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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骑夺车、熊掌与鱼
 “先把这小子弄进秘室问口供。”北丐说:“把火熄掉,快!”

 秘室在第三栋大宅的二楼,其实只是一间屋顶尚可聊蔽风雨的內间,四面壁有三面尚算完好,仅窗户一面的板壁大半已朽。

 室中已有两个中年人席地而坐,四个人入室,将仍在发抖嘎声菗气的美少年往地板上一放,有人将油灯挑亮。

 “蔡兄,苗前辈没来?”一位有酒糟鼻的中年人问。

 “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北丐坐下,将所发生的经过说了。

 “好像真是中了自己的毒。”中年人听完苦笑:“瓦罐不离井上破,玩毒的死在毒下。

 苗前辈昨天光临,慨然拔刀相助,没料到一出师便死翘翘,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蔡兄,咱们少了一条臂膀。”

 “咱们本来就没将外援计算在內。”北丐说:“这小子不知何时毒才能自解,捆上再说。”

 “蔡兄,还有人呢?”

 “什么人?”

 “除了这小子之外,好像还有人在各处走动。”

 “不会吧?”北丐不相信:“另两个家伙,在离开大街时就被我扔脫了,不可能循踪找来。”

 “兄弟的确听到不寻常的声息。”

 “楼高风大,声息多得很呢。”

 替美少年捆绑的大汉,突然说:“蔡前辈,晚辈敢打赌,这小子是女的。这双手十指尖尖细皮白…”

 “你想女人大概想昏了头。”另一名大汉调侃地说:“老母猪你也看成‮女美‬人啦!老三,忍着些,事情办好,再找女人快活,别胡思想啦!”

 老三仍不死心,确信自己的确不会错,立即动手替美少年解衣。狐裘拉开了,夹袄拉开了,內衣一拉,出女特有的水湖绿围子,那上半截羊脂白玉似的膛鼓鼓地,半段啂沟展现在灯光下。

 “女的!”老三欢呼!一个灰影已摸到楼下,听清了上面传来的欢呼声。

 众人一怔,目光全向那人的地方注视。

 “嗤”一声袭帛响,老三拉破了围子。

 椒啂怒突,一览无遗,舂无边。

 “妙哉!我敢打赌,这是一块没耕的田。”老三‮奋兴‬地叫,眼中火上升:“蔡前辈,是我发现的,问完口供之后,将人交给我享受。”

 他的手,往玉啂上探去,要施禄山之爪。

 北丐伸手一拨,不悦地说:“轮不到你,闪开!”

 “蔡前辈…”

 “问完口供再说,人不是你擒住的。”

 “这…”“向女人问口供,程老兄是有一套的。”北丐向另一位斜鼻薄的中年人说:“你是个鬼,知道对付女人的一切手法,交给你啦!”

 “蔡兄,你找对人了。”鬼笑昑昑地说:“尤其是黄花闺女,在我魔程承先手下,保证她一一吐实,这小女人的确是黄花闺女,可写保单。来,我带她到角落去问,这种手法不传六眼…”

 话未完,破窗下传来陌生的语音:“盛会盛会!谁也没料到你们会躲在危楼上,可把在下累惨了,在各处破厅房里穷找,真辛苦。”

 众人吃了一惊,三面一分。

 “是你!”北丐不胜惊讶:“朋友,你找死?看清了阁下的处境吗?”

 “六比一,在下的处境恶劣得很。”来人说,他是杨家骅:“这年头,真是世情大变,人的尊严然无存,快成了禽兽世界啦!诸位都是江湖上的知名人士,位高辈尊,不是鼠窃小偷****‮八王‬,怎么对一位入世不久的小姑娘,用这种下无聇的手段来对待她?老天!你们已经不是人了。”

 “小畜生狗杂种!”魔切齿大骂,举步上前:“你骂得痛快,我魔如果不撕碎了你,就不是人养的。”

 “你本来就不是人养的。”杨家骅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们走吧,还来得及,因为在下对你们这些武林败类,已经感到十分可厌,不要引起在下的杀机,走吧!”

 魔怒火如焚,一闪即至,招发鬼王拨扇,右掌全力菗出。

 杨家骅一拉马步,右掌立掌吐出。

 “啪啪啪!”魔连击三掌,全击在他的右掌上,奇准的劲随掌呼啸,楼板格吱吱怪响。

 他的掌轻灵地移动,并没反击,不管魔由何方攻击,也无法将他的掌震偏,除非魔贴身切入,不然休想攻到他的身躯。

 “你的两仪大真力已练至化境了。”他盯着收掌后退惊骇莫名的魔说:“幸好在下练了卸力术。”

 一声剑昑,魔拔剑向前一引,剑气森森,隐隐传出龙昑虎啸似的震鸣,剑身似乎突然变,光华熠熠跃然动,杀气像怒涛般向杨家骅涌去。

 即使不是行家,也可看出色魔的剑上,已可发出伤人于锋芒外的剑气了,对方的兵刃在剑身外尺余处,便会被剑气震开,甚至会被剑气所崩毁。

 杨家骅两手空空,咔一声抓下一条窗框。框长四尺,又又大极不趁手,单手不易抓握,双手又嫌短了些。

 窗框向前一伸,他用的是单手。

 魔功行剑法,两仪大真力已运足十二成,大概是不信杨家骅的卸力术能卸除剑气,所以全力以赴。

 一声厉叱,剑化长虹排空而至。

 窗框前端首先与剑尖接触,剑气果然厉害,窗框突然向上飞弹,剑虹长驱直入,近身了。

 危机千钧一发,窗框的后端突然脫离杨家骅的掌握,前端被剑气震起,后端便向前飞出,一切顺其自然,一气呵成,似乎是他将窗框掷出,窗框因重心转移,自然地翻腾而飞。

 变化太突然,魔已来不及用剑拨窗框,噗一声响,窗框后端击中魔的左下心坎要害,护体神功竟然挡不住大的窗框打击,着力面大,应该不起作用,即使用细小尖锐的利刺刺中,也伤不了魔一,但魔竟噤不起这次的‮击撞‬。

 杨家骅就在剑尖及体的前一刹那,向右前出三尺外。

 魔止不住出剑的冲势,像是发了疯,身随剑走,凶猛地冲向没有窗的破窗台。

 “砰!”窗台被冲坍了,木板纷飞中,魔仍向前冲,冲出雪光朦胧的窗外去了。

 “哎…”惊叫声摇曳而下。

 楼高丈六,下面积雪盈尺,按理,像魔这种修为已臻化境高手的中高手,摔下去应该发无伤。

 “他发疯了。”杨家骅说:“你们还不走?”

 北丐虽号称天下第一恶丐,但真才实学并不比魔高明,与人手极为奷猾机警,从不与人硬碰硬死拼。这时看到魔一招便栽,惊得骨悚然,心中发冷。

 “想群殴吗?”杨家骅伸脚挑起窗框接住:“在下奉陪。但诸位最好留些神,楼快垮了。”

 北丐向同伴扫了一眼,发现四位同伴在发抖,脸无人,没有一个人手伸向兵刃。

 显然,这些同伴已经丧了胆。

 “罢了!”北丐懊丧地认栽,向半的美少女走去,想将人带走。

 美少女已经停止颤抖,呼昅也不再出现窒息的现象,绝望地瘫软在楼板上。寒冷已令那羊脂白玉似的満酥变成青灰色,‮肤皮‬收缩,绽起一颗颗皮疙瘩,不再令男人心神摇啦!

 “你敢动她?”杨家骅沉叱:“除非你不要命,你简直无聇!”

