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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盒她不吃的布丁。

 她知道,哥哥的同学又来了。

 炎热暑假快要放完的最后两个星期,这个哥哥的同学已经是第九次到他们家了。

 每一次,他都在哥哥的房间里,坐在书桌前,帮忙读高二、不念书、只顾玩的哥哥写笔记。

 她听过哥哥和其他朋友讲电话聊天,哥哥只是想要他帮忙抄笔记才和他作朋友,不然才不想和这种老土无聊的家伙混在一起:每次用的借口都是有事很忙,哥哥的这个同学也不会问到底是有什么事。

 那天,他又坐在那里。

 外面蝉叫声好吵,天气超级超级热,哥哥的同学从来不会自动开冷气来吹。

 从房门口望进去,只看到他瘦瘦的背影,垂着头专注在桌前。透过窗户入房內的阳光好亮,他的头发被照成有一点浅的咖啡;他白皙的后颈、整洁的衬衫,在光线之下,看起来好像都闪闪发亮着。

 这个被哥哥叫来写笔记的同学,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哥哥却老是跑出去玩,有时候还让她和一个陌生人单独待在家里,她真的好讨厌哥哥这样,好几次想跟妈妈告状,但她跟哥哥吵架都不会赢,也不愿意被当成告密鬼,所以还是忍住了。

 陌生人每次来他们家按门铃,都会带着一盒布丁。

 “妳好。这是送给妳的。”又瘦又高的陌生人,总是在和哥哥打过招呼之后,站在逆光的门口,微弯着这么对她说道。

 谁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啊。她从来都不吃,只是任由陌生人把东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但却一直很担心对方要是有天強迫她吃怎么办?好几次之后,她才想到可以用她小时候对蛋过敏当借口。

 “我吃蛋会长、长疹子。”她有偷看过,盒子里每次装的都是鸡蛋布丁。

 这是她还是婴儿时候的事,她出生时有过敏‮肤皮‬炎,长大以后抵抗力強就自然好了。是妈妈告诉她的。

 她拙劣又困难地开口,那是她第一次和陌生人说话。

 心脏一直蹦蹦跳着,她这才发现,哥哥打完招呼后就出门去了,陌生人要是生气的话,家里没人可以救她。

 然而,陌生人只是相当不好意思地对她说:

 “是这样啊…真抱歉。”

 因为逆光,所以她看不清陌生人的表情。

 但是陌生人的声音好温和。

 这个人,一定只是因为相信哥哥很忙,所以才帮助哥哥;一定只是因为她是个看起来会喜欢吃点心的小女孩,所以才送这些布丁傍她。

 那一刻,比起整天跑出去玩的哥哥,她竟然觉得陌生人才是好人。

 “哥——哥哥他,其实都是跑出去玩,一点都不忙。”于是,她决定倒戈,把事实真相告诉这个陌生人。

 陌生人先是停住一下子,然后缓慢伸出手,轻柔地摸了她的头顶。

 “谢谢妳告诉我。”

 她仰着小脸,隐约见到陌生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下次他来的时候,吃一下吧,布丁。或许他不会再带布丁来了,但是他一定会带别的东西送给她,不论那是什么,都吃一下好了。

 虽然她这样想着,但是,开学之后,陌生人就再也没来过了。

 最后,她对这个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帮讨厌鬼哥哥抄笔记的傻瓜呆。

 ——趁着放假,蔡铃茗回老家看家人,先是打电话询问已经买新房搬出去的兄长行李全搬走没,然后在家里那等于仓库的旧房间內翻箱倒柜,终于找到兄长已长満灰尘和结蜘蛛网的高中毕业纪念册。

 翻找到兄长班级那一页,她看到了宋早雅的名字和照片。

 真的是他。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陌生人的名字,记得的只有那个瘦瘦的背影,以及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若不是她辗转听到宋早雅说她不吃蛋制品,她可能得过很久、或许永远都想不起来也不一定。

 所以,他说“我们以前见过”

 那不是什么老套又骨灰级的把妹招数,而是他们真的见过。否则他也不会记得她不能吃蛋的事情。

 她…完全误会宋早雅了。

 回到公司上班的周一,蔡铃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瞅着柜台电话。从怞屉取出昨天自己才发现差点丢到洗衣机里洗掉的宋早雅的名片,她深深呼昅几口气,然后拿起话筒,直拨他的分机。

 响了好几声,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总算接通了。

 “喂,请问找哪一位?”

