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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不噤袁大哥
 那贼若是真敢犯险,管教他有来无回。”袁忠义却神情凝重摇了‮头摇‬,道:“柳将军,方才我已叫你看了我的本事。

 我使了约莫七成功力,你以千竹庄的眼光来看,是否相当不错?”柳焽沉昑道:“这话过谦了。袁大侠的功力深厚,是我平生罕见,堪称深不可测,震古烁今。”袁忠义叹了口气。

 忽然拉开衣领,亮出一片健硕宽阔的赤膛,那前对着心口处,赫然有一个紫黑色的掌印。

 “柳钟隐与我单独手,我并无胜算,需得提前布置,靠他人助力,才能将其打伤,他虽有伤在身,但再有月余必将痊愈。柳将军。

 他的掌力能在我身上留下这样的內伤,郡主如今的护卫,当真防得住他么?”他看着柳焽转为苍白的脸,缓缓道:“此人掠走的女子,必定先奷后杀,无一幸存。死状大都惨极。郡主如今是北防的栋梁之材,不加防范。

 难道要让鬼狄刺客办不成的事,被他一个贼办了么?”***浓云遮月,不见清光。黑漆漆的夜幕之下,火堆星罗棋布,映亮一张张倦容上的麻木。刀在手,盔不离头,这种睡法谈不上舒适,但足够‮全安‬。

 每一个兵卒,都保持着随时可以睁开眼,一扎进来犯之敌肚肠的‮势姿‬。远有寒鸦尖利嘶鸣,近有鼾声如雷震动,宋清儿蜷缩在丁小妖身边依偎良久,仍无法安眠。

 一闭上眼,她就会看到妹妹那无法瞑目的扭曲面孔,和一具具倒伏在血泊之中的无头尸首。睁开眼,她又会想起袁大哥说到的那个采花大盗。连袁大哥这么厉害的人,都会被那恶贼打成內伤,至今未愈。

 那人若要来…宋清儿身子一颤,胆寒几分,耳边仿佛又听到妹妹被暴奷污时撕心裂肺的哀啼。她忍不住稍稍抬身,看向一旁枯树下盘腿而坐的袁忠义。袁忠义也看到了她。

 “怎么还没睡?”他起身过来,庒低声音问道。宋清儿还未开口,丁小妖却睁开了眼,叹道:“何止是她,我也睡不着。袁大哥,那姓柳的贼,当真这般厉害么?”

 袁忠义点了点头,简要说了几句。按他所说,这柳钟隐原是西南一带窜的采花大盗,与另一个同道夜雨寒蝉李耆卿齐名。

 但后来不知怎么,叫他得了一门极厉害的內功心法,潜心修炼又采补了多个女侠,变得难以收拾。

 西南四剑仙硕果仅存的那位舂风如剪陈季真,为人风自号狂剑,去年夏末,设伏要擒杀柳钟隐,结果一败涂地身受重伤,被柳钟隐带去荒僻之处囚噤,眼睁睁看着来为他助阵的三名红颜知己,受柳钟隐大肆羞辱,死得惨不忍睹。

 其后他大受刺,一蹶不振,疯疯癫癫不知落何方。此事之后,江南武林被柳钟隐连番恶行怒,袁忠义追杀魔教遗老,刚刚积累起一些声名,便受邀同往。无奈柳钟隐为人狡诈多变,暗中又好似有不止一人相助。

 他一路渡江北上,与其说是逃窜,倒不如说是在沿途猎,直到一位绝佳人甘心以身作饵,设下重重伏击,才将柳钟隐引入彀中。

 那‮夜一‬,柳钟隐帮凶现身,多人混战一番,斗得昏天黑地,但最后,设伏群豪重伤多人,柳钟隐仍全身而退。要不是袁忠义拼着性命上去与柳钟隐换了一掌,互用內力将对方震伤,这一场。

 就将江南武林的颜面都丢得干干净净,即便有那一掌之伤,此战也算是正道大败。因为那以自身作饵的美人,在群豪被柳钟隐引走之后,遭柳钟隐帮凶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参与者皆以为聇,怒火中烧,柳钟隐北上,他们也召集更多高手纷纷随之北上,誓要将其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但无奈‮入进‬北防诸州战之地后,这些武林高手意见不再统一,其中大多数都不认为柳钟隐会放着歌舞升平处花容月貌的美娇娘不管,风尘仆仆来找边关罕见的女将麻烦,便和袁忠义分道扬镳,往他们认为更合理的目的地追去。

 丁小妖听罢,愤愤道:“我偏觉得袁大哥有道理,那贼什么样美貌女子没‮蹋糟‬过,到这境地,看中的可不仅仅是什么身段面容。

 他要是能偷到郡主千金之躯,不比什么江湖仙子值得炫耀?”袁忠义颔首道:“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江北王侯,另外也有不少富贵千金,他们不信我的,大家各行其是,并无不可。我只是不忿那贼胜我半招,想再寻个机会,与他单打独斗,好好分个高下。”

 宋清儿奇道:“袁大哥,上次你们人多打人少,还没讨到好处,单打独斗,岂不是更加危险?”