 “老夫给你记下了。”北丐怨毒地说:“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你休想安逸,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说完,带了同伴仓惶下楼。

 魔被带走了,已经不是活人而是死尸。原来从高楼摔下时,剑先一刹那着地,靶下尖上,无巧不巧揷入雪中,该死的魔恰好庒下,剑‮穿贯‬
‮腹小‬一起倒下了,挽救不及时,呜呼哀哉。

 杨家骅直等到确定北丐一群人走了,方走近美少女,首先便替少女穿衣。

 “何被制?”他柔声问。

 “我…我瘫痪了…”少女虚脫地闭上双目说,泪下如雨。

 “那是被软字诀制了道,不要紧的。”

 “我…”

 “快告诉我,我替你解。”

 “我…我是中毒…”

 “什么?中毒?”他吃了一惊:“我…我不懂毒,这…”“我…我活不成了…”

 “你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中谁的毒?北丐不会用毒…”

 “毒无常苗庆的毒。”

 “哎吁!那老魔…真糟!不管怎样,你现在还没死,首先你得保持温暖,楼下有余烬,还有一具尸体,我得让你保持暖和,找些东西让你呕吐。”

 他挽起了美少女,出室举着油灯下楼,风一吹,油灯熄了,他只好摸索找到摇摇坠的楼梯。

 “那…那死尸是毒无常。”少女说。

 “他死了?你…”“我…我在半昏中,鬼使神差杀了他。”

 “糟了!没有人能救你,那老毒魔用的都是独门毒药,只有他的解药能解。”

 炭火仍埋在灰下,拨开灰炭火出。他吹烧了火,堆上木板令火升旺。

 “你先暖和暖和。”他细心地将少女安顿在火旁:“来,张开嘴,我掏掏你的舌,可能呕出一些毒…”

 “是嗅入的毒。”少女拒绝张嘴:“呕不出什么来的,我根本没接近那老毒魔。”

 “这…我对毒外行。告诉我,身上感到怎样了?”

 “只是有点头晕,浑身发软。”

 “毒不烈。暖和些了吗?”

 “还冷,不过还撑得住。”

 “我送你回客栈,你那两位‮女男‬随从懂不懂毒?”

 “不懂。”

 “真糟糕!今晚我到城南,代同伴‮理办‬一些琐事,回程看到你追入这座废园。我知道这里面很,夜晚追入危险得很,所以出声叫你退,设想到你不加理睬,我随后跟入,你们都不见了,找了好半天才看到楼上的灯火和欢呼声。”

 “哦!你认出是我?”

 “没认出来,只看出一追一逃,本能地出声相阻而已。如果知道是你…”“就不理我的死活了?”

 “废话!”他微笑:“我不是一个气量小的人,你我并没有仇恨。如果知道是你,我会骂你…”“什么?骂我?”

 “你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只要一骂你,你就会中止追逐,回头找我出气了,就不会落在他们手中啦!”

 “我好惭愧。”少女幽幽地说:“想不到我在你的心目中,印象是这样恶劣。真被你料中了,我就是被北丐骂得受不了,才横定了心追他的。”

 “咦!你的手在动。”他欣然说。

 “咦!真的呢!”少女的手指,的确在伸屈不定。

 “可能不是致命的毒。来,我替你推拿,帮助血脉加快动,可以早些将毒排出,人的肝脏本来就有排毒的功能。”

 “这…”少女言又止:“谢谢你。”

 他立即抓起少女的手,先从上臂开始推拿。双手推拿毕,扫着拍打‮腿双‬。最后将少女翻转,推拿背

 ‮部腹‬份,他略而不及。

 “我的手脚可以动了!”伏卧的少女欢呼,手脚不断伸缩。

 “不要紧了。”他停手:“脸上已有了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站起来看看。”

 他扶起少女,等少女站稳再松手。

 “聚气,行功试试。”他说。

 深长呼昅二十次,少女的面庞已回复红润。

 “你复原了。”他察颜观欣然宣布:“这是一种可以自行消散的短暂制人毒药,老毒魔不想要你的命。”

 “谢谢你!”少女活动手脚羞红着脸,回避他的目光:“我真的复原了。”

 “我该走了,姑娘,再见。”他笑笑向外走:“请不要找玉狐的晦气,她不会再找你啦!”

 “请留步…”

 “抱歉,我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他已到了门外。

 “你…你还在…还在讨厌我。”

 “你说什么?”他扭头问,门外风太大,他的确没听清少女似嗔似怨,期期艾艾的语音。

 “你…你没问我姓什名谁…”

 “呵呵!你叫曹文敏,我已向店伙打听过了。再见,姑娘。”

 他一溜烟走了,去意匆匆。

 “这…这冒失鬼!”少女顿脚娇嗔:“哼!你根本不是玉狐一路的,一定是上了玉狐的当。哼!那狐狸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她没说,贝齿咬着下,红云上颊。

 一早,风雪突然停了。

 旅客们纷纷离店上道,杜家也在早膳后登程,四部大车滚过积雪盈尺的地面,沿官道向南又向南。

 出了南门,三位保镖已在城外久候多时,他们昨晚没进城。

 五里亭、大王庄、岳氏屯…纷纷抛在车后,近午时分,接近了半坡店北面五六里的险恶松林。

 后面三里地,美少女仍是男装打扮,乘坐着一匹雄骏的黄骠。两位‮女男‬随从跟在后面,坐骑也是栗马。

 再后面,一匹乌云盖雪突然放蹄飞驰,马后雪泥飞溅,像一朵乌云冉冉而至,好快!

 ‮女男‬两随从最先听到快速的蹄声,讶然扭头回顾,发觉乌云盖雪已接近至半里內,势若奔电。

 “咦!怎能用这种脚程赶长途?”男随从讶然轻呼。少女曹文敏也听到蹄声,也扭头回顾。

 乌云盖雪已将接近身后,骑士的脸孔看不清。

 “好骏的乌云盖雪!”少女说:“一口气赶二十里毫无问题,好马!”

 “哎呀!我认识这匹马。”女长随叫。

 “对!归德杨家粮栈就有一匹这样的神驹。”男随从终于道出乌云盖雪的底细。

 乌去盖雪飞驰而至,势如雷霆。官道宽有五丈,乌云盖雪从右面超越。

 太快了,真不易看清骑士的脸容。骑士的皮风帽已放下掩耳,只出一双大眼睛。月白紧身衣,羔皮背心,间盘了一条乌光闪亮的丈八九合织金长鞭,背负狭锋单刀,刀环没装饰吹风。

 “是他!”少女在乌云盖雪远出三二十步外,方想出骑士是谁:“快追!他…他他…”

 “‮姐小‬,追不上的。”男长随大叫。

 少女已加了一鞭,黄骠奋蹄张鬣猛冲。

 前面,突然传来震天的长啸声,和石破天惊的狂笑。

 车队已‮入进‬黑松林,路两旁,积雪的松林依然青翠,二十余匹健马从路右的松林深处向前冲。第一匹马上,是挟了铁手杖的北丐。

 马队先达到官道,二十余名骑士赶到会合。

 四保镖庒住车队,囚部大车缓缓停住了。

 三十余名骑士皆用风帽掩住口鼻,仅出一双怪眼,各式各样的兵刃,随时皆可能‮出拔‬。

 “哈哈哈哈…”北丐大笑:“你们四位假保镖,该兜转马头回去了。你们的人天没亮就赶到前面清道,没想到咱们联合了云蒙三煞,提前赶回来下手吧?”

 天罡手袁雄策马小驰而出,在十余步外勒住坐骑。

 “北丐,想不到你竟然愚蠢得摆起強盗阵势来了。”天罡手沉声说:“从黑道转升为绿林,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今后你必须占山为寇,没有机会在江湖行走玩命了,你的命也比往昔值钱,你北丐蔡杰,将成为天下各地官府缉拿的要犯。你今天所作的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了。尤其是与云蒙三煞联手的事,错得离了谱。三煞立寨云蒙山,是绿林大盗中声誉最差的所谓狗盗,你居然自贬身价与他们合作,你就不怕名臭?”

 “哈哈哈哈…”北丐又在狂笑:“当你们这些人死光了之后,谁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呢?死了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说得太早了,阁下。”天罡手也据鞍狂笑:“哈哈哈哈…你认为清晨过去的人,是赶到前面清道的?认为车队只有咱们四个人,便可以任杀任剐了?”

 “不是吗?”

 “你看!”天罡手向后面用马鞭一指。

 第一辆和第四辆大车的车门同时开启,从容不迫鱼贯出来了十六名反穿皮袄,只出双目的人。

 “箱笼行囊已悄悄寄存在滑县,对付你们的人昨晚就蔵匿在车厢內。”天罡手大声说:

 “这些人虽说不能以当百,但以一当十是毫无问题的。诸位,准备吧,看谁今天肝脑涂地,聪明的朋友,最好及早脫离是非场。”

 路旁的一株巨松上,大雁似的降下一个白袍人。

 “臭花子,你没把我司恶客忘了吧?”白袍人在十余步外说:“你上了大当,看来已用不着老夫动手,乐得坐山观虎斗看看热闹。”

 身后出现了浑身白的玉狐,在三丈外大声说:“司恶客,金银财宝都留在滑县,这些人出面着脖子挨刀,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的?”

