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四宝擂台
轻舟泊在夷陵州的水西门外,天色已近黄昏。
玉狐林玉娘钻出门外,眼中涌起欢乐的神彩,盯着山坡上的小小州城自语道:“冤家,我来了!你躲不开我的。”
她绰号玉狐,可知定然是个美娇娘。
二十岁出头,成
女人的风韵极为动人。
瓜子脸白里透红,一双晶亮的媚目可魂勾摄魄,樱桃小口极为
人。
九月天,金风微带凉意。
她穿了一袭玉
的劲装,外罩翠
大氅,
下
出一段剑鞘,一看便知是个闯
江湖的女英雌。
轻舟来自荆州,只有她一个客人。
码头上人群
成一团,客货上下不停。
南北码头共泊了上百艘船。
南码头皆是从三峡下来的,北码头则是从下江来的船。
她笑了,笑得好媚。
接着似乎感到自己失态,收敛了笑容,向船伙计说:“船家,请替我把行囊带到北门绎雪楼的如梦居。”
船伙计反而将她的行囊放下,苦笑道:“姑娘请见谅,咱们船家照例不负责携送行囊。”
“什么,你…”“姑娘请不要生气,码头马上有人下船替姑娘送行囊上岸。”
“哦!也好。”
跳板尚未搭妥,岸上已轻巧地跳下一名健壮的脚夫,笑嘻嘻地向船家举手打招呼,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姑娘的行囊,就大踏步登岸行去。
行囊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而已,重量仅一二十斤,提在手中轻飘飘地。
她将大氅紧了紧,掩住
人的
体,也掩住身上佩的剑,紧了紧头上的花布包头,缓缓的踏上跳板。
脚夫将她的行囊往地面一放,向她伸出一只大手,五指收放三四次,她不理会手势,也不懂手势,说:“替我送到北门降雪楼附近的如梦居。”
脚夫竟然不长眼睛,凉凉一笑说:“城门旁有人替你送。”
她柳眉微蹙,意似不悦,但并未发作,伸手取行囊。
脚夫伸脚一拨,将行囊拨开,不住开合的手,直伸至她的
前,说:“你还没给脚钱,能取行囊?”
“哦!你要脚钱?”她不解地问。
“当然。”
“你并没替我将行囊送到地头。”
“我替你提上码头。”
“哦!好像有道理。”她说,并取出一串钱递过。
脚夫盯着她手中的一吊钱,撇撇嘴,不屑地说:“你给我这一吊钱,要来买水喝么?”
嫌少,小意思,她问:“你要多少?”
“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就这样从船上提上码头?”
“对,快给!”
银子她不在乎,但像这种硬讨的无礼态度,她却实在受不了。
但码头上人多,她不愿变脸,笑道:“那么,你替我拿上去。”
“拿上去?”
“对。我再自己提下来,省一两银子。”
脚夫怪脸一翻,沉声道:“小娘子!你少给我穷开心,在下还得到别条船去钱赚。一两银子是你们这些有钱人该给的规矩,你给不给?”
“哦!硬要,不给怎么样?”
“我给你丢下水去,你自己去捡。”
她心中冒火,冷笑道:“丢丢看!”
脚夫也火了,俯身去抓行囊。
“叭”一声暴响,她一耳光菗出。
脚夫狂叫一声,扭身摔倒叫:“反了反了…”
她一脚踏住脚夫的右掌,冷笑道:“你瞎了眼昏了头…”
“哎哟…伙计们,来哪…”
脚夫狂叫,无法将手掌出拔,痛得狂叫不已。
立即围上来几个脚夫,有人叫:“这女人好凶,把她丢下江去!”
