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光明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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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等于是给饭局定了调子,其实不用強调,这种场合,想谈工作也谈不了。这种饭局只是一个信号,是一种仪式。只是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某个圈子里的人了。叫到这种场合的人,你就是不想加入这个圈子,也由不得你。因为消息迟早会怈
出去,别的圈子一听你到过场,自然就对你有了戒备。
省委纪突然“双规”了住建厅副厅长、
组成员欧永革,和欧永革同时被带走调查的,还有计财处长邵新梅、城乡规划处长蔡学恭等人。
舆论一时哗然,人们的目光很快又聚焦到骆建新一案上。
据查,欧永革在担任海东省住建厅副厅长期间,先后收受万源地产、海润实业等五家地产公司巨额贿赂,为五家公司违规批地,制造假批文,随意调高小区建设容积率,同时在一起重大建筑全安事故中,为事故责任人开脫,包庇纵容开发商。
这五家公司都跟骆建新有关,欧永革是第一个被“
官”骆建新牵连进去的人。同时有消息说,计财处长邵新梅一直跟骆建新有染,在骆建新夫妇外逃中,利用住建厅账号,分五次向有关境外公司转款。在其办公室两个险保柜里,搜到民人币五百万元,美元三十多万。这些款都不是公款,邵新梅说是骆建新托她保管的。
几乎同时,委纪召开情况通报会,向有关方面通报,通过多方努力,已经查实骆建新夫妇在加拿大的蔵身地,目前正通过外
手段还有其他措施,积极劝说骆建新早曰回国
代问题,以争取宽大处理。会议快要结束时,于洋秘书递给朱天运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家店酒名称,还有到店酒的时间。朱天运暗暗收起纸条,步态沉稳地离开会场。
半小时后,朱天运到了店酒,于洋秘书站在那里,看到他,奋兴地奔过来,热情说道:“朱记书来得真早。”
“于记书到了吧?”朱天运边问边看四周,并没有熟悉的面孔。
“于记书还没来,在等大记书呢,不过卢组长他们已经到了,在楼上恭候朱记书大驾呢。”于洋秘书嘴巴很甜。
大记书就是赵铭森,朱天运知道这顿饭的特殊意义了,他快步到楼上,副记书何复彩正在楼道打电话,见他上来,急忙将电话庒掉,喜滋滋冲他道:“还怕您堵车呢,我从会场直接奔过来了。”
朱天运心里有那么一丝不快,何复彩不该一个人先到,不过又想,这种饭局,何复彩指不定知不知道他也能参加,遂笑着打趣:“你总是比我快。”
这话似乎有点味儿,何复彩一愣神,转而俏皮地说:“我快也是您这头带的快嘛,快进去吧,开了一下午会,想必记书您也累了。”说完抢在前面,替朱天运推开包房门。朱天运刚进去,住建厅纪检组长卢广宁还有省委纪第一副记书、监察厅王厅长就
向他:“朱记书好。”
“二位好,快坐,今天好热闹啊。”朱天运朗笑着,目光刻意在王厅长脸上多留了会。在他心目中,王厅长一直是郭长省的人,怎么今天?
何复彩大约意识到了这点,马上笑道:“我们打会牌吧,我跟朱记书打省上两位导领,怎么样,反正首长还没到。”
“好。”王厅长应了一声,主动找扑克牌。何复彩暗暗递给朱天运一眼神,朱天运明白过来。官场上随时有倒戈的,这不难理解。今天能到这包房的,相信不会跟铭森记书有二心。
四人愉快地打了一阵牌,于洋和赵铭森来了,后面跟着省委秘书长田中信。
“都到的比我早啊,天运也来了,好,今天这顿饭,吃起来一定热闹。复彩,今天就你一位女士,你替大家张罗,喝点白酒,我带头。”赵铭森跟别的高层导领不一样,明明知道大家对他和何复彩的关系起疑,但就是不回避,尤其这种场合,他更乐意把何复彩带出来。反倒让人觉得他跟何复彩之间光明磊落,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何复彩一阵风似的忙去了,大家依次落座,朱天运跟于洋一左一右坐在了赵铭森边上。赵铭森接过何复彩捧上的酒杯,说起了开场白:“没啥别的意图,就是请大家吃顿饭,最近大家都很忙,工作千头万绪,也很少有时间跟大家见面,我让于记书把大家叫一起,热闹热闹,也算放松一下吧。今天不谈工作,这是原则。以后我们要养成一个好的习惯,办公室谈的,绝不在私下场合谈。到了饭桌上,就一个目的,吃好。今天我买单,大家吃什么,只管点。”
这番话等于是给饭局定了调子,其实不用強调,这种场合,想谈工作也谈不了。这种饭局只是一个信号,是一种仪式。只是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某个圈子里的人了。叫到这种场合的人,你就是不想加入这个圈子,也由不得你。因为消息迟早会怈
出去,别的圈子一听你到过场,自然就对你有了戒备。
想到这,朱天运下意识地就将目光扫在了王厅长脸上,见王厅长很坦然,就觉可能是自己想歪了。
饭局的气氛非常好,赵铭森果然带头喝白酒,这是很少见的,大多的场面,铭森记书是滴酒不沾的,也反对别人喝酒。朱天运也喝不少,大家你来我往互相敬酒,又客气又诚心,不喝哪成?何复彩喝得更是双颊绯红,走路都要飘起来,不过终还是把握得好,没失态。这天的何复彩真就像服务员一样,把在座各位全都照顾到了,而且每个人面前都能说出极其到位妥帖的话,简直就像一支滑润膏,把大家弄得都很滋润。朱天运暗暗佩服,这女人,前程无量啊…回去的路上,朱天运跟田中信坐一辆车,借着酒劲,两个人云里雾里说起话来。
田中信说:“最近不错嘛,一连串动作,搞得人眼花缭
。”
“说我还是说别人?”朱天运故意问。
“怎么理解都成,只要不往我身上联想就行。”田中信也打着哑谜。
“酒多了,有点飘忽忽的。”朱天运也接着打哑谜。官场上这种哑谜打起来很有意思,有时能打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老兄能飘?飘的都是没重量的人,经不起风吹。你庇股沉着呢,只是没往下坐罢了。哪天坐下去,可是雷打不动,稳若磐石了。”
“我就怕一庇股坐下去,坐出一窟窿来。”
“那倒好玩啊,是窟窿就得让它陷下去,然后再把它补起来,老兄还差这本事?”
“就怕有些窟窿太大,补不上,等你教我两招呢,哈哈。”
“不敢,补不上就让它悬着,悬也
好的啊,还有热闹看,你说是不?”
“这话经典,经典啊,看来还是要喝酒,喝了酒想问题就是不一样。”
“那也要看喝谁的酒,哈哈。”
车子猛地刹住,朱天运才知道自己到家了。下车的一瞬,田中信往他手里
了样东西,到家一看,是件很不起眼的古玩,破破烂烂的,体积很小,造型有点像佛,但又绝不是佛,是什么呢?朱天运把玩半天,不明其意。田秘书长为什么送他这个?洗完澡觉睡时,忽然明白,这件古玩叫“渔翁归”他在某本书上看到过介绍。民间有老百姓将它供起来,祈祷远行的人平安,能顺利归来。
田中信是在提醒他,该让萧亚宁回来了。
第二天,朱天运就让秘书请来了萧亚宁的上级、海东进出口贸易公司董事长谭国良。谭国良进门就检讨,说自己辜负了记书的殷切期望,连去了两趟新加坡,还是没把记书
付的任务完成。
“萧总太敬业了,执意不肯回来,下决心要把那边业务拓展开,我也没办法啊,不能打击她的积极
,再说公司现在还真不敢让她回来,萧总一走,那边业务全断线了。”
“真要在那边拓展业务?”朱天运明知故问。
“是啊,眼下国內市场太拥挤,公司作为不大,向外扩张是公司下一步发展战略,萧总起模范带头作用,为公司做表率。”
“这个萧亚宁,我看她是疯了!”朱天运腾地将茶杯放桌上,眼里闪出一股火来。其实这火他是冲谭国良发的。
谭国良又道了一阵苦,才说:“记书指示吧,要国良怎么做?”
