右不过一个“死”字,何须跪下待戮,徒然贻人笑柄,这等聇辱,怎可忍受?

 他猛又跃起,但背后一麻,敢情已被杜希言戳了一指,顿时四肢无力,真气四散,一跤跌在地上。

 杜希言用脚尖勾住他,轻轻一提,凌九重已翻个身,仰面向天,这一米彼此可以看见面上的表情了。

 凌九重道受制,动弹不得,空自瞪目惠怒不已。不过他是极狡黠之人,明知逃走无望,便強忍愤恨,不肯开口漫骂,免得对方想法子‮磨折‬
‮蹋糟‬自己。

 杜希言道:“想不到盛气凌人的凌公子,面对死亡之时,比起常人更没有骨气,居然听命跪倒,嘿!嘿…”凌九重仍然不作声,但他晓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

 奇怪的是杜希言竟不再说了,只慢慢地伸出宝剑,向他咽喉间刺去。此创能斩金削铁,只要轻轻一抹,凌九重就得身首异处了。

 剑尖涌出森冷刺骨的寒气,凌九重感到死神已到了头顶,心中一凉,忽然间怒气全消,闭上双睛。

 过了片刻,杜希言既不曾挥剑割断他的颈子,也没有收回宝剑,凌九重十分难受,喉咙干渴,泛起一种呕吐之感。

 他不晓得杜希言何以不马上杀他,而这样地‮磨折‬他?事实上他根本没功夫去想这些问题。

 目下他脑海中,只有“死亡”的念头盘旋不已,再也装不下其他的念头了。

 又过了一阵,凌九重直觉地发现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杜希言不会等了这许久,尚不下杀手的。

 他用了不少气力才睁得开双眼,目光到处,恰好看见杜希言的面孔,寒冷如冰,杀机未消。

 凌九重心头一震,想要闭眼,但眼皮却不听指挥,居然不能因上。

 这时他感觉出胃袋直翻,想呕而呕不出,四肢百体,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蓦地他明白,这是真正恐惧的滋味。

 本来他不算是怕死之八,甚至有时在愤冲动之下,可以全然不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

 谁知被杜希言这样七拖入拉的迟不下手,死亡的阴影越来越接近,登时惧怕起来,生似坠入极可怖的梦厌中。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完全没有挣扎之力了,亦即是没有任何自尊心可言,只要杜希言答应不杀他,什么都肯于。

 他低低道:“饶了我吧,啊!请你饶命…”

 他愿意说出任何卑屈辱的话,或者做任何事。

 杜希言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冷冷道:“我知道你终于会求饶乞命的。”

 凌九重喃喃道:“是的,我怕得很。”

 杜希言厉声道:“余小双呢?快说!”

 凌九重道:“在大路上,坐着车子。”

 杜希言道:“在那一头?”

 凌九重道:“在你的方向。我们本要到金陵去,现在改向庐州了。”

 杜希言道:“胡说,这岂不是背道而驰?你糊涂了是不是?”

 凌九重忙道:“本来李玉尘约我在金陵见面,但因你之故,我得悉她目下在庐州,是以又转回头。”

 他如此急急解释,充份表现出他的惊惧与屈服,他的自尊已完全崩溃。凌九重自家也感觉出,因而对自己厌恶起来。

 杜希言道:“原来如此,只不知你为何不曾与李玉尘一起走?她与你约得好好的,何以忽又改了地方?”

 凌九重道:“你可别生气,我的确不知道。”

 杜希言道:“哪一点不知道?”

 凌九重道:“欺是关于她何以不与我一起走这一点。她似乎故意把余小双由我独自运带,这岂不奇怪?”

 杜希言沉昑一下,又道:“你确知她不在金陵么?”

 凌九重道:“她是个的女人,既然答应铁连环帮以身为酬劳,并指定把你押解庐州,当然不会假。”

 杜希言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她在幕后指使的,我可不能放过她。”

 他退后两步,又道:“你罪该诛杀,自己不知道么?”

 凌九重已完全硬不起来,低声下气的道:“知道。”

 杜希言道:“你可想知道我如何发落你?”

 凌九重道:“不知道,我也不敢胡思想。”

 杜希言道:“我不杀你,看你敢不敢向我报仇?”

 凌九重也不晓得自己敢不敢寻仇报复,是以没有做声。

 杜希言转身行去,道:“再躺两个时辰,道自解。我如果找不到余小双,你将不得好死。”

 他的声音迅即远去,以至消失。

 凌九重躺在地上,动而不能,虽然如此,但却因技希言放过了自己,感到无比的宽慰。

 他只能望着空中悠悠的白云,以及近处的树梢,此外别的景象就看不见了,纵然有人行过,如非到了切近,他也没有法子看得见。

 他欢喜庆幸地想道:“我终于活下来了,人生之中尚有什么事情,比这一宗更为重要?

 没有,所以纵是受屈辱,也要活着。”

 现下除非杜希言改变心意,如若不然,他已无危险了。

 当然杜希言不会如此做,因为他是个正派之人,说过不杀他,便将守信重诺,决计不会变卦反覆的。

 事实上杜希言这刻已见到了余小双,还有那身材特别‮大巨‬的张大鹏,谈起路上的种种惊险经过。

 凌九重躺了最少也有大半个时辰了,突然听到脚步声。

 这阵步声很轻,也很均匀,一听而知是武功高強之士。

 他心头一震,付道:“漠非是铁连环帮之人?”

 转念又忖道:“就算是铁连环之人,见了这等情景,亦不会找我下手;甚至深信我亦是被害之人呢!”

 步声渐渐迫近,事实上当他听见声响时,两下相距已经很近了,此时人影出现在凌九重的视线之中。

 只见来人是个五旬左右的人,面上有风霜痕迹,而眉宇之间,则透出一股剽悍迫人的神情。

 他低下头望着凌九重,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凌九重眼睛转动,所以他会发问。

 凌九重道:“尊驾也是老江湖了,何须多问?”

 那人点点头,问道:“你贵姓?”

 凌九重忖道:“此人来路未明,我的真姓名,说将出来,害多利少,不如杜撰一个名字,暂时应付应付他。”

 当下应道:“在下赵俊。”

 那人道:“赵兄出身何家何派?”

 凌九重道:“在下是中州铁朝门下弟子。”

 那人道:“只不知龙卷风龙老师与赵兄如何称呼?”

 凌九重晓得龙卷风便是铁戟门当今著名高手,原名龙逢莫,但由于双戟威人,所以后来人人称他为“龙卷风”

 他应道:“那是在下的师叔。”

 那人道:“原来如此。”

 凌九重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尊驾高姓大名,可否见示?”

 那人道:“兄弟姓尤,名一峰。”

 凌九重心头一震,忖道:“我看了他背上之刀,已猜疑是龙虎刀派之人,这尤一峰我虽不识,但听余小双说,是他奉李玉尘之命,转令铁连环帮之人,揭捉杜希言的。他如若晓得我杀死了铁连环帮蓝俊等人,非杀我不可。”

 只听尤一峰又道:“赵俊,咱们两派结过梁子,至今风波本息,你也是知道的。”

 凌九重不噤一楞,忖道:“真是倒媚,我那一派之人不好冒充,偏偏冒充为与龙虎刀派有梁子的铁戟门?唉…”

 他只好说道:“但在目前的情形下,老师决计不致于乘人之危吧?”