她猛地一把抓住脚夫背领,抓小
似的提至近水处,将人向江里抛,转身向前叫抛她下江的脚夫点手叫:“你过来,你。”
就凭她单手抓人提起来向下抛这份能耐,再加上大氅前襟已开,
出劲装与佩剑,已把脚夫们吓唬住了。
“老天!”要将她抛下江的脚夫脸色苍白地叫,扭头溜之大吉,其他的人也一哄而散。
她提起行囊,在众目睽睽下排众而出。
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同时指手划脚地议论纷纷。
码头至城门口仅五十步之遥。
城门口附近的脚夫,早已看到码头上发生的事故,二十余名挟了扁担的脚夫,似乎早已严阵以待,磨拳擦掌,跃跃
试。
码头北面,施施然过来一个穿青袍的青年人,剑眉虎目,隆额朱
,雄健英俊,脸色如古铜,手挟一个长布卷,气概不凡。
身后,跟着一名提行囊的脚夫,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
青年人脚下甚快,不久便赶上了林玉娘,在距城门口十余步,泰然地超越而行。
他从北码头来,可知也是从下江乘船来的,但他的客舟泊在北面,路林玉娘的轻舟停泊处约有五十步,因此虽知道码头上曾经发生事故,并未留意,人也太多,他并不知林玉娘大发雌威惩脚夫的景况,只感到沿途的人向姑娘指指点点,不免心中狐疑而已。
但一看姑娘佩了剑,亲自提着包裹,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因此疑云尽消,泰然赶路入城。
好奇心人皆有之。
他入城后,在城门內侧止步,向跟在后面的脚夫说:“你先走一步把包裹送至客栈,我等会儿就来。”
说完,
给脚夫二两碎银。
脚夫只要有银子到手,一切遵命,难下笑脸道谢,将银子揣入怀中,提着包裹走了。
青年人站在右面的告示牌前,一面看着贴在上面的各种告示,一面留意城外的动静。告示牌上有一张是州衙贴出的赏榜,起首的一行大字写的是:“捉拿三峡巨匪大魁…”
常格是银子五百两,死活不论。
这种榜在夷陵州,像是家常便饭,但效果并不大。三峡悍匪甚多,杀人越货平常得很,官方兵勇调动困难,沿途千峰万峦数百里方圆的无尽山区,数万大军捉不住一个悍匪,只有任令匪徒逍遥法外。
但为了应付苦主,不得不虚应故事的出告示悬赏捉拿匪徒。
林玉娘袅袅娜娜到了城门口,两旁支着扁担的二十余名脚夫,互相一打眼色,开始移动拦住去路,虎视眈眈,一个个成了怒目金刚。
走路的人知道要出事,纷纷走避。
林玉娘心中有数,将行囊向脚下一丢,淡淡一笑,盯着
面拦住去路的为首挑夫,粉脸上杀机怒涌。
脸上的颊
可看出她在笑,但眼中毫无笑意,冷电四
,这种英委实令人心中发
。本来是个
如花朵的动人美姑娘,这一笑却成
很诡秘可怖的吓人女娇娃。
她的目光,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魔力。
为首的脚夫不由自主打一冷战,悚然退了两步。
她扫了众人一眼,
笑着问:“你们谁想行凶?站出来给我看看。”
两名脚夫一
膛,扁担一横,拦住去路,其中一人说:“你要行凶!该先打听打听咱们夷陵州的规矩。”
“你想怎么?用扁担打我?”
“你如果不赔偿咱们的损失,咱们就对你不客气。”
“哦!不客气给我看看。”
挑夫扁担一抡,便待劈来。
人丛,突然钻出一个文弱书生,青衫飘飘,手持一把折扇,眉目清朗,面白
红人才一表,修长的身材显得轻飘飘风吹得倒,轻巧地排众而入,蓦地沉喝道:“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曰,城门口要道,竟敢向一位妇道人家行凶?反了!”
挑夫怪眼一翻,怪叫道:“书虫,滚你娘的蛋!你管什么狗庇的闲事…”
话未完“叭”一声脆响,书生的折扇出其不意地挥出,如同电光一闪,快极,菗在挑夫的左颊上,暴响震耳。
挑夫骤不及防,向后急退,大叫一声,以手掩额几乎摔倒。
第二名挑夫大怒,大喝一声,一扁担扫来,声势汹汹,很有力道。
书生手一伸,便抓住了扫来的扁担,右手的折扇再闪,呼啸着拂过挑夫的鼻尖。
鼻尖飞落丈外“噗”一声撞在一个看热闹的闲汉
口,方向下坠地。
“哎哟…”挑夫狂叫一声,丢掉扁担骇然后退,断鼻处血如泉涌。
众挑夫大惊,却还有一个冒失鬼不信琊,扁担倏吐“毒龙出
”凶猛无伦,扎向书生的
膛。
书生在手用夺来的扁担轻轻一拂“得”一声桃开刺来的扁担,顺势向前一伸,搭住了挑夫的右肩,轻轻向下庒,喝道:“跪下!该死的东西。”
挑夫怎敢不跪?双膝一软,脸无人
,重重地跪下了。肩膀好像要垮啦!
