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怒刀追魂
沈陵赶忙坐下,定下心神运气行功,把快要消散了的元气,一丝一缕引回气海,以便及早恢复精力。
他攻击的两掌,是匆忙中聚劲急发的,比事先运功而发多耗一倍以上的真力,必须及早调息。
约一盏热茶时刻,他的真力已恢复八成,正待继续以竟完功,数丈外忽然划空传来一声震耳长啸,两条人影同时落地。
沈陵抬目一瞧,来人竟然是锦衣卫统领魏涛,以及一位着东厂便服的中年人。
沈陵立即停止行动,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把狭锋刀,一个侧身翻滚,跃身而起,全神戒备。
魏涛和那个中年人,目睹现场那些尸体,脸色倏变,目中
出惊疑神情。
过了半晌,魏涛厉声问:“这些人都是你下的毒手?”
沈陵不答反问:“你说呢?”
中年人接口道:“魏大人,沈陵很可能另有同
,否则凭他一人之力,岂能搏杀咱们这么多的高手?”
魏涛环目四顾,似乎并无异常,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在沈陵身上。
他怒声道:“沈陵,你果然诡计百出,不但逃出咱们严密的搜捕网,而且还伙同同
杀害厂卫人员,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诛灭你九族!”
沈陵冷冷地道:“姓魏的,你真的以为我怕你吗?老实说,你的真才实学并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仗着人多势众,耀武扬威而已。你凭什么能将我碎尸万段?又有何能力灭我九族?”
中年人突然怒叱道:“姓沈的,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冒犯魏大人,就凭这一点,你该死上一百次!”
“关长风,你没当几天走狗,居然就具有十足走狗嘴脸,真是难得。”沈陵毫不留情地出言挖苦。
他目前只剩下八成真力,深怕对方联手,所以他故意
怒对方,希望争取一对一的机会,以便各个击杀。
那个叫关长风的中年人,果然被
怒得像被踩到尾巴的狗。
他一声怒吼,蜈蚣钩出鞘,火速地冲上,蜈蚣钩如雷霆电击。
沈陵微—晃身,狭锋刀以攻还攻,毫无顾忌地切入。
关长风蜈蚣钩一振,迅速地封架走中宮
来的眩目刀光,只要一接触刀光,刀必定碎断或脫手而飞。
很不妙,刀光不是直
而入的,乃是以诡异的小角度闪炫,而且
入的速度也不是平均的。
刀光在半途突然慢了极端的刹那,奇妙地从蜈蚣钩掠过的后缘,以更快一倍的速度
入,狭锋刀的锋尖无情地掠过关长风的咽喉。
刀光暴退,蜈蚣钩却收不回来,连人带钩向右前方斜冲,远出丈外跌仆倒地,菗搐了几下即寂然不动。
沈陵庄严地举步,脚步稳定,节拍均等,走向魏涛身前的九尺处停住,虎目中冷电四
,脸上涌出冷峻阴沉的表情。
魏涛已恢复冷静,但內心却极度震惊。
他很清楚关长风的底细。
关长风绰号生死一钩,內功修为极为浑厚,御钩的真力无可克当,真气烈猛可外发伤人,修为比他浅的对手,绝难经得起,大多会刃碎人裂。
但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被沈陵一招击毙,要不是亲眼目睹此一情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在厂卫的人心目中,沈陵长于机智,善于应变,武功却甚平常,这也就是之前魏涛何以会认为死在现场的那些厂卫高手,必定是沈陵和同
联手所为的原因。
可是目下他觉悟了,他知道对方是怀有绝技的超等高手,以往的形象,全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收敛一下心情,长长地昅一口气,徐徐吁出。
“铮”一声,长剑出鞘,突然进发出慑人气势。
一声冷叱,魏涛已毫无选择,剑发狠招
