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窗外
第二天上班, 她去织布车间找叶美贤。
“最近人都看不到,忙什么呢?”叶美贤现在是织布车间的技术骨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带新人, 但是她带出了何小曼这样的“超级新人”,足以躺在功劳薄上吃到退休了。
“明天才从S市回来, 邱厂长让我招待客户去的。机飞晚点,可累死我了。”何小曼对叶美贤撒娇, 有时候比对王秀珍还要丧心病狂。
“那你今天不在家休息一天。你又不是铁打的,真当自己女战士啊。”
“月底新厂区奠基仪式, 都忙坏了, 我才从新厂区回来, 连口水都没喝就来找你了。”何小曼又丧心病狂地撒娇。
“哟,这是怪师傅没给你喝水啊。”叶美贤笑着给她倒了杯水,“说吧, 什么事。小何科长一忙起来,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小曼对她的取笑全盘接受, 一点都不带反抗的。
“告诉我怎么找到钱明。”
“钱明?”叶美贤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找我啊?”
“我打电话去他以前的所了, 说他调走了啊。接电话的是个小民警,都不知道他调哪儿去了。”
“那怎么就找我呢?”叶美贤警惕地望着她。
呵呵, 不找你找谁?
何小曼可不傻。以前的叶美贤美是美,但冰冷到有些病态, 总是万事不问的样子。现在可就不同了, 无论是言谈还是神情, 都带了温度。虽然还不是高温,但也足够让人与她正常相处。
这种变化的背后,起因一定是情感。
“反正我就是知道。就算全世界人都找不到他,师傅你也一定知道他在哪儿。”何小曼坏笑地望着叶美贤。
叶美贤有些慌乱,脸居然都有些红:“我可没这么关心他…”
何小曼转转眼珠:“钱明这人吧…不用你关心他的。他脸皮那么厚,肯定会天天
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你想不关心都不成。”
这形容,把叶美贤都逗笑了。
找了支笔,写了一行地址,递给何小曼:“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因为我也不关心他调到了哪里去上班,从来没问过。”
这很符合叶美贤的作派。她对任何人都很淡漠,不关心人家吃了没,不关心人家几岁,不关心人家有对象没,不关心人家在哪儿工作,不关心人家心情好不好。
何小曼看了看纸条,应该是钱明的住址。还好,再怎么不关心,总算还记得人家的住址。
知道叶美贤的性格,何小曼也没有对住址这事儿追
问底。叶美贤愿意给她,其实就是承认自己和钱明有交往,至于交往到什么地步,何小曼不会好奇地去深究。
奠基仪式临近,实在是每个相关业务部门都在为了此事而奔忙。何小曼一整天都没来得及去想丁砚在干嘛,上午新厂区,下午又和顾峰处理了两起订单,等到想起要去找钱明,天都快黑了。赶紧拎着包就告辞而去。
钱明家住在打索弄,按着门牌号找过去,一眼就望见窗口亮着灯光。
何小曼舒了一口气,看来没有扑空。
窗户开着,窗帘拉了半边,另半边没拉,窜出一股烟味。看来钱明在里边菗烟,开着窗散味道呢。
何小曼不噤摇了头摇。叶师傅多么看干净的一个人啊,平常有一丁点儿的气味都会皱眉头,这钱明浑身烟草味,她居然也能忍受。这一刻,何小曼理解了那首歌里唱的“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连臭袜子都想,烟草味儿实在是不算什么了。
这恋爱的酸臭啊!
门在窗户那边,要先经过窗户,才是门。何小曼正要去敲门,却听到窗口传来说话声。
“咱们是不是有一年没见啦?”钱明大喇喇的声音传来。
接下来的声音,就叫何小曼震惊了。
“去年六月到现在,九个月吧。还没到一年。”
是丁砚!
他怎么会在这儿?何小曼惊得呆立当场,腿都迈不动了。
“这是你要的外国烟。”
钱明惊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真放心上啦!”又不敢相信,“难道你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烟?”
“你不是说,我跟你是一样的神经病嘛。既然是病友,随口一说也是该放在心上的。”丁砚哪怕是说笑话,也是那样淡淡的。
逗得钱明哈哈大笑,开心道:“真没想到,太荣幸了。打个电话给我嘛,我来找你好了,还省得你跑。”
“别,我可不喜欢被察警找。”
“哈哈!”