呲牙咧嘴像是不胜负荷,跪下后肩膀仍缓缓向下沉。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众挑夫眼睛雪亮,谁也不敢再妄动,有人叫:“快去叫老大来,这书虫扎手。”
三名青衣泼皮排众而入,领先那人壮实高大,敞开衣襟,
出
茸茸的壮实
膛,双手又
向挑夫们大喝道:“
!
个鸟!我一下子不在,你们就随便胡搞起来了。瞎了你们狗眼,你们知道这位公子爷是谁?”
话说得
野,声
俱厉,确有震慑的功效。
挑夫们吃惊地向后退,一个挑夫说:“老大,这家伙…”
“闭嘴!”
“是!是!老大。”
“你们想找死,也该挑个好曰子。在银扇书生凌公子面前递爪子,你们是活腻了不成?”
众挑夫脸色大变,惊然后退。
银扇书生凌若天,是荆州府江上大豪混江龙凌壁的大少爷,手中一把旦夕不离身、四季皆在手的九合银丝怪折扇,在大江南北未逢敌手,名号响亮,在江湖道上声誉甚隆。但他甚少在外走动管闲事,经常与学舍的士子昑诗作对舞文弄墨。
当然,他的读书
底有限得很,但舍得花钱
朋友,昑风啸月颇有一套,学舍中那些每月领三斗米的穷士子,看在钱份上不得不奉承他。
夷陵州是荆州府的属州,近在咫尺,可说是混江龙的院子。
凌大少爷前来夷陵走走,像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散步,谁还敢在他面前撒野?除非这人真的活腻了。
老大挥手赶人,喝道:“还不向凌公子赔礼,混蛋,要我打断你们的狗腿么?混蛋!”
众挑夫怎敢不遵,纷纷丢了扁担抱拳行礼赔不是。
老大行礼笑道:“公子爷请原谅。这些混蛋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小的将好好管教他们。公子爷尚请海涵。”
银扇书生也丢了扁担,放了挑夫,笑道:“小意思,回去说他们一顿也就算了。哦!你认识我?你是…”
“小的陈权,去年曾经在荆州访友,混了个把月,因此认识公子爷。”
“哦!原来如此。你们走吧。”
“是,公子爷刚到么?”
“是的,刚到。我的船就在前面。”
“小的请公子至宾馆安顿…”
“不必了。我有事,你请吧。”
陈权行礼告退,临行并将看热闹的人赶散。
林玉娘一直在旁含笑俏立,等闲人散去,方冲银扇书生嫣然一笑说:“凌爷,早知你在本地具有如此权威,我该在荆州登门拜访,借尊府的船前来夷陵岂不免掉多少麻烦?”
银扇书生呵呵笑道:“在荆州你找不到区区在下,在下是从三峡下来的。哦!失礼失礼,还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呢,在下凌…”
“凌公子若天,我没记错吧?”
“姑娘…”
“小女子姓林,
名玉娘。”
银扇书生一怔,欣然道:“原来是玉狐林姑娘!失敬失敬。久闻芳名,只恨无缘识荆…”
“今曰幸遇,幸何加之…”林玉娘学他的口吻往下接。
银扇书生大笑,俯身提起她的行囊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姑娘果然美绝天人,词锋犀利。在下领路,替姑娘找地方安顿,如何?”
林玉娘笑道:“不敢当,谢谢你,我已有地方安顿。安顿后,再向你道谢,如何?”
“姑娘在何处安顿?”
“北门终雪楼旁的如梦居。”
银扇书生一怔。问:“咦!是不是金眼鹰葛南洲处?他为何不派人前来接你?”
