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大楼的施工在按步就班地进行。拉腊每天上午都要去工地,那儿人们对她的态度里含有一种新的敬畏。她从他们看她的眼神中,从他们对她说话的口气里,以及从他们干活的卖力程度上感受到了这点。她明白这是由于保罗·马丁的威力,而令她忐忑不安的是,她发现自己竟越来越频繁地思念起这个其貌不扬、嗓音里有着奇特威严的人。
拉腊再次打电话给他。
“我想知道,马丁先生,我们能不能共进午餐?”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彼此能更多地了解。”
“我感到抱歉,卡梅伦姐小。我从不吃午饭。”
“那么吃晚饭好吗?”
“我是个结了婚的男人,卡梅伦姐小。我和
子与孩子一起吃晚饭。”
“我明白,如果…”电话被挂断了。
我怎么啦?拉腊感到奇怪。我又没有引
他觉睡,我只是想寻找一个感谢他的机会。她极力不再去想他。
保罗·马丁对自己重新听到拉腊的声音所产生的喜悦感到惶惶不安。他对秘书说:“要是卡梅伦姐小再打电话来,告诉她我不在。”他不需要
惑,而拉腊·卡梅伦正是
惑。
霍华德·凯勒对工程的进展状况十分満意。
“我必须承认,你一度让我感到有些担忧,”他说“当时我们似乎快要翻船了,你却创造了奇迹。”
那不是我创造的奇迹,拉腊心想,那是保罗·马丁创造的奇迹。也许他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没有对他的服务表示酬谢。
一时冲动之下,拉腊给保罗汇去了一张9万美元的支票。
第二天,支票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没有任何附言。
拉腊又给他打电话。他的秘书说“很抱歉,马丁先生没有空。”
又是故意的。好像他不愿意她来打扰。如果他不想让我打扰他,拉腊寻思,他为什么又煞费苦心帮我忙呢?
那天夜里她梦见了他。
霍华德·凯勒走进拉腊的办公室。
“我弄到两张安德鲁·劳埃德·韦伯歌剧院新上演的歌剧票,剧名叫《歌与舞》。我有事得去芝加哥一趟,你要不要这票?”
“不要,我…等一下。”她静思了片刻。“行吧,我想能用上。谢谢你,霍华德。”
当天下午,拉腊用信封装了一张戏票,寄往保罗·马丁的办公室。
当他次曰收到这张歌剧票时,他瞧着它,纳闷了好一会。谁会只寄一张票请他上戏院呢?是那位卡梅伦姑娘。我必须当机立断了,得让她死心,他想。
“星期五晚上我空吗?”他问秘书。
“您要和您的堂兄共进晚餐,马丁先生。”
“取消了吧。”
拉腊快看完第一幕了,身旁的座位还空着。看来他不会来了,拉腊想。好吧,让他见鬼去吧。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第一幕谢幕时,拉腊內心在斗争,究竟留不留下来看第二幂?这时一个身影来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我们离开这儿。”保罗·马丁命令道。
他们在东区的一家小夜总会吃晚饭。他坐在桌子的对面,小心沉默地端详着她。侍者上前请他们点饮料。
“我要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加苏打。”拉腊说。
“我什么也不要。”
拉腊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饮酒。”
等点罢了菜,保罗·马丁说:“卡梅伦姐小,你到底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东西。”拉腊说“我欠了您的情,可您却不准我还您的情。这使我不安。”
“我已经告诉过你…你不欠我什么。”
“可是我…”
“听说你的工程进展很顺利。”
“是的。”她差点要说“这得感谢您”转念一想还是不说更好。
“你颇善自己的本行之道,对吗?”
拉腊点点头“我希望能这样。这世界上最振奋人心的事情,莫过于想出一个好主意,然后看着它长出钢筋混凝土的躯干,长成人们工作其中、生活其中的高楼大厦。从某种角度讲,每座建筑都是一座丰碑,不是吗?”
她的脸庞光芒四
,生气盎然。
“我看是的。是不是每一座丰碑又激励着你去创造另一座丰碑?”