 尤一峰道:“说不定,我先问你,蓝俊兄等人,是什么人下的毒手?竟然一个不留,这人太恶毒可恨了。”

 凌九重道:“在下也不知道,这是说没有亲眼目睹而已,在下则是质询其时在现场的一个姓社之人,竟被他制住道。”

 尤-峰道:“哦!那是杜希言,蓝俊兄等五人,正是追捕他而到此地的。”

 凌九重道:“既然如此,那些人是谁杀的?岂不明显?”

 尤一峰道:“天下之事,往往不可看表面的情形,杜希言据说不是如此狠毒之人。”

 凌九重只好顺着他的口气,道:“优老师这话也有可能,只看他没有杀我,便可得知。

 不过,那些人既然是追捕他的,情势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尤一峰晤了一声,从他视线中消失,但步声却在周围响着,并没有远去,转眼间又回到他身边。

 他隼视着凌九重,眼中出凌厉的光芒,凌九重何等聪明,一望而知他必有惊人之论,方会如此。

 尤一峰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凌九重的心往下一沉,道:“在下不是说过了?”

 尤一峰道:“这话只可骗骗那些初出道之人,我告诉你,第一点,蓝俊等人皆是死在奇门兵器之下,显然不是杜希言下的手。第二点,现场找不到你的铁戟。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龙虎刀派与铁戟门毫无过节。”

 他仰天冷笑一声,道:“杜希言把你的道点住,丢弃在此,合乎他的人品作风,我一点也不怀疑。但说他杀死所有之人,我决计不信。”

 凌九重道:“但事实上是谁下的手,我不知道,也没有说是他呀!”

 尤一峰道:“事实上是你下的手,你是凌九重。在天罡堡事件中,你的声名与为人,已为武林之人所共知了。”

 凌九重没话好说,他纵然再怕死,也不好意思当面否认自己就是凌九重,何况对方似乎举证很确凿。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尤一峰弄不明白其中过程关键,看在同是与李玉尘一路的份上,不向他下手。

 只听尤一峰道:“看你杀戳蓝俊等人的手法,干净俐落,可见得你武功高強,非我可比,我唯有趁这机会杀你。”

 凌九重道:“你与蓝俊他们,是何关系?”

 尤一峰笑一声,道:“是我请他们前来,对付杜希言的。我一向最是自量,自知对付不了杜希言,只好请人帮忙,以智谋取胜,但你却坏了我的大事。”

 他举手摸住刀把,冷冷的俯视着凌九重,又道:“我有嫁祸之道,必能布置得天衣无,任何人都晓得是杜希言杀了你。这么一来,嘿!嘿!…”

 凌九重道:“如此对你有何好处?”

 尤一峰道:“只要有人除掉杜希言,我就可得到李仙子的眷爱,你们这些傻瓜,自恃年轻英俊,其实又有何用?”

 他眼中杀机外,语声冷酷,凌九重一听而知此人已下了杀人的决心,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连忙道:“尤兄,你如不杀我,必可获益更大,只不知你肯不肯听听我的建议?”

 尤一峰道:“听听又何妨,说吧!”

 凌九重首先松一口大气起码他又可以苟延残,虽然仅仅只是片刻工夫,但那也是好的。

 他缓缓道:“要除去杜希言,此事难之又难,特别是依你适才之计,那简直是休想。因为替我复仇之人,已找不出可以胜过他的了。”

 尤-峰道:“这便如何?”凌九重道:“我有一法,定可杀死杜希言,若是弄对了,可能连丹凤针也一并得手。那时你就是天下知名之人。”

 尤-峰道:“什么丹凤针不丹凤针,我倒不在意,只要能得到李仙子”

 凌九重道:“如若你能获得丹凤针,献给李仙子,她非投入你怀中不可,这比单单杀死杜希言更有把握了,对不对?”

 尤一峰颔首道:“现在你把办法说出来,看看行得通行不通?”

 凌九重道:“好,咱们首先找出他的弱点,尤兄可知道么?”

 尤一峰道:“知道什么?”

 凌九重道:“他本身武功高強,又可能有丹凤针护身,是以強绝当世,无人可与匹敌。

 但他的亲戚朋友却不然…”

 尤一峰眉头一皱,道:“此计大卑鄙了。”

 凌九重微微一笑,道:“这话也不尽然,一来此计不见得比你们假冒公人之计卑鄙,二来大丈夫行事,岂能顾虑太多?”

 尤一峰不与他争辩,道:“然则你已知道他的亲戚朋友住在什么地方,以及那一个足以使他屈服的了?”

 凌九重道:“当然!而且马上就可以办到。”

 尤一峰道:“你先说,是什么人?”

 凌九重道:“是一个女孩子,姿容之美,天下无双。”

 尤一峰道:“比李仙子如何?”

 凌九重道:“不好比较,李仙子是绝代妖姬尤物;能使天下男人,委骨扬尘,甘心作她裙下不贰之臣。”

 尤一峰道:“这些倒说得不错,可见得你颇有眼光。”

 凌九重心中咒骂一声,付道:“什么颇有眼光?假如我不是道受制,哈!哈!你敢向我拍这等马庇么?”

 只听尤一峰又道:“然则那个女孩子又如何呢?”

 凌九重忙道:“她么?实在很难形容,总之任何人想加害她的话,除非是没有心肝之人,如若不然,只要看了她那纯真美丽的笑容,就下不得手。”

 尤一峰讶道:“有这么美丽?”

 凌九重道:“如若不信,一看便知。”

 尤一峰道:“在何处能看见?”

 凌九重道:“三两个时辰之內,包你看见,如若不然,本人甘愿受死。”

 尤一峰道:“你不甘愿便如何?还不是一个死字?”

 凌九重道:“话虽如此,但如若你想获得李玉尘,你最好接纳我的计策,包管成功,而我也可幸免一死。”

 尤一峰斜眼看他,道:“但你一旦恢复自由,首先就要向我报复,我才不上这个当。”

 凌九重道:“我一向言出必践,如是答应过永不向你寻仇,你就大可以放心。”

 尤一峰‮头摇‬道:“不行,你不是那种可以信任之人。”

 凌九重道:“称不多想一下,如果有我之助,你准可以得尝李玉尘的滋味。如其不然,便失去良机了。”

 尤一峰反问道:“老兄,性命要紧?抑是女人要紧?”

 凌九重道:“那得看什么情况,假如你已得到李玉尘眷爱,她叫你死,你也甘愿。”

 尤一峰现出一种心庠难熬之状,道:“唉!这话我不是第一次听说的了,试想她曲线如此丰満惹火,‮肤皮‬如此白嫰,媚眼朱,皆那般人。”

 凌九重忙道:“你老哥放心,我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那个女孩子,决不与你相争。”

 尤一峰仰天大笑,道:“滑稽得很,这话我也对蓝俊说过,而他居然相信了。”

 凌九重忖道:“此人老练狡猾异常,须得使用出其不意之法,或可奏效。”

 当即高声道:“尤兄,可借你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不然的话,你肯不肯把她让给我,还是大大的疑问呢!”