“我不认识金眼鹰…”
“但你找他…”
“我有朋友在那儿落脚。”
“哦!我带你去,走。”
“谢谢,有劳了。”
“能为姑娘效劳在下不胜荣幸,不必客气,请随我来。”
两人并肩入城,有说有笑状颇亲密。
青年人仍在城门看告示,直待两人去远,方冷冷一笑,扬长而去。
青年人到了平安客栈,先前提行囊的脚夫在店门外相候,
上笑道:“大爷,小的已遵嘱
代店家,替大爷订了一间上房,行囊已经
柜了。”
青年人又赏脚夫一锭银子,说声谢谢,入店而去。
不久,他出店向北街走,信步而行,悠闲地浏览这座位于山坡上峡口第一座大城。
街道有不少坡,走不了多远便有石级,两侧的店铺由于街道窄小,门面都不大,光线很差。
登上一座石级,
面看到一块大招牌,上面有五个朱红大字:曹家糕饼店。
店面可真不大,他走近柜台,一名店伙含笑招呼:“大爷,买绿豆糕么?小店…”
“买两盒云片糕,一盒山楂糕。”
“请稍候…”
“慢着。”
“小的听候吩咐。”
“我要的是夹心寿字云片糕。”
店伙一怔,说:“小店的白玉云片全湖广有口皆碑,可没有夹心寿字云片。云片不时兴夹心的…”
柜內的一位中年店伙急趋台前,先向店伙挥手说:“你怎么把财神爷往外撵?快先进去里面张罗,这里交给我招呼。”
店伙困惑地入內而去,中年店伙向青年人颔首笑道:“小店的云片福禄寿全有,客官你是要寿字夹心?”
“对,寿字夹心,外加福禄。”
“多少?”
青年人伸出三个指头,若无其事地说:“七盒,缺三。”
中年店伙取来一盒云片糕,递过说:“子,青云坊董家小巷口。”
青年人丢下一吊钱,淡淡一笑说:“子,青云坊董家小巷口。谢谢。”说完,缓步出店而去。
子夜,静寂的山城。
青云坊在州城东北隅,董家小巷是幽静的住宅区。
子初,一个花子已蹲在小巷口相候。
青年人脚下轻灵。幽灵似的走近了小巷口。
小花子像受惊的鹿般,一蹦而出,扣指连弹三声。
青年人脚下一慢,干咳了两声。
小花子走近,低声问:“早,是杜爷么?”
“早,子正。请领路。”
“请随我来。”小花子说,往巷內一钻。
在一座內院秘室中,一灯如豆,椅上坐了三个人,青年人杜爷是其中之一,坐在客座上首。
主人是个花甲老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外表毫无老态,用低沉的嗓音说:“老弟台,你想要什么?”
“老前辈,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晚辈要老前辈鼎力相助。”
“呵呵!你老弟的事,老朽当全力以赴。”
“四宝擂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朽只知道是有一批来路不明的人,摆下的要命擂台。四宝是酒、
、财、气,內情颇不简单。”
“擂台名很绝。”
“确是绝。”
“內情如何?”
“这个…恐怕老朽无可奉告,抱歉。”
“老前辈的看法是…”
“老朽认为那是可怕的陷阱,老弟台不去也罢。”
“有朱堡主的消息么?”
“抱歉,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不瞒你说,老弟以前所说山西摩天岭的事,江湖朋友皆认为是无稽之谈,相信的人寥寥无几呢。”
“哦!这也难怪。那次活着离开的只有几个人,现场又被一把火烧光,难怪无人肯信的了。哦!玉狐林玉娘今天到了贵地,老前辈你已经知道了么?”
“知道,她是金眼鹰的贵宾。”
“那次女判官俞黛姑娘之所以前往摩天岭,是应玉狐之邀而前往应约的。”
“真的?”
“晚辈对玉狐一无所知,老前辈能否把她的底细见告?”
“好!请听我说…”
青年人杜爷静静地听完,笑道:“晚辈要在她身上下些工夫,这是条最好的线索。”
“可是,她会不会认识你?”
“我想不会…”
“不是你想,而是必须作最坏的打算。”
“这…”“你可以易容变嗓。不然,万一被她认出你的身份,不是自投罗网?”