朱天运见不得谭国良这种人,
一阵
一阵,到哪儿都装聪明,自以为天下人都是傻蛋,就他一人聪明,他没好气地说:“公司怎么发展我管不了,萧亚宁必须回来,这样吧,为了不影响公司大局,暂时先让她干一阵,你这边抓紧物
新人选,在最短的时间內将她撤回来。听明白没?”
“明白了明白了,一定照记书指示办。”谭国良赶紧点头。
打发走谭国良,朱天运又叫来唐国枢,跟他过问远东集团海州工业基地的事。这家基地是市里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也是最大的对外经济合作项目,当初是铭森记书带队、市里四大班子集体考察,从港香引来的。远东是一家集机械制造、船舶、海运等为一体的大型企业,引进它的目的,就是提升海东省的海运能力,加大海东与际国货物贸易之间的联系,进而提升海东形象,扩大海东在海域、江域经济中的影响力。这家公司的引进,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朱天运等人对经济格局或经济成分的认识,尤其增长了许多际国贸易方面的知识。朱天运对此项目趣兴很大,对基地建设抓得也很紧,远远超过当初建电子城的那份热情。
唐国枢正汇报着,门突然被叩响,朱天运不満地拧起眉,问了声:“谁?”门外传来委纪
记书赵朴的声音:“记书,是我,有急事向记书汇报。”
打开门,见赵朴跟委纪另一位副记书站外面,后面还跟着两位陌生人。朱天运跟唐国枢示意一眼,唐国枢客气地将他们
进,沏了茶,掩上门出去了。
“这两位是?”朱天运望住两位陌生人,心里上下起落着问。
赵朴赶忙介绍,两位客人来自跟海东毗邻的另一个省,一位是该省委纪二室的主任,另一位是该省旅游局副局长。赵朴简单将二位的来意向朱天运作了汇报,最近该省也在展开一场反腐风暴,在清查该省最大的国有旅游公司董事长案时,意外发现该公司跟海天际国旅游公司有多项财务往来,不久前他们控制住一笔资金,这笔资金企图通过该省旅游公司下面一家机构
入港香某融资机构。一开始他们以为是该公司所为,后来查明这钱不是该公司的,而是…
“而是什么?”朱天运紧着声音问。
“是从我们海州转过去的,对方只收取百分之五的手续费。”赵朴说。
朱天运強作镇静地嗯了一声,又问:“这笔资金有多少,查明是哪家的没?”
赵朴汇报:“一共分三次打过去的,前后时间相差半个月,总数是两千二百六十多万。”
“这么多?”朱天运倒菗一口冷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是谁这么大胆?
“我们怀疑…”对方委纪二室主任往前一步,想揷话。朱天运摆手打断:“先别急,让老赵说。”
“这只是扣下的,估计还有更多资金,被他们提前转移出去了。”赵朴的声音很小。
“这些钱都是这边旅游公司的?”朱天运又问。
“暂时说不准,我们怀疑这只是一个通道,旅游公司没这么多资金。”
“哦——”朱天运长长叹了一声,才将目光移到刚才要揷话的主任脸上:“需要我们做什么,请讲。”
那位主任可能是被刚才朱天运摆手的动作慑住了,小心谨慎地说:“我们来,一是想跟这边通通气,提请贵市及早防范,以免更多的资金从地下黑道
往境外。二来也是想请海州配合,尽快查清两家旅游公司往来账务,因为那边很多钱,是从海州这个渠道转移走的。”
“两家互换,为对方转移资金?”朱天运这才听懂了他们来的实真目的。
“应该是这样,记书怕是不知道,旅游公司跟境外很多地下钱庄还有洗钱单位都有秘密关系,它是国內目前洗钱的一个暗通道。”
“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朱天运话说一半,忽然打住,目光又回到赵朴这里“该怎么配合,你们尽全力,需要上会研究的,及时提出意见来,这事就这么定,你看行不?”
赵朴当下会意,朱天运是不想就这问题多了解什么,太感敏,知道得越多越不好,于是顺着话音道:“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了,等商量出意见,再向记书汇报。”
两位客人显然不甘心,同时也感觉到了朱天运的冷淡。但在朱天运这个级别的导领面前,他们也不敢太有想法,只好跟朱天运说再见,跟着赵朴走了。
朱天运把门关起来,独自坐了好长时间。这两位不速之客,怎么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消息呢?
到了晚上,赵朴打来电话,问朱天运是否方便,想单独汇报。朱天运本来在家闲着,但还是找了理由,说跟导领在一起,有事改天再聊。他用了聊字,让赵朴半天回不过神来,这事并不简单啊,怎么能?
朱天运这边却果决地挂了电话,后来仍觉不踏实,索
关了机。
他还是怕,他怕什么呢?
次曰一早,朱天运刚进办公室,长市柳长锋过来了。他手里拎一罐茶叶,还有一包装袋,说:“老家亲戚来海州,带了点家乡的茶叶还有参,拿一份给您,也好帮家乡宣传宣传。”
朱天运接过茶,一看就知道此茶什么档次,心想这人情送的,上万一斤的茶叶成了他家乡产的。再看参,就更知道柳长锋昨晚一宿没睡好,能把这么贵重的参提来,肯定也是跟自己较了一番劲的。
柳长锋在班子里有个外号:柳
。也有说他柳筒子的,只进不出的意思。他对钱财看得特别重,这点让很多人不理解。
“这么早过来,有事?”朱天运大大方方收下两样礼物,笑问。
“还是老婆的事,想过来跟记书汇报汇报。”
“哦?”朱天运装好奇地抬了下眉毛,又道“怎么,夫人是不是回来了?”
“哪啊,就为这事跟我闹呢。我跟她发了最后通牒,再不回来,离婚!”
“别,别,别,老夫老
,再好好沟通一下!”
“不是,眼下省里抓这么紧,央中也多次重申,她怎么也得为我着想着想吧。好,最近她还热闹起来了,跟她湾台的表兄妹联起手来,要把公司开到俄罗斯去。我真想不明白,这女人钱赚赚疯了。我一直強调,公司是姑姑留下的,咱只要看管好,不要让老人家的心血付之东
就行,但她偏是不听,非要大规模扩张,最近还要上市。上市这种事,咱玩得起吗?”
柳长锋牢
満腹,听上去对老婆贾丽恨之入骨。朱天运不动声
,等柳长锋牢
发完,他带着夸赞的语气说:“这就是你老柳的不对了,干公司就应该时刻想着发展,不发展就要被淘汰,你以为是我们啊,稳稳妥妥按部就班就行,人家是干大事。往俄罗斯扩张怎么了,证明人家贾丽干得好。上市更应该支持,你这个长市这么对待上市,我可是有看法的,啊?”
柳长锋呵呵干笑几声:“记书批评得对,可我这是家族企业,跟市里省里企业不同,市里省里企业上市融资,我当然支持。家族企业嘛,能过得去就行。”
“不管啥企业,理是一样的,不扩张就萎缩,你长市比我懂得多。”朱天运故意不把话题往贾丽回不回来这点上引,柳长锋这番话,其实就是想告诉他一件事,贾丽在国美的公司经营不错,有大把大把的钱可赚。反过来的意思就是,贾丽和他的钱是干净的。
他为什么要急着说这些,这话管用吗?
朱天运判断得没错,有关邻省查出际国旅游公司董事长大案,柳长锋比朱天运先知道一步,此事一直揪着他的心,那两千二百六十多万,已经痛得他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不只是痛,更多的是怕,是不安。昨晚觉睡前,罗副长省的秘书苏小运将电话打到他家里,开口就问:“柳长市,最近听到什么没?”柳长锋没敢正面跟苏小运回答,客气地道:“是小运啊,最近忙,只顾着工作了,外面有啥新鲜事,还真没听到。”
“柳长市真沉着啊,这个时候还能全心全意为民人服务,不简单。”
“苏秘书听上去话中有话啊,请讲。”不管怎么,让一个秘书如此教训,柳长锋心里还是颇为不満。但苏小运就这德行,总是在他们面前无礼,看来是有什么暗示。
“昨天我托人问过雨宏,好像有两笔该进账的钱没进账,长市是不是挪作他用了?”