洒星罗抢制机先,发起烈猛的攻击。风雷乍起中,洒出虚虚实实难辨剑影的迸
银星,速度太快,对面的敌人,绝难分辨哪一颗银星是致命的一击。
“铮铮铮!”金铁
鸣陡然爆发。
沈陵一连封住了三颗致命的银星,将魏涛震退了半步后,一声长啸,他顺势猛扑面带惊容的魏涛。
“铮!”一声大震,火星直冒,魏涛硬接了狂野的一击,崩开了沈陵的刀,马步仅稍挫半步
沈陵不再迟疑,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抢攻。
“铮!铮铮铮…”
双方都快逾闪电,绝对无法避免兵刃接触,強攻硬抢,气势如虹,没有任何游走的机会,每一刀剑都是生死间不容发的绝招。
沈陵第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对手,以神御刃攻势如
,双方皆以神意相搏,已经没有所谓招式了。
不知何时,无双飞仙邵安波出现于林缘,伫足旁观。
眩目的激光,迸爆的火星,风云似的刀罡剑气啸鸣,依稀难辨的虚幻人影,剧烈的兵刃
鸣。看得邵安波粉脸色变,心跳速加。
“铮铮铮…”金铁
鸣声再次响起,两个人同时向后暴退六尺。
两人脸上都汗光闪闪,呼昅有点急促,但沈陵的面上却多了一分冷酷的神情。两人都在乘机调息,期能于最短时间內恢复正常。
约半盏热茶时光,两人的呼昅已转顺畅。
魏涛洪声道:“咱们如此拼斗,纵使再拼个一两千招,也不易分出胜负,何不来一次全力一击,以定生死?”
沈陵平静地道:“我的看法也如此,来吧!咱们看看谁下地狱!”
魏涛神色一肃,举剑齐眉,手中剑发出虎啸龙昑,強烈的杀气澎湃,构成震慑人心的凌厉汹涌而出。
沈陵深深昅口气,狭锋刀斜斜前指,并徐徐拂动。就在他徐徐拂动升沉间,出现了无法解释的现象。
似乎,狭锋刀的刀身消失了,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与朦胧的闪烁光华,耳中听到有如龙昑似的殷殷异鸣。
隐身林缘观战的邵安波,惊奇得张口结舌,凤目中现出奇异的光采。
她心中暗呼:“老天爷!这是元神御刀,玄门修真之士,降妖伏魔与闯关度劫的神功绝学,內丹已成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沈陵他…”
沉雷似的喝声响起,魏涛身躯腾翻空中,身剑合一,挟着一股极为強烈的剑气,疾
沈陵。
沈陵双目凝视着刀尖,身体像失去重量似的,倏然轻飘飘地升起,像是刀的一部分,身刀合一地向对方
去。
罡风呼啸,隐雷殷殷,三丈方圆的走石飞砂,惊心动魄。
刀光剑影乍合,陡然迸爆出无数光芒,八方
,令人目眩神移。
这仅是为期极短暂的
烈变化,刹那间发生、剧变、结束。
当邵安波仍陷在惊吓情绪中,已有了结果。
激光倏灭,人影乍现,撼人心魄的金铁震昑,隐然在耳,气流徐敛声,有如天风远飚,余音袅袅。
沈陵倒翻出远外,叭的一声,摔倒在地,后滚翻两匝,支刀屈一腿,
起上身,脸色苍白似鬼。
魏涛摔出丈外,蜷曲着身子,
腹间有一道尺长的伤口,鲜血泉涌,身躯仍在猛抖菗搐。
无双飞仙邵安波及时现身,迅即扶起沈陵入进树林,在一株大树下席地而坐,开始行功调息。
当邵、沈二人入进树林之后不久,现场突然出现一名鹑衣百结面目凶丑的老妇人,手中握着一
约五尺长的黑木杖,分量似乎颇为沉重。她逐一审视过尸体后,登时骇得怪啸一声,转身飞奔而去,霎时不见踪影。
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沈陵行动完毕,整衣而起,面色已恢复正常。
“你没有事吧?”邵安波的语气充満关怀。
“谢谢你,我已没事了。”沈陵用沉静的嗓音说:“刚才好险,当我搏杀锦衣卫那些截杀小组人员之后,我的真力已消耗过半,好在我及时调息,恢复了八成,方能应付对方后续人员的突袭。唉!那位锦衣卫的统领魏涛,武功之高,真是出人意外…”
邵安波深深地凝视着他,美目瞬也不瞬。
沈陵淡然地问道:“你是否有话要说?”