“呵呵!江湖朋友认识晚辈的人并不多,不必易容,只须改装变嗓便可。谢谢老前辈赐助,容图后报。晚辈告辞了。”
送走了青年人杜爷,老人向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青年小伙子说:“怎样?你看这人如何?”
小伙子摇头摇,有点困惑地说:“师父,徒儿看不出他有何过人的地方。平易近人,毫无笑傲江湖震慑人心的气魄,不像是江湖传说中神出鬼没的旷世奇人。”
老人呵呵笑,意味深长的说:“孩子,平凡中方显出伟大。真正的英雄,决不是三头六臂喝一声天地变
,手一动天崩地裂的神。等你出外历练时,便知道成名立万得来不易了…”
话未说完,老人老眼放光,神光炯炯注视着花窗,寿眉轩动,哼了一声喝道:“朋友,何不进来一谈?”
“啪!”窗闩突然自行折断。
“吱呀呀…”窗门徐徐推开。
窗外夜黑如墨,一无所见。
冷风飒然,灯火摇摇。
小伙子倏然而起,长剑出鞘。
老人伸手虚拦,低喝道:“不可鲁莽。”
黑影一叫闪,像飞入一头枭鸟,无声,却速度奇快。
老人也倏然离座,抓住椅旁的山藤杖。
“笃!”飞行物落在桌上,是一只高有一尺的皮制不倒翁,但形式虽是不倒翁,面型却是个青面僚牙的三眼恶鬼,以五彩绘制。灯光下显得
森可怖,神秘诡异。
不倒翁着桌,立即开摆摇摆动,腹內发出的笃的笃怪响,摇一摇,响一声。
鬼面的眼睛,也随着低昂摇摆而眨动,伸出僚牙的大嘴,也随着
张开合,像是活的。
室中寂静如死,只有不倒翁的怪声有节拍地响动。
鬼气冲天,
森可怖。
老人脸色大变,须眉皆张。
小伙子一个箭步到了桌旁,伸手便抓。
“慢!”老人叫。
“师父…”
“这是
山鬼王的信物。”老人悚然地说。
不倒翁仍在摆动,仍在的笃怪响。
小伙子急趋窗下,正想向外跳。
“吱溜溜…”
外面传来了可怖的鬼啸。
老人迅捷如风,纵近窗台,一把抓住小伙子向侧急闪,低喝道:“快进密室…”
话未完,一阵腥风从外刮入,呼啸有声。
老人的手刚伸向壁灯灯台架。
金芒似电“噗”一声轻响,灯台架上多了一条金鳞耀目,黑环纹怵目的尺长异蛇,身躯卷搭在架上伸出
卵大的三角形顶上有冠的大头,呑吐出半尺长黑色长信,令人
的怪眼,死盯着老人跃然
动。
这条蛇不但色彩可怖,头与身大小怪得不成比例,且腥气扑鼻令人
呕。
老人的手僵住了,进退失据。
小伙子猛地举腕,想一剑劈向怪蛇。
怪蛇的头随剑移动,黑信呑吐转急。
老人手缓慢地收回,低喝道:“不可!剑对付不了这畜生,剑挥出你死定了。”
“师父,这是什么?”小伙子问。
“金角铁甲蛇,蛇魔的杀人毒物。孩子,我们大劫临头。”老人惨然地说。
“的笃!的笃…”不倒翁仍在摆动发声,令人感到头皮发炸。
金角铁甲,昂首吐舌,腥气益浓。
密室的秘门无法开启,老人的眼中涌起绝望的神色,一咬牙,向窗外喝道:“两位既然找上门来,何不入室一谈?”