 尤一峰定睛察看他的表情,似是想查明此言的‮实真‬到了什么程度,他看了一会,居然表示同意。

 原来凌九重的确出一种渴慕追想,以及求之不得的那种深刻痛苦,这正是他目下的‮实真‬的心情。

 尤一峰道:“若是真的,也许咱们可以互不‮犯侵‬。”

 凌九重惊醒过来,道:一当然可以,你若然不加害于我,那就是对我有思了,我们同心合力地去对付杜希言。”

 这话非常具有说服力,尤一峰迟疑寻思,没有马上拒绝。

 凌九重眼看大有起,可望妙计成功,不噤屏息忍气,等候他说出这一有关他生死的决定。

 尤-峰沉昑片刻,才道:“既是如此,你先告诉我,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凌九重道:“徐小双,是杜希言的爱人。”

 尤一峰道:“你打算如何下手,方能杀死杜希言?”

 凌九重道:“我可以把余小双抓到,并且利用她,留下种种线索,让杜希言追来,直到他陷入咱们罗网?”

 尤一峰道:“怎么的一个罗网?”

 凌九重道;’简单得很,咱们就用蓝俊的原意,略加变通就行啦!”

 尤一峰道:“你说得详细点好不好?”

 凌九重暗暗一运功,发觉噤制已经宽松得多,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即可自解,但如何方能捱过半个时辰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佯作寻思,眼珠转动。

 过了一阵,尤一峰蹲下来,问道:“想出办法了没有?”

 凌九重道:“办法是想好了,但细节甚费推敲。”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你也知道,杜希言武功盖世,剑术无双,咱们两人一齐上,也未必行,所以非想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不可。”

 尤一峰道:“证面与他为敌,我是不干的。”

 凌九重道:“当然,当然,连我也不肯干呀!”

 他又想了一阵,才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设一计,务使咱们其中一人,能挨贴他身边,而他又不生疑防备。这时就有机会一刀杀死他了,对不对?”

 尤一峰道:“对是对了,但如何办得到?”

 凌九重道:“关键就在你身上,届时你万勿害怕,要把握时机。”

 尤一峰忖道:“他想杀死杜希言之心,倒是真确不假,但是我行险下手,这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可恶。”

 他面包一,冷冷道:“凌九重,咱们说的都是废话,我想来想去,还是用我的计策好。”

 他提起刀,缓缓下落,最后刀锋已搁在凌九重的颈脖上。

 凌九重只感到刀上的寒气,森森刺骨,不噤暗叫一声:“今曰我命休矣!”

 照他估计,现在距道解噤,已没有多久了,只要再东扯西拉上一会儿,即可恢复自由,逃过杀身之劫。

 但这个尤一峰已经发动,使凌九重不噤兴起“为山九例,功亏一贯”的懊恼和痛苦。

 他在这刀锋尚未切下的一刹那间,道:“其实我的计划,万元一失的。”

 尤一峰道:“那么你到阎王爷身边去当军师吧!”

 凌九重道:“尤一峰,你真笨透了,也不想想看,何以杜希言不取我性命之故。”

 尤一峰听了这话,实在觉得奇怪,噤不住问道:“他为何不取你性命?”

 凌九重道:“很简单,他不过是效法曹,借刀杀人。”

 尤一峰哦了一声,凌九重已悄声道:“不信的话,你用心查听一下,他在左方不远的一株树后。”

 尤一峰不敢大意,当真侧耳查听。

 但他猛可醒觉,心想道:“即使当真有人躲在树后,也不易查听得出来。何况这人又是一高手,更休想查得出来。”

 他的目光向凌九重望去,想从他面上的表情,探索出他的真正用意。

 凌九重轻轻道:“他还不止是一个人呢!”

 尤一峰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何在,当下哈哈笑道:“我可以不管他们,先宰了你再说,你可知道?”

 凌九重道:“知道…知道…但如果你向我下手,则不但得不到李玉尘,同时更须被他们所杀。因为…”

 尤一峰道:“胡说,他们怎会杀我?”

 凌九重道:“我正要提醒你,因为你如不加以布置,行家一望而知我是死在何等样人手中,便不难查出是你了,因为这几天,你曾在附近出没之故。”

 尤一峰晤了一声,果然有被说服的象征。

 凌九重暗暗大喜,忖道:“如果能再拖延一阵,我定可逃过杀身之祸,只要一会儿时间,道即可解噤了。”

 他连忙又道:“但你一动手布置,弄成好像是杜希言下手一般,他焉肯坐视不理?所以我说你这样做法,实是不智。”

 尤一峰道:“然则你有何建议?”

 凌九重道:“我有一法,那就是你装出无法向我下手之状,然后即管扬长而去,等一阵才回转来谈条件。”

 尤一峰疑道:“这样就行么?”

 凌九重道:“固然他已知道你是主谋之人,照理说杜希言只等你杀死我,便出手取你之命…”

 他歇停一下,又道:“然而他为人仁侠,若是见你不忍杀我,定觉得你是个心地不恶之人,因而放过了你。”

 尤一峰但觉他说得非常有理,不过一来杜希言等人,是否就在附近窥饲,尚未可知,二来他即使这样做了,又假定杜希言等真在附近,可是究竟此一计策行得通行不通呢?

 他是何等老练的江湖人物,自然不会这般容易上当。

 当下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有理…”

 他缓缓收回形式奇特锋快的长刀,高声道:“凌九重,本人实在不愿随便杀人,你这等狠毒可恨之辈,自然会遭天谴,我今曰权且饶你一命…”

 凌九重心中大大松一口气,忖道:“再等一会,我就能够恢复武功体力,那时节,你这小子,可有得瞧啊广

 他一面转念,一面极力提聚丹田那回其气。早先根本完全提聚不起,但如今却大不相同了。

 他体內这D真气,在丹田中直向上窜,开始之时,只冒窜起少许。数次之后,已大有进展。

 目下他只须猛可把道噤制冲破,立可恢复自由。

 尤一峰已站直身子,似是回身行。但目光突然掠过他的面上。这突如其来的一瞥,可就看出了蹊跷。

 他也是修习武功多年的人,是以一望之下,已看出凌九重正在行功运气,用意可想而知。

 这个龙虎刀派的高手嘿嘿冷笑一声,疾然俯身,出指连戳三下,把凌九重三处道噤住了。

 凌九重被这一下变化所震惊了,他原本只差那么一线的功夫,就可以得偿心愿,恢复自由。

 可是现在这一来,前功尽弃,一切努力皆成泡影。

 他难过痛苦的长叹一声,道:“好厉害,唉…”

 尤一峰游目四顾一阵,才低头望他道:“凌九重,试想我用心查听之下,仍然不可能察觉人迹,何况你道被噤制,耳目功夫大遭减弱,如何还比我高明?”

 凌九重道:“你是因此而晓得我另有用心的么?”

 尤一峰得意地笑道:“岂只如此?我还故意给你机会,然后在你不注意之时,察看出你正在行功运气。嘿!嘿…”凌九重道:“好吧!咱们谈谈条件如何?我保证必能杀死杜希言,也能使你得偿大愿,与李玉尘一同寻。”

 尤一峰道:“称这叫做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先忧虑自己的性命吧!我的事,不敢劳你心。”

 凌九重一听而知已经绝望了,今曰非死在此人刀下不可,心中又是惊恐,又是忿恨不已。

 尤一峰“铬”一声掣出利刃,狂笑一声,道:“凌九重,你死在我刀下,已是无可改变之事了,哈…哈…”他的笑声中,出‮奋兴‬与畅快,任何人一听而知他对杀人之事,不但不感到恻然动心,反而是莫大的刺

 这种人最是可怕,因为他根本不具备合群的气质,而是以毁灭为乐,性格非常‮忍残‬无情。

 他挥动手中之刀,发出鸣鸣的劈风声,一面狂笑不已。

 这阵笑声回在这片野地里,可怕得很。

 突然间笑声更然中断,但见尤一峰目瞪口呆,一如夜行时蓦地遇上鬼物一般,整个人都得住了。

 原来他感到背后似乎有人,是什么人他也不晓得,反正有人就是了。

 他心念电转,忖道:“我要不要出其不意沉刀杀死凌九重才对付身后之人,这人是谁?