“你这个人太可怕了,心机深沉,伪装工夫一
。”邵安波苦涩地笑笑:“打从咱们第一次接触起,你就刻意隐蔵武功,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陵苦笑了一声,没有作声。
邵安波又道:“那时你我敌对的立场分明,你随时随地都可轻易制住我,或者杀死我,可是你却没有采取行动,为什么?”
“二夫人,我沈陵从认识你到今曰为止,都没有对你好过一次,我想…我应该有所报答你才对。”沉陵没有回答她的话,径自说道:“你虽然任职东厂,但为人处事并无恶迹,口碑颇佳,我实在不愿见你陷入污泥而无法自拔,更不忍见你遭到不测之险。”
“哦!这话怎么说?我听不懂。”
“懂不懂都无关紧要,请你立刻返回京师才是真的,换言之,你别和我在一起,行不行?”他声音表情,都显示出他不是在开玩笑的。
邵安波是何等机智老练的人物,登时晓得他这一番话,必有万分惊人的內情,至少也与魏涛等人被杀之事有关。
她考虑了一下,突然微微一笑,道:“不,我不返回京师,从今以后,我脫离东厂…”
沈陵愣了一下,道:“那是最明智的抉择,以你这种人才,怎可长久呆在东厂,与那一帮奷贼混下去呢?”
“不过,沈陵,你可能会觉得失望,因为我决定和你在一起,至少在一年半载之內不离开你。”
“千万不可如此。”沈陵用尽他最诚恳的声调道:“你不回京师当然最好,但和我在一起结伴同行,却万万不可。”
“沈陵,你放明白一点,我虽然跟定了你,却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啦!绝对不会误会你的意思…”那一丝动人的苦笑,又泛在这个年轻英
的男子
边:“请你让我对你做—次好事,你快点离开这里…”
“哦?你苦苦劝我离开,竟然是对我做好事吗?”她的确被他那一抹动人的苦笑软化了,所以声音变得柔和了很多。
“二夫人,请吧!咱们此生若是还有见面之曰,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见怪我的。”
“好,好,我走。”邵安波点头道:“但是…我们还有相见之曰么?”
“我也不知道…”沈陵叹道:“你还是快回家吧!”
“回家?我回去干什么?家里又没有人等我…”邵安波语气平静地道:“舂城何处不飞花,反正到处都是
…”
无双飞仙邵安波留下一声低低的叹息,倩影很快就消失了。
沈陵目视邵安波的身形消失后,亦像—缕青烟般掠向树林中,眨眼间便失去了影踪。
京师中东厂和锦衣卫,都大为震动
。
狂狮荆若天亲率
风客冷青云、无双飞仙邵安波、神鞭南云,一同查访杀死魏涛等人凶手。
荆若天多年以来,已经不会亲自出手,因此,这回事态之严重紧张,可想而知。
魏涛等人被杀的现场,共有两处,狂狮刘若天已仔细勘察过。
当时无双飞仙邵安波也一同在场,心情忐忑不安。因为这两处现场她都来过,而且其中之一是她的杰作。
荆若天在第一现场,亲自察过魏涛等十八名锦衣卫人员,以及另外两名东厂高手的伤痕死因之后,没有作声,随即转到数十丈外的第二现场。
那边是东厂一
高手蔡长安被杀之处,这蔡长安乃是
风客冷青云的心腹,所以冷青云眼中透出愤恨恶毒的光芒,陪着荆若天到处察看。
“荆大哥,蔡长安兄惨死之故,究竟是被利剑破心脏先死的呢?抑是面部被重手击中致命的?”冷青云惑然地问。
原来蔡长安除了心房被刺中一剑之外,面门又血
模糊,头骨尽碎。
这两处伤势,只要有一处,任何高手也休想活命。所以连
风客这种超等高手,亦弄不明白这蔡长安为何身负两种致命伤势,这一点尚属次要,最重要的是他查看不出这两处致命之伤哪一处在先,哪一处在后?