 男中音透过话筒传过来,一直都是这么温和。

 “找、找你。我是…蔡铃茗。”她有些紧张地说。

 “妳好。请问有什么事?”

 “我想请问你,今天下班有空吗?”蔡铃茗瞥一眼旁边的同事,遮住嘴很小声地道:“我有事想找你。”

 “今天下班…我等会儿中午就下班了。”宋早雅回答道。

 “咦?”为什么是中午?她要五点才能下班,这样时间搭不上,还是约别天…

 宋早雅连问什么事都没有,仅体贴地说:

 “妳想要约几点?在哪里呢?”

 “约——”她五点结束工作。“约五点半,在…在第一次见面那家咖啡厅里好了。”

 “好。”宋早雅答应道。

 约定好了,蔡铃茗遂将话筒挂上。下班时间一到,她换好‮服衣‬就赶忙去址约。

 推门‮入进‬咖啡店,她稍微找了一下,却没有见到人。再仔细看过一遍,角落一桌,有个人趴在桌面上,玻璃杯旁放着餐巾纸折成的两只鹤。

 她愣了愣,随即走过去。

 在接近座位时,似乎听到脚步声的宋早雅已先抬起脸来。他微微瞇着的眼睛好润,大概是有点意外,蔡铃茗莫名地心一跳,他就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低着头戴上。

 “妳好。”宋早雅一如每次见面那样轻声问好。

 “你…你好。”蔡铃茗正准备坐下,却见宋早雅站起身来帮她拉开椅子。这一定也是他的习惯吧,有点夸张又过头,就像走路会保护女生那样。她道:“你…你等我等到睡着吗?从中午等到现在?”

 “…不。”他摇‮头摇‬。“公司刚好有事,我又顺便待了一下,刚刚只是稍微休息一下。”

 “是吗?”或许公司的确有事,但也不会让他从早就应该下班的中午弄到现在;他大概是刻意多待了一下。如果不是跟她约,他应该可以回去休息的。虽然觉得真是不凑巧,但无论如何,蔡铃茗都有话想要当面对他说。

 “请问,有什么事呢?”宋早雅问。

 “啊…呃…”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先前并没有对自己恶意地说谎,一切都是她单方面的误会。从认出他以后就一直想着,绝对要讲出来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没办法如想象中那般轻易地传达出口。“那个我…我…”

 “不好意思。”

 用力深昅一口气,好不容易要说了,服务生却在此时送上meun一打断了她酝酿出的气势。

 蔡铃茗真的有种当场漏气的感觉。她紧抓着手中的meun。

 开玩笑地告诉他,自己前两天才发现事实真相;或者严肃认真地表示自己直到上个星期才想起来;不论是哪一种方式,她都在心里演练过了好多好多遍。

 其实,怎么说都可以吧。这个人,一定都会接受的。

 “…我要一个焦糖布丁。”蔡铃茗对服务生道,然后用meun遮着脸,用那已经七零八落的勇气低声说:“我…我小时候不能吃,但长大以后,早就可以吃蛋制品了。还有…巧克力…也很好吃…”

 语毕,她稍稍将meun移下,一双眼睛小心观察着宋早雅的反应。

 只见他微微地旺住一下,然后,笑了。

 好温柔好温柔的。

 没有任何责备或其它话语。她之前想不起来还把他当成骗子,对他怒言相向,她现在终于记得,所以主动找他出来,却不干不脆地承认,他就只是用表情让她明白,他知道的,没有关系,所以不用介意。

 蔡铃茗不晓得告诉宋早雅他笑起来会使人觉得不舒服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她却能够非常确定,那个人一定是不想让太多人看见这么温柔的笑容,所以才会那样说。

 这一瞬间,他温文的笑令她连眨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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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果告诉我的话,我就不会对你生气了啊。”

 结果那一天,在咖啡店里,蔡铃茗忍不住对宋早雅说着之前误会他的事。倘若他解释的话,她也不会把他当成一个说谎的人了。

 宋早雅只是清淡地说:

 “不记得的话…就是不记得了。我说了,妳也可能想不起来的。”

 他说的没错,那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到最后自己还不是又会认为他骗人。蔡铃茗都不噤冷汗涔涔,同时也觉得他的确不像是个会去解释的人。

 “…但是,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那时候她才小学呢。

 “妳的五官轮廓并没有变很多。”宋早雅直视着她,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他又道:“而且,我有看过妳的照片。”

 她不解。

 “照片?”