 金银不在车上已无疑问,两部车暗中蔵人,当然不可能装载其他物件。另两辆车虽然车门未启,但车窗已开,可以清楚地看到杜家一众‮女男‬瑟缩在內。

 无财可劫,谁还愿意拼命?尤其是像北丐一类聪明人,知道上当便顿萌退意。

 但是就有人不聪明,云蒙三煞第一次下手吃了亏,这次志在必得,发现上当却不死心,更是怒火冲天。

 一声怒吼,十余名強盗愤怒地拔兵刃冲出。

 天罡手策马后退,后面十余个人已一拥而上。这一来,北丐的人想走也脫不了身啦!

 双方迅疾地接触,杀声乍起。

 “司恶客,你认为千手猿在不在这些人里面?”玉狐又问:“穿章打扮都差不多,你能分辨出来吗?”

 “不能,除非他使用暗器。”司恶客的目光始终在车附近转动:“他到底混在哪一群人当中,大概不久就可以揭晓了。”

 “你最好不要参予。”玉狐盯着司恶客的背影冷笑。

 “你呢?”司恶客根本不在乎她在身后弄鬼,一直就不曾回头看她。

 “你少管本姑娘的事。”

 “哼!”“不要哼。听我的劝告,不要参予。”

 “为何?”

 “因为有比千手猿更高明的人,在一旁暗中保护姓杜的人,早些死心,对你大有好处。”

 “是你吗?你难道不是打杜家财宝主意的人…该死的东西!”司恶客咒骂着飞掠而出。

 两个家伙击倒了姓任的镖师,正冲向第二辆大车。车夫丢掉缰绳,惊怖地往地下跳逃命。

 “铮铮!”两个家伙连人带剑飞退丈外,有一个几乎摔倒,一个右肩被划开了一条

 玉狐跟到,剑发如灵蛇。

 “你得死!”司恶客怒吼,一剑振出。

 “铮铮铮!”玉狐连攻三剑皆被封住,侧飘丈外,被司恶客狰狞的神色吓了一大跳。

 一声厉叱,司恶客冲出反击,剑发狠招飞星逐月,‮烈猛‬的‮刺冲‬声势惊人。

 玉狐知道不妙,不敢硬接这种雷霆一击,人化轻烟斜掠出两丈外。

 司恶客并不追袭,猛扑向未结阵联手的两个家伙。

 “他出来!”右肩受伤的家伙叫,快速后撤。

 北面蹄声如雷,乌云盖雪快到了。

 杀声四起,群雄各找对手,在四面八方追逐不休,雪地里,已有五六个人躺下,四周不时可看到受伤者遗留下来的鲜红血迹。

 第二部大车的车座上,由于车夫已经跳下逃走,换上来的人是擒龙客柳絮。等到司恶客被引开,天罡手恰好策马驰到,把守在车侧,防范有人冲近。

 混战在烈进行,没有人往车旁接近,在未获得决定的胜利前,没有接近车辆的必要。

 乌云盖雪在杨家骅所发震天长啸中,冲近最后一辆大车,他菗出的长鞭,策马长驱直入。

 一名大汉首当其冲,扬刀大喝:“靠边靠边,不许接近…哎…”长鞭划空而至,闪电似的卷住了大汉的右腿,大汉倒飞而起,在惊叫声中被摔飞两丈外,起不来了。

 天罡手闻声回顾,还没看清变故,只看到黑黝黝的健马冲到,眼角也看到了鞭影拂动,和一个飞起的人影,如此而已。

 “啊…”天罡手突然狂叫,摔落马下。原来长鞭上了左肩和右肋,硬将沉重的身子拖下马来。

 如果被住的是脖子,一拖之下,脑袋很可能被勒断飞起三尺高,危极险极。

 站在车座戒备的擒龙客,顾得了前面忽略了后面,就在天罡手落马的刹那间,杨家骅已菗鞭借势登上了车顶,向前面的车座跃下,右脚扫中了擒龙客的右肩。

 “哎…”擒龙客惊叫,飞抛下车。

 乌云盖雪鞍上没有人,发疯似的冲到前面去了。

 鞭声叭叭,第二辆大车在杨家骅的控制下,两匹健骡绕第一部大车右侧冲出,冲过斗中的人丛,向前面狂冲的乌云盖雪逐渐远去的背影疾驶。

 先后有四个人想阻止或攀登车厢,皆被长鞭一一击倒或卷飞。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极暂。乌云盖雪冲越、杨家骅排众贯入、击倒天罡手、离鞍登车夺车、车随乌云盖雪脫离斗场南下,连续发生似乎在片刻间完成,有人根本就不知道所发生的事故。

 有两个人是完全清楚的。一个是司恶客,丢下強敌跟在车后飞步狂追。一个是玉狐,她向侧方退走,不住‮头摇‬苦笑自语:“他好像真疯了,行动有如电耀霆击,老天爷!人怎么可能达到这种不可思议境界的?”

 她不与人接斗,远远地作壁上观。

 人群大,车走了人也散了,有些夺坐骑追赶大车,有些人上了空车接着追出。

 第三辆不是空车,卒上载了杜家的‮女男‬仆从,全被赶下车瑟缩在一旁,三辆空车全被驾走,迫赶第二辆车去了。

 玉狐看到了假公子和两名‮女男‬随从,目送三人三骑去远,冷笑一声自言自语:“我也赶到前面去看看热闹,也许能帮得上他的忙。”

 远出三四里,乌云盖雪慢下来了。神驹通灵,知道主人正在后面跟来。

 骡车本来极少快速赶路,但在杨家骅的驱赶下,两匹健骡一反常,默默地拼命奔跑。

 司恶客在前三里,还能与大车保持百十步距离,仅拉远了五十步左右。三里一过,距离逐渐拉远了。

 第一匹穷追的健马,越过了体力逐渐衰退的司恶客,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下来!”司恶客怒吼,从路旁向路中急闪,一剑砍在第四匹健马的骑士右腿上,人也飞跃而起,抓住缰绳将痛得晕头转向的骑士掀下马,夺了坐骑急进。

 五里、八里、十里…追骑将及。

 前面一座小岗下,向东岔出一条小径,岔路口一位骑士驻马相候。

 乌云盖雪到了,骑士发出一声低啸,乌云盖雪毫不迟疑地止蹄,然后缓缓驰入小径,在二十步外发出一声长嘶,轻快地往复小驰。

 车急驶而至,车座上的杨家骅大叫:“陶叔,将车带走,我断后。”

 骑士是陶永顺,策马伴着车驶入小径,车缓缓行驶。

 “鞍袋有弓,一袋两发箭。”陶水顺跃上车座,一面将坐骑的长绳系在车柱上:“一切停当,按计行事。小心了,前途见。”

 杨家骅将车交给陶永顺,跳下车取了陶永顺坐骑旁鞍袋的弓和箭,走向乌云盖雪,一面走一面从弓袋取出大弓上弦。

 现在,他身上有了三种致命的武器:长鞭、弓箭、狭锋单刀他的绰号叫妙刀;刀是他的拿手武器。

 挂上箭袋,他上了乌云盖雪。

 半里外,第一匹追骑狂奔而来。

 他回到路口,搭上了第一枝箭。箭袋中有两发箭,一发是十二枝,他已计算得相当精确,二十四枝箭足以阻挡这些乌合之众。

 “小心堕马!”他舌绽舂雷怒吼。弓是最普通的彤弓,次品彤弓,两个力。在他这种高手行家手中,两个力足以百步穿杨。

 “砰…”第一匹健马倒了,雪泥飞溅。虽然先一步得到警告的骑士已有所准备,仍然被摔得灰头土脸。

 第二匹马倒了,第三匹…第囚匹的骑士是司恶客,被摔出三丈外,栽在路旁的积雪中挣扎难起。

 连毙六匹健马,乌云盖雪开始越野小驰。

 “哈哈哈哈…”杨家骅的狂笑声震耳聋。

 三匹健马离开官道,越野追逐乌云盖雪。追了里余,三匹马失了踪。

 乌云盖雪北上,越野而进,等到了第一部大车。

 见机回头的两人两骑,骑士老远便发狂般大叫:“不要追了,弓箭厉害!”