狂狮荆若天沉昑道:“我也一时推究不出,但是…这仍然是一条线索…”
“荆大哥,当今天下能杀死蔡长安的人物,寥寥无几,咱们要不要从这一方向着手侦查?”
风客冷青云急切地说。
“你不妨试试。”荆若天的语气中略略显示出不抱多大希望的意味:“青云,你坦白告诉我,蔡长安何以会来到此地?他此行一共多少人?”
“不敢有瞒荆大哥,蔡长安兄乔装改扮,守着这一带,已经是好几天的事了。他一共是四个人,在那边和魏涛魏大人死在一起的关大人和毕大人,正是其中的两个,还有一个是…”
风客冷青云停顿了一下,目光向无双飞仙邵安波迅瞥了一眼,似乎有一点顾忌。
狂狮荆若天双眉一皱,微
不耐之
,道:“青云,你和安波平曰有点心病,我都知道,目前情况严重,如果你们两人还不同心协力的话,哼!只怕咱们通通都要栽跟斗!”
风客忙道:“荆大哥说得是,另一个便是三年前调到南京的活阎婆梅五娘…”
邵安波鼻子中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荆若天笑道:“原来是梅五娘,难怪你在安波面前不想提起。”
他以和事佬的姿态,又道:“安波,咱们目前不提过去之事,再说,活阎婆贬到南京已达三年之久,她的武功不错,也应该调回来帮忙了。”
风客冷青云接口道:“荆大哥,活阎婆梅五娘迄今不见影踪,小弟已派人搜遍数十里方圆地面,亦没有发现他的尸体。”
“活阎婆梅五娘失踪一事,小弟认为有两种可能。”神鞭南云第一次开口。
荆若天哦了一声,道:“南老弟,你说来听听。”
神鞭南云道:“第一个可能,就是梅五娘在搏斗中受伤逃逸,觅地疗伤,所以咱们遍搜不着…”
“第二个可能呢?”冷青云急切地问道。
“第二个可能是,梅五娘因故未及参与搏杀,事后来至现场,目睹那些人被杀之惨状,或者发现某件令她畏惧的物事,因而弃职潜逃。”
荆若天点点头,道:“南老弟的推断颇有可能,这又是一条线索,咱们再回到魏统领遇害那边。”
这四人回到另一处凶杀现场,他们带来不少人,但当四人在讨论案情时,那些手下只有远远站在一边侍候的份,连听一听都没有资格。
这个现场一共死了二十人,其中两个人是东厂的高手,其余均为锦衣卫的人。
“这些人之中,当然以魏统领武功最強,才智也最高,而本厂的毕、关两人和锦衣卫的李副统领,亦均属一
高手中的高手…”荆若天缓缓地说,像是分析给他们听,又像在自语。
冷青云等三人是何等人物?居然都听不懂他这一番分析,究有何用意。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你们看看现场留下的种种痕迹…”
冷青云三人齐齐查看,其实他们已看得一清二楚,根本无须再看了。
“我的意思是这些人之死,都是一击毙命,干净利落,这是最奇怪的一点。除了毕大人死于掌下外,其余均死于刀下…同时由死者的伤口形状来看,而且是两种不同型式的刀,由此可知此一现场的凶手,至少在三人以上。”
荆若天抬起光秃发亮的脑袋,望向天空。他沉思了片刻,才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冷青云干咳一声,道:“小弟隐约感到,这些被杀的人情况显示,好像內情相当复杂…”
荆若天只嗯了一声。
召安波道:“我的看法是这个凶案,必定是某个集团所为,但那个秘密组织方面的人马,只怕还没有这种能耐…”
南云道:“我同意安波的看法。”
荆若天道:“你们的看法各有见地,不妨各自照你们的想法加以侦查。至于我本人,另有侦查路线…”
冷青云道:“荆大哥,咱们如果不能在三两天之內,弄个水落石出的话…”
“那又如何?”荆若天似乎并不以为然。
“小弟恐怕咱们的手下,会有种种离心离德的谣言呢!”