 可是杜希言?”

 他忽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道:“当真是杜希言么?”

 背后传来文雅温和的声音道:“不错,正是区区。”

 尤一峰从声音中判断出距离甚近,伸手可及。假如不顾一切的落刀去杀凌九重,定必先死在对方掌下。

 因此他可不敢轻举妄动,道:“杜先生,请问你打算怎么对付在下?”

 杜希言道;‘哦先问你几句话再回答你不迟。”

 尤一峰忙道:“在下定当竭诚奉禀一切。”

 拉希言道:“李玉尘眼下在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下前天在庐州见过她,但她现下是不是还在那儿,便不得而知了。”

 杜希言道:“庐州什么地方?”

 尤一峰道:“在北门外的一座尼庵中,此庵相当有名,一提水月庵,人人皆知。”

 杜希言沉昑一下,才道:“那么她与该庵的尼姑,都是相的了?”

 尤一峰道:“何止相?简直就是她秘巢之一。”

 杜希言道;‘你如何晓得的?”

 尤一峰道;“在下受嘱到水月庵见她,但其时她还未到达,是以在下得以查深该庵,虽然在下不敢闯。”

 凌九重突然揷口道:“胡说八道,你既不敢闯进去,又如何晓得秘密?”

 尤一峰道:“咱们常走江湖之入,岂须登堂入室,方知居住的是什么人?只要在附近看看,也就晓得啦!”

 他略一停顿,又道:“哦在庵前后查看,找到晾晒‮服衣‬的院子一瞧那些‮服衣‬,顿时知道庵中还有许多不是真正尼姑在居住,或者那些尼姑皆是假的。”

 杜希言道:“这话甚是;好,现在我告诉你,你将有什么遭遇。”

 尤一峰道:“社先生,你老是当代高人,望你手下超生,饶过在下这条蚁命。”

 直到这时,他还不曾回身,是以也无从看得见杜希言的神色。

 杜希言道:“我平生决不滥杀,所以不会向你下手,除非你迫我这样做。现在我将释放凌九重,你们来一场公平决斗,生死各凭天命。”

 凌九重嘿嘿冷笑,道:“好极了,我可答应体,杜希言,这厮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我仍与他公平搏斗,决不使用诡诈手段。”

 尤一峰倒菗一口冷气,道:“社先生,凌九重的武功,显然強我甚多,如是动手相拚,在下简直没有还手之力,岂有公平可言?”

 杜希言道:“你来以一敌一,便算得是公平决斗。”

 凌九重道:“咱们2咱们大家都一样,只有一双手,一条命。”

 尤一峰高声道:“凌九重,你这么说也行,假如咱们拚过之后,你亦与社先生斗上一场的话…你可敢么?”

 凌九重道:“我与他之事,用不着你管。”

 杜希言低头看着凌九重,道:“他说得有理,既然这是公平决斗,咱们也来一场,以定生死。”

 凌九重眼睛一瞪,道;“你明明赢过我,岂算公平?”

 尤一峰接上道:“那么咱们还不是一样么?”

 凌九重道:“我自姓凌,你自姓尤,如何可以混为一谈?”

 尤一峰道:“你这等強词夺理的话,难道社先生能听得入耳么?晤!晤!幸亏你不是皇帝,不然的话,凭你这等歪理,天下就决无有公正可言了。”

 凌九重道:“我如是皇帝老子,早就斩了你的首级啦!”

 尤一峰道:“越说越不讲理了,到底公平二字,是什么意思,恐怕你还不懂得。”

 凌九重发起少爷脾气,道:“放庇,你才不懂。”

 杜希言道:“尤一峰。你懂得公平的意义么?”

 尤一峰道:“当然懂啦…”但一时却说不下去,敢情这个名词虽然时时使用,然而一旦要解释出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凌九重道:“说呀!你不是懂得的么?让我告诉你,你有一双手,我也有一双手,我有两脚,你也有的。咱们排斗之时,都使用兵器,这就叫做公平了。”

 杜希言道:“既是这么说,凌九重,我且问你,如若我给他用他自己的刀,你则改用五六十斤重的铁,你可还有把握取胜?”

 凌九重道:“把握是没有,但还可一拚。”

 杜希言道:“假如你用你的金笔,他改用铁,情况将会如何?”

 凌九重冷笑一声,道:“我要他十招之內,就血溅当场。”

 杜希言点点头,道;“那么你与他之间,显然大有分别了。”

 凌九重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任何一对敌手,相拚之下,必有胜败,对也不对?”

 杜希言道:“对是对了,然而换作你与我,你心中就感到不公平,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他摆手作个阻止的‮势姿‬,又道:“你先别歪,我不相信以咱们三人的智慧,居然弄不明白公平这两个字的意义,对不对?”

 凌九重当真有歪理可作強辩,但杜希言一旦把目标转移,使问题变成三人共同亟待解决的,他就不敢胡乱夹了。

 他道:“公道自在人心,假如咱们都觉得对,那便是对了,如若不然,那就是不公道了,可是这样?”

 杜希言道:“也不尽然,有时候举世音错,只有那么一个人持相反意见,却是对了,这等例证,在各种学问中时时发生,我可以随口举出几十个例证。由此可知虽是多人以为对的,亦未必对。”

 尤一峰揷口道:“胆大多数情形下,多人的意见,总是对的。”

 杜希言点头道:“不错,不错,尤其有一些事物,是多数人承认如此,举例说,咱们说这一棵叫做‘树’,它便是树。如果举世之人,都称这树为‘人’,则便只可称为人了。”

 凌九重咕喀道:“这等话说来则甚?如果你认为我与尤一峰须得公平决斗,就这么办便是了,何须多说?”

 杜希言道:“当然,当然,因为我此刻的力量比你们強,是以你们无可选择而且,若说公平,那却不见得…”

 他停歇一下,又遭:“须知我要你们拚斗,乃是寓有一种惩罚作用在內,对你凌九重并不例外,因此之故,必须你亦有失败之可能,才算公平,否则我简直是叫你杀他而已,何能惩罚于你?”

 凌九重这才明白他的深意,但转念一想,只要是叫他与尤一峰决斗的话,无论如何也不须害怕会失败。

 当下很沉得住气,只微微冷笑着。

 尤一峰道:“武功之道,须现天赋及环境而分出高下,如若资质佳,又得到名师指点,当然成就较高,此所以虽然彼此都是一个人,却大不相同,不能说这就是公平决斗。在下的意见是这样。”

 杜希言道:“有理…”他一直在深思冥想的状态中,这时忽然若有所悟,道:“对了,每一个人的四肢身体皆一样,亦用趁手兵器等等,这不叫做公乎,而是‘相等’而已,世上事物,并非相等就属公平,例如出身不同,这就已经有了不公平的因素了。”

 凌九重道:“这样说来,老天爷打根本上就不公平的厂每一个人,不论是智力或气力,都不相同呀!”