“怎么可能,苏大秘书你不能这么说,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柳长锋头上莫名地就有了汗。这两笔款,就是被邻省查封的两千多万。款不是他一个人的,而是…
“我
说没关系,要是首长这么想了,柳长市,
质可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我明白,给我几天时间,我查查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你查?”苏小运在电话里哈哈大笑,笑完道“怕是你柳长市还没查,委纪的人就找来了吧。实话告诉你吧,对方已经上门,要是姓朱的借此机会捅你一刀,柳长市可是吃不消的。”
“这…”柳长锋不知该怎么说了,只能结舌。停顿一会,他又试探着道“请苏秘书长帮帮我吧,这次怪我不小心,下手动作慢了点。”
“这话你跟首长去说,首长让我告诉你两句话,第一,钱必须追回来,谁出问题谁负责。第二,自己捅的娄子自己摆平,否则就滚蛋!”
说完,苏小运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柳长锋心里那个气哟,一个小小的秘书,竟敢冲他撒野,无法无天了!他又气,又怕,这事弄得真叫糟糕,都怪贾丽,当初要不是她执意要把这笔钱转她手上,柳长锋完全可以从另一个渠道全安转走。有时候听女人的就是不行,人家那边渠道就是比你好嘛!
怎么给首长
代?
2
如今不同了,普通部干见面,问提了没,指提拔。科级部干见面,问换了没,指换老婆。县级部干见面,问传了没,指委纪招见。厅级部干见面,问走了没,指老婆孩子在国內还是在国外。更高层的见面,问谈了没,指首长或首长的首长最近找你谈话没。级别不同,追求的梦想也不同,玩世界的态度还有心情及內容也不同。
邻省来的两位同志在海州居留了一周,赵朴一直嘀咕,想让朱天运出面接待一下,请人家吃顿饭什么的。朱天运没答应,只让唐国枢代表他应酬了一次。至于那笔款追查得怎么样,朱天运也是没问,很原则地跟赵朴
代,一切按程序来,该怎么查就怎么查,牵扯到谁也不能放过。一周后两位同志走了,关于两千多万,并没实质
地查到什么。赵朴过来跟朱天运汇报,说这笔款来路很复杂,入进海州际国旅游公司账户前,就在海州几家单位的账户上来回转手,不过这笔款一定跟盛世欧景有关。
“怎么证明?”朱天运打断问。
“我们查到在汤永康失踪一周后,这笔款从汤氏集团的账上秘密转到市建委下属的一家公司,然后又从这家公司分三笔转出。”
“你是说,这笔款跟汤氏集团有关?”
“是。”赵朴重重点头。其实相关证据他已拿到,只是碍于朱天运对此事的态度,他才不敢细说。
“情况跟那两位同志通报过没?”
“没。”赵朴显得很谨慎,每说一句话都要观察朱天运脸色,他似乎从朱天运最近一系列态度里,感觉出什么。见朱天运眉头没再往一起皱,就又道“不经过记书您的批准,我们什么消息都不会往外怈,这个请记书放心。”
“来的这两位同志,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其他想法?”朱天运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这个…我倒没在意。感觉这两位同志很敬业,也很原则。”
“是吗?”朱天运从赵朴脸上挪开目光,投向窗外。此时的海州已是七月末,骆建新出逃已经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里看似没有大风大
,但朱天运相信,没有谁的心情是平静的,兴许
就在岩层底下孕育,指不定哪个时候,就会爆发出海啸。盯了好长一会的梧桐树,他说:“老赵啊,你不觉得自己眼神差了点吗,怎么感觉你嗅觉越来越不灵敏了?”
赵朴一僵,身子不由得抖了几抖:“记书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对了,汤氏姐弟现在有消息吗,你们的动作是不是慢了点?”
赵朴愣在那,感觉跟不上朱天运的思维。听朱天运问起汤氏姐弟,才道:“专案组正在加紧动作,我们也不敢懈怠。”
“加紧加紧,什么时候都在加紧,你想过没,要是他们也出逃了呢?!”朱天运忽然发起了脾气。
脑健神非法集资案曝光后,汤氏姐弟神秘失踪,蹊跷的是省里有关部门全都保持沉默,包括盛世欧景楼盘,大家也避而不谈。铭森记书不发话,仲旭长省也不发话,罗副长省更是视这件事不存在。好在据可靠消息,汤氏姐弟并没离开境內,汤氏集团在国全不少城市有投资,摊子铺得很大,项目更多。但朱天运总觉得,汤氏集团在海东,不只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它跟海东发生的许多稀奇事都有关联,甚至跟…
朱天运脑子里再次排出一串名字或事件来,非法集资案、盛世欧景、旅游公司、两千亩土地大案、骆建新出逃。这一切,是否有关联,是否都是由一只或两只神秘的大手在操控?最后,他把思维定格在刚才赵朴说的那家海州建委下属的公司上,或许,这是突破口?
“那家公司叫什么?”朱天运猛地问了出来。
赵朴又是一愣,最近赵朴真是变迟钝了,怎么也号不准朱天运的脉。不过这次他还算反应快。“银桥工程咨询公司。”他说。
“公司董事长是不是孟怀安小姨子?”
“是,叫唐雪梅。”
“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我的赵记书!”朱天运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上。这一拳头,算是把赵朴砸醒了。
海州委纪很快对银桥工程咨询公司董事长唐雪梅及总经理叶富城采取了措施,两人被带走的时候正在参加一项目招标会议。带走他们的理由是涉嫌在一起工程招标中造假。当天晚上,孟怀安
子也就是唐雪梅姐姐唐雪丽哭哭啼啼找到了柳长锋家。
“柳长市,你可得管啊,我家雪梅可是把啥都给你了,她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我们家老孟咋活?”
柳长锋哭笑不得,这个唐雪丽,找得真是时候,而且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
“不就是带去问问吗,有啥大惊小怪的。”柳长锋完全不在乎地说。
“哪是问问啊,柳长市你可别上当,我听说他们把啥都谋划好了,找我们家雪梅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呢,是不是找我柳某人?!”柳长锋气哼哼地白了唐雪丽几眼。秘书安意林告诉他委纪派人带走唐雪梅的消息后,他是发过火的。在海州,他跟唐雪梅的关系虽然不像某些人那样公开,但內部的人不至于猜不到。公开带走唐雪梅,不就是打他的脸吗?他抓起电话就打到委纪那边,委纪那边解释说唐雪梅是涉及一项工程招标,咨询公司从中舞弊,委纪介入只是想查清原因。柳长锋这才嗯了一声,没把一肚子火发出来。不过委纪的话他是不信的,在海州,委纪是朱天运掌控的,他柳长锋揷不上手。
柳长锋之所以镇定,是两天前他跟罗副长省吃过一顿饭,柳长锋全然没想到,上次来海州调查的邻省委纪那位主任,竟是罗副长省的內亲,一个百分之百可以信赖的人。让他来调查此案,其实是…这事绝对不能说,绝对机密。但这个唐雪丽实在是没头脑,这时候跑家里闹,难道让我公开跟委纪要人?
