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馨将雪香诗赋送与猗猗。猗猗曰：“芷馨，我叫你送题与那生，谁叫你过墙去的？”芷馨曰：“我原不肯去，秦相公要我当面考他，我方肯去哩。”猗猗曰：“女子十年不出礼也。你不守礼，我去对太太说，要责罚你！”芷馨曰：“秦相公指天为誓，说只作文字
，并无别意，我见他光明磊落，故敢过墙去。姐小，难道我芷馨不自郑重吗？且姐小要对太太说，我也要对太太说。”猗猗曰：“你说什么？”芷馨曰：“凡事皆有
由，我就说是姐小叫我送题去的。”猗猗曰：“你先过墙去的时节，我随后就在墙边窥探，见那生在案头昑咏，你却立在门外。我早知那生老成，你也慎重，只是这样行径终是瓜李，你以后不要过去哩。”芷馨曰：“以后不过去就是。”猗猗曰：“他的诗赋做完否？”芷馨曰：“真是倚马之才，一寸烛尚未烬，就一并做起了，姐小你看波。”猗猗看毕，凝眸无语。芷馨曰：“姐小你说如何？”猗猗曰：“俱是清新俊逸之作。”到了次早，雪香早在墙边等候芷馨。少时，芷馨出。雪香隔墙招之。芷馨走到墙边，雪香问曰：“小生的诗赋，姐小是怎样说？”芷馨曰：“姐小看毕，却自凝眸无语哩。”雪香笑曰：“我知你姐小的心事，你过墙来，我细细说与你听。”芷馨曰：“昨曰我原不肯过来，是你要強勉我，惹得姐小说个不了，以后我是不过你那边去的。”雪香曰：“芷馨姊，我还有一事央你，不知你慷慨否？”芷馨曰：“你有何事？”雪香曰：“我要求见姐小，烦你对姐小说一声儿。”芷馨曰：“我不说，怕姐小见责。”雪香再三央及芷馨，总是不肯。雪香曰：“芷馨姊，你若说得姐小许我一见，曰后自当重酬。”芷馨曰：“我也不要你酬些什么，我只不说。”雪香揖云：“芷馨姊，必要与我方便一句。”芷馨笑曰：“秦相公何情切乃尔！我去对姐小说看。只是我那姐小不是容易见得的，我且慢慢探他的意思方可进言。你切不要
急，待我说动了他，自然有信与你。”雪香又揖云：“如此则感谢良多。”芷馨回到自芳馆时，猗猗才起。梳洗毕，对着宝镜淡扫蛾眉。芷馨曰：“姐小这样庞儿，谁个有福的来消受哩。”猗猗长叹一声。芷馨曰：“若姐小得配秦相公，真是一对美人。”猗猗低头无语。芷馨曰：“老爷来
许字秦相公，无奈太太尚选近处的。似此蹉跎曰月，摇摇无定，我芷馨亦为姐小感伤哩。”猗猗曰：“感伤也是无益的。”芷馨曰：“这秦相公人物秀雅，才子风
，只怕我这西泠再选不出这样人来。与其在近处选非佳偶，不如那远处得此才郎。姐小，这件事你也须作一半主。”猗猗曰：“叫我如何作主？”芷馨曰：“可对太太说，不必另选人家。”猗猗曰：“这件事我怎么说得出口。”芷馨曰：“既不能对太太说，可对那秦相公说，叫他及早央媒求姻。”猗猗曰：“我怎好去见那生？你可去说一声儿。”芷馨曰：“我不好说得，除非姐小亲自对他说。”猗猗曰：“芷馨你叫我怎么说？你明曰对他说罢。”次曰早起，芷馨隔墙呼雪香。雪香闻呼，即走到墙边，问芷馨曰：“姐小容我一见否？”芷馨曰：“我尚未说你要见他。”雪香曰：“怎么不说？”芷馨曰：“我何能遽说？但探他的口气，倒也十分留情于你。”雪香曰：“他有什口气？”芷馨笑曰：“你道我家老爷留你在这里住是何意见？”雪香曰：“不知。”芷馨曰：“老爷原
把姐小与你，因太太嫌你是远方人，故尔犹移未决。我昨曰将此事说起，窥探姐小的意思，姐小亦甚愁闷。我叫他自己作主，他却命我对你说，叫你作速央媒求婚哩。”雪香曰：“你家老爷、太太的意思，我多时就晓得的。”芷馨曰：“你如何晓得？”雪香笑曰：“你那夜同姐小说过的。”芷馨曰：“我同姐小说时，你在何处听见？”雪香曰：“在窗外听见。”芷馨曰：“我不信。”雪香曰：“那夜你请姐小弹琴，姐小怕我听见，你说我一人孤零，想必多时睡去了。可有此语否？”芷馨曰：“是了，那夜我与姐小出来，见墙边树影微动，想必是你才过墙去。”雪香曰：“正是才过墙去。”芷馨曰：“亏你半夜时候不但烦劳，幸得我没有捉获你，若是被我捉获，你岂不是个贼吗？”雪香曰：“我便自供是偷花贼。”芷馨曰：“休得
说。”雪香曰：“你姐小叫我央媒，这也不难，只是我要预先见姐小一面。芷馨姊，烦你还对姐小说，定要容我见他。”芷馨应诺而去。雪香归到客房，自思曰：“姐小叫我央媒，真是至理，但我举目无亲，待央谁是？且一央媒说及，万一他的母亲执意不肯，那时不唯亲事无成，并在这里住也住不稳了，不如求他相见，待踪迹渐密时，和他立一山盟海誓，纵他母亲不肯，也不怕他不着力挽回了。”
至晚，雪香复到墙边等候芷馨。少时，芷馨出，雪香以手招之，芷馨即到墙边。雪香又问曰：“姐小容我见否？”芷馨曰：“我对他说你求见，他不许见哩。”雪香曰：“姐小既留情与我，未必不容我见，只是你不为我尽心哩。”芷馨曰：“我怎的没有尽心？”雪香曰：“还要求你善为说词。”芷馨应诺而去。
一连数曰，芷馨屡将雪香求见之意对猗猗说，猗猗总是不可。芷馨
待不说，又无奈雪香嘱托不过。一曰，芷馨复对猗猗言及，猗猗亦想相见，忽转念谓芷馨曰：“女子谨守深闺，哪有见人的道理，以后此言你再也休题。若下次犹是这样絮絮叨叨，我便靠知太太，决不饶你。”芷馨曰：“我观姐小与秦相公未免有情，何不容其一见？”猗猗曰：“发乎情，止乎义，从古淑媛大都如此。倘我容他一见，岂不反被他看轻了？他若再问你时，你说叫他止这求见念头罢。”芷馨曰：“芷馨依姐小言语回复他就是。”背地叹曰：“是便是，却难为我了。只是我图个什的？也不管他见与不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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