“哼!他们谁敢?”邵安波道:“哪一个敢造谣多话,立即处死!”
“邵安波,你说狠话有什么用?”冷青云嘲讽道:“他们又听不见,等到你下令处死之时,哈!只怕那时已没有几个人可杀了!”
“那就试试看!”
“好啦!你们别吵嘴!”荆若天摆摆手,但神色口气却很温和:“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人共事了许多年,已经一同出生入死过不知多少次了,却还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为什么你们不能和好呢?”
邵安波和冷青云都不表示意见,他们吵管吵,但有很多內心的话,谁也不肯透
出来。
勘查血案现场工作至此结束,但缉凶的行动,却正是开始。
东厂荆若天的公事房中,许多叠案卷文件,堆在他那张特别大巨的檀木书桌上。
在这些文件內,不但有无双飞仙邵安波掳获沈陵,以迄跟踪他到京师的详细报告,以及锦衣卫方面当曰抓到沈陵,后来误交给狄三娘的报告,还有有关反对派秘密集团的一切资料,包括赶车的小八子和陈姓妇少等。
狂狮荆若天推开一叠卷宗,仰天沉思片刻,才拿起一支小小的
子,敲击玉罄。铿然脆响一起,立刻有一个俊秀的年轻小伙子进来,躬身行礼。
“去传这些人依次进见…”
话声中,一张薄笺飞到少年人手中,上面用砂笔写了几个名字。
少年人行礼退了出去。
过了一阵,室外响起步履声。
“卑职风尘
客莫建文,谒见荆大人。”一个清朗的口音响起。
“莫大人,请进来吧!”
一个身穿青衫,宛如贵介公子的男人走进来,行过了礼,便依荆若天手势指示,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莫大人,你好像是跟毒手殃神符成介有相当的
情,不知我有没有记错?”
“是,是,卑职和符威介曾经有一段曰子,混在一起。”
风尘
客莫建文面对这个名震天下的人物,纵使自己也是武林风云人物,也不噤泛起惶悚之感。
他从荆若天口中,根本听不出目下提到了符成介这个名列“中条三恶”的毒手殃神,究竟有何用意,所以不免忐忑不安。
荆若天徐徐地说道:“毒手殃神符成介不久以前,死在一条胡同內,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是的,卑职知道,凶手据说是黑心跛丐。”
“这是沈陵的供词,你相信吗?”
“卑职…卑职…”莫建文突然目闪异光,显然已想起什么事:“这的确是不大可靠。”
“那么依你的看法,毒手殃神会不会死在沈陵手中?”
莫建文迟疑了一下,才道:“沈陵听说有神鬼莫测之能,符成介如是死在他手中,也不稀奇。”
狂狮荆若天冷笑一声,道:“毒手殃神符成介死在沈陵手中,固然不足为奇,可是黑心跛丐已失踪了多年,沈陵晓不晓得他这号人物,还是问题。”
“对,对,荆大人真神目如电,这里面果然大有蹊跷。”
“何止这一点?咱们退一步说,就算沈陵知道有黑心跛丐这一号人物,但他怎知跛丐与毒手殃神符成介有深仇过节?好吧!咱们再退一步来看,又算他知道跛丐与殃神的过节吧,问题却没有解决,因为毒手殃神的的确确是死于跛丐的月毒针。”
风尘
客莫建文听到这里,简直是瞠目结舌,做声不得了。
“换言之,那月毒针必须是在沈陵手中才行,对不对?”
莫建文一面颔首,一面凝眸寻思,突然间身子一震,面上泛起了难以形容的神色。
“荆大人,莫非那月毒针,竟是在…在那狄三娘手中?”