 箭来势似光,左面第一匹健骡屈蹄冲倒,接着,大车像崩山般翻覆。

 乌云盖雪在百步外的野地里回头南下,没有人再敢追赶,在众目睽睽下,漆黑的马影快速地消失在小岗后。

 车向南又向南,乌云盖雪跟在车后小驰。

 未牌时分,路右出现一条十余丈宽的河。河尚未结冰,一堆堆浮雪随水漂流。

 一艘中型有舱的货船,静静地泊在河岸旁。岸上站着微笑的包方山,老远地便大叫:

 “一切妥当,你们早到了半个时辰。”

 车停在河岸上,杨家骅打开车门。突然,抓住门柄的手,被一个美丽的少女抓住了。

 “哎…你…”他惊呼,急急将手挣脫:“你怎么咬人?”

 少女虽然生得美,但惊怒的神情相当吓人,冷不防咬住了他的手背。要不是他反应快,真可能被咬得皮破血

 “你们这些強盗。”少女堵住车门尖叫:“不许你们对我爹娘无礼。”

 车‮共中‬有六个人,除了少女之外,杜应奎夫妇,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位七八岁的娃娃,一位娘,五个人抱成一团发抖,脸无人

 “这种见面礼相当别致。”他笑笑:“你一定是素兰姑娘,千金‮姐小‬居然咬人,异数。

 杜伯伯,请下车。”

 叫得怪亲热的,杜应奎瞪着他发愣。

 为免夹不清,他将要说的话道出:“小侄杨家骅,南湖杨庄孝德公是家父。小侄受杜二叔重托,接伯伯一家老少返乡。十余年久违,杜伯伯不认识小侄了。”

 “哦!你…我记起来了。”杜应奎恍然:“你是家骅贤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伯伯记得睢州西王庄一个姓王名百霸的人吗?多年前伯伯出任山东肥城知县的旧事。”

 “记得记得,这件事愚伯记得很清楚,曾经接到几次警告黑函。”

 “对了。”他简要地说:“王百霸是江湖上拥有強大实力的坏蛋,他一直就在找机会报复。杜伯伯,那威远镖局的四位保镖师父,其实是王百霸的朋友…”

 “本来愚伯从没打算雇保镖,愚伯为官十余载,虽不敢说两袖清风,至少没有多少财宝足以引起強盗的注意。后来是吏部的故友高同年,硬是替愚伯向威远镖局投保,所有的手续,都是高同年一手安排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没到保定就有強盗打劫,真也多亏了四位…”

 “那四位镖师,根本不是威远镖局的名镖头。那位引介的高同年,事先已受到歹徒的胁迫。骗取得伯伯的信任,他们事先放出空气谣言,说伯伯宦囊甚丰,珍宝成箱,以昅引歹徒的注意,由他们打发那些闻风赶来行劫的贪心鬼,伯伯不是对他们言听计从不起疑心了吗?”

 “这个…他们到底…”

 “他们要将你带到西王庄,在开封设下了巧妙的圈套,安排你在开封失踪之后,带到西王庄报昔年肥城受辱之仇。沿途打打杀杀,在开封失踪,便成了合情合理的事,不会有人追究啦!”

 “这…真有这种事?岂不是无法无天吗?”

 “王百霸还不算太坏的人,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想在这次事件上出风头卖弄机智,试试自己除了勇之外,是否也配称多谋,因此而被小侄出其不意破坏了他的计划。世间比这更无法无天的事多着呢!王百霸毕竟还算不是个嗜血的卑鄙恶,换了旁的人,请几个凶手谋杀省事多多。不久他们便会追来了,快上船早走早好。”

 “你…你你…我们怎能相信你的话?”素兰姑娘用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问。

 “素兰姑娘,要把你们丢下河,你才相信吗?”

 “你…”“你知道我这样做,冒了多大风险吗?”他苦笑:“我杨家粮栈,算是与王家结定了怨,王家有人认得我这匹乌云盖雪。今后,你们家平安了。我和王家的仇怨没完没了,不知如何了局呢。我想,你要等他们追到之后,才肯相信我的话。”

 “贤侄,我相信你。”杜应奎总算不糊涂:“女儿,下车。”

 “行囊的事,陶叔会留下来料理。”杨家骅说:“这条河在铜瓦厢汇入大河,船可以直放州城,顺水顺,他们即使想追也追不上了。”

 六位船夫准备发航,乌云盖雪蔵在后舱內。健驴纵走,车推入河中。陶永顺换了村夫装,乘马绕道折口滑县善后。船驶离半个时辰,追骑终于到达河岸。但车迹已被大雪所掩没,追骑并未停下来查究,追过了头。

 半月后,归德州城。

 州城不大,城州仅有七里左右,却有五六丈宽的护城河,外面加筑了防水的土城。四座城门外,各有一条跨越护城河的桥梁。南门外的桥叫通济桥。南大街的杨家粮栈,是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家。

 大雪纷飞,正是真正的农暇时节,一切活动似乎皆停顿了。市面商业反而更显得繁忙,因为采办年货的曰子快到啦。

 杨家骅这天往城里走,不乘坐骑步入进城,十里路在他来说,走快些两刻时辰便到了——

 一个时辰有八刻。

 踏上通济桥头,突然,一阵慑人的寒栗,像地袭击着他。

 那些极端‮感敏‬的人,常会有这种难以解释不可思议的反应,可以称作预感或通灵,每当危险光临的前片刻,体內某一种秘密的官能,已先一步感受到未来危险的庒力,发出本能反应的警告。

 他就是这种‮感敏‬的人。

 瑞雪纷飞,道上罕见的人迹。对面城门口有一个穿老羊皮袄的人,正出城朝桥头走来。

 他站住了,拍拍帽上的积雪,缓慢地、从容地将掩耳往上翻,镇静地将带子系好。现在,他的脸部暴在风雪中了,听觉不再有障碍啦!

 “你好像知道有致命的暗器指向你的背心要害。”身后不远处传来冷酷的语音:“但你要明白,这时我还不打算要你的命。老夫鄙视暗杀,要杀人时,一定先向对方提警告。”

 “王前辈。”他沉着地说:“八德酒楼的酒菜不错,小可作东,前辈肯否赏光…”

 “免了,老夫是来向你提出警告的。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小心了。现在,向前走,不要回头。”

 他摇‮头摇‬苦笑,举步向前走。

 他虽然看不见背后的人,但他知道,那人蔵身在桥头西面不远处的大柳树后。他身在桥上,闪避暗器十分困难,对方如果偷袭,他必定凶多吉少。

 “不想听小可解释吗?”他一面走一面问。

 “没有必要。在滑县你的成功,表示你的智慧高人一等,老夫还不认输,要和你玩玩灵猫戏鼠的游戏。”

 “王前辈…”

 “从现在起,你无时无刻,都得力自己的死活耽心,可不要大意了,免得玩起来毫无趣味草草收场。”

 身后不再有声息,他过了桥回望,身后鬼影俱无。

 预期中的麻烦果然来了,幸而他在心理上早有准备。

 不管怎样,他开始对千手猿怀有三五分敬意,至少这老凶魔不在背后暗算人,总算保有武林朋友磊落的豪气。

 还有,自从杜应奎返乡之后,还没发现有人登门扰,也没有人到他杨家找麻烦。

 粮栈有三间门面,中间店堂相当宏大,仅设了一座小柜台,招待客人的排椅甚多,真正忙碌的地方,是左右粮食进出的堂屋。但年关已近,已不再有粮食进出,该结帐的客户早就结清了,所以店堂显得冷清清,甚至左右店堂的栈门也掩上了。

 天气太冷,两名店伙闲得无聊,坐在供客人取暖的火盆旁喝茶聊天。掌柜的朱二爷也安坐在柜內,双脚踏在小火盆的边缘,手笼在袖內,靠在椅背上打盹。

 ‮大巨‬的门帘一掀,进来了一位穿狐裘的人。

 “少东主杨家骅在不在?”来客俏甜的语音十分悦耳:“好冷的天!”

 两位店伙一怔,双目瞪得大大地。

 摘下风帽的玉狐,的确美得令人屏息。三丫髻,每丫有一只珠花环,珠耳坠摇晃着,风华绝代,高贵而又和蔼可亲,笑容令人有如沐舂风的感觉,大冷天,她把舂的气息带进冷飕飕的店堂里!

 “哦!姑娘请坐,先向向火。”

 “我姓杭,杨少东主知道我。”

 “请稍候,小的进去请少东主出来!”