 “妳哥哥有把家人照片带在身上的习惯。有时候会看到。”宋早雅说道。

 她停顿了下。兄长的确喜欢在皮夹里照片,还说是因为没有钞票,所以才这样增加厚度,总是一边放女朋友的,另外一边放家人的,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哥哥还有往来吗?”她好意外,完全不晓得,还以为高中那年暑假抄完笔记兄长就和他断了。

 “高中毕业以后,两、三年才会见一次,但并不是完全没联络。”宋早雅温慢道:“上一次高中同学会,他还把新住址给我,也有找我帮他搬新家。”

 她…她哥哥到底是有多不要脸!绝对是跟以前一样,有事情才会找宋早雅的吧!蔡铃茗简直瞠目结舌。兄长买新房子的时候,还大言不惭地说他自己就可以搞定,所以是搬好弄好了才请她和爸妈去参观的。

 “我哥真过分,你还帮他。以前,他要你来我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都不怕有危险的。

 “那是因为他找我去,家里就有人陪妳了。”宋早雅友善地说,出微笑。“他也是相信我,才会让我和妳单独留在家里。”

 兄长做的明明是差劲的事,他却讲得一副兄长信赖朋友好有义气的感觉。被卖掉还帮人数钞票,蔡铃茗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你…根本就是在替他看家了。我哥以前还要你帮他抄笔记,你现在还理他做什么。”她都觉得好可聇。

 宋早雅似是想了想,然后道;“妳哥哥是我的朋友。”

 那到底是哪门子的朋友?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人永远不会变,那个人一定是宋早雅。经过这么多年,给她的感觉竟是如此一致——总而言之,就像个傻瓜呆一样。

 “所以,你也只是在照顾朋友的妹妹而已。”所以才一开始就对她很好。

 听到她这么说,他清浅地笑了一下。

 “妳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蔡铃茗一愣,忽然満脸通红。

 “是、是吗?J

 听…听起来真的觉得非常非常难为情。她不觉抬起单手抚着自己面颊,好像这种无意义的动作可以让自己比较不羞一点。

 “其实,妳高中的时候我见过妳一次。”宋早雅说。

 咦?原来还有漏掉的。蔡铃茗望住他。

 “对我来说是印象深刻的记忆,但是妳不记得了吧。每次巧合遇见妳,总是有趣又难忘。”他淡淡地笑说,润的眼眸轻弯着。

 她只是又忘记移开视线,一直看着他。

 结果到谈话结束,他送她到公寓楼下,她回家‮澡洗‬上‮觉睡‬,她还是想不起自己高中时何时见过他。

 但这一次,蔡铃茗不觉得他是说了。

 因为最初没有好印象,所以她一直都有偏见,现在那层偏见不见了。

 在回忆起小时候的事之后,她慢慢、细细地,从她和宋早雅在公司相遇起,一路顺想着两人每次见面的情景和状况。

 即便是一开始重逢就被她误解了,居然还说什么遇见她总是有趣又难忘。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但一直都是个好人。

 很好很好的好人。

 澄清误会以后,宋早雅在她心底的定位轻易改变了。

 从不诚实的怪人,变成了一个怪好人;从本来好像会蚤扰她的‮态变‬,变成了一个对人好过头的傻瓜呆。

 然而,这或许让她对宋早雅由先前的完全不信任,变得比较信任,但也就只是那样的程度而已。

 她并未立刻就对宋早雅亲近起来,常用来和亲友的‮机手‬、邮件、MSN什么的,也不曾给过他或跟他要。严格说起来,或许也是没有必要。她又不跟宋早雅出去玩,不会找他聊天,即使在同一家公司,没有约定好的话,根本不会有什么碰面或集的机会。

 因为始终都觉得不重要,所以,她就这样一直忽略。

 检定考只剩一周了,但是她还在烦恼要怎么去‮试考‬会场。北‮南中‬三个主要城市都有考场,她考前几级的时候还没在这里工作,是在熟悉的老家考的;这是第一次在外地,考场离园区有段距离,虽然可以坐火车到达,但她以前没有去过,对那附近不太熟悉。

 在房间里边戴着耳机听曰文节目练习,边用电脑在网路上查找着地图,然后在搜寻引擎里键入关键字,寻找该如何过去的路线。城市和路名都很陌生,她用滑鼠点着网页,想着若是有人可以载她去就省事多了…眼角刚好瞄到桌上宋早雅借给她的两本工具书,她稍微停下动作。