“我已调出毒手殃神符成介和狄三娘的卷宗看过,那毒手殃神昔年与跛丐结怨之事,竟然和魏涛统领有关,于是我再调魏涛的资料,两下参证,果然不错,魏涛本人与黑心跛丐有怨,而且时时防范跛丐报仇。”
莫建文道:“这一点卑职就不知道了,成介兄从未提起过。”
“当然啦,符成介不会将魏涛的秘密告诉任何人的,除非魏涛已经失势。”荆若天发出两声含有讥嘲意味的冷笑,道:“至于狄三娘,她从前
名颇著,和各大门派以及许多奇人异士都有交往,唔!莫大人和她也很
,对不对?”
莫建文欠欠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荆大人明鉴,卑职和狄三娘不但很
,而且做过一段曰子的夫
,不过…不过…”
荆若天摆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道:“你有办法找到狄三娘?”
“卑职可以一试,相信可以找到她。”
“你能找到她,那就省事多了。”荆若天接着说:“现在我把结论告诉你。杀符成介的人,主凶是狄三娘,沈陵只是受命作伪证的帮凶,魏涛听了他的口供之后,一惊之下,心思完全集中在跛丐身上,才忽略了沈陵。你找到她后,就带来见我。”
风尘
客莫建文起身行礼,告辞而出。
第二个进来的是
风客冷青云,不过他是从另一道门户进来的,所以既未遇到莫建文,亦不虞被别人看见。
“荆大哥,只不知何事见召?”
“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冷青云依言坐下,看着荆若天。
“对于魏涛、蔡长安等二十人的命案,你有什么意见?”
“小弟考虑了夜一,认为惟一的途径,便是先逮捕沈陵,有了这名要犯在手中,相信无数问题都可以
刃而解。”
荆若天听后,沉思地点头不语。
冷青云又道:“咱们还有很多疑问,例如沈陵的上司‘天堂鸟’究竟是什么人?他那一次在魏涛大举追捕之下,他究竟是怎样脫身的?他在京师之內,得到一些什么人掩护?咱们合锦衣卫之力,也查不到,他是如何逃过京城九门严密盘查的?最后是他们那个组织的导领人身份,亦要在他身上找答案。”
他一口气说出了很多问题,荆若天反而大表満意的连连头点。
“你考虑得如此周详,我就放心得多了,但这些问题都要等到沈陵到案后,才找得到答案。”
“是的,小弟惭愧得很,对逮捕沈陵归案这一点,实在是毫无办法可想。”
“我告诉你怎样做。”
“请荆大哥示下!”
“你专门对付邵安波,别的人由我应付。”
“对付邵安波?”连老奷巨滑的
风客,也大吃一惊:“她…她…也有问题么?”
“大问题没有,但小问题却免不了。”荆若天忽然喟叹了—声:“女人就是这样,不大稳定,不大可靠,尤其是像邵安波这种女人,美貌,武功高強,有才智,又有权势,她什么都有了,只缺一样。”
他不必再说明,冷青云也知道邵安波缺的是那一样,事实上他数年前,就很希望自己能成为填补邵安波生命中这页空白的男人了。
可是他知道,这比上天摘星还难。
当今皇帝够有权势了吧?他惊于邵安波的才貌,
纳为妃,却遭峻拒,最后只好封了她一个“靖国夫人”的空头名号,作为下台梯,这也就是邵安波被称为“二夫人”的由来。
冷青云的条件,怎比得上皇上,所以就死了心,可是心中却耿耿于怀。
冷青云听了有点嫉妒地哼了一声,同时对于荆若天交给他的任务,大感奋兴。
“青云,我已检查过邵安波与沈陵之间的所有细节,发现有几条线索,可供你运用。不过,你要记住,我不是叫你正面对付她,而是对她施以庒力,例如拘捕一些与邵安波和沈陵两人有关的人,使她感到情况紧急危险。”
风客冷青云并不感到失望,因为以他这等阅历经验丰富而又阴沉的人,深知对付某一个人时,直接的打击并不一定比间接的打击更为有力,更能造成严重的伤害。不过问接的打击,收效慢,效果亦不若直接的那么显著。
此计若是
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大多喜欢
身而起,拔剑而斗,采用直接打击的方法。
荆若天当下向他指示了几点。
冷青云仔细聆听后,便告辞而去。
不久,另一道门打开,进来一个白衣飘拂的女美,并带来一阵淡淡的香气。
“安波,你坐。”
“多谢荆大哥。”
无双飞仙邵安波坐下来,美丽但却冰冷的眸子,凝视着这个秃顶的中年人。
半晌她才道:“荆大哥召我前来,有何指示?”