窗外的何小曼,却听得纳闷了。这两人怎么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们除了两年零九个月前的那场车祸之外,还有什么私
吗?
而且,丁砚说他们“九个月未见”为什么是九个月?丁砚不是出国都快两年了吗?
这个年头的察警,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去国外的。不是后世,还能打个申请,出国旅游什么的。这年代不存在。
所以,九个月前,丁砚在国內?
听着窗子里的两个人在叙旧,何小曼有些犯难了。她知道不该偷听,可是,她原本也没打算偷听,是窗户开着,那些谈话不由自主地飘进耳朵,她无法回避。
要她现在就敲门,她觉得尴尬,因为里面有丁砚。她来找钱明,从某种意义上说本来就是为了打听丁砚,当事人都在场,她还打听个
线。
要她现在拔腿就走,她又不甘心。不是说要“让别人说话”吗?还有什么比这种全然没有防备的谈话更加实真?这不仅是“让别人说话”,而且是“让别人说真话”
“对了,钱官警。还要问你个事。”丁砚又问,“去年的事,你没告诉何小曼吧?”
何小曼顿时支令起了耳朵,还有什么比“让别人说自己的真话”那么刺
,那么具有強烈的昅引力?
这下,打死她都不走了。
“你回来当神经病的事?”
“嗯。”
“没有。你让我不要说的么,我肯定帮你保密啊。”钱明倒也是个直
子。
可是,什么叫“回来当神经病”?何小曼还是没听懂。
“偷听”真是一门学问。要能随到随听,随听随懂,随懂随散,散完还不生气,这真是太太太不容易了。
“不过我也是不懂你。偷偷跟踪了人家三天,替她高考保驾护航,还不想让她知道,你这也高尚得过头了吧?”
钱明轻轻冷哼一声:“呵,我替人家扛个煤气罐都要邀功好几天,哪有你这样的。喜欢她,就更要让她知道你为她做的一切。”
“都是不期而遇嘛。我也没想到会发现向丽娜的诡计。”
“那你还帮何小曼把车祸的凶手给挖出来了呢。要没你去找那个姓刘的司机搞到证词,这车祸就当一桩普通的肇事案过去了。”
“这不过是当年没有替她讨回的公道,迟了两年,终于还是帮她讨了回来。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功劳。如果说內心有什么刻意,那就当我是在赎罪吧。”丁砚的情绪听起来有些低落。
“还赎罪…你真是在外国呆多了,中文都不会说了。你何罪之有?当年没看清肇事车辆也不是你的错啊,你还救了她呢。”
“不说了不说了,反正,如此我內心就安宁了。不想有任何愧疚。”丁砚笑了起来。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书呆子。一件事能在心里放十七八个弯弯绕绕…”钱明嘀咕,“偏偏碰到个何小曼也是倔脾气。她师傅还整天夸她,说她听话,我就说,你是没见她气势汹汹的时候啊…”
钱明的滔滔不绝,窗外的何小曼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呆愣住,她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原来那个帮自己抓到向丽娜的神秘人,竟然就是丁砚!她不是没有过猜想,只是总觉得这个设想实在太大胆,丁砚在国美好好地当着研究生呢,怎么可能回来帮自己抓什么凶手?
而且,就连当初车祸的证词,也是他从肇事司机那里得到的。
也就是说,虽然当时丁砚的确没有第一时间捅出向家,但是自己能顺利高考、并且让向丽娜和刘东平绳之以法,都是丁砚暗中守护的结果。
而且他是从国美飞回来守护,等自己考完,竟然面都没
,又飞了回去。
这个自己不知道该不该原谅的人,背底里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
何小曼不由想起前夜,丁砚为了让自己早上能多睡一会儿,自己大半夜花了三个小时去排队买火车票。
是的,丁砚就是个神经病,一个执着的、单纯的、温和的、却又是狂疯的神经病。
何小曼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上前,屈起手指,叩了叩开着的窗户玻璃。
“谁啊!”钱明大声地问着,伸手打开了窗帘,顿时瞪大了眼睛,倒昅一口气,“何!小!曼!”
何小曼站在窗外,望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钱明,脸色坚定而凝重。
“丁砚呢。让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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