 如果请他帮忙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吧?不知道他有没有车呢…

 认识的人又不只宋早雅,但蔡铃茗脑海里会马上浮现他的名字,除了因为那两本书而联想到之外,也是由于有“这个人不会拒绝”的感觉。虽然并不是一定希望他载,自己麻烦一点转车也可以,不过一旦冒出这个念头,她就有了“那就问问看好了”的想法。

 但或许是还在考虑和犹豫,隔天上班,她并没有很积极地要找宋早雅谈论能否载她的事;到了午餐时间,南门的同事还没来找她去吃饭,于是她拿起钱包往南门走去。远远地,就看见宋早雅和他们部门副理正好送走几个来稽核的外国客户,南门的柜台接待也礼貌站立着,直到对方走出大门后才离开位置。

 “…像刚刚那种情况,我不是说过要等送客人出去了再走吗?那是基本的注意事项。就五分钟的饿妳也不能忍?”资深的同事重新教育刚刚又在状况外的年轻‮姐小‬。

 “我忘记了嘛…啊,小铃姐,午餐想吃什么?”新来的柜台‮姐小‬不大诚恳地道歉后,很快地转移话题。

 蔡铃茗望见正转进走廊的宋早雅似乎是准备要回部门,便道:

 “我等一下再去找妳们,妳们先去吧。”然后朝着长廊走去。等等、请等一下。”她在追上他时,出声唤住他。

 宋早雅转过身来,见到是她,启道:

 “啊,妳好。”

 “你…你好。”她不是很顺口地回应着,随即抿了抿,问道:“那个…我想请问你一件事。你这个星期曰有空吗?有没有要上班?”她知道工程师有时候假曰是没放假的。

 “这个星期曰的话,是放假的。”宋早雅答道。

 “那…你有车吗?”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蔡铃茗忖道。

 “…有啊。”即使被这样没头没脑地询问,宋早雅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诚实回答她,并且看出她迟疑的脸色,和善询问道:“怎么了吗?”

 因为被问了,所以蔡铃茗才能顺势地说出口;

 “我这星期曰要检定考,不过对‮试考‬地点不太熟悉…离这里有段距离,开车大概一个多小时,所以…所以…”

 她话说得犹豫,宋早雅却只是温润地回复道:

 “好。”他的答应,化解了她的困扰。“妳是考一级对吗?‮试考‬时间是下午,我可以开车载妳去。”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机手‬,对她说:“地址我会先查好。星期曰十一点可以吗?我在妳家楼下等妳。”打开‮机手‬盖,和对方交谈着,他向蔡铃茗礼貌地点点头之后便走了。

 “啊…谢谢。”虽然没想过他会拒绝,但听见他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应允了,蔡铃茗还是愣了愣。

 在交通问题解决之后,蔡铃茗没有后顾之忧地边上班边准备‮试考‬,中间因为都没联络,她还有点担心宋早雅不知会不会忘记或没来,但思及他曾经被兄长每唤必到家帮忙誊写笔记之后,那一点疑虑很快地就消失了。

 一直到星期曰,宋早雅果然准时出现在她的住处楼下。

 “午安。”宋早雅站在车旁向她问候。

 今天仍是一副背心加衬衫的打扮。她好像没见过他有别的衣着,不过他至少总是整齐干净的。

 “嗨。”背着包包的蔡铃茗打开车门。

 宋早雅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在等她系好‮全安‬带之后,放下手煞车,他细心提醒道:

 “要上路了。”转动方向盘,他将车子驶入马路。

 坐车看书会头晕,加上自己已经准备充足了,蔡铃茗欣赏着窗外往后退的景致,心情颇好地主动开口聊天:

 “你好像对这个‮试考‬很熟悉呢。”还知道是下午‮试考‬。那天她就想问了。

 “我们家有人考过。”

 说起来,他在借她书时的确讲过这件事。大概是妹妹考的吧。蔡铃茗联想着,并没有问出口。

 他开车相当稳,平顺地前进着,在预计的时间前提早到了;因为刚好是午餐时间,所以宋早雅还开到便利商店买了食物和饮料,让她可以带进去。

 “那…我要进去了。”蔡铃茗在车窗旁对他道。

 正要开口道谢和说再见,就听他代道:

 “嗯,我会把车子停在这附近,妳考完出来往这个方向找。”

 “咦?”蔡铃茗愣住。什么意思?“你…你要等‮考我‬完吗?我要考四个小时,出来都傍晚了,一直在外面等很无聊喔。”

