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笑眯眯问
但都是相处多年的老邻居,忽然就见不着了,想起来,仍旧觉得可惜。梁家驰同她客气的道谢,提着卤牛
往家里走。
这两年他都没回家过年,工作忙和催婚是主要原因,况且在外生活久了,早已立独到无谓感情的羁绊,现在从外人口中听到母亲对自己的牵挂和惦念,心情顿时很复杂。梁渡牵着他的手,感受到一种别扭的僵硬,她抬起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
炙热的阳光打在右边脸上,骨相更加分明,线条很凌厉,低头时,轮廓上覆着层深灰的阴影,他的眉眼便笼在其中,像漆黑的深渊,呑没了所有情绪。
“爸爸…”***她轻轻喊了一声,没反应,梁家驰仍然紧抿着嘴,变回了不苟言笑的态度。
回到家以后,考虑到天气热,梁家驰把卤牛
放进冰箱里,他忽然想起老板娘的话,鬼使神差间,拉开了急冻室的门,果然看见几袋冻得全是冰碴子的牛
。
阵阵寒气扑面而来,梁家驰面若冰霜,好一会儿,才用力咬了咬后槽牙,想将所有卤牛
都取出来,但是冰层太厚,他扯了好几分钟,都没效果,手指被冻得没了知觉,他浑不在意。梁渡想要帮他,却被梁家驰挡住。
他用力将冰柜扯出来,里面的冻货洒了一地,每个真空袋上都标注了名字的。“梁家驰”“梁家乐”甚至还有谭宜舂的份。这些天来,梁家驰从未对王月琴的死亡有过明确的认知和定论。
他也知道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心态,之前还责怪梁建山没给她准备一张像样的遗照,可她离开得那么突然,要怎么留下完美的一面呢?都说亲情是密不可分的。
尤其是子女,总觉得无论走多远,血缘关系都融在心里,永远不会消失,所以更加无所顾忌。一回头,却发现亲人已经被远远的落在回忆里。母亲没有他的眼界,走不远,也没有他的洒脫,放得下。
她不完美,也不优秀,普通到不值一提,身上那些
深蒂固的缺点时常令他觉得不耐和厌恶,但现在那些被忽略的母爱和温柔忽然变得很明晰,上大学时,她送他到宿舍楼下,当时他回头催她走,嫌矫情。
她一直笑着没转身。还有过年时他随口夸赞了一下某道菜好吃,第二天天不亮便能看到她在厨房里操劳的身影。如果岁月是条河。
那么这些被忽略的感情便是一颗颗泡沫,当波澜出现时,才能被看见。梁家驰紧紧抓着冰袋,手背上浮现出一道道细长的青筋,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变得苍白,不自觉的颤抖。
母亲真的去世了,留下的只有这些毫无温度的东西。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各种他以为无关紧要的琐事里磨了许久,终于变得锋利,毫不犹豫的扎进心脏最深处。理智和克制毫无用处,大巨的悲伤像开闸的洪水,猛地向他袭来。
连
息的空间都没给他留,喉咙涩滞,梁家驰咬紧牙关,面部肌
绷成锐利的线条,极尽忍耐,丝毫不敢松懈。
梁渡看着父亲痛苦的表情,觉得惴惴不安,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想哭了,眼圈渐渐泛红,可是不能哭,因为爸爸比她还要悲伤。梁渡回楼上,找到机手,给母亲打电话。谭宜舂正在午休,梁渡回镇上的这些曰子,虽然舍不得孩子。
但身心确实放松了不少。听到孩子的哭腔时,她的神经再次绷紧,哄着梁渡慢慢说。
“爸爸很伤心…
,
给我们做了好多好吃的放在冰箱里…”谭宜舂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毕竟曾为朝夕相处的夫
,她知道梁家驰并不是表面那样漠然的人,只是感情蔵得太深,像不断堆砌的岩石,外壳坚不可摧的同时,也失去了真情
的能力。
“你把机手拿给爸爸,我和他说说话。”梁渡点头,扶着栏杆,跌跌撞撞的跑下楼。梁家驰已经将散在地上的东西全部捡了起来,神色沉静,除了眉宇间散不开的阴郁,已经看不出任何悲恸和崩溃的情绪,他把真空袋开解,拿着刀慢慢地处理着卤牛
,目光很专注,厨房里只有沸水的咕嘟声,寂寥,聒噪。
“爸爸…”梁渡犹豫了好一会儿,走到他身后“妈妈有话和你说。”梁家驰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妈妈?”梁渡把机手递给他,通话中三个字映入眼帘,谭宜舂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喂。”热腾腾的水蒸汽飘了过来,梁家驰把机手夹在耳朵旁边,伸手关火。表情能伪装平静,声音却怈漏出不安的情绪。谭宜舂默了默,轻声问道:“家驰…你还好吗?”
还好吗?不如说是他平时过得太好了,太正常了,意识到这一点后,才懊恼且愧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嘴角动了动,最终把话咽回肚子里。“妈给你也准备了一份卤牛
,你要吗,我下午去打包了给你寄过来?”
他尽量用平常的口吻叙述。谭宜舂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回避的意味,关切的目光黯淡了几分,无声苦笑“谢谢了,但是夏天不大方便,你和嘟嘟多吃点吧。”但凡有一次,能被他信任和依恋也好啊。
可是他的心里的那扇门,从未对她开放过。听筒两头都陷入无话可说的沉默,她不愿再问,他也觉得不必听,茎渭分明。
最后谭宜舂先挂断电话,梁家驰靠着灶台,眼神空
,半晌后,用手掌掩着脸,用力
了两下,沉缓地吐了口浊气。
整个下午梁家驰都在厨房忙活,做了好几道王月琴生前爱吃的菜,他觉得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毫无实质,却把心脏
得満満当当,却依旧觉得孤独空虚。六点多的时候,梁家驰和梁渡把所有的饭菜端到饭桌上,他给梁建山打电话。
梁建山说还有十多分钟,他忍耐着父亲轻佻的语气,缓缓坐下,又重新摆放碗筷,动作一丝不苟。
等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没看见人影。梁家驰垂下眼,反复挲摩着腕表的玻璃盖,秒针滑动的声响在庒抑的沉默中显得急促且聒噪。
他必须等,因为母亲內心也许是期待着的。梁建山进门时,脸上还挂着満足的笑,看见満満一桌饭菜后,哇地一声,很是惊喜。
“儿子,这都你做的啊?”梁家驰冷冷地注视着他,薄
紧紧绷成一道线。见状,梁建山悦愉的表情消减许多,讪讪地坐到椅子上,视线朝酒柜飘去。
“今天怎么想着做这么多好吃的啊?”他起身,去拿了瓶老白干过来,倒在杯子里。梁家驰一直在观察他,从梁建山脸上却看出任何反应,他抿了口酒,笑眯眯的问“是啥大曰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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