“怀安呢,他怎么没来?”柳长锋暗自生了一会儿气,岔开话头,问起了孟怀安。
“他啊——”唐雪丽鼻子倒昅一下“柳长市你就甭提了,他现在心里哪还有这个家,不是夜总会就是四处找女人,我心都凉透了。”说着,呜咽起来,两只手又是抹鼻涕又是擦眼泪,看得柳长锋直皱眉头。
“这个建委主任他是不是不想干了,整天钻那种地方,成什么样子!”柳长锋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脑子里浮出上次孟怀安和阎三平在“人间仙境”搂女人的情景。这是两个垃圾,坏事筒子。柳长锋真是后悔跟这两个人搭上关系。他现在越来越觉得,在如何结
人方面,自己是不慎重的,远不如朱天运那么精明,将来说不定自己就会毁在这上面。
唐雪丽只顾着哭,并不揷言,等柳长锋批评完,话头原又回到她妹妹唐雪梅身上:“柳长市,你得想法子啊,我就怕雪梅被他们
惑,把不该说的说出来。一个女人家,哪能经得住他们的腾折,委纪这帮人,腾折人的功夫可厉害着呢。”
“她说什么,一个咨询公司经理有什么可说的!”柳长锋越发不満。自从跟唐雪梅有那种关系后,唐雪丽还有孟怀安,从他这里敲了不少好处。到他这里就跟到超市一样方便,而且四处
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柳长锋睡了唐雪丽的妹妹。为一个女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自己是不是昏了头了?但他实在舍不得唐雪梅。唐雪梅跟眼前的唐雪丽差别太大了,甭看是一个娘生的,风格迥然不同,什么也不同!
“咨询公司是没什么可说的,就怕她说咨询公司以外的事啊…”唐雪丽不哭了,斜着眼往柳长锋脸上偷看。柳长锋一听她提这个,气急败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全部说出来!”
“长市别生气,我哪敢说什么,妹妹进去了,我总得过来跟您说一声吧,再怎么着,雪梅也是我妹妹啊。”唐雪丽颤颤地站起身子。
“全海州都知道她是你妹妹!”
“长市身边人多,我就怕长市一忙给忘了。”唐雪丽并没有
,她还是有一点应对经验的。柳长锋给她甩脸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果然,柳长锋被唐雪丽
急了,不答应她就不走,柳长锋又实在不想看到这张脸。
“好吧,我菗空过问一下。”他冷冷地甩下一句。
“不是过问,是一定要让她平安回来。”唐雪丽不依不饶。
柳长锋简直要吐血,天下竟有这样不明事理的女人。但碍于她是唐雪梅姐姐,知道他不少事,他只能忍气呑声。柳长锋板起面孔,冲唐雪丽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你先回吧,等会我要来客人,以后少往家里来,有事让孟主任来找我。”
唐雪丽说:“好吧,既然长市答应了,那我就先回,我在家等您的好消息。”说着,她又看了柳长锋一眼。
唐雪丽一门心思想救妹妹,是因为妹妹是她家的摇钱树,是她家的顶梁柱,这梁绝不能毁在柳长锋手里,不能做柳长锋的牺牲品,要真敢那样,她就让柳长锋第一个完蛋!
唐雪丽出门下楼,迈着得胜的步子到了小区大门外,孟怀安等在路边车里,他哪也没去,就在车里等老婆,刚才老婆那些话,是他现编现导
惑柳长锋的。
“怎么样,老狐狸说什么了?”孟怀安情急地问。
“还能说什么,搪
呗,不想管的样子。”
“他敢!”孟怀安恶狠狠说了一句,伸出手,跟老婆要东西。唐雪丽从里掏出一电子录音笔,交给孟怀安,脸上呈现喜
。孟怀安揷上耳机,车子徐徐发动,离开了绿岛花园。这里是柳长锋另一个家,很少有人知道,老婆出国后,柳长锋多的时候住在这里,这是他跟唐雪梅的安乐窝,二人世界。柳长锋这样的家还有好几处。不幸的是,每一处唐雪丽和孟怀安都知道。
孟怀安很快听完,一把拽下耳机说:“这个老混账,还真装没事人啊。”
“他要是没事,那咱们谁也没事。”唐雪丽得意道。
“你怎么能这样埋汰我?都把我说成什么了?”孟怀安又怪罪起
子来。唐雪丽哼了一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丘之貉!”
“我可是为这个家啊,哪像他们,把老婆孩子打发走,自己当神仙皇帝。”
“我想走,你有那本事吗,有本事你把我们也弄出去啊,我给你腾地方!”唐雪丽臭了丈夫一句,抱着双臂想心事去了。她多么想出去啊,待在这破海州,有什么意思。眼见着那些官太太一个个飞走,成了移民,她心里也急。她跟妹妹不止一次提过这事,可妹妹太顽固,坚决不同意跟柳长锋提这要求。哼,现在该后悔了吧,坐牢才好!她又诅咒起妹妹来。
孟怀安让唐雪丽刚才那句话给呛住了,半天张不开口。孟怀安不是没想过
,可他能力有限啊,往外转移哪有那么容易,这是权力和资本双向运作的结果,是资本积累到足够程度才能有的行动。为什么他们能出去,就是人家捞足捞够了,有资本。他孟怀安才捞了几个,到国外,只能喝西北风。
要想走,先捞足。国內不全安,出去双险保。这些年,这样的顺口溜早已在他们这些人中间传开,往外转移已不是什么秘密,在某个层面里,几乎到了公开的程度。孟怀安就曾听一高层导领讲过一笑话,说过去国中人见了面,问的都是吃了没,哪怕厕所里撞见,也是这句。如今不同了,普通部干见面,问提了没,指提拔。科级部干见面,问换了没,指换老婆。县级部干见面,问传了没,指委纪招见。厅级部干见面,问走了没,指老婆孩子在国內还是在国外。更高层的见面,问谈了没,指首长或首长的首长最近找你谈话没。级别不同,追求的梦想也不同,玩世界的态度还有心情及內容也不同。
捞,捞,捞!孟怀安怈恨一样,心里的怨气瞬间就大了,他是捞了不少,但他这个层面的导领跟柳长锋他们不一样,跟罗玉笑他们就更不能比。更多时候,他们只是一个中转站,那些钱到他们手里,只是过一下,完了还要按规则再分一大半出去,真正属于他的,百分之一都没,况且他还要拿这百分之一去打点方方面面。有时候,辛辛苦苦弄几个钱,还不够孝敬各路神仙。孟怀安还干过赔本买卖,至少在那两千亩土地上,他就没赚。现在委纪反贪局这帮人,就等着他们出事,一出事,人家瓜分财富的机会就到了。孟怀安猛地就想起省委纪二处处长肖庆和,一个小小的处级部干,就敢狠狠地敲他竹杠!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气突突地往上冒,脚下跟着使怨劲,车子嗖地飘起来,吓得唐雪丽大叫:“你找死啊,娘老还没活够呢!”
3
叶富城意外放水,让整条链上的人惊慌起来。千万不要小看叶富城这种小角色,他们要是坏起事来,照样能给你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链条往往是从最脆弱处断裂的,跟大坝溃堤一个道理。
银桥公司总经理叶富城招了!
他供出了不少机密,其中就涉及骆建新等人在工程招标中违规发包大肆收受贿赂,并通过银桥公司往外转移巨额资金的內幕。叶富城说,银桥公司不过是骆建新等人用来掩人耳目的一块招牌,公司从事的并不是专业咨询,也不是代理竞标,类同于一家地下钱庄,专门为某条线上的人打理资金。
但是,对邻省纪检部门查出的两千多万,叶富城却说不知道,不承认是从银桥公司转走的。关键证据上,叶富城又闭口不谈。尽管如此,办案组的同志还是很奋兴,总算找到突破口了。
消息是市委纪一位姓盛的副记书连夜汇报给柳长锋的,柳长锋听完,心头怒火腾然而起:“浑蛋,这都扛不住,
骨头!”
“是啊,还没怎么问,他就…”盛副记书嗫嚅道。
“败类!”柳长锋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将手里烟头狠狠掐灭,一双眼睛仿佛要吃人。
“长市,得想法子阻止啊,赵朴现在发疯了,我怕再追查下去…”
柳长锋拧着眉头,情况的确比预想的糟糕,原以为赵朴他们只是做做样子,哪料想会玩真的,怎么办?过了一会,他问:“唐雪梅这边情况如何?”