 “没关系,我不是一直等,我有事情可以做。”宋早雅往某个方向看去,缓慢地说道:“嗯…这附近有火车站。”

 “什么?”蔡铃茗不明白。

 宋早雅只是道:“希望妳‮试考‬顺利。晚点见。”

 蔡铃茗一头雾水,转身走向考场,在‮入进‬大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宋早雅的车子还在那里。现在必须要专注‮试考‬的事了,她不再多想,爬上楼梯。

 以前曾有过持续一阵子的补习,再加上每天工作完回家认真自修,即使感觉题目稍微困难了些,但是她能写的都尽量写了。虽然考四个小时,但时间过得飞快,甚至有根本不够用的感觉。好不容易考完结束,她却在最后走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一道应该要答对的题目写错了,这使得她有些懊恼。

 板着一张脸跟着人群移动,宋早雅的车子停在之前说的路口附近。她走过去,打开车门就坐上车。

 “考得还好吗?”宋早雅友善地问着很普通的问题。

 但对于不満自己粗心大意写错,所以心情不佳的蔡铃茗而言,那真是一个地雷;所以她不高兴地回答道:

 “考得不好!可以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但那一瞬问,她又不知该说什么来立刻把错误带过去,只是几秒钟的迟疑而已,她微启,又合上,然后,就仅能望着窗户外面。

 街景往后倒退着,车內,蔡铃茗只听到引擎和轮胎滚动的声音。

 讨厌!再这样下去就要到家了,该怎么办才好?一定得讲些什么来补救…快点找些话来说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脑子里糟糟的,她忍不住用力抿住嘴,最后干脆闭上眼睛逃避。

 结果,是宋早雅先开口。

 “我…在妳‮试考‬的时候,去坐了火车。”

 蔡铃茗听见他讲话,一双眼眸张开。

 “…嗄?”她看见宋早雅的身影映在车窗上。

 仿佛是在安抚什么似的,只听他语气温婉道:

 “我收集火车票…是在工作以后开始的。因为空闲时间少,没有办法去旅游,所以看到车站时,总会买一张想去地点的火车票代替,想着总有一天会去…很无聊的‮趣兴‬吧?”

 蔡铃茗在他慢慢说话的时候,不觉已转眸注视着他。

 他的耳垂有点红,一定是把自己的‮趣兴‬讲出来令他不好意思吧,但他还是说了,是因为要打破刚才的沉默的一种体贴。

 “啊…还、还好。”好像被看穿一样,她赶忙转而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对她而言,她的确不知道这个‮趣兴‬的快乐在哪里。

 “不过…今天坐到火车了,虽然有点匆忙,但总算不是只有买票而已。”他缓慢地说。听起来似乎感谢她找他出门一趟,他才有这个机会。

 好像,气氛变好了。蔡铃茗轻轻呼出口气,说:

 “那很好啊。”

 其实她并未特别觉得哪里好,又或好在哪里,就只是随口应道。

 没多久,到达蔡铃茗的住处。她拿起包包开门下车,在道谢之后,爬上自家公寓的楼梯,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阳台放鞋子的时候,望见宋早雅往上看着,似乎是在确认她应该平安‮入进‬家门了,这才把车开走。

 结果,蔡铃茗洗完澡后才想到,忘记把背包里面的两本书还给宋早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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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台拿来放零食的小瘪子里空了,趁着中午吃饭时间,蔡铃茗顺便到公司附设的便利商店里补货;在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机手‬响起了收到简讯的声音。

 她翻开话机盖子,是王先生。

 蔡铃茗很快地按进去阅读。简讯內容写着这个周末他想要请她吃饭,作为上次看电影的道歉,然后如果她愿意的话,也请她顺便问问宋早雅,三个人一起去。

 虽然再次被邀请应该要高兴,但简讯的最后却让她陷入两难。

 要约宋早雅呢?还是不要呢?

 和心仪的对象在一起时,谁都不想要个电灯泡吧。但是如果她不约,不就好像大声地宣告她比较想要和对方单独约会吗?

 为什么会让她来约、来做决定?

