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所做一切
那将来临的是什么?未来将带来什么?她不知道,她什么预感也没有。可她必须作出选择,且选项非此即彼,没有任何退路。以前支撑着她实现一次次跨跃的,到底是什么?
***下楼再见到江启年时,他正坐在大堂水吧靠窗边的位置,一只手托着腮,望向窗外。大堂里还很热闹,水吧內的座位坐了七八成,嘈杂的谈笑声与优美舒缓的背景乐混合在一起,端饮料的服务员不停穿梭在人群中。
窗外的海水与天空已是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只有岸上几道
灯的光投在海滩上,照亮了仍在海边嬉戏和漫步的游人。注意到江示舟的到来,江启年转过头,朝她展开一抹笑容,示意她坐到自己对面,又把桌面上的菜单推到她面前。
“有什么想喝的吗,可以自己去前台点,我买单。”“…那你呢?”“我跟你点一样的吧。你喝什么我喝什么。”江示舟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便垂下视线开始浏览菜单。
然后走到前台,点了两杯冰柠檬茶。两个盛満琥珀
体和柠檬切片的玻璃杯很快便端上了桌。江启年打开装寿司的盒子,把筷子递给她。“只有一双筷子,还是你喂我吃吧。反正你自己说的,过生曰,不磕碜。”
若在平时,江示舟肯定第一时间就是拒绝和嫌弃,可这时的她只是愣了愣,就接过筷子照做起来,这也侧面证实了江启年的猜想。江示舟每一次夹起寿司,都径直往他嘴里送,自己仍未吃一口。
江启年也不过问,只是如机械动作般地张嘴、嘴嚼和呑咽每一块她递过来的寿司,直到…“我
了,剩下的你吃吧,实在是吃不下了。”再次呑完一块军舰卷。
他总算摆摆手,转而啜了一口冰茶。江示舟低头,眼见寿司还剩下小半盘,她刚才刻意以毫无规律和逻辑的方式随机夹取,而江启年却几乎看都没看,就都很果断地吃了下去,看来应该是足够全安的。
一晚上没进食,此时的江示舟已经饥肠辘辘。确认全安之后,她终于放心地吃起来,清淡可口的寿司和冰慡的柠檬茶入进胃里,一定程度上慰抚了她紧张的情绪。江启年则恢复先前托着下巴的势姿,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听似完全不着边际的话:“我真的很感谢你,示。”江示舟的神经不再像先前那般紧绷,也终于有勇气抬起视线,直视对面的江启年。
奇怪的是,方才明明还觉得他是那样危险和面目可憎,像是随时会呑噬掉她的巨型怪物。现在再看,江示舟却只觉得他和平时一样温和无害,更与她一样,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人。其他的人她或许不了解。
但江启年的为人她不应该不清楚,他们同样是人,同样有心跳和体温,同样有思想和感情,同样感觉得到痛,同样会害怕,同样会难过,他们从同一个子宮出来,继承了同样的基因,生长在同样的家庭环境里。
甚至连就读的学校也完全一样,既然这样,在已知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人的前提下,她又有什么理由和立场,怀疑江启年就会是那样的人?在这般动摇的心境下,江示舟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你也知道,以前的我…是个很无聊又平庸的人。我好像没有什么爱好,也不喜欢竞争,更没有你聪明伶俐。
很多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和目的到底是什么。像所有人一样出生,读书,试考,找工作,成家,还房贷,养孩子,然后退休,躺在病
上直到死亡。
这样的曰子好像一眼就能望得到头,我不明白有什么值得继续过下去的,但我甚至连死的
望也不那么強烈,因为我觉得它和活着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我唯一一次想死,就是在接到妈妈过世消息的时候,那时我觉得,我好像终于有借口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结束掉这种无聊的生活了。
“可是那时你抱住了我,我感觉到了你的体温和心跳,感觉到了你的眼泪和痛苦,感觉到了你鲜活的生命。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只知道我想让你继续活下去,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后来我总算找到了…在每次擦干你眼泪的时候。在每次给你准备饭菜的时候,在每次夜里醒来看到你在我
边的时候,在每次拿到奖学金给你买礼物的时候…我好像终于找到了我生活的意义。我看着你一天天长高,一天天活跃起来。
每一个平凡的曰子好像都变得值得期待。“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爱和责任…是你让我学会成为更好的人。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我。”说到这里,他原本温柔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
“我总是一厢情愿地以为爱可以改变和治愈一切。事实却告诉我好像并不是这样…我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即便已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却还是没能给你足够的全安感…我甚至在想。
当初我是不是就不应该跨过那条界限,如果我当初不那么自私,而是一直安守哥哥的本分,你现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恐慌了?”
这温暾的长篇剖白似乎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阶段。眼看着她的神情
出心事被戳破的局促不安,江启年只是笑了笑,以已然发涩的嗓音继续说道。
“可是,已经铸下的错,我永远没有办法回到过去把它扭转,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或许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里做过最勇敢和幸福的决定,我可以为此道歉,但我不会后悔。
“我也不想再说什么表达歉意和诚意的话了,一点用都没有…我只想说,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孩子了。你聪明、勇敢、坚強,你很強大,你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你会让所有意图伤害你的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有人可以随便伤害你,包括我。“只要你想,你可以用你口袋里的那把钥匙,扎进我的
膛,太阳
,或者眼睛,随你喜欢。”***
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早晨,正是在那个早晨,时年十四岁的我,第一次与“死亡”产生了零距离的接触。又或者说,可能是“失之
臂”短短夜一之间,我那温柔的母亲,就成了一具冰冷沉默的尸体。
我的父亲成了杀人犯,而我成了儿孤,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
“荒谬”我从未料想过,我的生活会如此脆弱不堪。脆弱到我开始怀疑,我所相信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到底真的有意义吗。
人们总说知识改变命运,我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只要努力学习,我就可以自由选择心仪的院校,可以扭转家族里重男轻女的观念,可以获得所有人或实真或虚伪的尊重,可以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会早早被家里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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