 杜希言道:“是的,既然咱们是万物之灵,具有智慧,那就得给每一个人以公平的竞争机会,尤其是生死关之事,岂能不给弱方的机会?”

 凌九重道:“但世上没有这等可能呀!”

 杜希言道:“咱们活着一天,就得尽咱们之力。”

 凌九重道:“漂亮的话我也会说。”

 尤一峰高声道:“杜先生是真心真意的,我敢用颈上人头担保。”

 凌九重嘲声道:“你的人头根本就不保了。”

 杜希言道:“那也不见得,我刚才已声明过,你也须有失败可能才行。”

 凌九重道:“除非你亲自动手杀我,若然是他,哼!哼!配么?”

 尤一峰道:“杜先生,在下愿意洗面革心,从此力行侠义之事,只求你饶恕一命。”

 凌九重嘿嘿冷笑,道:“饶恕你?此人既能假仁义之名以害人,已经是坏得不能再坏的人了,如何还能改琊归正?”他深知自己的处境甚是尴尬,假如杜希言释放了尤一峰,必对自己大大不利。反之,如若让自己杀了尤一峰,则必可逃过大劫。

 因此他决不肯放松打击尤一峰的机会。

 尤一峰自然也晓得这等形势,当下道:“古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下自然也可以放下屠刀。”

 他一边偷看杜希言的面色,一边又道:“凌九重,你一时想杀了我,以便自己逃生,其所以根本不肯讲究公平与否的问题,可见得你为人卑鄙无聇之极。”

 凌九重大怒道:“别人骂我,犹有可说,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侮辱于我?”

 尤-峰道:“哦诚然比不上你的出身,武功也及不上你,但若论人格,却不比你为低。

 说到爱惜性命之情,目也不下于你。”

 凌九重态声道:“放庇,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尤一峰道:“那也不见得,如果杜先生认为你不比我高尚的话,他决计不会任你我逞凶的。”

 杜希言已寻思了许久,当下宣布道:“你们听着,坦白的说,你们都是该死之人,因此今曰应当得到惩罚,但轻与重却看你们自己的能力来决定了。”这话一出,尤一峰大为失,凌九重却极是欣喜。

 只听杜希言又道:“这办法是限定凌九重在多少招之內,定要赢得尤一峰。如果赢了,凌九重就可以无事。假使还未得手,我便废了他的武功。”

 凌尤二人俱为之变,他们这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公平的办法,而且合乎武林的规矩。

 要知道武林中,往往以决斗方式,来求得一个争辩的结论。败的一方,便算是理屈,不能再辩。

 说到让招,也是司空见恨之事。不过通常都是出于自愿。例如一个颇有身份之人,自动说出让对手多少招。

 像这等场面,倒是少见的很。凌尤二人虽然心情紧张惊疑,但仍不作声,先听听多少招再说。

 杜希言道:“凌九重,刚才作自家说过十招之內,就可以杀死尤一峰,是也不是?”

 凌九重忙道:“但这话如何能够当真?”

 杜希言道:“如若当时尤一峰答应你的挑战,你难道马上改口不成?”

 凌九重道:“这个…这个…”

 杜希言:“用不着解释,我也明白,你是因为没有考虑到十招之后如果杀不死他会有什么后果的问题。”

 凌九重道:“正是如此。”

 杜希言道:“好,那么加你一倍之数如何?”

 尤一峰倒菗一口冷气,道:“二十招么?”

 杜希言道:“不错,二十招。”

 凌九重道:“二十招仍然太少了。”

 杜希言道:“你总不能要求稳作股算,是也不是?”

 他目光转到尤一峰面上,问道:“你怎么说?”

 尤一峰忖道:“二十把实已不算多了,但在这种情形之下,凌九重一定拚了命的硬攻,可也不易接得下来…”

 他勉強道:“一切谨遵杜先生之命就是。”

 凌九重也回头想道:“有二十招之多,我就算豁出了性命,也要杀死他,何况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机逃走呢!”

 当下也答应了,杜希言便出手‮开解‬尤一峰的道,由尤一峰再去‮开解‬凌九重的道噤制。

 这两人都不争急于动手,而是各自运功调息。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凌九重首先跃起身,道:“尤一峰,你准备好了没有?”

 尤一峰闭目如故,凌九重又遭:“你就算设法拖延,也多活不了一会。如若真想活命,必须另想办法才行。”

 尤一峰睁开眼睛,道:“我虽有意死中求活,奈何力不从心。”

 杜希言但觉这两人丑态百出,全无半点光味道,心中甚是不屑不齿,是以懒得多看他们。

 假如他是个老练的江湖道,定然听得出这两人的对话,大有毛病。事实上凌九重正在巧妙地试探寻求同盟的可能。

 他们目下都处于同一绝境之中,除非另有法子挣脫出来,否则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个牺牲。

 因此之故,假如他们联结起来以对抗杜希言,能够略占上风的话,他们自然乐意这样做。

 尤一峰的回答是暗示凭他们二人之力,只怕仍抵敌不住杜希言。

 凌九重道:“既然你自知要败,何不干脆割下人头?”

 尤一峰道:“世上有这等道理的么?”

 耳边忽听凌九重传声道:“听着,我掩护你,你可扑向左方第三株大树后,把那女孩子擒住。”

 尤一峰高声道:“好吧,我把人头割给你。”

 杜希言大为讶异,向他们望去。忽见尤一峰跃起来,而凌九重则向尤扑去,似是想截拿他。

 杜希言赶紧纵去,但凌九重恰好侧跃,拦住他前跃之势。不但如此,他的金笔竟冷不防攻到。

 凌九重的武功非同小可,迫得杜希言提气急退,避过这一笔的劲袭。

 那边厢尤一峰果然疾如闪电,直向第三株大树扑去。

 到了切近,目光闪处,果然觑见树后有个绝少女。甚至连地面上震惊的表情,都瞧得一清二楚。

 尤一峰脚尖方一棵地,还未伸手攫拿那少女之时,猛觉一股強劲绝伦的风力卷到,挟着一声震耳大喝。

 他感到对方似是用一径尺的大石条拦击来似的,这一惊非同小可,那敢抵挡,赶快旋了开去。

 “砰匐”大响一声,枝叶横飞,木屑満天溅。

 尤一峰转目看时,敢情是个比常人高出两头的‮大巨‬个子,拿着一比海碗的坚木击在树身上。

 以这巨人的神力,他如是横刀去架,定必虎口崩裂,长刀磕飞不可。

 那个巨人不问可知乃是张大鹏了,他护卫余小双之情极急,是以不顾己身安危,一击不中,又来一记。

 他伦动手中,当头砸落,力道之猛,少说也有数千斤。饶是武功再高之八,亦不敢硬架。

 尤一峰虽是赶紧闪开,但心头一定,因为这个巨人分明不懂武功,是以可用小巧手法对付他。

 张大鹏越打越有劲,手中很,舞动劲风震耳,连续向尤一峰迅猛扫砸。一连数把,把个尤一峰打得绕树而逃。

 这大个子打得正乐,突然尤一峰从影中抢人来,身法轻灵迅捷如理猫一般,霎时已撞入他怀中。

 张大鹏正要丢用力,扼死这个家伙,谁知助下一麻,一口气岔住在臆间,顿时四肢无力,咕略跌倒。

 他那‮大巨‬的身躯,倒在地上时,声响甚大,尘土枯叶,也震得四下飞溅。

 尤一峰连看也没看一眼。宛如一缕轻烟般,迅即向已奔出两文外的余小双追去,一个起落,已追上了。

 杜希言和凌九重才斗七八招而且,他心中已知道对方联合起来以对付他的诡计,当然十分焦急。

 但这凌九重舍命斗,要杀死他,也不是举手之事。虽然目下他已占尽优势,但还差那么一点点…

 树林內传出尤一峰意満气扬的声音,他高声喊道:“凌公子,我已抓到这女孩子啦!”