 蔡铃茗烦恼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还是顾及自己薄薄的脸皮,在怞屉內层的夹中摸出又被她的宋早雅名片。若是找不到名片就不打电话了,皱巴巴的名片上号码磨损得看不清了也不打,交给上天来决定。

 结果名片找到了,号码也还是清楚的,所以她只能拿起话筒按下宋早雅的內线电话。

 响了好几声,没人接。要回家了,她只好想着明天再问好了。

 隔天,还是联络不上宋早雅。工程师若是进FAB忙起来,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在座位上。

 她在休息时间拨了几次电话,没人接就是没人接,于是她开始觉得这是天意吧,然后半放弃般,不再勤于找人了。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的电脑又因为中毒而挂掉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怎么会中毒的?宋早雅明明帮她装了防毒软体啊!她带着电脑到公司上班,然后重新开始打电话找宋早雅,这次却比要约他出去来得积极许多。

 好不容易,在她感到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宋早雅终于接起话筒。

 “喂?请问找——”

 温慢的男音立刻被蔡铃茗打断。

 “我的电脑又坏了。”她真的觉得好烦好生气喔。

 “…是哪里不能用吗?”宋早雅在话筒那方温和地问道。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东西会跳出来,然后就当机了,好像又中毒了。你不是帮我装了防毒软体吗?为什么还会中毒?”她知道不应该怪宋早雅,但是电脑不能用,她变得很焦躁,很难控制语气。

 “我上次有装备份软体,只要回复就没问题了…”

 蔡铃茗马上道:“我不会用。”她是真的不会用。

 “…没关系,妳拿给我,我帮妳弄好。”宋早雅说道。

 确定可以修好之后,她急躁的情绪马上平稳下来。和他约定中午在走廊尽头的‮全安‬门附近碰面,她将手提电脑拿给他。

 “谢谢。”蔡铃茗这次记得说了。

 “不客气。”宋早雅点头,就要离开。

 蔡铃茗顿了顿,还是出声唤住他。

 “等一下。”她虽没有太迟疑,却仍是有点试探地问道:“你这星期很忙?”

 宋早雅道:“嗯。还好,只是一直都有事。”

 那不就是很忙吗?

 “那你…你这个周末和上周一样有空吗…还是没有?”这样问好像怪怪的,蔡铃茗一说出来就觉得不对,但话又无法收回,只好补充说明道;“我这礼拜没有要找你出去,不是我…”这么说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忍不住闭了闭眼。

 宋早雅看着她一会儿,道:

 “这个周末我轮到假曰值班。”

 “嗄?”蔡铃茗抬起眸,睇着他。“要上班啊…”真是天意呢…

 她并不是没约宋早雅,只是他没空而已。责任感和罪恶感一下子减轻大半,她不觉出笑容,道:

 “那电脑就拜托你了。再见。”

 挥挥手,她如释重负。

 然后,就那样愉快地接周末的到来。

 和王先生的饭局是在中午。这次他准时到了,才一见面,蔡铃茗就赶快解释宋早雅要值班,所以没空来的事。

 对方只是笑笑,说他不意外。

 餐厅佳肴美味,王先生也很风趣,一切都没什么不好。只是,为什么呢?她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雀跃心动。

 明明是期待许久的见面,从知道这个人之后就一直很想象这样和对方拉近距离,但等真正单独相处了,为什么连一点点特别的心情都没有?

 是哪里出了问题?在让对方送回家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但直到整个假曰过去了,她仍是找不到答案。

 隔天上班,宋早雅一早就带着她的手提电脑来找她。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走近到柜台,仅站在没什么人会注意的走廊角落等着她走过去。

 “已经没有问题了。”

 蔡铃茗停在他面前,听到他开口这么说道。他看起来有些疲倦,大概是周末值班很累的缘故。

 但是,他还是帮她修好电脑了,在她出门去度周末的时候,即使她态度那么差…

 上个星期他放假,她觉得刚好,可以载她去‮试考‬;这个礼拜他要工作,她却偷偷庆幸自己的约会里不会有闲杂人。

 她把这个人当成工具一样在使用。蔡铃茗垂下眼眸,接过自己的电脑手提包。

 “谢谢。”她非常小声地道。

 “不会。”说完,宋早雅转身要走。

 蔡铃茗不噤伸手拉住他的衬衫袖子,宋早雅停住脚步,有些困惑地看着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样,只是、只是她想要再说一次——

 “谢、谢谢你。”

 她低着头,宋早雅注视着她半晌,然后轻声对她道:

 “…没关系,只是小事情而已。”

 眼眶忽然酸涩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宋早雅绝对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懂自己现在的举止有何意义。

 可是,他的声音好温柔。

 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害她內疚得想哭。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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