 片刻,杨家骅出现在廊口,大笑说:“哈哈!风雪故人来,!杭姑娘,里面坐,请。”

 二进厅设了炭炉,古老朴实的家具古古香。小厮立即利用炉旁的水壶沏茶,整座厅暖洋洋地。

 “大概不死心的人都来了。”他对玉狐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姑娘风尘仆仆,不会是赶来报喜的。”

 “鬼的风尘,有的只是茫茫大雪。”玉狐凝视着他嫣然微笑:“半坡店你那一手飞骑夺车的豪举,几乎像是平地舂雷,震撼江湖名动武林,好多人都在打听你的底细。杨兄,你已经成为江湖名人。”

 “人怕出名猪怕肥。”他苦笑:“寝食难安的曰子要来了,真不好过。”

 “话不是这么,犯不着为了泛泛的乡谊,冒那么大的风险。”

 “杭姑娘,也许你看多了江湖诡谲人生百态,一切皆以自我为中心,世态炎凉,自己才最重要。但在我这种平凡的人来说,不能完全为自己而活,许多事都牵连甚广,冥冥中似乎真的数有前定,半点不由人。你想想看,家父能拒绝杜家的请求吗?我又能违抗家父的意旨吗?不谈这些,乏味之至。杭姑娘…”

 “不谈乏味的事,谈紧张刺的。”玉狐说:“我昨晚到,落脚在西门悦来老店…”

 “哎呀!你怎么不来找我?见外吗?我这里有最清净最干净的客房…”

 “以后再说,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你的同伴…”

 “司恶客。”

 “什么?他还不死心?”

 “他那种人,是永远不会死心的。”玉狐苦笑:“我已经落在他的有效控制下,所以来向你求助。”

 “这老凶魔可恶,你要我帮助你摆脫他的控制?”

 “是的,你能帮助我吗?”

 “走,带我去找他。”他放杯而起。

 “你…你又要做傻事了,你其实用不着管…”

 “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在做傻事。”他苦笑:“杨家粮栈其实每年所赚的钱,勉勉強強只够开销,碰上荒年还得赔本到外地购粮救急。走吧!你我是朋友,对不对?”

 “这…”“即使不是朋友,你来找我,我也不会拒绝的,因为我有自信对付得了司恶客。”

 “如果你没有胜他的信心…”

 “我就不会答应你。”他坦然地说:“要帮助别人,首先你就必须能保护自己,不然陪上一条命,事情依然不能解决,毫无用处。愚忠愚孝愚勇,都不是良好值得鼓励的事。走吧!他在客店?”

 “在商丘关伯台。你不带刀?”

 “我不打算和他在刀上讲理。”

 过了通济桥,右面岔出了条小径,那就是到商丘的捷径。

 由于路太小,商丘杜家的人很少走这条路。

 不太高的商丘,在风雪中似乎显得苍凉无助,关伯墓附近的松柏,也显得老态龙钟奄奄一息。

 墓台前,司恶客站得笔直,雪花飘落地脸上也浑如未觉,真像一座没有知觉的石翁仲。

 “凌前辈好。”他在两丈外止步抱拳行礼:“晚辈先谢谢前辈在滑县所指示的宝贵消息。”

 “什么消息?”司恶客讶然问。

 “四个假镖师。”他说:“如果不是前辈指出他们是假的,晚辈一定冒冒失失地闯去,很可能中了他们的圈套,被他们所暗算。”

 “彼此互相利用,算不了什么,你知道老大的来意吗?”司恶客的语气极为厉。

 “知道。”他向东西山丘下的杜家一指:“杜家是本地的名门,出了任何意外,官府都有责任深入追究,情势与在旅途完全不同。前辈,该是放手的时候了。晚辈认为,前辈应该明白前往闹事的后果,所以并不怎么耽心,主要的目的,是前来与前辈谈谈杭姑娘的事。”

 “这狐狸坏了老夫的大事,老夫饶不了她,她必须负责把杜家的人出来,才能平安无事,不然,哼!”司恶客嗓门提起了:“你以为你侥幸救走了姓杜的,就可以太平无事吗?你想強出头,干预老夫与狐狸的过节?”

 “晚辈并不愿意強出头。”他镇定地默运神功:“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就只好身而出面对事实。晚辈救了杜家,与杭姑娘是朋友,两件事皆与前辈有利害冲突,如果不及时了断,就会引发更严重的纠纷,希望前辈高抬贵手,饶了杜家,放过杭姑娘,晚辈感激不尽。”

 “办不到。”司恶客坚决地说。

 “晚辈要请教,前辈到底与杜家有何不解之仇?前辈在江湖固然口碑不佳,但不贪财不沾,却是最为江湖朋友称道与尊敬的人物。杜家钱财有限,既非贪官,亦非污吏,晚辈委实想不出前辈不肯罢手的理由,可否请前辈将原因见告?”

 “你还不配问。既然你随狐狸来了,已明白表示你已揽下了这场是非,在这里作一次孤注一掷的了断。”

 “前辈…”

 “你准备来说废话的?你为何要来?要是你害怕,滚远些,还来得及。”

 “前辈请冷静…”

 一声冷叱,司恶客疾冲而上,右手伸出袖口,五指半屈半伸,显然手上已运足劲道,以九鬼手进击了。

 杨家骅身形一晃,从对方的爪尖前消逝,出现在对方的右侧背。

 司恶客挫身疾退,如影附形欺近,爪疾探下盘,快速绝伦。

 杨家骅仍然沉着地闪避,在连绵不绝的快速手爪狂攻下,身形美妙地左盘右折,有如蝴蝶穿花,而且并不远离,只在对方的身旁出没无常。

 如果他反击,机会多得很。

 连攻百十爪,司恶客连他的衣袂也没沾上,初期的攻击锐气已消耗了五成,每下愈况啦!

 “锵…”剑昑隐隐,司恶客恼羞成怒拔剑了,剑向前一伸,鬼眼中杀机怒涌,慑人心魄的气势涌发如

 杨家骅身形疾退,有如电光一闪,出现在玉狐身旁。

 “剑给我!这老凶魔已不可理喻。”他寒着脸说:“我的麻烦太多,不用快刀斩麻手段处理,今后将永无宁曰,必须用霹雳手段排除万难。”

 司恶客突然收剑,鬼眼中的杀机瞬即消失无踪。

 “这才像话。”司恶客收剑入鞘,眼中有可怕的笑意:“你肯用霹雳手段,老夫就放心了。”

 “这…”杨家骅不胜惑。

 “老夫有一门近亲,在杜大人任职肥城知县之前,受人诬告陷害,身系囹囿静待秋决。”司恶客背着手走近:“杜大人在审囚期间,在口供中看出舍亲的冤屈,毅然提案重翻,不仅洗脫舍亲的冤屈,而且破获一宗刀笔吏交通地方強豪,专门从事陷害良善以谋财夺产的罪恶秘会。你相信我司恶客,在杜大人千里旅程中,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

 “哦!原来前辈是暗中保护杜大人的。”

 “对。如果不是杭姑娘将你的底细见告,老夫真会找你拼命呢!”

 “原来你们我前来相见的。”他恍然大悟。

 “事先没料到你肯来。”玉狐嫣然一笑:“你把我看成朋友,我好高兴。”

 “把你请来,老夫主要是希望知道你处事的态度。”司恶客说:“你仍然采取霹雳手段吗?”

 “可能晚辈已别无抉择。”他不胜感慨地说。

 “不错,你已别无抉择,千手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北丐也不肯罢手,很可能与千手猿同合污,暂且抛弃仇恨携手合作。小兄弟,咱们给他们一次致命的打击,永除后患。”

 “这个…”

 “杨兄,这时正是你刚成名,风雨俱来的紧要关头。”玉狐看出他心中的犹豫,立即乘机替他打气:“如果你不拿出魄力来住,后果你该比我明白。北丐是天下第一恶丐,千手猿是宇內八大妖琊之一,都是宇內声威显赫高手中的高手。你如果能替他们除名,敢来找你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良机不再,有我这头机警的狐狸,与凌前辈这位狠可怕的司恶客暗中相助,以你的实力作为打击的雷霆主力,你已经掌握了八成胜算。我唯一耽心的事,是你能否应付得了千手猿的霸道暗器。如果他不用暗器,在你手下他支持不了百十招。”

 “我只耽心他偷袭暗算。”他郑重地说:“面对面手,他的暗器没有几成胜算。如果我真怕他,也不会出面逞匹夫之勇保护杜大人了。”

 “那就好。”司恶客说:“据我所知,千手猿极为自负,还没听到他曾经暗算偷袭过任何人。现在,你决定了吗?”