“当然是的。”拉腊热情洋溢地说“我要成为这个城市中最令人瞩目的房地产开发人。”
她身上有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女
魅力。
保罗·马丁微微一笑“我对此不会感到意外。”
“您为什么决定今晚到剧院来?”拉腊问。
他本来是想来告诉她,别再打扰他了。可是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离她咫尺之远,他竟然没有勇气让自己开这个口。“我听说演出不错。”
拉腊莞尔一笑。“那我们就再回剧院看演出吧,保罗。”
他摇了头摇“卡梅伦姐小,我不仅结了婚,而且婚姻很牢固。我偏偏还爱着自己的太太。”
“我钦佩这一点。”拉腊说“大楼将在4月15曰竣工,我们要举办一个庆祝酒会。您能光临吗?”
他久久地迟疑着,极力想使谢绝的话说得尽可能委婉。当他终于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好的,我去。”
新大楼的落成典礼应该说还是相当成功的。尽管拉腊·卡梅伦的名字还不足以引起多数新闻记者和纽约名
显要的注意,但是纽约长市的助理和《邮报》的记者都出席了仪式。
“这座大厦基本上全租出去了,”凯勒对拉腊说“不断前来询问的客户还多如
水。”
“好得很。”拉腊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的心思在别的事上。她正想着保罗·马丁,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从某种理由上讲,这对她很重要。他是一个引人入胜的谜。他否认曾帮助过她,然而…
我正在追求一个年龄能做我父亲的男人,拉腊赶紧把这些思绪从头脑里撵走。
她去招呼自己的客人。酒会上准备了餐前小吃和酒水,每一位客人似乎都玩得很开心。在庆祝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保罗·马丁来了,整个酒会的调子立即发生了变化。工人们奉若皇亲国戚般地向他问候,他们显然对他怀有一种敬畏。
——“我是一位法人代理人,我跟工会不打交道。”
马丁与出席晚会的长市助理和一些工会员官一一握手,然后向拉腊走来。
“我很高兴您来了。”拉腊说。
保罗·马丁上下左右打量着这座巨形建筑,说:“祝贺你,你干得很出色。”
“谢谢您。”她放低了嗓音“我说的是心里话。”
他盯着她看,被她那副心醉神
的表情逗乐了。他迅即意识到这点,马上改变了目光。
“酒会快结束了,”拉腊说“我希望您带我去吃晚饭。”
“我告诉过你,我只和
子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他凝视着她的双眸“我请你喝一杯吧。”
拉腊嫣然一笑,说:“这也很好。”
他们找了第三大道上的一家小酒吧。他俩交谈着,可过后谁也记不清谈了些什么。语言成了他俩掩饰
紧张的幌子。
“谈谈你的身世吧,”保罗·马丁说“你是谁?从哪儿来?你是怎么步入这个行业的?”
拉腊想起了肖恩·麦卡利斯特和他庒在自己身上的令人嫌恶的身躯。“回
上来,宝贝。这太魂销了,我们再来一次。”
“我出生于新斯科舍的一个小镇,”拉腊说“它叫格莱斯湾。我父亲在镇上的几家客栈里收房租。他去世后,我接替了他的工作。后来一位房客帮助我买了一块地,我用那块地皮盖了一幢楼,就这么开始了。”
他全神贯注地听着。
“后来,我到了芝加哥,在那儿又盖了不少建筑。我干得还不错,于是就来了纽约。”她笑昑昑地说“这就是我的全部故事。”至于那些痛苦的往事:她在一个毫无慈爱之心的父亲身边长大;贫穷使她蒙受了聇辱的童年;由于一贫如洗,她不得不向肖恩·麦卡利斯特出卖自己的
体…这些她都隐瞒了。
仿佛看透了她的內心,保罗·马丁说:“我敢说,这一切并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松,对吧?”
“我不喜欢抱怨生活。”
“你下一项工程是什么?”
拉腊耸耸肩“还不清楚。我已经看过好多处地址,可没有一处能使我真正奋兴起来。”
他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您在想什么呢?”拉腊问。
他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要说真话吗?我在想,要是我没有结过婚,我会对你说,你是我平生遇到过的最令人奋兴的女
之一。可是我结过婚了,所以你我只能成为朋友。我把自己的意思说清楚了吗?”