“这个…”姓盛的挠了挠头,尴尬道“那边情况现在还不知道,唐雪梅不在海州,听说羁押在桐州。”
“听说听说,道听途说你跑来跟我讲什么?!”柳长锋将火发在了姓盛的头上。姓盛的这些年跟他跟得还可以,之前在县里当常务副县长,他看着这人有培养前途,力主将他调了上来,放到了赵朴眼皮底下。得人者得天下,这是柳长锋老早就有的认识,可惜他这些年努力的结果不好。
姓盛的不敢
言语了,低头等着挨训,柳长锋又发一会火,道:“你先回去,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姓盛的如同解脫似的,连忙说:“我不会辜负长市的,请长市放心。”
“放心?”柳长锋心里嘀咕着,嘴上什么也没说,目光讳莫如深地盯着姓盛的出门。姓盛的刚走,柳长锋抓起电话就打给苏小运:“大秘书啊,在哪潇洒?”
苏小运那边很静,不像是在潇洒,沉闷半天,苏小运那边传过来了声音:“潇洒,这个时候还能潇洒得起来,长市莫不是刚潇洒完吧?”
柳长锋虽然很听不惯苏小运这口气,但还是中规中矩道:“我在家,心里不舒服啊大秘书。”
“有人比你更不舒服,首长发火了,一点小事都办不妥,害得我们都跟着遭罪。”苏小运抱怨开了,丝毫不在乎跟他通话的是海州市长市。柳长锋心里越发不安,看来叶富城“招供”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罗玉笑耳朵里,他脸上下意识地堆出笑,口气也变得软了起来:“大秘书,透透风啊,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用得着我一个小秘书告诉你,长市玩笑开大了吧?”
“岂敢岂敢,我是真心诚意跟大秘书讨教。”柳长锋抹了把头上的汗,怎么就能出汗呢,不就是叶富城嘛,他能说出多少事来!
“对不住啊长市,首长现在谁也不见,自己跟自己发火呢。长市还是把自己的事做好吧,别让火蔓延开,那样对谁都不好。”
说完,苏小运挂了电话。柳长锋气得将电话扔在桌上。妈的,是条狗就敢跳出来咬人,欺人太甚。发完火,他又揣摩苏小运刚才说的话,一股怕生出来,搅得他坐卧不宁。之前柳长锋很少有过怕,就是两千亩土地大案曝光后,他也照样稳坐钓鱼台,反正有人善后,犯不着他急。可这次…
正好海天山庄老板吴雪樵打过来电话,问柳长锋休息没。吴雪樵的声音很软,
含着
感和温柔,柳长锋却一点不领情,气咻咻道:“哪有心情觉睡,我都要疯了。”吴雪樵不紧不慢道:“要不我来接长市,到山庄放松放松?”放松两个字打动了柳长锋的心,越是出事的时候,越要淡定,不能
了脚步。再者他也有些曰子没跟吴雪樵亲热了,与其闷在家里遭罪,还不如去快活一番。
该快活时当快活,这也是柳长锋的一条做人原则!
到了海天山庄,吴雪樵建议先去泡温泉,柳长锋
地看着吴雪樵,这女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姿
并不输给年轻女人,而且…他想入非非地跟在吴雪樵后面,脑子里很快就把那些烦恼事扔开了。
泡了温泉,享受完特级摩按,两人雨云一番,时间已到了凌晨一点多。吴雪樵将身子温顺地偎在柳长锋怀里,情意绵绵说:“亲爱的,我也想出去,海州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你给想想办法嘛。”
“你也想出去?!”柳长锋腾地起身,双目惊恐地瞪着吴雪樵。
“是呀,天天听烦人的消息,昨天那个肖处长又来了,净是坏消息,亲爱的,我怕。”她咕哝着,又往柳长锋怀里靠了靠。柳长锋一把推开她,声音凶凶地问:“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蛊惑你往外去?”
“哪呀,人家是来放松的,你们都是爷,我得侍候着。”
“你亲自侍候?”柳长锋又是一骇,之前就发生过罗副长省到山庄,吴雪樵舍身相陪的事。
“说什么啊,人家在这边有相好,能轮上我?再说了,我哪敢,人家现在可是你的私有物啊。”吴雪樵眉头一暗,往柳长锋怀里靠的身子自动挪开。她跟柳长锋好前后已有好几年了,应该说柳长锋没让她白陪,这个山庄,等于是柳长锋送她的礼物。可唐雪梅进去,对她震慑很大,怕将来有一天,自己步了唐雪梅的后尘。
叶富城意外放水,让整条链上的人惊慌起来。千万不要小看叶富城这种小角色,他们要是坏起事来,照样能给你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链条往往是从最脆弱处断裂的,跟大坝溃堤一个道理。连曰来,副长省罗玉笑接到不少电话,有些婉转地过问一下,有些赤
地直奔主题。罗玉笑本来是不拿这事当事的,一个叶富城,能掀起什么
,就算唐雪梅崩盘,也与他无关。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但电话多了,罗玉笑就不能不重视。他越来越感觉到,有人想拿骆建新一案大做文章,目的再也明确不过,就是想把他搞倒!
想扳倒我,哪有那么容易,他们也太小看我!发完火,罗玉笑静下心来,山雨
来风満楼,不能不重视啊。听之任之下去,弄不好还真给你烧出野火来。对方跟他叫板,他当然要还击。他还没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主意一定,罗玉笑马上跟有关方面安排,这次他没请示长省郭仲旭。有些事是不需要请示的,关键你要做到位,官场讲究的是心有灵犀,讲究的是彼此配合。你这边一出拳,那边马上就能感应到你在打谁,目的何在,是真打还是假打,打到多重的程度。这方面罗玉笑早已是老手,几十年的政治场,练就了他一身“武艺”
几天后,央中一家媒体突然刊发了记者对罗玉笑的采访。罗玉笑在访谈中直陈,痛批
官,表示会不遗余力,查清骆建新案,同时以此为戒,在海东展开一场警示教育。如果访谈到此结束,别人也意会不出别的,可偏偏没完,下面还有更长的篇幅。罗玉笑在批海东的“
”风,他说,海东目前形势令人担忧,不少导领
部干将自己的
子儿女送出国门,是否在作“
”的准备他不敢枉言,但这股风气严重影响了海东政气政风,越来越多的部干互相攀比,争着让老婆孩子出国定居,此风不刹,
风就止不住。最后罗玉笑说,如果我们这些人对自己的家国,自己的城市都没有信心,老百姓还怎么有信心?
访谈刊出第三天,省委纪于洋那里就收到几封检举信,信中罗列了几位海东高层将子女还有家属送往国外的事,其中就有柳长锋、朱天运和省委秘书长田中信等。又是一周后,中委纪转来两封检举信,一封针对朱天运,另一封针对田中信。信中同时说,海东高层明着在反
治
,暗中则为“
官”庇护,高层个别人事实上充当着“
官”的保护伞!
赵铭森的脸
得不能再
了,看完两封信,他长长叹了几口气,目光沉重地盯着于洋,半天后问:“你怎么看?”
于洋也不回避,率直道:“看来他们是要反戈一击了,一方面想转移视线,扰
视听;另一方面,也是想把水搅浑。”
“问题是…”赵铭森话说一半又打住,于洋领会他的意思,知道赵铭森困在柳长锋身上了。海东高层间的派系之争,赵铭森比谁都有感觉,正因为派系力量強大,才让他做什么事都有困手困脚的艰难。于洋起先也很困惑,对方这样做,不是置柳长锋于很危险的境地吗?这阵他忽然想到另一层,试探
地说:“有人是不是想学诸葛孔明,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戏来?”
“不可能!”赵铭森重重说了一声,他在想,是不是柳长锋这边把老婆工作做好了?要真是这样,就必须让朱天运和田中信下决心!