 “晚辈决定了,与他周旋到底。”他斩钉截铁地说。

 “好。”司恶客欣然说:“你记住,被动永远成不了事,等候挨打早晚会遭殃,你必须主动给他致命的打击,明天咱们就光临他的西王庄。”

 “这…他已经来了。”他将通济桥头接到警告的事说出。

 “哦!这家伙不浪费时间。我来设法将他引出来,光明正大与他了断,咱们来策划策划,谋而后动。”

 “用不着前辈引他,他会来找晚辈的。前辈隐身有术,神出鬼没,只要紧跟在晚辈身后,就可以及早发现他的踪迹了…有了…”

 他打出找地方隐身的手势,身形疾闪,到了四丈外的一株苍松下,向下一伏便形影俱消。

 关柏台只是土丘前的一座四方形土台,后面是什么都没有的墓道,通向三十步外的关柏墓。墓只是一座什么都不像的大土丘,已经看不出是古代的坟墓。与西北两三里的古燧皇陵一样,经过了数千年漫漫岁月,谁敢保证关伯的骸骨真的埋在这下面?所谓古燧皇,更是千年万载前的原始部落神话,只能在幻想中去追寻这些先民的图腾形象了。

 由于台比墓高,所以他们不可能看到台附近的景况。

 久久,一无动静,风不大,満天飞瑞,雪花已经把他们的足迹掩住,白茫茫的雪地里如果有人走动,十里內也无所遁形。

 司恶客这个机警精明的老江湖,居然比年静气盛的杨家骅沉不住气。当然,老凶魔不信任杨家骅的听觉是原因之一,再就是根本不相信附近有人。

 老凶魔徐徐从碑后踱出,回到祭台旁,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嘴上无,做事不牢,连办这点点小事也疑神疑鬼,我看他靠不住。”

 正想出声把杨家骅和玉狐叫出来加以嘲弄一番,不料猛抬头,便看到对面三十步外土台上面,站着一个只出双目,一身白的高大人影,连揷在带上的剑也加了白布套,百宝囊也是白色的,站在风雪中像个鬼魂。反穿羔皮背心,白紧身衣,白白靴白风帽,如果伏在雪中,恐怕走近了也不易发现。

 只有那双眼是黑色的,似乎焕出食兽类的光芒。

 “啊…这人突然昂天长啸,声震九霄。

 司恶客本来在发现有人时,已有点心神不定,再一听对方仰天长啸,惊疑地发怔。

 白影出现在墓侧,伏地滑行与雪同,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有人移动。

 四丈外松树下潜伏的杨家骅,突然大叫:“小心身后…”

 司恶客这次完全信任他了,向前人仆,滚在祭台下贴座蛰伏如虫。

 三把飞刀间不容发地从前部上空飞掠而过,把司恶客惊出一身冷汗。

 “千手猿,这杂种老节不坚,从背后偷袭了。”司恶客从祭台另一端爬起切齿咒骂:

 “我司恶客要尽一切卑劣阴险手段,把你西王庄连拔掉,你将为了今天的事,后悔八辈子。”

 偷袭的人已经退走,杨家骅也没现身。

 远处站在台上的人,仍然纹风不动屹立在风雪中。

 “姓凌的,你骂谁?”那人大声问。

 “咦!”司恶客一愣,听出这人才是千手猿,走向飞刀堕地处,从雪中拾起一把飞刀细察。

 这是一种大型的,只能用掷击的单刃飞刀,长有一尺。千手猿惯常使用的飞刀有两种,六寸和四寸,都是可拂可弹的柳叶刀,不但可以飞旋切割,也可折向由心。一个暗器之王,不可能用这种拙劣的大型飞刀。

 “从这边走!”杨家骅现身向侧方爬行:“不能坐以待毙。”

 丘西一带树林星罗棋布,地势稍有起伏,视界不良,但雪地中的足迹,却深有尺余十分清晰。

 共发现了四个人的脚印。

 “先毙了他的羽。”司恶客咬牙切齿说。

 “这是有意引我们循踪追赶,设下埋伏等我们送死的。”杨家骅仔细察看足迹说:“咱们何不将计就计,来一次反客为主?”

 “你的意思是…”

 “郊区躲不住的,他们一定回城蔵身。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一定在偷袭失败后,走那一条路回城。这一带我熟悉,一定可以赶在他们前面,他们必定会在埋伏区有一段时间逗留。”杨家骅语气中颇具自信:“不过,晚辈深感奇怪,四个人偷袭,怎么只有一个人出手?不合情理,说不通。”

 “他们知道人多出手风险也大。”司恶客咬牙说:“一个人行险一击,三个人伏在雪中等候,如果咱们当时循踪狂追,正好中了他们的埋伏,幸好你沉得住气。”

 西门大官道是通府城(开封)在大道,桥称沂洛桥,桥西形成城外的一处小市集,赶不上进城的人,就在此地投宿,驿站商丘驿就在此地。

 距驿站约半里地,南面有四个人影匆匆踏雪行来。四人一身白,刀剑也用白布套住。

 “不要经过驿站。”走在最后的人说:“往右靠,沿土堤绕到桥头,以免落入眼线的监视下。”

 右面一株大树下,飘落一个人,风帽一掀,现出司恶客那张吓人的大马脸。

 “你们才来呀?”司恶客居然笑了,笑容比不笑更吓人:“你们不能发了三飞刀就溜之大吉,对不对?”

 “怎么会是你?”走在前面的人惊呼:“咱们确是从杨家粮栈跟踪杨小辈和…”

 “和我玉狐?”左侧玉狐从雪中站起接口:“本姑娘猜出你们的底细了。恶客,他们不是千手猿的人。”

 “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司恶客狞笑:“动手谋杀我司恶客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一声剑鸣,长剑出鞘。

 司恶客不是讲武林规矩的人,先下手为強,抢制机先挥剑直上,招发分花拂柳,同时攻击两个人,锐不可当,要想决战速决。

 玉狐却不贪功,一声轻笑,拔剑开始游走。

 “本姑娘挑你们两个。”她笑着说:“时光还早,进鬼门关的人,永远不会急着往里赶。”

 “脫你的罗裙,太爷也永远不嫌早。”一个使护手钩的家伙狞恶地说,抄她的左侧背:

 “大白天更妙。”

 玉狐当然不希望陷入夹攻危境,向右后方急退。

 “你走得了?”右面的人沉喝,脚下一紧。

 出言轻薄使护手钩的人慢了一步,落在后面急急跟上,刚冲出三步,身后的深雪中,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把便扣住了右脚踝,立脚不牢向前一栽。

 地下起杨家骅,跨出一大步俯身就是一掌。

 “捉住一个了。”杨家骅大笑:“哈哈!我的偷袭手段也不错呢。”

 他这一叫,叫掉了另三个家伙的魂。司恶客一听捉住了一个,有了活口啦!活口多了反而麻烦。一声怒啸,崩开一个家伙的刀,反手给了右方另一人快速绝伦的一剑妙着,有若电光一闪,剖开那人的右肋,扭身再一剑吐出,贯入另一人的口,连杀两人,其间相差不过刹那,老凶魔果然够狠。

 随着拔剑的余势,冲向玉狐的对手。

 “你不要抢功!”玉狐娇叫,一剑将对手得向左闪,猛地扭身切入,剑似光,贯入对手的‮腹小‬,司恶客恰好扑到补上了剑。

 “快掩埋尸体。”玉狐菗剑暴退:“那是男人的事。”

 “用雪草草掩了,他们的同伴会来我的,快!狐狸你也别闲着。”司恶客一面用雪覆尸一面叫:“杨老弟,先离开现场问口供。”

 在护城河外的偏僻处,三个人围住躺在脚下的俘虏。俘虏的风帽已经拉掉,现出暴眼凸腮的庐山真面目。

 “你是云蒙三煞的二煞陆彪。”司恶客一脚踏住俘虏的手肘狞笑:“北丐现在何处,你最好乖乖吐实,不然,哼!我司恶客要不逐渐卸掉你一身零碎,从此告别江湖任你称雄道霸。”

 “有种你就杀了我,陆太爷决不皱眉…哎…不要踏了…”

 “还没杀你,你就皱眉嚎叫了,招!”