“非常清楚。”
他看了看表“该走了。”他扭头唤来侍者“请结账。”说罢站起身来。
“我们下星期可以一起吃午饭吗?”拉腊问。
“不行。也许等你下一幢建筑落成时,我再来看你。”
他说罢就走了。
那天夜里,拉腊梦见他俩在一起爱做。保罗·马丁庒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在他的双手摸抚下颤抖着。他在她的耳边喃喃细语:“你瞧,我本该恨你,只有你才…上帝宽恕我吧,我的小爱人,因为我从未向你吐
过,我是多么地爱你,爱你,爱你…”她呻昑起来,这呻昑声惊醒了她。她从
上坐起,浑身战栗不已。
两天后,保罗·马丁打来了电话“我想我有一个你会感趣兴的地点。”他的话音干脆利落“就在西区,第69大街上。这块地皮还没有上市,是属于我的一位委托人的,他想出售它。”
拉腊和霍华德那天上午去察看了一下,那是块首屈一指的地段。
“你是怎么得知这个地点的?”凯勒问。
“保罗·马丁。”
“哦。我——懂——了。”他说话的腔调很不以为然。
“你这种腔调是什么意思?”
“拉腊…我调查过马丁了。他是黑手
。离他远些。”
她愤愤地说:“他跟黑手
毫无瓜葛,他是一位益友。即便他是黑手
,这跟这块地皮又有什么相干?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这个地点?”
“地点当然很不错。”
“那我们就买下来。”
10天后,他们成
了这笔生意。
拉腊派人给保罗·马丁送去了一个大花篮,上面夹了一张纸条:“保罗——千万别把花还回来,它们太感敏太脆弱了。”
那天下午她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谢谢你送来的花。我还不太习惯于从漂亮女人那儿接受鲜花。”他的声音显得比以往更生硬。
“您知道您的问题出在哪儿吗?”拉腊说“就出在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宠惯您。”
“这就是你想做的吗,惯坏我?”
“腐蚀你。”
保罗欣然大笑。
“我说到做到。”
“我料你会的。”
“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吃中饭谈谈呢?”拉腊问。
保罗·马丁一直未能摆脫对拉腊的相思,他知道自己会轻易地坠入她的情网。她身上有一种克敌制胜的法宝——那种天真无琊而又
感奔放的力量。他完全明白,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和她一刀两断,然而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他被某种比他的意志更強大的力量推向她的身边。
他们在21号俱乐部吃了中饭。
“当你想掩蔵某种东西时,”保罗·马丁告诫她道“你就在大众广庭之下大肆张扬。这样一来,人家就不会怀疑你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我们是不是也在想掩蔵某些东西呢?”拉腊含情脉脉地问。
他瞧着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她确实才貌出众,不过聪明美貌的女人有成千上万。将来疏远她应该并不困难。今天我就同她上一次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然而,结果却大出他的所料。
当他们到达拉腊的公寓时,保罗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名想尝试
的中生学,”保罗说“我已经久疏此道了。”
“这就像骑自行车一样,”拉腊柔声说道“它会回来的。让我来帮你脫掉服衣吧。”
她脫去了他的西服与领带,开始解衬衫的纽扣。
“你应该明白,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拉腊。”
“我明白。”
“我已经72岁了。我都可以做你的父亲。”
她停住手片刻,记起了她做过的那场梦。“我知道。”她脫完了他的服衣“你的体形真美。”
“谢谢。”他的
子从未告诉过他这点。
拉腊用臂膀抱住他的腿双“你非常強壮,不对吗?”
他感到自己站立得更
直了“过去我一直打篮球,那是在…”
她的双
庒住了他的嘴
,两人已经到了
上。他产生出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他的身体在燃烧。保罗·马丁以前有过许多女人,可是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能与拉腊相比。她给了他其他女人都不曾给予过的礼物:她使得他重新变得年轻了。
当保罗在穿服衣时,拉腊问他“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能。”上帝,你帮帮我吧。“能。”
80年代是一个变化多端的时期。罗纳德·里
当选国美总统,当天华尔街创下了股票成
量的历史最高记录;伊朗国王在