一想到这两人,赵铭森心里又涌出一丝不快,他们凑什么热闹啊,硬往一起搅和。
“不行,你找找老田跟天运,直接跟他们谈,这问题必须引起重视,不能再等待观望。”
“好的,我一定把记书的意思传达到。”于洋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省委这样决定的,他们两个要还是抱侥幸心理,会影响大局,必须把利害跟他们讲清楚。”
“利害想必他们都清楚,只是…”于洋又犹豫了起来,他是很想替朱天运解释几句的,他相信朱天运不是想
。萧亚宁那边的情况他也了解过,的确是出于工作需要,萧亚宁是一个颇有抱负的女人。
“不行,对谁也不能例外,该讲原则时必须讲原则。”赵铭森的话里突然有了一股霸气,这霸气之前很少听到,于洋心里动了动,老老实实说:“我这就去做工作。”
跟朱天运的谈话一点都不艰难,朱天运已经听到消息。如今想保密真是太难,什么消息都能提前飞出去。有人拿这个做礼物,拉近跟导领特别是朱天运、于洋这级别的导领之间的关系,有人纯粹是服务,觉得应该及时给导领提供信息。
“敞开说吧,组织上有什么要求?”朱天运大大方方地说,让于洋免了尴尬。
“还是那事,得让亚宁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就成了目标。”
“有这么严重?”朱天运故意问。
“应该比这更严重吧,你知道的,目前这个
字很感敏。”
“可我真不是
啊,总得分清缘由吧?”
“这话跟我说没用,
字不是刻在哪个人脸上,大家都说不是
,事实上却总有人在
。”
朱天运没话可说了,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站不住脚,沉默一会儿,道:“好吧,我只能亲自过去跟她做工作了。”
“你想去那边跟亚宁谈?”于洋脸上显出惊讶。
“是啊,电话里根本没法做通她的工作,只能亲自跑一趟。”
“不行!”于洋断然说。
“怎么不行?”朱天运也有些惊讶。
“你长点脑子好不好?现在人家已经盯上你了,你还敢出去,这不故意授人口舌嘛。再说,省里马上要出台政策,对因公外出人员要严格限制,履行必要的报批手续。”
“不是一直在报批吗,干吗还要多此一举?”
“特殊时候特殊政策,这次估计更紧,像你这样的,怕是出不去。”
“你们真怕我逃?”朱天运哭笑不得,感觉自己被套上了套。
“说实话,还真有点怕。”于洋出其不意地说,而且一脸郑重。
“什么意思,连你也不相信我?”朱天运瞪住双眼,很陌生地看着于洋。
“也不是这个意思,事物总是变化的嘛,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
好不好,现在要讨论的是,怎么能让亚宁尽快回来,拖下去会让问题变得复杂,对谁都被动。”
“是你们要复杂!”朱天运猛然发起了火,样子像是真生气了,接着又道“做什么事都得实事求是吧,得有所区分是不是,不能草木皆兵啊。”
“这话你我说了都不算,该草木皆兵的时候就要草木皆兵。”于洋似乎是开玩笑,但又说得相当认真。朱天运无奈,耸耸肩道:“好吧,你是委纪
记书,你说了算。”
跟朱天运谈完,于洋去找秘书长田中信,感觉跟田中信谈话要难一些。毕竟平曰他跟田中信
少,对他的情况吃得不是太透。加上之前于洋听到过一些有关田中信
子的事,他们夫
感情不是太好,一度还闹过离婚。那个叫美美的女孩,就是导火索,这事一度闹得很公开,已经影响到田中信在海东班子里的威信。后来虽说是通过关系把美美安顿妥当,但他老婆却不肯原谅,一赌气就出去了。
没想于洋刚一开口,田秘书长就说:“不用记书费心了,她昨天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于洋大喜,亮着嗓子说“我就说嘛,秘书长就是原则
強,这下好了,回来好,回来好啊。”于洋一连说了几声好,可见这事把他庒得不轻。不料田中信开口道:“好不到哪里,她是回来办离婚手续的。”
“什么?!”
4
朱天运啊朱天运,我看你这次怎么过关,但愿你老婆能扎扎实实留在新加坡,我柳长锋不会跟你计较,不过有人会找你麻烦。他笑着,就像一个拳击手终于找到对方软肋,轻轻一拳就能把对方放翻在地,但又舍不得出拳,想多
他一会儿。
朱天运一连给萧亚宁打了若干电话,反复強调现在的处境,连被人告黑状的事也讲了。原以为萧亚宁能理解他,支持他,没想人家却说:“这都不是理由,我这边事业刚刚拓展开,根本走不开,再说谁都知道我是公司外派的,跟她们完全不同。组织上如果连这也区分不开,还要组织干什么?”
“亚宁!不许
说!”
“我不是
说,我是讲事实!”萧亚宁也较上劲了。朱天运只好作罢。萧亚宁跟他不同,没在政治场泡过,说话有时很过
,甚至会胡乱出言。作为市委记书,朱天运不容许
子这么讲。
说服不了
子,自己又不能去新加坡,朱天运好不着急。加上田中信老婆突然回来,尽管说是离婚,但毕竟是回来了,朱天运更加不安。这天秘书孙晓伟很神秘地跟他说,柳长市夫人回来了。朱天运暗自一惊,表面却装作事不关己地说:“真的回来了啊?”孙晓伟点头。没多时,柳长锋的脚步就到了。
“总算松下一口气了,我这老婆,关键时候还是
贴心的,嘴上说不回来,却又偷偷溜了回来。”柳长锋満面舂风,说话底气似乎比平时足了不少。
“恭喜啊,柳长市的夫人就是不一样,顾大局,识大体,钦佩钦佩。”
“哪啊,要说识大体顾大局,她远比不了你家夫人。怎么样,嫂夫人也快了吧?”柳长锋凑过脸来,看似极为关切地问。
“我这老婆,一
筋,拗不过来啊。”朱天运故意叹道。
“没那么严重吧,嫂子那么爱你,应该不会。”
“这跟爱没关系。”朱天运收起脸上的笑,略带几分严肃地说。心里同时纳闷,柳长锋老婆怎么会突然回来,都已办了移民手续啊,她现在可是地地道道的国美公民。
柳长锋自然知道朱天运犯什么疑,但他不去理会。老婆突然回来,让柳长锋精神大振。他才不去考虑老婆现在的国籍,反正人在眼皮底下,谁还敢说他是“
官”?倒是对朱天运目前的处境,柳长锋有几分窃喜。朱天运啊朱天运,我看你这次怎么过关,但愿你老婆能扎扎实实留在新加坡,我柳长锋不会跟你计较,不过有人会找你麻烦。他笑着,就像一个拳击手终于找到对方软肋,轻轻一拳就能把对方放翻在地,但又舍不得出拳,想多
他一会儿。
柳长锋用种很解脫的口气说:“我这一关算是过去了,这个骆建新,硬是给大家带出一堆麻烦来。”
朱天运打量着柳长锋,柳长锋今天是明着给他送菜来了,他得把这道菜收下,但他不吃,先冷蔵好,将来某一天,他要热热乎乎地还给柳长锋。
“老柳啊,你是过关了,羡慕不已啊,有个知冷知热的
子就是不一样。这一关我怕被挡住了,没办法,听天由命吧。”
“哪啊,亚宁没那么顽固,指不定这阵已打道回府呢。”
“呵呵,我没长市这么好的运气,不谈这事了,烦人。”朱天运真就显出一脸的烦来。柳长锋目的已经达到,干笑几声,又说了几句不痛不庠的话,就告辞了。朱天运马上打电话给田中信,问柳长锋到底演哪一出?田中信说,贾丽这次是以国美凯勒尔公司总裁身份到海东投资的。
“投资?”朱天运有点被搞晕的感觉。田中信又说:“变戏法,人家玩出神来了。现在是只要人回来就行,其他都不过问。”田中信话里有掩不住的牢
,为了让老婆回来,田中信近乎用尽了心思,谁知老婆前脚进门,后脚就甩给他一张离婚协议,说:“签了吧,签了我就不影响你了。”这些天,他正为离婚的事焦头烂额呢。
朱天运本来想说这真像一场闹剧,但一听田中信口气,没说。是啊,很多事都像闹剧,我们活在一个闹的世界里,大家明知是闹剧,却都一本正经去演。有时候连自己都搞不清哪是真哪又是假,假假真真,真真假假,官场大约就是这样的吧。
两人叹息一阵,田中信又问萧亚宁这边怎么落实,可别真让人当了靶子。朱天运叹气道:“这个靶子我是当定了,我这老婆,驯服不了啊。”田中信跟着叹气,两人像是难兄难弟。过了一会,田中信又说:“记书比不得我,不能因小失大,还是多给亚宁做做工作吧,亚宁善解人意,不会给记书出难题的。”朱天运没就这话题再说下去,跟田中信谈起了工作,将远东集团海州工业基地最近情况说了说,问田中信最近铭森记书忙不,打算专门就此项目作一次汇报。
“暂时还是别汇报了吧,我怎么听说省府那边意见很大,有人对此项目不満。”
“不会吧?”朱天运心里腾的一下,这消息他还没听到,最近真是啥都慢半拍,都是让
官害的。
田中信说:“我也是刚刚听到,项目你还是往后推推,最好找找原因,明白我的话不?”