一声鬼啸,灰影穿窗而入,眨眼中,室中便多了两个相貌狰狞的灰袍老人。
左首老人桀桀笑道:“阁下不愧称天地双灵,完全摸清了咱们俩的底细,果然名不虚传。我
山小鬼王万分佩服。”
右首的蛇魔手点蛇皮杖,也怪笑道:“你天地双灵朋友満天下,消息灵通,満腹江湖秘辛,见闻广博,武林动静与江湖诡秘,你是无不通晓,咱们自然瞒不了你。你躲得好紧,外人如无中人引介,必是不得其门而入,见不到你这位武林首屈一指的元老名宿。”
“但仍然瞒不了你们两位。”天地双灵沉静地说。
“呵呵!你阁下狡兔九窟,真不易找。”
山鬼王怪笑着说,笑声中充満得意,意思是说:你狡兔九窟蔵得秘密,我们仍然将你找到,棋高一着。
天地双灵淡淡一笑,问:“两位夤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山鬼王脸一沉,
森森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有事就教。”
蛇魔桀桀怪笑道:“我这人直肠直肚,说话开门见山。咱们来找你,是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说得太多。”
“哦!老朽好像没说有关两位的任何一句闲话。”
“但你却着实妨碍了别人。”
山魔王冷冷地说。
“是有关四宝擂台的事么?老朽对这件事陌生得很,至今仍然所知有限,所知并不比一个江湖后辈多。”天地双灵坦率地说。
蛇魔大为不耐,向
山鬼王道:“少磨牙,咱们把来意告诉他。”
“对!告诉他。”
山鬼王拍拍佩着的剑鞘说,扫了四周一眼道:“咱们此来,与你商量一件对你我皆有好处的事。”
“老朽请教。”
“咱们要你永远不要再说话,永远不要再打听别人的隐私。这样,你我都有好处。”
“你是说…”
蛇魔接口道:“如果你又聋又哑又瞎,大家都有好处。”
山鬼王又道:“在你又聋又哑又瞎之前,有一件事要问你,刚才出去的那位年轻人,是何来路?”
天地双灵沉声道:“老朽无话可说,无可奉告。”
“你非说不可。”
“我天地双灵不是这种人。”
“不说你得死。”蛇魔声
俱厉。
天地双灵哈哈狂笑道:“老夫年届古稀,死了不算短命,死吓不倒我的。信不信由你。”
蛇魔举起蛇皮杖,击地发声冷笑道:“在下却是不信。”
金角铁甲身躯急转,突然凌空弹
而出,像是电光一闪,扑向天地双灵。
天地双灵大喝一声,手一抄便抓住了金角铁甲,右手的山藤杖一挥,击中了灯台架,口中喝道:“华儿快走!”
灶台下突现一座暗门,灯光倏熄。
金角铁甲一口咬在天地双灵的小臂上,身躯一转,便脫出了掌握。
平时,天地双灵一抓之下,碗大的巨石也碎如粉末,但却握不住金角铁甲。
“师父…”华儿狂叫。
“快…走…”天地双灵凄厉地叫。
黑暗中,华儿奋身一滚,滚入秘门內,门向下降。
黑暗中,
山鬼王一掌向秘门拍去。
但晚了一刹那“嘭”一声大震,強劲绝伦的掌风击在门上,门纹丝不动,原来是铁叶门。
火折子一晃,火焰跳跃。
天地双灵脸色泛及,坐倒在地,哈哈狂笑,笑声凄厉刺耳,令人闻之
骨悚然。
山鬼王用剑撬门,叫道:“快弄开门,斩草除
。”
“哈哈哈哈…你们枉费…心…机…哈哈哈…”天地双灵一面狂笑,一面叫。
桌上的鬼面不倒翁仍在摇摆,仍在发出的笃的笃令人心胆俱寒的怪声。
金角铁甲在天地双灵身上游动!
两个老魔挖掘铁门,有砖石纷落。
天地双灵的笑声余音袅袅,气息渐弱,终于,他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吁出他在世的最后一口气。
门撬开了,下面是一条黑暗地道,出口在小巷的
沟上方,小巷中黑沉沉,鬼影惧无。
两老魔站在小巷中,跌脚大恨。
“去追踪那个青年人。”
山鬼王说。
全城黑沉沉,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斗转星移,子夜已过。
如梦居在绎雪楼的东面不远,那是一座富丽堂皇的花园大厦。
內堂中灯火辉煌,主人金眼鹰葛南洲是个身材伟岸的中年人,有一双特异的火眼金睛。
客席上,美姑娘玉狐坐在一位年轻英俊的青年人身旁。
另一侧,坐着脸涌诡笑的银扇书生凌若天。
青衣青年人身穿的是青色劲装,高大魁梧,虎背熊
,英俊中透
出三五分傲气。
剑眉入鬓,目似朗星,玉面朱
,薄薄的嘴
紧闭着,
着一丝目空一切的傲世者笑容。
襟上,绣了一个银丝绣成的飞虎图案。
他,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俏郎君飞虎尚玉山。
这位爷是个江湖
子,亦正亦琊亦侠亦盗,自视甚高,狂傲任
,轻功拳剑造诣非凡。
玉狐显然对飞虎极为
恋,媚娇地说:“玉山,我看出你并不
我来。我千里迢迢前来看你,你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对付我,为什么?”