 袁忠义轻笑一声,微微昂首,不屑道:“人数虽多,大都庸碌无为,反倒令我束手束脚,无法全力对敌。这也是我不再与他们同行的缘由。

 人贵有自知之明,有些江湖好汉,怕是一辈子也难懂这个道理。”丁小妖目光闪亮,望着他的模样,开口想说什么,但一阵夜风,忽然卷来了一缕淡淡的香。

 丁小妖护送宋家人逃难,一路上虽谈不上忍饥挨饿,却也吃不到几口习武之人最需要的荤腥,跟江湖同道碰头之后,才靠袁忠义马背上涨鼓鼓的行囊吃了几块干。

 此刻闻到的腥气虽没什么调料味道,但不必去看,她也知道那个方向有人在悄悄煮,她背坐起,蹙眉道:“是。柳将军都只能喝野菜粥,哪里来的?”

 “我劝你莫要去看。还是安心‮觉睡‬,养足精神。”袁忠义按住她的肩膀,摇了‮头摇‬,神情颇为凝重。

 宋清儿咽口唾沫,小声道:“应当是肚里饿,闻错了吧,或者…哪位军爷猎到了野味。”丁小妖解下水囊浅浅抿了一口,掩饰住眼底惶恐,強笑道:“兴许是杀了马。正在煮马吧。”

 “只当如此便是。”袁忠义摸摸宋清儿的头,不再多说,但他们都知道那绝不是马。北防重地面对鬼狄的马弓骑,单凭披甲步卒只能疲于守城,毫无出击还手之力。

 在这边驻扎的将士都知道,一匹训练有素膘肥体壮的战马,远比人命值钱。连作为军中耳目的斥候,一队中都只得一匹带甲好马,其余均是充数,如此境况之下,焉有兵士敢为了一口荤腥,宰杀马匹。

 更何况,他们也没闻到杀马的‮腥血‬气。这足以说明,在带来的时候,就已是死物。丁小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憋不住拽了一下袁忠义的衣摆,轻声道:“咱们走的时候。

 那些人不是只带了一颗头回来么?”袁忠义长叹一声,道:“十来个江湖好汉在侧,你难道要让那些兵卒当着咱们的面,拖走他们眼里的两脚羊么?”宋清儿不解,道:“羊?两只脚的羊?”

 袁忠义瞥她一眼,见丁小妖也颇为不解,轻声道:“连年战民、土匪、兵卒早都饥不择食,他们吃人,又不愿从口中说出,便把人,起了名字叫做两脚羊。

 这只是统称,下头不同人还有不同说法。老瘦男人不好煮,叫饶把火,妇人娇嫰,名曰不羡羊,最上品是幼童,称作和骨烂。”

 闻言,丁小妖和宋清儿脸上皆没了半分血。宋清儿愣怔片刻,颤声道:“我…我妹妹…莫非…”

 丁小妖怒上心头,霍然起身,咬牙道:“我这就去禀报柳将军!”袁忠义把她拉住,拽回原处,道:“我劝你别去。”

 “为啥?”他淡淡道:“闵烈去年夏初平叛得胜之前,军粮告急,強征多次,令数州农户苦不堪言。

 那几场胜仗之后,北方并未有什么丰收喜讯,为何一路打到鬼狄入侵之地,收复多城,仍不见补给之忧?”丁小妖瞠目结舌,好一阵才将先前二字又重复了一遍,“为啥?”

 袁忠义再叹,缓缓道:“你只要知道,闵王爷屠城,可不单单是为了震慑叛贼就好。”宋清儿泪汪汪地看过来,小声道:“袁大哥,这兵卒吃人,土匪吃人,我…都信,可连民…也会吃人么?”

 “清儿,人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会吃。”袁忠义摸着她的头,叹道,“有个词叫易子而食,便是说人饿极之时,最后的底线,仅为不吃自己的孩儿,而是与他人换着吃。”

 “民以食为天。天若塌了,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嗅了嗅风中越发鲜浓的腥气,继续道,“可叹总有些人,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我刚到徙州,便听人说起过一件事。有个名所在之地遭逢叛军兵灾,收拾细软逃难,两车东西大都是些金银珠宝,偏是干粮没有带足。”“适逢官军征粮,多处饥荒。

 她想投的那家旧相识早已不知去向,她只得再逃,那些金银珠宝,她饿极了,只能拿来换其他民的干粮。可到最后,她拿出沉甸甸的金元宝,也换不来半块面干饼。”

 袁忠义看向宋清儿,“不得已,她只好将随行的侍女卖了,换来一顿水煮野菜。可无奈,路无尽头,肚子无底。

 她本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索当夜摸黑去找那支流民中最身強体壮的几个男人,打算委身屈就,靠姿换顿饭。”宋清儿屏息等着,忍不住追问道:“那她…吃到东西了么?”

 袁忠义摇了‮头摇‬,“在那境地,便是天仙下凡,在男人眼里,也不过是几十斤,其实那班民原本没有恶胆。

 但正是她卖的侍女哭叫撒泼,不肯陪领头那个男人‮觉睡‬,那男人強行奷污时错手把侍女掐死,才动了吃的心思,那名找去的时候,侍女才吃了一半。

 被她看在眼里,她哪里还有活路。想来,这也是她绝情卖掉侍女的现世报吧。”丁小妖听得中烦闷,几作呕,不噤道:“袁大哥,这…你是怎么听来的啊?”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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