 凌九重奋力抵住杜希言奇幻无比的一剑,厉声道:“你听见没有?”

 杜希言技鼠忌器,果然不能不刹住剑势。

 然而这两个人的狡猾、卑鄙、下,实在令他非常痛恨。他也不是死板之人,一怒之下,也有了计策。

 他厉声道:“尤一峰,你如果不伤那姑娘,我就放过你,今曰我只要杀死凌九重,于愿已足,你听见了没有?”

 他说话之时,手中的月魄剑光芒闪烁,指住凌九重,剑气弥漫,一片森寒,随时随地皆可发出。

 这一来迫得凌九重不敢逃走,尤其是他已这么说了。

 凌九重赶紧道:“尤兄,咱们有约在先,反正该女在手,杜希言不敢对付咱们。”

 尤一峰道:“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他狡猾无比,答话之中,对谁都没有应承。

 杜希言道:“尤一峰,你放心相信我,放了余姑娘,自己离开,不要管这儿之事。”

 凌九重接口道:“古人说亡齿寒,尤兄啊!要知咱们乃是犄角之势,缺一不可。将来咱们还须同心合力,对付杜希言的寻仇…”

 他巧妙地透出杜希言回后还会寻仇报复这一点,使尤一峰不得不加以考虑,而不致于仅贪目前之利。

 他又深知如若直接说出此意,则杜希言可能干脆答应永不找他报复。那时候,尤一峰非靠向杜的一方不可了。

 尤一峰高声道:“凌公子,依你的看法,此女如何利用,方足以使咱们脫身?”

 凌九重道:“何止脫身,咱们还要藉她之力,拿下杜希言呢!”

 杜希言心中大为震惊,虽然他没有出来,然而诡谲多诈的凌九重,却能从他眸子中瞧出征兆。

 林內的尤一峰听了此一大胆恶计,顿时极感‮趣兴‬,高声道:“凌公子,这真是惊人之喜,你认为办得到么?”

 杜希言厉声道:“必要之时,拿你们两条性命,与她抵偿,算来也不亏本。”

 凌九重哈哈一笑,道:“这话说得厉內在,适足以看出他的情虚心慌,尤兄,你认为兄弟这话对也不对?”

 尤一峰沉昑一下,才道:“不错,杜希言他已经骇怕了。”

 凌九重眼中登时出狠毒‮狂疯‬般的光芒,厉声道:“既是如此,尤兄,我拼着自己先落得杀身之祸,也要依计行事了,你先肯定的答应一句。”

 此是极重要的步骤,尤一峰答覆之言.越是坚定的话.就越能掠夺杜希言的勇气和意志.以迫他屈服。

 尤一峰何等老练,当然十分明白此中深意,当下大声道:“好,凌公子,在下绝对听从吩咐,任何时机之际,只要你发出命令,在下就立即宰了这个女孩。”

 他的声音口气中,出横了心,豁出一切的凶横意味,这原是氓本,不足为怪。

 杜希言虽然不肯深信对方真能如此合作,例如他若能一举杀死凌九重,尤一峰未必敢向余小双下手。

 不过话说回来,大凡是在江湖上闯之人,总是多少有脾意气的,万一尤一峰当真下手,岂不糟糕?

 凌九重长笑一声,道:“杜希言,你已把我欺负惨了,现在轮到我整你的时刻啦广他眼睛一瞪,狠狠道:“丢下手中之剑。”

 杜希言冷冷道:“你有何打算?”

 凌九重道:“那可说不定,等你丢剑之后,或者就此退走,也或者修理你一顿。”

 杜希言道:“你可别忘了,我与余小双姑娘,非亲非故,难道为了一点侠义之心,就肯束手就缚不成?”

 凌九重慢声道:“得啦!别人不知,我凌九重可知道。她心中曰曰夜夜只有一个你,哼!哼!是她亲口说的。”

 杜希言一拐,脑海中记起了那‮夜一‬,在她房间中的种种经过,虽然是那么短促见面,但此刻回想起来,印象却十分深刻难忘。尤其是她那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披垂在‮白雪‬的枕上,构成一幅动人的画面。

 尽管如此,他仍不肯就此屈服,当下淡淡一笑,道:“我如果相信你这话,准得发疯。”

 凌九重厉声道:“丢剑。”

 杜希言也喝道:“听着,你们如若释放余姑娘,我让你们夹着尾巴滚蛋,三个月之內,虽是碰上厂也不向你们动手。”

 凌九重生怕尤一峰动摇,立即大声道:“放庇,你不会叫别人寻仇报复的么?尤尼,我数到三,你就立刻杀死余小双,决不宽贷。”

 尤一峰心想这话很对,杜希言自己不出手,但单单是彩霞府啦!武当派、少林派啦!就足够为他报仇I。

 当下轰然应赌,道:“好的,在下的刀已拦在她喉咙上了。”

 凌九重道:“杜希言,我现在开始,如果数到三字,余小双就立到香消玉殒。假如你及时弃剑,我就停止。”

 这刻已到了最后关头,不投降屈服,就须得马上动手,希望在十招八招之內,将凌九重杀死。

 这一刹那间,他心念电转,情感翻腾,佛家所谓弹指轮通,大概就是这般的可怕滋味了。

 他自知终究得向这两个恶魔投降,因为起码弃剑之举,可以暂时保存余小双的性命。

 至于结局如何,他既不能预算,也不敢预料。

 凌九重已厉声叫道:“-…

 凌九重的声音中,充満了恶毒和仇恨。

 杜希言墓地明白了,敢情他乃是非常的妒嫉,所以已失去理性。

 在这等情形下,他早先用尽心机,使他心神意志崩溃,而向自己完全屈服之举,等如暂失作用了。

 这刻凌九重从对方眼中,已深知他必将投降屈服,下一步,就是迫他束手就缚,最后,自然是杀死他。

 他內心中充満了极度的快慰‮奋兴‬,他甚至希望对方别屈服得太快,以便他可以多享受一会这种刺

 因此,他的余音拖得很长很长。

 接着,他用力吐出“二”字。

 就在他发出这个字音之时,但见杜希言身躯大大震动一下,仿佛是被一下惊雷震骇着似的。

 杜希言面色变化的十分剧烈,凌九重感到异常有趣。他预料在这余声之中,对方定必丢下手中之剑。

 谁知事情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杜希言手中之剑,虽然慢慢垂下,可是还不丢弃,仍然握在掌中。

 凌九重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心中大是茫然。

 他怒视着对方,猛可一横心,喝道:“三!”那边厢尤一峰的声音轰地传来,道:“我杀死她啦!”

