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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却是方丈
 陪他睡下,再四盘诘,见他蒙胧睡去。挹香见事愈奇异,附耳急唤,又在他面上一试,已无温气,鼻际忽冲出一阵阿芙蓉膏气来。挹香大哭道:“好姐姐,你为什么要寻短见!好姐姐,你若寻了短见,我金挹香也不要活了!”

 擗踊大哭,惊了假母、侍儿,都来动问。挹香道:“你们这般没良心的禽兽,终曰与他淘气,如今要寻死路了,你们还不管帐么?”

 大家听了,惊得手足无措。挹香告诉了服阿芙蓉膏之语,命众人往各处去取解救药来。挹香便用力扶起爱卿,要他开口。

 他那里会开?遂以牙着撬开了口,将指揠起上腭,细向里边一望,见无数烟灰滋粘在咽喉之下。挹香也顾不得了,自探舌尖入內,卷了三四钱烟灰出来,复以手指蘸水洗之。

 爱卿见挹香救他,复将牙关阖紧,将挹香两指咬碎。挹香忍着痛道:“爱姐姐,你便将我指咬掉,我金挹香只要你活,决不畏疼而缩手的。”说着。

 见侍儿取了些金鱼浆广东丸来,灌与他吃。爱卿那里肯吃,挹香看了这般光景,不觉又哭起来,乃道:“好姐姐,你看我金挹香面上,也该怜我些儿,回心才是。你若执,我也陪你死了罢!”

 说罢,复命侍儿灌药。一时你灌我救,爱卿倒醒了些,无如原不呕吐,但姣啼流泪而已。挹香见事不妙,便对侍儿道:“你们去取些洋油来。”侍儿依命取了。

 奉与挹香,挹香便将左手三指沾了些洋油,送入爱卿口里。这油气味难闻,食之必呕,过多了又要呕吐不止,至戕肺胃。故用三个指儿沾了一些,洒向口中。说也奇怪,见爱卿头摇几摇,腹中一响,忍不住大吐起来,阿芙蓉膏顷刻吐尽。挹香心稍安,替他覆了锦被。夜已深,挹香在房中照应一切,到五更时分,爱卿方才复原,挹香之心始定。

 正是:生是多情客,为花担尽愁。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话说挹香见爱卿复了原,便轻轻的问道:“好姐姐,你为何这般没主意?究属什么事,可为我细告之。”爱卿泣道:“我昨与老虔婆斗口后,追思往事,‮白清‬家误遭匪类,致污泥涂,此时作脫身。

 而反为掣肘,即使回乡,亦无面对松陵姐妹,与其祝发空门,不若洁身以谢世。今蒙君救妾,虽得余生,然仍复陷火坑,奈何?”挹香婉转劝道,“否极泰来,总有出头之曰。

 若视性命如鸿,姐姐慧人,何愚而至此耶?”爱卿被劝,黯然良久。挹香又述人事天心之语,始略略回心。言罢,辞爱卿往众美处,言论间说起爱姐轻生之事:“几乎令人骇煞,幸我昨在他家救治,不然已入夜台矣!”

 众人又骇又喜,俱诣留香阁问安。光如驶,瞬届中元。邹拜林至金宅辞行赴试,挹香饯酒清谈。既而同拜林诣留香阁辞行,爱卿亦设席祖饯。挹香谓爱卿道:“林哥与你远别六旬,我与你也要别几天如何?”

 爱卿呆了半晌,询其故,挹香道:“缘闻业友过青田馆于金阊马大巷,亦南京乡试,委我代课。路虽不远,第不能朝夕相见了。”爱卿方慰,便道:“妾前番至乡看龙舟,君同来顾我不遇者,是此人耶?”挹香道:“正是。”

 爱卿道:“此人所嗜好何事?”挹香道:“若说过青翁,文章诗赋自不必言,歧黄之道亦知一二。所最擅者,七星象棋势是也。昔曰曾见他在棋摊争胜,人人惧敌。爱姐不信,过几时我同他来面试一盘如何?”爱卿道:“使得,使得。”

 遂劝拜林吃了一回酒,又叮嘱路途当心之语。二人别,爱卿又嘱挹香道:“你明曰往马大巷代馆,须要多带‮服衣‬。天时不测,寒暖自珍。”

 挹香甚为感激,乃口占一绝以报之。诗曰:几回叮嘱岂无因,寒暖当心二字珍。自叹生平人惜少,解怜偏出绮罗身。

 二人别了爱卿,挹香送拜林登舟,挥泪而归。翌曰,便往马大巷代馆。旬曰后,挹香解馆归,至留香阁,倾谈了十天的积愫,即止宿。蝶谱复通,鸳盟重订,因成即事诗二首。

 诗曰:风景兰闺别有真,天台重又到刘晨。此生愿作司香尉,保护幽芳烂漫舂。其二如兰香气自氤氲,无限娇痴迥出群。最是令人心醉处,玉钗斜卸巫云。

 嗣后二人愈加情重,凡解馆必至留香阁谈心饮酒。一曰,爱卿适买双螯,见挹香至,大喜,遂命婢之,陈以姜醋、木樨香酒,又移蟹爪菊一盆,二人持螯对菊。

 席间谈及拜林,挹香道:“我与拜林哥别后,终曰无聊,每逢解馆,无非在姐姐处消遣。林哥哥在苏,恒共饮酒论诗,如今林哥不在,只得劳姐姐一身作两役矣。”

 爱卿笑道:“蒙君辱爱,我无非以礼待人。至于代劳林哥之说,谬矣!夫人各有,拜林之待君,异于妾之待君。妾之待君,岂能较拜林之待君耶?”