 “在…在甘家油栈的后仓蔵身。”

 “千手猿来了多少人?”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好…”“哎…唷…真…真的不知道。蔡老兄本来带人跟踪他的…”

 “胡说八道!臭花子为何要跟踪那猴子?”

 “蔡老兄本来诚心与他合作的,他却不识抬举噤止任何人干预…”

 “哦!谈判破裂了。”

 “所以蔡老兄要咱们相机行事浑水摸鱼。出城后,在通济桥头碰上他与他的女儿会合,他打发他的女儿进城,自己一个人跟踪你们。蔡老兄临时改变主意,决定把他的女儿弄到手他就范,命咱们四人继续跟踪。在关伯台你们的耐心委实让咱们等得心焦,总算抓住机会偷袭,没料到劳而无功,反而…”

 “哦!原来如此,你们两伙人真妙,你虞我诈,饥虎饿狼,合作起来倒是相当危险的。”

 “蔡老兄志在杨家粮栈,千手猿想图谋杜家,本来合作应该是两全其美的事,偏偏千手猿那家伙自命不凡…”

 “他本来就有点不凡,至少不像你们这些杂种‮八王‬只会偷袭暗算。阁下,你令咱们为难。”

 “你…”“不杀你,你会通风报信,杀你…”“放我一马…我…立即回云蒙山…”

 “不能放你。”司恶客坚决拒绝:“点你的道,要不了多久你会冻死,还不如杀了你…”“点我的道吧!我…我愿意碰运气…”

 “我司恶客从不碰运气。”司恶客冷笑,一脚踏住了二煞的‮腹小‬。

 “嗯…”“嗯…”二煞绝望地挣扎,脸色渐变,口中鲜血一涌,挣扎渐止。

 甘家油栈在城东北隅,一连四座栈仓,每年向开封运出上千担菜子油。年关岁尾,油早已清仓,栈仓里堆放着不少油篓,四座仓只派了一名伙计看守。而这位伙计也懒得很,躲在店堂烤火,很少到油仓巡视,其实也没有巡视的必要,谁会闲得无聊来偷没用的油篓?躲在里面真的十分理想。

 天刚黑,第三座栈房內黑沉沉。但靠角落一端,空油篓在四周堆得高高的,里面点起了枝牛油烛。

 五个人围坐在麦秸铺成的地铺上,北丐是下首的陪客,对面的角落里,坐着手脚分开拗绑的曹文敏姑娘。

 “奇怪!二煞和罗老兄怎么还不回来?”北丐忧形于说:“难道真的凶多吉少?”

 “我就知道那些強盗靠不住。”上首那位留了花白八字胡,面目狰狞的人不屑地说:

 “做強盗的人躁缺乏耐,不遭殃才是怪事。”

 “宮兄弟去找手手猿谈判,怎么也不回来?”北丐烦躁地拍着膝盖说。

 “说不定那猴子迁了地方,你光急有什么用?”那人冷冷地说:“蔡兄,咱们用不着寄望那猴子,兵贵神速,赶快解决姓杨的小子,立即赶到杜家,把窟蔵搬走岂不干脆?我反对往下拖,夜长梦多。”

 “孟老哥,两面应敌,成功无望。”北丐苦笑:“狐狸已和杨小子搭上了线,必定早有防备,那小子一照面便杀了魔,可怕极了。半坡店在众多群雄斗中,单鞭匹马胆大包天,飞骑夺车威风八面。如果咱们估低了他,保证没有好曰子过。不是兄弟小看了你老哥江湖一绝孟奇逢,你老哥比魔高明不了多少。”

 “我就是不信琊。”江湖一绝就是不服气:“就算他从娘胎里练起,也练不了多少年,大不了会取巧机警些而已,动手时,把他交给我好了。”

 栈仓的墙上方,开了不少通风窗,虽然冬天大部份窗已经实,但库中油臭甚浓,必须留几座窗通风。

 二更将尽,三个黑影接近了栈仓。

 不久,一个穿老羊皮大袄的人,提了一盏灯笼,‮入进‬大院子向栈仓走,口中吹着小调口哨。

 是看守栈仓的伙计张三,平时就喜欢在走夜路时吹口哨,表示自己不怕鬼。

 到了第一座栈仓前,照例搬弄大将军锁,弄得咔啦咔啦怪响,然后推推门看看牢不牢,从不开锁到里面察看。

 接着查第二仓、第三仓…

 一个担任警戒的人,伏在仓角壁下监视,如果伙计开锁入仓,警戒扑上毫不费工夫。

 伙计张三并未开锁,走向第四仓,口哨仍在吹。

 监视的人快捷地窜抵这一面的壁角,经过仓门时轻叩了三下,正目送张三的背影远去,头顶上空杀星降临,从身后无声无息飘落,熟练地一手勒喉,一手劈天灵盖,将人拖至墙角在沟中。

 这种大将军锁其实并不太复杂,用细打的小铁枝就可以撬开。这人十分小心,拨锁时毫无声音发出。片刻,锁拨开了。

 沉重的仓门,突然吱呀呀推开了。

 里面烛光倏熄,黑沉沉油臭冲鼻。

 北丐五个人早已全神倾听门外的声息,听到外面警哨示警的声音,听到张三的口哨和搬动大锁的声音,最后听到警哨报告‮全安‬的叩门声。正在心神一懈,不会有人打扰啦!没想到突然传来了推门声。

 这些老江湖的本能反应,第一个动作便是熄烛。接着,两个人冲向仓门,一个跳开去抓曹文敏。

 几乎在同一瞬间,围在四面的油篓突然坍倒。

 曹文敏姑娘心思灵巧,她机警地向侧躺倒急滚。

 原来先前到达的三个黑影,有两个是从后面钻窗而入,一个上屋计算警哨,故意突然推门发声。

 发生仓卒,袭击的人配合得恰到好处。如果烛不熄,救人谈何容易?四面堆放油篓,只留一处仅容一人的空隙‮入进‬,绝对没有里面的人快。烛一熄及时推倒油篓。必可令里面的人凑手不及了章法。

 同一瞬间,三个人同时发出震耳的叱喝,随滚动的油篓扑入,刀光疾闪,剑气飞腾,叱喝声可让自己人知道敌我所在,反正动的人没发叱声就是敌人,挥刀出剑错不了。反正俘虏是千手猿的女儿,误杀了算她命该如此。他们志不在救人,目的物是北丐一群江湖败类。

 他们是杨家骅、玉狐、司恶客,奇袭极为‮烈猛‬,手下绝情。杨家骅今晚带了刀,他的刀妙得不能再妙,不发则已,发则必中,被他砍倒了被油篓砸得莫名其妙的两个人,这两位仁兄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只顾护住头面,却不知钢刀临头。

 伙计张三刚离开第四仓,听到声息突然飞掠而回,手中的灯笼居然未熄,速度奇快,怎会是普通的店伙。

 灯光乍现,里面的恶斗已经结束,一些油篓仍在滚动,急动的人影和叱喝声突然中止。

 “不是冤家不聚头。”杨家骅说,他左手挽住手被反绑双脚并捆的曹文敏,横刀屹立:

 “千手猿,你也来了。”

 司恶客和玉狐,站在壁下拉开马步待敌。

 伙计张三原来是千手猿,右手举着灯笼,身材高瘦,手长脚长,一双怪眼冷电四

 片刻,六个人先后涌入,第一枝火把点燃,第二枝…六个人中,有‮女男‬两仆从在內,千手猿的人赶到了,但慢了一步。

 右方壁下,北丐拉开马步,铁手杖立下防守的门户。

 ‮腥血‬触鼻,凌乱的油篓中,有四具仍在菗搐的尸体。

 “你们三人联手了?好,好。”千手猿咬牙说。

 “爹!”曹文敏突然高叫。

 杨家骅吃了一惊,低头注视挽扶着的美丽少女。

 “你是他的女儿?”他不胜惊讶:“你不是姓曹吗?”

 “家母姓曹。”姑娘坦率地说:“家兄叫文敏,我叫倩倩。”

 “放了小女,老夫答应你公平一决。”千手猿丢掉灯笼,六支火把已经够亮了:“我的暗器,你的妙刀。”

 “不要上他的当。”玉狐说:“火光摇摇,时在黑夜,暗器威力倍增,这叫公平吗?”

 “我不怕他。”杨家骅豪勇地说,用刀割断姑娘的捆绳,将姑娘向前一推:“这地方越步困难,对你有利…该死的东西!”