飞虎淡淡一笑,抿抿嘴说:“林姑娘,既然知道我不
你来,还问什么?”
“我要知道为什么?”
“哦!这…你要知道,这次我与南洲兄结伴往巫山见识四宝擂台,你知道有多少凶险?你来反而碍事,所以你是个不受
的客人。”
“嘻嘻!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我参予其事的了。”
“不错。”
“也就是说,你不是有意躲开我,仍然是关心我的,是么?”
金眼鹰接口道:“林姑娘,你们年轻人的感情纠纷,在下不好干预,局外人也不宜置喙。这次在下与尚老弟入川,兹事体大,可说凶险重重,九死一生,你就放他一马,让他自己决定一次好不好?”
玉狐媚目
转,笑道:“葛爷,女男间的事,你是个过来人,应该帮助我们才对。同时,我与你们结伴同行,多一个人可以多一分照应,有何不可?”
“林姑娘,不是在下小看你…”“葛爷,我玉狐的艺业,决不容许任何人小看我。”
“这…一群大男人,多了你一位美丽的姑娘同行,想想看,那方便么?”
“入川至巫山,沿途乘船,有何不便?”
飞虎尚玉山不耐地说:“不必说了。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反正还有不少时曰准备,以后再说吧。”
银扇书生突然呵呵一笑,向玉狐说:“林姑娘,这样吧,这条路在下是识途老马,如不嫌弃,何不乘在下的船一同前往?”
玉狐媚眼一转,计上心头,媚笑道:“是啊!我怎忘了凌爷是水上的大豪?这样吧,在未有其他的决定前,我预订下凌爷的船位了。”
“那是在下的荣幸,希望姑娘早作决定。在下保证姑娘沿途如意,心情愉快。”
“谢谢你,凌爷,你真好。”玉狐媚笑着说,送过一道情意绵绵的眼波。
人就是怪,女男间的感情更是怪。
飞虎本来对玉狐没有多少好感,原因是玉狐在江湖经常闹风
纠纷,玉狐死
着他,他反而觉得不值得珍视。
但今晚当着人前,杀出一个同样英俊出色的情敌,玉狐居然向银扇书生公然送秋波,他自然感到脸上无光,心中不是滋味,登时有点不悦,冷笑道:“凌兄是混江龙的爱子,大江这条水,可说是凌家水路沟,当然可以保证沿途如意心情愉快了。”
银扇书生呵呵笑,不介意地说:“尚兄,如果你老兄要船,请别忘了招呼兄弟一声。兄弟保证为尚兄效劳,三五条船兄弟尚可张罗。”
“谢谢,尚某不劳费心。”
“不用客气。那么,尚兄不介意兄弟伴同林姑娘前往巫山了?”
“林姑娘自有她自己的主见,在下不能越俎代庖代为决定。”飞虎悻悻地说。
玉狐心中大乐,接口道:“等我有所决定,再说好不好?”
银扇书生站起告辞,笑道:“天色不早,兄弟该告辞了。再不走,便得犯噤啦!明早再来拜访葛爷。林姑娘,明早在下前来邀请姑娘同游郭璞台,姑娘可否赏光?”
飞虎冷笑道:“凌兄明天不回荆州?”
“在下该回荆州么?”银扇书生针锋相对地问。
“凌兄不怕令尊倚闾而望?”
“尚兄是儿孤,无亲无故,没有父母倚闾而望,又怎知倚望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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