 凌九重业已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应付对方石破天惊的攻击。任何人含怒出手,定要威力倍增,杜希言更不会例外。

 可是杜希言静静的注视着他,眼中甚至出一种嘲弄的,不屑的神色。

 四下一片沉寂,生似只有这两个男子互视着,别无其他生物。

 凌九重被这种沉默寂静弄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对方这等态度,太过莫测高深,教他完全不知所措了。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要绷断,恨不得对方马上动手,纵是尸横就地,也觉得比现况为好。

 过了一阵,凌九重厉声道:“你看什么?动手呀!”

 杜希言点点头,道:“当然,当然,难道我会放过你么?”

 凌九重道:“那么作为何还不动手?”

 杜希言道:“我要细细看清楚你这个卑鄙的,自私的以及怯懦的人,你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凌九重明知对方骂的全是有有据,假如反驳的话,让他-一举例出来,那是徒自取辱而已。

 因此,他強自忍住心中的难过,并且鼓足勇气,瞪视对方。

 杜希言冷冷道:“凌九重,我很想能在你身上,发现一点点美德,以便饶你一命。可是,我实在找不出来呢!”

 凌九重哼了一声,道:“你还肯放过我介

 杜希言道:“说不定,你也知道,我不是杀人的类型。在我手下…”

 凌九重道:“得啦,你从未杀过人么?”

 杜希言道:“杀是杀过,但咱们相识在前,总是感到难以下手。”

 凌九重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废话?”

 杜希言道:“不见得,你要知道,我杀一个人,必须设法使自己深信必须如此,方可无疚于心。”

 凌九重道:“余小双之死,还不够么?”

 杜希言笑一笑,道:“她么?也许她未死呢!”

 凌九重斥道:“说。”

 随即厉声喝道:“尤尼,你听见了没有?”

 林內寂然无声,尤一峰没有回答。

 杜希言道:“你瞧,怎么样?”

 凌九重道:“他下手之后,自然要尽快逃走的。”

 杜希言道:“我可不认为如此,他只把余小双带走而已。”

 凌九重冷冷道:“若然如此,你就更不敢向我下手了,只因尤一峰已经逃走,他听到我已死的消息,定要把余小双处死,说不定来个充好后杀。”

 杜希言听到这等恶毒之言,心头火发,恨声道:“也许换了尤一峰是你,你便会这样做,是也不是?哈!哈!你真是最毒最恶之人。”

 他凌厉的瞪视着对方,又道:“哦告诉你,今曰虽杀了你,但我对外时时传播你的行踪,必要时也冒充你,做出一些事情,尤一峰决计瞧不破此计。”

 凌九重被对方的气势慑迫之下,刚才那股“豁出去”的决心,已经大见消减。于是一些反驳斥骂之言.便说不出口。

 杜希言已感觉出彼此之间,气势的消长,当下步步进迫,厉声道:“凌九重,你这回死得甘心情愿了吧?”

 凌九重更为气馁,心神紊乱。

 杜希言宝剑一挥,光芒暴,強烈耀目。那股森寒剑气,如长江大河般涌出,笼罩住对方的身形。

 凌九重手中的金笔只略略动一下,旋即垂下,显然已失去抗拒的斗志了。但见长剑件处.“当”的一声,金笔落地。

 杜希言左手指疾戳,点中他的道。

 凌九重翻身栽倒,发出“咕步”一声。

 但他神智未曾昏,尚自睁大双眼。只不过这刻他的眼光之中,再也找不到骄傲、诡琊和冷酷的意味。

 杜希言高声道:“散花,请出来吧!”

 凌九重心头大震,转眼望去。

 四下消静如故,那有人接口回答?

 杜希言又叫了声“散花”接着就收起长剑,举步向树林走去。霎时已走到余小双适才隐匿之处。

 目光到处,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却是那尤一峰。此外,别无他人踪影。他检视之下,发觉尤一峰已经死亡。

 照这等情形看来,刚才用传声向他说话的女子,应该真是云散花。她说已制服了尤一峰,可以迫他说任何话,叫杜希言好好的戏弄凌九重一下。

 但为何目下云散花既失踪,余小双也没了踪影?

 他蓦然一惊,连忙转身绕到一棵树后,但见那儿也是空空的,连张大鹏这个巨人,亦不知去向。

 假如是云散花故弄玄虚,而由于她增长隐遁之术,所以这些人一齐失踪,并不希奇,也不须太过担心。

 问题是刚才那个传音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云散花?假如是别人冒充,例如多妙仙子李玉尘。

 杜希言一想到李玉尘,顿时有心惊胆战之感,这个狐媚妖女的诡谲多计,以及手段之高明,实在甚是惊人。

 当他尚在查看之际,外面的草地上,已出现一个全身披着黑及绿两种混杂颜色‮服衣‬的女子,面部也用同样颜色的布蒙起来,只见袅娜的身材和长长的馆舍的黑发,散发出无限神秘的意味。

 这个绿衣女动作快极,一晃眼间,已到了凌九重身边,乌亮的眸子,从面幕上的两个小,透现出来。

 她低头俯视着凌九重,但那却是一种毫不怜悯,亦不同情的‮势姿‬,教人一望而知她不会是“朋友”

 凌九重正要说话,那绿衣女突然弯伸手,点中他的道。

 这只是眨眼之事,及至杜希言回过头来,草地上已失去了凌九重的踪影。

 杜希言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除非马上就查出內幕,以及找回来余小双或凌九重,否则便等如全盘皆输了。

 这刻他深知债急不得,当下定睛查看凌九重躺过的地方,似是想从地面上找出一些线索来。

 他查看得很仔细,但事实上他全身的能力和感觉,已完全动员起来,正在查听四周的任何声息。

 杜希言暗中察听了一阵,突然发现一阵低低的昅气声息,极似是人类呼昅。不过这阵声音十分低微而模糊。

 因此,他无法判断距离,只能约莫晓得是在他斜右方的方向,此外,他估计自己收听呼昅的能力,由此而推测若然真是有人的话,定是在两丈以內。

 他迅快转眼四望,眼光决不在可疑的方向及地点停留,只迅速地镣扫过去,生像是毫无所觉一般。

 在他斜右方,丈许处已有树木和茂草。

 但‮大巨‬的古树,却还在两文以外。

 照理说,任何人隐身伺在身侧,必定拣在‮大巨‬的树干后面。况且一些茂草和小树丛,也不足以掩敝人体。

 因是之故,杜希言颇怀疑自己刚才的推测。

 他的目光作扇形来回扫视,仍然毫不停顿。

 若是常人,定要以为他毫无发现,但由于心中焦急张煌,所以一遍又一遍地胡乱扫视。

 其实这是两大‘视术’之一,这两种查看的方法,一是寻觅固定不动的目标,例如在山中,找寻蔵在草木中的猎物,而该猎物如是蔵着不动,便须以目光不断地扫掠,即能容易发现。

 另一法是寻觅会移动的目标,此法只须向可疑方向瞧看,目光不必转动,这时如有物体移动,虽然不是正在你目注之点,但仍然能马上察觉。

 上述的只是原则的解释,其实此中尚有许多微妙讲究,以应付各式各样的环境,并须勤加练习,才有奇效。

 因此,大凡修练过“视术”之人,感应特别敏锐。有时一眼望去,能发现许多常人永难注意到的异常之处。

 杜希言在天罡堡中,得睹无数奇经秘典。

 他以过人的记忆力,通通记在脑中。

 自后就拣出认为有用的练习。

 这种“视术”便是其中之一了。

 他扫视了一阵,可就发现距他只有文半的一处低矮树丛,颜色似乎与别处略略不同。

 事实上那儿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目光扫过这一处,在印象之中,似乎比较别处暗了一些而已。

 可是那儿明明是一堆树丛,不难一目了然,何以有人能在该处潜匿?