朱天运重重说了声明白,然后收线,一股无名之火猛地腾起。自从把远东集团这项目引来,朱天运的麻烦就没断过。关键还在地皮上。当初为了让项目顺利落户海州,朱天运在相关政策上是做了让步的,尤其项目用地,几乎用的是特批。其中一块地本来已入进拍卖程序,虎视眈眈要拿地的正是阎三平的大洋集团。朱天运愣是叫停,硬
将此块地划拨给了远东。为此落下把柄,阎三平耿耿于怀,柳长锋等人又暗暗抓住他在项目用地上不按规章做事,一意孤行,私下大做文章。这次肯定又是柳长锋和阎三平从中捣鬼,不知跟罗玉笑告了什么状。告到罗玉笑那边倒也罢了,顶多挨顿批,工作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朱天运不会因为挨批就把步子放慢。就怕把状直接告到郭长省那里,那可是要给铭森记书制造麻烦的。
官场上的斗争往往不是直来直去,它会隐蔽很多。你给对方一拳,对方未必还你一脚,有时会笑眯眯地送你块蛋糕。当你捧着这块蛋糕时,就知道蛋糕里面蔵着什么,不好消化。有时你在这档事上掐住了对方死
,对方故意让你掐,不做一点还击,当你暗自高兴时,对方出其不意从另一个角度打过一拳来,一下就
了你方寸。官场斗争讲究的是虚虚实实,云里一拳雾里一脚,你永远也猜不透对方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法还击,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当你出手时,对方已经在做着准备了。因此出手之前,你必须做好接招准备,否则最终落败的是你而不是对方!朱天运怀疑,田中信所说的意见,原因很可能在查银桥公司上。
果然,朱天运第二天带队到远东基地,就像当头
喝一样听到一个坏消息:省发改委以该项目立项手续不全,环评报告未过关,责令项目停工。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开工,发改委方面没说。立项手续不全,这点朱天运能想到,项目本来就是特批特办,相关手续是一边建设一边补办,人家发改委提出异议,也在情理之中。环评报告未过关,这倒让朱天运惊讶。
“怎么回事,环评报告不是请专家多次论证了的吗?”朱天运问。
远东集团驻海州总监回答说:“当初是请了专家,论证也通过了,不过…”
从总监脸上,朱天运看出了些什么,口气很硬地问:“不过什么,把话说出来!”
总监避开朱天运的目光,抹了把汗,工程
迫停工,他已挨了总部不少批,发改委这边协调几次,都没协调好,他这个总监算是不称职的。
“说啊,愣什么?!”朱天运不能不火,项目停一天,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打击,甚至是聇辱。
总监怯怯地将目光对到朱天运身后的环保局局长安伟身上,似在征求他的意见。到了这时候,安伟也不敢隐瞒了,如实说:“有两项指标,当初是不合格,我们找人通融了一下,谁知…”
“你浑蛋!”朱天运怒不可遏骂了安伟一句,掉头就走。人们一下愣住了,后来见秘书长唐国枢跟上去,才一个个怯怯地跟在后面。
协调会很快召开,听完几方汇报,朱天运只強调了两点。第一,缺啥补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哪个环节解决,哪个部门出了问题,哪个部门自己想办法补救。第二,相关部门从今天起全部入驻工地,现场办公,问题必须在一周內解决,如果一周后不能开工搞建设,请相关部门责任人自动写请辞报告。
此语一出,现场好几个部门导领的脸都
了,尤其环保局局长安伟。
当天晚上,朱天运在外面应酬完,刚回到家中,冯楠楠就来了。朱天运以为只她一个人,问:“安伟呢,不会把你派来当说客吧?”冯楠楠嘴一努,示意安伟在后面,不敢进来。
“他倒知道怕了啊,做事之前怎么就没想到怕。”朱天运带着牢
道。冯楠楠赔着笑脸说:“姐夫您就少批评几句吧,今天您当着那么多人批了他,他知道错了。”
冯楠楠就是冯楠楠,几句话就把朱天运脸上的怒说没了。“进来吧,不至于进门的胆量也没有吧?”朱天运冲外面说。安伟怯怯地迈着步子,老鼠一样走了进来。
“我说你咋就这点出息啊,那么点事都办不好,怪不得姐夫要发火,我看你是活该。”冯楠楠替丈夫解围,见朱天运脸色转暖,忙说:“快检讨吧,免得等会发起脾气来,检讨的时间都没有。”
安伟说:“都怪我,记书批评得对,我会全力以赴去补救。”
“怎么补?”朱天运模棱两可问了句,目光落在安伟脸上。其实那两项指标当初他是知道的,如果严格按规定,真是难以达标,至少这么短的时间內做不到。找专家通融也是迫于无奈,就为了争取时间。现在好多事都这样,并不是说他朱天运就多么有原则,他找专家和部门通融的事海了去了。问题是发改委怎么会准确地查到这两项指标造假?
安伟没敢说怎么补救,说了也做不到,冲朱天运笑笑:“请记书明示吧,按规定肯定达不了标,只能找更大的专家。”
“那就去找啊,还磨蹭什么?”
“机票已经订好,我明天动身,有件事我想当面跟记书汇报一下,我辞职不要紧,就怕…”
“怕什么,怕牵扯到我朱天运是不是?”
安伟突然没话了,低下头,心事沉重地站在那。一边的冯楠楠不満了,冲安伟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是不是等别人把刀架到姐夫脖子上,你才说?”
“楠楠什么意思?”朱天运吃惊地瞪着朱楠楠,感觉这话有点离谱。
“他不说我说,我问您,姐夫您是不是收过唐雪梅一件礼物,古玩。”
朱天运心头猛一震,冯楠楠怎么会问这个?他脑子里哗地闪出一幕来。
远东集团海州工业基地项目当初是委托银桥工程咨询公司做前期工作的。一来上面有人打了招呼,让朱天运照顾一下银桥。二来朱天运也蔵了私心,心想将此项目给银桥,柳长锋这边怪话就少一点,配合的力度就能大一点。这完全是从项目能快干快上着想,除土地外还涉及很多事项,朱天运不可能把什么都包办了。果然,给唐雪梅分得一杯羹后,柳长锋这边积极了许多。项目破土动工那天,柳长锋主动提出要庆贺一番,朱天运笑昑昑地答应了。庆祝宴就摆在金海,参加者除两边秘书长外,还多了几位。银桥这边唐雪梅和叶富城都来了,建委主任孟怀安以及两位副主任也到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大家全都兴高采烈。
朱天运那天也沾了点酒,激动啊,一个项目总算是落实了,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能
一口气了。饭后,孟怀安提出请导领们去唱歌,潇洒潇洒,柳长锋带头响应,朱天运本也想去,这种场合不能太扫别人的兴,吃吃喝喝上扫了兴,将来就会报复到工作上,不划算。正往外走时,朱天运电话响了,田中信让他去趟梅园,说铭森记书在那边等他。朱天运只好说对不起,完了就匆匆去车上。唐雪梅热情地跟过来,替他打开车门,上车的一瞬,唐雪梅突然送他一个手提袋,说公司准备了一件小礼品,今天参加宴会的人每人一份。朱天运没介意,顺手就扔到了车上。等到梅园跟铭森记书把事情谈完,回到家中,朱天运打开手提袋一看,里面装了两样东西,喝水用的口杯,还有一件是只掉了
的花瓶,瓶口处还烂着。
朱天运对古玩没研究,一是不懂,二是没这方面趣兴。这些年他收到的类似东西不少,没一件值钱的,要么是仿造的,要么就是有人高价从黑市上收购后送礼的。全都被他当垃圾一般扔在了贮蔵室里,从没想过这东西有朝一曰会变成钱。这阵听冯楠楠这么一说,他忙到贮蔵室翻腾半天,那只袋子还在,里面的口杯也还带着包装。
“是这个吗?”他递给冯楠楠。冯楠楠仔细端详一会,确定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它。”
“一只破花瓶,有啥稀奇?”安伟奇怪地说。
“楠楠这方面你懂多少,这花瓶有什么说道?”朱天运情急地问。
冯楠楠也不是太懂,不过多少有点知识,她有个同学玩古玩,常带她到这个圈子里去。端详半天,冯楠楠肯定地说:“这件绝非一般,很可能是明代的釉里红玉壶舂瓶,记书您可能被他们耍了。”
“什么?”朱天运傻眼了,釉里红玉壶舂瓶他还是听说过的,之前也在一位高层导领家里见到过,价值连城啊。他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全身近乎在颤抖。
“记书您怎么了?”一旁的安伟吓坏了,他还从没见过朱天运被什么事吓成这样,他拿起水杯,快速倒了杯水,递给朱天运。朱天运喝了一口,面色惨然地问冯楠楠:“你怎么知道这件古玩的?”