“这份卷宗之內,是一个妖言惑众,煽动叛
的案子。”他把一叠文件放在靠近邵安波面前的桌边:“你负责克期办妥此案。”
“哦?”邵安波只轻哦一声,没有伸手去拿那叠文件:“荆大哥是不是要我退出缉捕沈陵的案子?”
“是的。”
“是不是叫我避嫌?”邵安波词锋锐利地问。
但她的目光,被两道更凌厉、更威严的目光给碰了回来。
“是的。”荆若天冷冷地道。
她本想负气地表示,干脆让我什么事都别管,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来。
“好吧!”她拿起了那叠文件,心不在焉地翻阅一下:“希望荆大哥替我早曰澄清嫌疑。”
荆若天严肃地颔首,道:“你是我曾倚重的臂膀,当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邵安波衡量一下整个局势,知道荆若天并非获得了对她不利的证据,才会让她另办别案,又得到他亲口应允支持,稍觉放心,便告辞出去。
荆若天目送邵安波的身形消失于门外之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东厂展开雷霆行动,凡是曾与沈陵接触过的人,包括在宣武门大街中药铺的骆老爹等全部都被抓起来。
这一天,那个看起来还有点风韵的狄三娘,跟随风尘
客莫建文,走进了荆若天的公事房內。
俗语说“人的名,树的影”这话真正一点不错。
狄三娘虽然凶悍狡毒,可是见到了名震天下的狂狮荆若天,也不由得打从心底泛起了寒意。
“狄三娘,请坐!”
“谢谢荆大人…”她侧着身子坐下,心房剧烈跳动,手心冒汗。
“狄三娘,沈陵最后怎样了?”
“启禀荆大人,沈陵乃是卖给神巫教啦!”
“神巫教教主不是艾香芸么?是她出面收买的吗?”
“不,不是艾教主,是艾娜,艾教主的女儿。”
“你再说说看,艾娜和沈陵最后怎样了?”
“荆大人,请你原谅,他们后来的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话可以信得过,你先在隔壁坐着,候命召唤。”
狄三娘连忙依他的指示退出,当她退出之时,真好像刚拜访“死神”回来似的,余悸犹存。
不久,她就奉召入室。
公事房內多了一个黑衣妇人,面上蒙着轻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清丽的面容。
“狄三娘,你可认得神巫教主艾香芸?”
“认得,她时常出入那条巷子,已见过好几次啦!”
艾香芸也道:“是啊,我也见过狄三娘好多次。”
“艾教主说艾娜当夜就失踪了,迄今不见影踪。狄三娘,艾教主这话可不可靠?”
“当然可靠啦!”狄三娘忙道:“在荆大人您面前,天下还有谁敢撒谎?”
“哈哈!你好说了,现在艾教主自愿帮忙擒捉沈陵。我亦有意请你帮忙,你意下如何呢?”
狄三娘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了。
最后荆若天问起那艾娜下落。
艾香芸道:“敝教弟子的行踪,我一向都算得出来,惟独艾娜这一次,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既算不出地点,也不知她的生死…”
荆若天缓缓道:“唔!这样说来,她一定躲在能破去你占算法力的一个地方,这已是上佳的线索了。艾教主,你想想看,什么地方能破去你的法力神通?”
“除非是在
间,若在尘世,那就只有佛门净池,有这种神力。”
“狄三娘,你认为呢?”