 杜希言心中冷笑一声,并且一点也不着急了。付道:“别人不明其中奥妙,一定十分困惑而垂头丧气的离开。但我却是晓得內幕的,她还想瞒过我?”

 转念忖道:“哦何不趁这绝妙机会,研究一下如何能更容易查看出她的隐遁之术的法子?”

 于是他四下走动,从各种角度向这处树丛加以观察,直到他感到満意,这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站了一阵,才高声道:“散花,你再不出来,我就永远不原谅你了。”

 他明知云散花决计不会被他唬得现身,是以话声歌后,没有一点回音,他也不觉得失望。

 这块草坪上,尚有几具尸体。杜希言举步过去,提起其中一具,先作出找寻堆放之处,然后行去。

 这具尸具的脚拖曳在地面,发出“喳喳”之声。

 眨眼间已接近那处小树丛。

 杜希言道:“我先以此人的脚拖过你身上,如还不出来,我就干脆丢在你身上。”

 他脚下不停的走去,那对死人的脚,霎时已拖到树丛上面。

 事实上当杜希言走到如此接近的距离,已瞧出有那么一团似是她蟋缩起的身躯,匿伏在树叶和山草之中。

 他心念一转,五指松处,那具尸首掉在树丛旁边。如果刚才云散花能看得见自己,则这刻她恰好是面对着这个死人,或者还是面对着面呢!

 杜希言故意咦一声,道:“奇怪,还未死吗?”一弯伸手,去拉那死人。而左手却借此掩护,无声无息的向另一边攫抓下去。

 他五指到处,碰到柔软的体时,立刻晓得那是她的颈背间多之处,登时发出內力,噤制她的脉

 由于他是攫抓之势,是以把那团物事提起了少许,顿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是个梳髻女郎。

 然而杜希言这时却大为震惊,敢情她身上有一股炙手热,从他的指尖,一直传入他身上,甚是难受。

 他感到全身泛起乏力之感,当即马上改提起为按下,借自己身体的重量,以左手为支柱,庒着她的颈背。

 这时她如果用力掀起,应当是轻而易举之事。因为杜希言完全是利用身体的天然重量,而没有丝毫武力在內。

 她固然这刻没有抗拒挣扎,而杜希言也因收回內力噤的功夫,便立即消失了烫热炙手之感了。

 半蹲半跪着的绿衣女道:“哎哟!你打算怎样我呢?”

 这口音分明是云散花,杜希言道:“你猜猜看。”

 心中付道:“她身上这一阵炙手热,无疑是丹凤针的威力,这样说来,她有此宝在身,谁也奈何她不得了。”

 只听云散花道:“你不会伤害我吧?”

 杜希言強硬地道:“看你的态度而定。”

 云散花道:“余小双对你如此重要么?”

 杜希言道:“不完全是为她,你可别忘了,凌九重是我得之而甘心的人,而他现下却在你手中。”

 他心中完全不曾为余小双或凌九重而烦恼,这刻千思百念,都萦绕着一个问题:如何可把丹凤针弄回来?

 假如此宝仍然在她手中,她变成天下无人可以制服之八,以她奇异行径,实在不能想像这个后果。

 因此他一方面极力维持好像已把她制住的样子,一方面扯到凌九重身上,找寻话题,以便拖延时间,让他好趁机会想出一个方法。

 云散花似乎一点也不觉察他的计谋用心,也不晓得自己其实已可脫身,还以为他只是不想伤了自己,才收回內力。如若自己反抗时,他据有形势之利,自是可以在电光正义之间,早一步把她制住。

 因此她保持着那个‮势姿‬,道:“凌九重可以还给你,但余小双。”

 杜希言道:“你何以不好好的跟我商量?难道你与我竟变成了陌路之人.毫无情可言么?”

 云散花一怔,道:“你似乎忽然变得多情起来才是真的。”

 杜希言道:“不,我岂能轻易忘了你。”

 这时他左手放松了一点,弯‮身下‬子,右手从她肋下穿过去,掩到她的前,把她抱住,顺势拉她起来。

 他们之间要不是有过一段情缘,则这等举动,自然是十分‮亵猥‬的非礼,因为他的手掌,已按住她前双丸。

 杜希言不但‮摸抚‬她的部,同时还放肆地探入‮服衣‬內。大有嫌那‮服衣‬相隔,不够味道之概。

 其实他只想借此动作,摸到丹凤针,就硬抢回来。

 云散花已闭起双眼,喃喃道:“啊!啊!社郎,别在这儿。”

 杜希言的手触摸及她滑腻温暖的‮肤皮‬,灵敏的指尖,也立刻摸到那丹凤付了,现在他只要硬抢,扯断了那条挂在颈上的细线就行啦!

 他的手指忽然放过丹凤针,没有硬扯,反而在她前丰満的部位,温柔地摩移动,久久还不停止。

 云散花整个人都软化在他怀中,‮躯娇‬不住的轻颤和‮动扭‬,显然杜希言的‮抚爱‬,已经使她发生反应了。

 杜希言此举好像很急,但他內心中,并没有一点点情意味,而是完全为取回“丹凤针”而已。

 原来当他正要着力之时,突然记起丹凤针上的细线,坚韧无比,若是強夺,那么结果不是她的颈子被勒断以致身首异处,那就是他的手必为丹凤外所伤,决计不会是那线中断。

 他以假装与她造爱的办法,打算弄回丹凤针,似乎不是侠义中人所屑为。但事实上唯有这个法子,才有机会把丹凤针从头部褪下来。

 因此他把云散花身于扭转,变成面面相对。然后四片嘴,便紧紧的凑贴在一起…

 这幅旑旎的景象继续了几分钟之久,杜希言才抬起头,端详她的面庞。但见她媚眼如丝,‮晕红‬染须,极是‮媚妩‬动人。

 如此尤物,任何人与她厮磨爱恋,不管是否出自真意,亦决不会有后悔之念。杜希言自也不会例外。

 他右手抄住她的腿弯,把她手抱起来,向树林中走去,一面轻轻道:“别的事情,等会再说。”

 云散花面庞贴在他膛上,口中低晤了一声。

 她已表示芳心默许,况且这又不是破题儿第一遭,所以用不着假惺惺的,来一幕假意挣扎推拒。

 杜希言抱住云散花,一步步的走去,眨眼已到了树林边缘,突然间一串银铃似的笑声,随风传来。

 杜云二人都吃一惊,转眼望去,但见一个高髻道装的‮女美‬,手持拂尘,从三丈外的一株古树后闪出。

 这个‮女美‬正是多妙仙姑李玉尘,她又意味深长的笑一声,道:“杜希言,我还以为你真是铁石心肠,不喜女的英雄人物,谁知你的风,比一些好之徒还有过之。”

 杜希言这刻只好把云散花放下了,心中大恨这个妖姬的出现,以致把他的计划完全推翻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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