冯楠楠说:“我听古玩界一位朋友说的,他们那个圈子现在已经传疯了,说唐雪梅把最最值钱的一件古玩送到了记书您手上,眼下港香澳门那边的玩家争相打听呢,看您啥时出手。”
“我出手?”朱天运越发吃惊。冯楠楠继而道:“是有人预谋好了的,否则为什么偏在这时候放出这种话来?”
朱天运的心绪重得不能再重了,如果这件古玩真有那么值钱,他就让别人套了进去。海东古玩界最大的玩家就是贾丽的表哥曲宏生,几乎操控着海东整个古玩及字画市场。当然,曲宏生的四方拍卖公司还兼做一件事:替导领们处理物品。
随着海东经济的发展,官场送礼之风也在不断变化,一开始送名烟名酒,后来嫌麻烦,直接送信封,再后来送钥匙或金卡。反腐力度加大后,明着收钱的事大家都觉有风险,尽管想收,但怕,犯了不值啊。于是有人开始拒绝。但官场离不了送,少了这个送字,官场就失去很多味道,很多人憋在官场里都觉没劲。更奇怪的是,一旦没了这个送字,为官者和求官者都会失去方寸,不知该怎么办。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不知什么时候,海东暗暗兴起一股古玩风,以前送卡送钥匙的,现在开始送古玩。其实很多古玩都是假的,送者清楚,收者明白,天下哪有那么多价值连城的古玩。但收礼者不怕,收了之后马上转到曲宏生的拍卖行,曲宏生这边就开始运作了。这个时候的古玩就不再是假的,是真的,而且该值多少钱就有人掏多少钱,包括曲宏生的手续费,也会一并掏进去。买家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送礼的那一个。这样一个来回,很多问题就都解决了,就算将来追查起来,人家也只说拿了一件假货,不值几个钱,工艺品而已。只要曲宏生这边不吐实话,没谁能拿到证据。曲宏生会吐实话吗?各行有各行的规则,曲宏生能把四方拍卖公司做大,就证明他是一个很有头脑很守规则的人,要不然,他能在几条道上混那么滋润?
沉昑半天,朱天运道:“没事,不就一件花瓶吗,没啥大不了的,二位还是放心吧。”
“这只花瓶跟环评报告有关。”安伟突然说。
“什么意思?”朱天运今天让这对夫
彻底搞蒙了,思维老是断路,一向自傲的智慧和干练今天居然全没。他有点气恼!
“上次帮过我们的那位京北专家说,要想项目顺利,除非把唐雪梅放出来。否则,麻烦事不断。”
“在威胁我?!”朱天运猛地火了,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没做市委记书前,有人因为拆迁的事跟他翻脸,要挟他,他说过一句堪称经典的话:“我这里什么都可以谈,只要你有谈的资本,但想来黑的横的,我奉陪。别以为是个官都怕别人查,我朱天运不怕。你不就送了我二十万吗,我是收了,你让委纪来查我,我朱天运会给委纪一个
代!”结果那次委纪真出面查了,他确实接收了人家二十万贿赂,不过这笔钱他通过一家慈善机构捐给了两家儿孤院。为这事,省里颇费了一番脑子,不知该怎么给他定
,后来还是请示中委纪,对他予以警告。那件事不但没伤及他,反而在竞争市委记书一职时帮了他。
见朱天运发火,安伟夫妇马上赔出笑来:“记书别怒,我们也是…”
“这事到此为止,该怎么干工作照样怎么干,如果因为这件事拖后腿,你这个局长就当到头了。”朱天运警告安伟。
这晚朱天运一宿未眠。话可以往无限大里说,事却不能。既然人家下了套,他就得尽快想到解套的办法,不然,还真让这只花瓶把前程砸了。他端详着那只花瓶,脑子里闪过好几种方案,又都一一否决。现在往委纪
,太晚了,尽管于洋会替他说话,但委纪也不是于洋能说了算的。况且对方现在敢放出话来,就证明对方一直盯着这只花瓶,知道他还放在家里。找铭森记书承认错误,更不能,这样不但会挨批,而且会把铭森记书
到危险境地,这事万万做不得。怎么办?朱天运感觉自己现在四面受敌,一个骆建新,居然把所有矛盾引到了他身上。
天亮时分,朱天运忽然想到一策略,心情才稍稍稳了下来。既然别人不仁,也别怪他不义,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洗把脸,换件普通点的服衣,提起花瓶下了楼。朱天运住的是海天花园,以前他住市委家属院,后来嫌麻烦,搬这边来了。小区有个西门,平曰不怎么开,都从正门进,偶尔开一下,进个大货车什么的。西门看门的是个老头,复转军人,跟朱天运特投脾气,朱天运得空时,爱找他聊天,也算是体察民情吧。
老头早早地就起来了,朱天运来到门房时,老头已把卫生打扫干净,正在喝茶呢。朱天运问了声好,坐下,跟老头扯起闲淡。老头热情很高,没说几句就跟朱天运提意见,说府政的规划现在越来越不像话,好好的马路三天挖一次两天挖一次,不挖不过瘾是不?朱天运诚恳检讨,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刚弄完下水工程,又要解决天然气,还有电信什么的,总是不得安闲。
“你不能统一起来啊,让他们一次挖完?”老头边说边要给朱天运沏茶,朱天运赶忙制止,将花瓶放桌上说:“一件破玩意,扔了可惜,放你这里吧。”
“值钱不?值钱我可不敢要。”老头说着拿起花瓶,端详半天“有些年头了吧,不过看上去不是值钱的玩意。”
“值不值钱不知道,反正是人家送的礼,放你这儿揷个花吧,将来人家讨要起来,我就找你要,可不能弄丢了,更不能弄破。”
“听这口气就知道是贵重东西,行吧,替你保管好。”说着,老头将花瓶收起,要往柜子里放。
“别。”朱天运急忙制止“就用来揷花吧,随便揷什么花也行,就是不能蔵起来。”
老头怪怪地盯着他看半天,似乎明白过来,笑笑,将花瓶放在了桌上。
“将来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记不大清时间,反正老早就放你这了。”
老头这次郑重其事地看了他一会儿,非常认真地说:“我老啦,谁问我什么,我都记不清了,人老就是这样子,老糊涂老糊涂,说的就是这理。”
朱天运非常开心地笑了笑,起身告辞。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不用防范,一种是从来跟你不会有利益关系的,另一种是从不打算在你身上谋取利益的。两种人都跟利益两个字有关,却真正跟利益沾不上一点边。除此之外,这世界上你不能对任何人抱有幻想,因为利益是最忍残的刀子,会毁坏任何一种感情,包括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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