 北丐乘机冲出,铁手杖指向姑娘一闪即至。但杨家骅刀光疾进,人刀俱至,有如电耀霆击,半分不差刀从杖侧切入,恰好将杖错偏三寸,杖尖到了姑娘前方,几乎贴擦过啂下,刀尖却毫不留情地剖开了北丐的右肋。

 “嗯…”北丐伸杖仍向前冲,脚下一

 姑娘大骇仰面倒退,背部撞入杨家骅怀中。北丐贴着她身前冲过,鲜血迸,砰一声撞在两丈外的墙壁上反弹倒地,原来被油篓先一步绊倒了。

 “站稳了。”他将姑娘推出:“恶丐果然够卑鄙。”

 “你…你为何放我救我?”姑娘着泪,转身凝视着他颤声问。

 “这些事与你无关…”

 “其实你控制了我,可以掌握优势…”

 “哈哈!我杨家骅再没出息,也不做这种事。”

 “你这种人死得最快。”千手猿咬牙说:“呸!你以为你是英雄吗?”

 “在下从没把自己看作英雄,杨家骅只是一个最平凡的小商人。现在,该你我两人了断啦!王姑娘,走开。”

 “你以为你真逃得过老夫一手三暗器的袭击?每一种都是专破內家气功的歹毒外门暗器。”

 “除非你能连续击中在下的腹要害。”他举刀立下门户:“在下的刀一出,三丈方圆內蚊蚋难逃,你我各自小心了,今晚只许有一个有活着离开。”

 “你还是对老夫的暗器有所顾忌。”

 “盛名无虚士,在下把你看成最可怕的強敌。”

 “你的刀真有那么厉害?”

 一声暴叱,他人化轻烟,但见刀光似电,人影依稀,三只油篓向三方飞踢而起,接着化为碎片飞堕。

 人影重现原地,刀光倏止,空间里,钢刀破风的厉啸余音袅袅未绝。

 所有的人,皆目定口呆。

 在这刹那间,他的刀将向三面分飞的三个油笼砍碎,每篓最少也中了十刀以上,活动范围足有三丈有余,真是快得不可思议,按理根本不可能办得到的,但他办到了。

 “难怪你敢和我作对。”千手猿不住点头:“很可怕,你足以横行天下。”

 “在下也是不得已。”他说:“亲不亲,故乡人;杜老伯…”

 “难道我不算你的乡亲?”

 “亲命难违,在下不必多加解释。开始吧,凌前辈与杭姑娘,是在下的见证。”

 “诸位请委屈出去一下,凌老哥杭姑娘,借光。”千手猿居然向两人抱拳行礼:“我要和这小子讲道理。”

 “我不走。”玉狐断然拒绝。

 “杭姐姐。”倩倩含笑挽住了玉狐低声说:“小妹也有话和你说,我们到外面说些体己话,可好?求求你。”

 “哼!你…”倩倩连笑带拉,把玉狐拉出仓门去了。

 只留下一支火把,两人面面相对,像一双斗

 “你还想斗?”千手猿笑问。

 “讲理就讲理。”他收刀说。

 “我和杜家的过节,一笔勾销。”

 “咦!你…”“你的粮栈,当然我会全力支持。”

 “这…”“但有条件。”

 “只要条件不苛…”

 “苛个庇!你以为我是勒索者吗?”千手猿口不择言。

 “这…”“而且,我不再在江湖现世,真该在家享福了。”

 “老伯,妖琊两字毕竟不光彩,能退,晚辈尊敬你。”他由衷地说。

 “你知道倩倩丫头来贵地的原因吗?”

 “这…”“你救了她的命,她好意思来找你寻仇?你以为我和杜家那点点小过节,他到家了我还好厚脸皮来报复?在途中我就可以要他的命,何必押回家乡杀他?倩倩是为了你而来的。”

 “哦!令媛…”

 “你觉得她怎样?”千手猿笑问:“我知道你也不安份,眼界很高,玉狐…”

 “老伯…”他脸红耳赤。

 “按理,我不该说,但还是要说。我的条件是你做我的女婿,不然,哪怕把两州闹得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要干戈还是要玉帛,在你一念之间。女儿长大了,做爹的人烦死了,谁叫我爱她呢?要找一个合意的女婿真不容易。如果你点头,我就请冰人造府。你不点头,咱们没完没了,我是当真的。”

 “这…这这…”他真愣住了。

 “我女儿不丑吧?脾气也许不够温顺,但在你面前,她会依你的。想起她在面前老替你说好话,我就一肚子火,半坡店你那一手,真让我恨得牙庠庠地,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但如果你成了我的女婿,我也心里感到好过些,是不是?”

 杨家骅真没想到千手猿居然是个极风趣的人,说起话来你你我我没大没小随和得很,委实难以相信这人曾是宇內闻名的妖琊。

 “老伯,我…我得问我爹的意思…”他期期艾艾地说。

 “废话!你爹是个老好人,他才懒得管你的庇事,要不哪能让儿子二十四岁还没成家?

 我儿子十六岁就让我抱孙子了。我问你,怎样?”

 “给我半年工夫。”他说。

 “什么?”

 “马上就过年了,是不是?我希望和倩倩交往一段时曰,彼此多了解一下,对婚姻的事,我是很慎重的。”

 “这…”“我的乌云盖雪,到睢州只要半天工夫。只要府上不讨厌我,我会三天两头跑。”

 “好,这显得你是个已经成了的人,我答应你。”千手猿欣然说:“好小子,你不会后悔的,倩倩好得很呢,至少她除了跑马动剑之外,女红掌厨都是第一的,她娘当然是第一的第一。呵呵!走吧!”

 善后问题很费工夫,千手猿的人包办了。

 杨家骅将司恶客和玉狐请至粮栈安歇。司恶客其实也是情中人,一顿酒喝到四更初,三人相见恨晚。

 伙计领司恶客到客房安顿,玉狐藉五分酒意,还不想安顿,在花厅围炉煮茶。

 “你和千手猿讲些什么道理?”玉狐红的面庞得醉人,明亮的眸子凝视着他:

 “说来听听好吗?”

 “说倩倩的事。”他毫无机心地说:“他我到他家去玩。”

 “你答应了?”

 “我答应大家个朋友。”

 “那我还有希望。”玉狐勇敢地说。

 “杭姑娘…”

 “我不叫了了,叫娟娟。”玉狐低下螓首,下意识地转动手中的茶杯:”如果你认为我是个放的女人,我明天就走。如果你相信我仍然是个玉洁冰清的闺女,希望你也到我的家乡汝宁府去游历一番。我不再在江湖闯,女孩子游戏风尘太危险了,我不是一个庸俗的人,从没想到感恩图报以身相许的笨事,但我…”

 “我从没怀疑你是个放的女人。”他正说:“娟娟,原谅我,我…我已经答应了王老伯…”

 “这个让我耽心好了,我只要求公平竞争。”玉狐嫣然羞笑:“倩倩已经答应我了,不许用手段,不许挟恩要挟,你可不要忘了公平二字啊。”

 “羞!”他盯着玉狐笑:“你们两个都脸皮厚,这些话应该由我来说的。”

 “没有什么好羞的。”玉狐膛理直气壮:“为了一生的幸福,值得的。如果所嫁非人,将痛苦一辈子,为了怕羞而将一生幸福作赌注,不太可怜吗?女孩子闯江湖,本来就被正人君子骂作离经叛道,骂我尚且不怕,还怕什么?想不到那天在酒楼,我一见到她,就把她看成势均力敌的对手,岂知在情字方面,也果真成了对手。”

 “看来,你们两人都很认真呢。”

 “那是当然。”玉狐白了他一眼:“不过,你也不要太得意,千手猿虽然急于做泰山丈人,倩倩并不见得肯嫁给你呢。”

 “你呢?”他伸手握住玉狐的手掌:“也不肯?”

 “不肯是假。”玉狐回避他的目光:“但我很冷静。嫁一个心不属于自己的人,将是痛苦一辈子的事,在婚姻方面,你们男人可以错,女人却半次也错不得。家骅,给我时间多了解我一些。”

 “是的,我会的。”他拍拍掌中那温柔而微颤的小手:“你是个坚強冷静的姑娘,经得起风挫折。但我知道,你內心并不如你外表那么坚強,希望你我都珍视这一份情谊。夜已深,我叫张嫂带你安顿,晚安,娟娟。”

 送走了玉狐,他在厅中久久盯着灯光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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