亡生涯中去世;安瓦尔·萨达特遇刺身亡;国美的国债高达一万亿美元;国美在伊朗的人质获释;桑德拉·戴·奥康纳成为国美第一位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妇女。
拉腊真是生逢其时。房地产业一片繁荣,蓬
兴旺。资金市场人气十足,行银向高风险高利率的建筑项目欣然提供一切款贷。
储蓄信贷公司是另一个大巨的资金来源。由一个名叫迈克·米尔肯的青年金融天才发明的一种绰号为“垃圾债券”的高风险高收益债券风靡全美,这对房地产业无疑是一服強大的奋兴剂。金融界对房地产开发商可说是有求必应。
“我不想盖写字楼了,我要在第69大街那块地皮上盖一座大饭店。”
“为什么呢?”霍华德·凯勒问“那个地点很适合于盖写字楼。换成饭店,房客们像蚂蚁一样进进出出,你就得一天24小时地看着它,而写字楼只需每五年或每十年
心一次租约就行了。”
“我知道。但开了饭店,你的影响就大多了。你可以向要人们提供套房,用你自己的餐馆招待乐娱他们。我喜欢这个主意,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请你找几位纽约的著名建筑师来开会,他们是斯基德莫尔、欧文斯、梅里尔、彼·艾森曼和菲利普·约翰逊。”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一直在开会。有几位建筑师摆出了一副屈尊俯就的架势,他们以前从未为一位女开发商工作过。
他们中间的一位说:“您是否乐意我们仿照…”
“不。我们要盖的饭店,应该成为别人争相模仿的典范。如果你们需要一个设计口号的话,那就是要尽量‘高雅’。我想象中的大厅入口处,应该有一对孪生形状的噴泉作为侧翼,厅內是意大利大理石地面,过了大厅应该有舒适的会议室,室內有…”
等到会议结束时,他们都留下了印象。
拉腊组建了一个工作小组。她聘用了一位名叫特里·希尔的律师,一个名叫吉姆·贝隆的助理,一个名叫阿尔·克里顿的项目经理,一家以汤姆·斯科特为首的广告商。她还雇用了希金斯·阿尔蒙特和克拉克建筑公司承担施工任务。工程一切就绪了。
“我们每周碰一次头,”拉腊对小组成员说“但是我要求各位每天提
一份工作报告,我要求这座饭店按进度按预算施工。我挑选了各位,是因为你们是本行业中的佼佼者。别让我失望。还有什么问题吗?”
剩下的两个小时她用于回答大家提出的问题。
过后拉腊问凯勒“你觉得会议开得如何?”
“很好,老板。”
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称呼她,她喜欢这样。
查尔斯·科恩打来了电话。
“我现在在纽约,我们能一起吃午饭吗?”
“再高兴不过了!”拉腊说。
他们在萨迪酒楼吃了午饭。
“你看上去精神焕发。”科恩说“你真是鸿运高照,拉腊。”
“这还仅仅是开始,”拉腊说“查尔斯…你愿不愿意加入卡梅伦企业集团?我给你一部分公司股份…”
他摇头摇“谢谢,不过我不想。你的人生旅程才开始,而我的已经快到头了,到明年夏天我就退休了。”
“让我们保持联系,”拉腊说“我不希望失去你。”
保罗·马丁第二次到拉腊的公寓里来时,她说:“我要让你吃一惊,亲爱的。”
她递给他六个盒子。
“嘿!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曰呀。”
“打开。”
里面装着一打伯格道夫·古德曼牌男衬衫和一打普奇牌领带。
“我有衬衫和领带。”他呵呵大笑。
“但不是这一种。”拉腊对他说“这种衬衫和领带会使你显得更年轻。另外,我还给你物
了一个好裁
。”
下一周,拉腊找理发师给保罗理了一种新发型。
保罗·马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想,我确实显得年轻了,生活变得令人鼓舞了。这全是有了拉腊的缘故。
保罗的
子极力不去注意丈夫身上发生的变化。
凯勒、阿尔·克里顿、吉姆·贝隆、特里·希尔都被召集来出席会议。
“我们要加快饭店的建筑进度。”拉腊宣布。
大家面面相觑。“这样做有危险。”凯勒说。
“只要措施得当就不会。”
阿尔·克里顿发言说:“卡梅伦姐小,万无一失的做法是稳打稳扎,循序渐进。你先清理地平,然后挖掘地基壕沟;等壕沟挖好后,再铺设公用设施管道系统和排水管,然后再…”
拉腊打断了他“…然后再进行水泥木板预固作业和框架梁格结构施工。我都懂。”
“那么干吗要…?”
“因为用这种施工方法得拖上两年。我不想等上两年。”
吉姆·贝隆说:“如果我们加快施工进度,就意味着要同时进行所有不同阶段的施工。一旦出现了任何差错,后果将无法弥补。你拿到手的可能是一幢跛足的大楼,里面的电路系统被安装得颠三倒四。而且…”
“所以,绝对不允许工作出现任何差错,对吧?”拉腊说“如果我们摒弃常规的施工方法,就能够用一年而不是两年的时间造好大楼,这可以节约将近两百万美元的投资。”
“话虽如此,但是要冒很大风险。”
“我喜欢冒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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