“若以
妾之意。”她欠欠身道:“艾娜一定躲在什么庵寺之中。”
“对!”荆若天表示赞同:“不但是在庵寺,而且一定是规模不大而又有得道僧尼主持的庵庙。”
他吩咐外面一声,眨眼间,一位中年大汉捧着一本名册进来。
荆荐天道:“在这本名册內,详细记载着京师九城之內的每一间庵庙,以及住持的是什么人…”
他一面解释,一面翻动名册。
他很快就看完,道:“有三个庙庵最可疑,咱们逐步探听细查,很快就有结果…”
他招呼一声,那个中年大汉又进来。
荆若天吩咐道:“传令本司的两位女供奉行动,到这三间庵庙调查…”
在庵中,曰子过得清静。
艾娜虽已皈依佛门,可是她尚未具足三戒,仍是带发修行。
她突然感到心神烦躁不宁,当下连忙添香再拜佛祖。
一阵敲门声,打破这尼庵的岑寂。
艾娜吓得直跳起来,惊疑的目光,穿过花木扶疏的院落,投在那扇时时关闭的大门上。
叩门声稍停片刻,又响起来。
本庵原有几个女尼,目下在后院坐静,艾娜心念一转,认为不好惊动别人清修,当下姗姗举步穿过院落,来到大门边。
她隔着大门,问道:“谁呀?”
“我姓娄,是从大名府来的,那边有一位老师父,托我捎一封信给这儿的庵主…”是个中年妇人的口音。
艾娜啊一声,连忙把大门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长得
眉大眼,身子健壮,服衣十分朴素,挽着一个
布包袱。
“娄大娘,请进来歇会儿,我去禀告庵主…”
“好,好,谢谢你啦!对了,你家庵主尊称是无我师太吧?我别摸错地方才好。”
“对,对,大娘没找错地方。”
娄大娘入进门內,又道:“姑娘你贵姓呀?是不是带发修行…”
“小姓艾。”艾娜一面关门,一面回答:“我正是带发修行…”
“哈!哈!”娄大娘突然爆出一阵震耳大笑:“你叫艾娜,对不对?”
“是呀!”艾娜一怔:“你怎会知道我名字?”
她知道麻烦来了,略略挪开数步,并不仗着过人的轻功逃走。
“废话少说!”娄大娘笑声一收,面上尽是凶狠之
:“艾娜,你有什么本事要施展就施展,不然的话,本大人就要把你带回去了。”
“带我到哪里去?”
“那要看你自己决定。”
“我自己决定?这话怎说?”
“假如你不反抗,乖乖跟我走,那么我们去的地方就不会叫你感到害怕,反过来说,你如反抗被擒后所去之地,当然是不大好受的。”
艾娜沉昑一下,道:“好,我跟你去!”
“很好!”娄大娘凌厉地注视着她:“记住,别玩花样,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艾娜耸耸肩,举步行出庵外。娄大娘紧紧跟着她,随时准备出手,她不相信这个女孩子当真甘心俯首就擒。
“等一等!”娄大娘冷冷道:“你不去告诉无我师太一声么?”
“不用了。”艾娜虽是停步,但并未回头:“昨夜我已向她老人家告辞过,现在毋须再打扰她。”
她的话和态度都充満神秘之感,娄大娘反而不敢鲁莽,甚至连对方这话应不应该相信也无法判定。
“走呀!”艾娜反而催促她:“不过…不过假如你一定要我去向庵主告辞的话,我就去。”
“住口,本大人把你交给别人!”她发出一声尖啸,又道:“你有什么鬼话,可以跟这个人说。”
只见右方一条巷口,转出一个黑衣妇人,虽然是在白天,但她的容貌及身形,仍然有若隐若影若现,
离飘渺之感。
艾娜忽然打了个寒颤,心跳速加,膝盖发软,喉咙干哑,全然发不出声音。
娄大娘向那黑衣妇人抬手,说:“教主,老身将她交给你啦!”
话声一落,转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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