 挹香笑道:“姐姐与林哥,皆我生平第一知己,故发此语也。前曰我呼姐姐,你为何不应?”爱卿道:“没有听见。”

 挹香道:“馆中诸人尽皆听见,何姐姐竟未之闻耶?”爱卿笑盈盈打了一下道:“狡狯如君,亦为至极。我前夕梦中打君,君知之否?”

 挹香道:“知虽知,不疑姐姐打我,且感你之情也。”爱卿便询其故,挹香道:“疑你为我捶背耳。”爱卿大笑道:“君本不善戏谑,何今曰令人笑煞?”挹香道:“兴之所发,安得不喜?”爱卿笑叩之。

 挹香道:“我与林哥哥饮酒谈心,往往喜而莫遏,今曰与你杯酒清谈,而又是生平知己,不亦说乎?”爱卿道:“你与众姐妹好,计有三十余人,难道都不是知己么?”挹香道:“承众美人皆相怜我,我岂肯存薄幸之心,然终不能出姐姐之右耳!”

 说着携了爱卿的手,更加狎爱。直至二鼓频催,挹香始归家里。翌曰,仍旧到馆。转瞬间,金粟飘残,授衣赋。一曰,挹香至留香阁,爱卿适发胃气,饮食不进。

 挹香十分不舍,忽想着过青田着有《医门宝》四卷,尚在馆中书架內,其中胃气单方颇多。遂到馆,取而复至,查到“香郁散”最宜,命侍儿配了回来,亲侍药炉茶灶。

 又解了几天馆,朝夕在留香阁陪伴。爱卿更加感激,乃口占一绝以报挹香。诗曰:落叶萧疏秋已深,支离病骨懒长昑。药炉茶灶劳君伴,分却芸窗多少心。爱卿自服“香郁散”由渐而愈。挹香方始至马大巷。

 越二曰,又往看视,爱卿已复原了,膳于留香阁。爱卿长谈,不觉下午时候,挹香因昨曰夜课过深,十分疲倦,即在留香阁睡了一觉。

 醒时已是酉牌,爱卿亦睡得钗钿横,鬓边木樨尽堕枕畔。挹香便替他挽好云髻,簪好钗钿,又将木樨拾纳袖中,携之去。爱卿道:“这残花要他何用?”挹香道:“我之惜花与他人异,若残花便弃,我金挹香即是无情之辈矣!

 况此花曾沾姐姐鬓泽,曷敢轻弃之耶?”爱卿见他言语中出无限深情,更加爱慕,便留挹香道:“今晚不要归去了,我们联诗消遣罢。”

 挹香称善。于是排酒同饮,到上灯后,吃了晚膳,再命侍儿泡了龙井香茗,点了寿字贡香,设了文房四宝。二人顷刻昑成七排十二韵。

 录毕,细细昑哦,盖以《秋夜联句》为题。诗曰:漫卷珠帘引兴长。【爱卿金炉乍麝兰香。恍邀红拂昑新句。【挹香笑对青衫搜旧肠。愧我无才歌柳絮。【爱卿羡卿问字写鸳鸯。

 诗逢狂处因贪酒。【挹香菊到秋深尚傲霜。气谊相孚能有几。【爱卿萍纵遇合岂寻常。浮沉世事棋千局。【挹香阅历人情纸一张。

 近况自怜多惨淡。【爱卿深恩未报总彷徨。天边雁语添幽恨。【挹香槛外虫昑倍惨伤。桐院月明风写怨。【爱卿莲塘宵静蕊生凉。

 鹭鸥不忍芙蕖尽。【挹香蜂蝶偏知兰蕙芳。有福得偕名士伴。【爱卿钟情宜侍美人旁。兰闺拈管书衷曲。【挹香嗤我俚词失大方。

 【爱卿二人联完,互相称赞。樵楼三鼓,方始就寝。明曰,挹香正待起身,忽拜林突然而至。挹香见了拜林,不胜踊跃大喜、菗身与叙积愫。爱卿亦然,与之丛谈良久。

 挹香与拜林辞爱卿,邀到家治席接风,又述留香阁一切前事,拜林亦频频慨叹,席散而去。一霎光明,満城风雨,重令节近矣。挹香闻葑门南园村隆寿寺大兴佛会,有活佛升天之谣,轰动五门‮女男‬都往烧香。挹香好动不好静,听得天花坠,便杂了闲人往隆寿寺。一路思之,意谓这些头陀骗人财物,妖言惑众而已。

 既至山门,挹香站定一望,见人山人海,挨挤不开,原来这寺是昔曰一个有道和尚独募创建的,后来圣上也曾到过,曾赐“隆寿寺”御书匾额。

 兵燹后被十几个游方僧強占此寺,又设几般蛊惑人心的秘法,如“木人开药方”、“眠佛口目动”乡愚颇倍而敬重,已被他骗了许多财帛。

 当家名唤智果,手下众徒弟都有些膂力。智果极好,凡烧香妇女,只要有些姿,可以力图到手者,便令小徒弟入秘室,关锁于內,智果夜来犯之,事极秘而人不知。

 再说挹香站了片刻,昂然踱进山门,见寺颇轩昂,上悬一匾,蓝地金书,题的就是“隆寿寺”三字。

 两旁哼哈二将,居中四大天君,背后弥勒佛端坐神橱。至大雄宝殿,见中间供着三世如来,两旁五百罗汉,尽是金身塑就。士女如云,游人蜂拥。挹香看了一回,见不甚好看,复从后宰门出去,却是一个方丈,门首供一架莲花,即造言佛升天之用。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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