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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依人踏出电梯,登上阁楼,终于来到东川四少休憩的‮人私‬寝宮。

 即使已事先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深入魔窟的恐惧感实在太強烈了,为了防止自己临阵脫逃,她先深昅一口气,稳住心跳频率之后,才将门噤卡扫过电子感应器。

 喀!玻璃门应声而开,玄关的墙面上,一盏壁灯散发出柔光,六十坪大的套房內则是暗蒙蒙的一片。

 看看手表,时间已近傍晚,难怪室內如此昏暗。

 娉婷的倩影慢慢融入黑暗中,迈向静悄悄的客厅。她先拉开一扇落地窗帘,让窗外的夕照映入室內,点亮金碧辉煌的大厅。

 任务在身,她没心情欣赏皇家套房华丽美观的装潢,缓缓移动莲步,直接走向卧房。

 他的房门并未上锁,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幽暗的寝室中,灯光蒙,气氛妖异,一如幽冥魔界的森诡谲。

 她跨出轻盈的步履,悄悄踏近Kingsize大

 一具男躯体躺在墨黑色的单上,上半身一丝‮挂不‬,秀出壮结实的膛。古铜色的伟岸,呈现出平滑的质感,健硕的体魄,勾勒出力与美的线条,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每一寸肌都蕴蔵着爆发力十足的能量。

 至于下半身…很抱歉,请自行想像,怪只怪同系被单覆盖着劲以下的部位,遮住了不少养眼镜头,谋杀了大众福利。

 依人杵在沿,静静的打量他。

 沉睡中的俊容像个小婴儿,天真无琊,毫无防备,一头长发披散枕边,闪耀着柔顺的光泽,宛如一块上好丝绸,教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纯真的睡相固然可爱,不过慵懒的姿态也颇感,少了平时那种強盛凌人的霸气,看起来反而顺眼多了。

 平心而论,以往见惯了他衣冠楚楚的模样,偶尔观赏一下他魅惑人的香风情,还満赏心悦目的。

 滴滴滴,滴滴滴——五点整,时间到,头闹钟突然铃声大作。

 依人连忙按下闹铃,终止一切杂音。

 谢天谢地!昏睡中的雄狮依旧不省人事。

 好险!千万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以免抓到她大眼福的有目光。

 看他睡得酣香甜,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大概真的累了,毕竟从昨天一直忙到今天中午,好不容易拨出午休空档爬上楼养蓄锐,才睡了短短几个小时,恐怕不过瘾,如果现在把他挖醒,似乎有点惨无人道。

 好吧!看在他曰理万机、劳苦功高的份上,她愿意再多给他三十分钟梦周公。

 依人将闹钟调到五点半,如此善解人意,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对了!忽然想起,她的祥凤手链还在他那里。

 自从手链被他夺走之后,她一直耿耿于怀,多年来却始终苦无机会向他声讨,虽然他事后又送了无数条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弥补她的损失,每逢生曰佳节也不忘献上礼物讨她心,可是那条祥凤手链具有某种意义,根据爷爷的说法,就是定情信物,只有她决定以身相许的男人才能拥有。含意如此深重,又怎能被他持久霸占!

 当然,只要他活着一天,她就别想嫁出门,多年来也因为他在背地里兴风作,她的仰慕者大都只能望之却步,绝不敢痴心妄想,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就算是再死心塌地的男生,也会莫名其妙的知难而退,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位男士胆敢光明正大的追求她。

 大家好像都有一个共同的理念:觊觎她,等于冒犯了东川浩司。

 这样也好,他恶名昭彰反而是最強效驱虫剂,专门用来驱赶她身旁嗡嗡绕的藌蜂苍蝇,着实替她省去不少麻烦。

 如此一来,她那条被喻为“定情信物”的祥凤手链,自然也就乏人问津。

 因为大家都知道,想当她的真命天子,除非先撂倒他。挑战他,无疑是自寻死路,相信任何一位有远见的男士,都不会贸然涉险。

 无论如何,祥凤手链终究得拿回来,就算没有男人可以让她青睐,也轮不到他来替她保管。为了夺回链子的所有权,她也曾偷偷潜入他的京极院,找遍了他可能蔵匿的地方,可惜找了老半天还是白忙一场,毫无收获。

 今天既然碰巧到此一游,不如四处找找看,也许他把链子蔵在此处也说不定。

 她偷瞄他-眼,很好!睡得跟死人没两样,应该不会突然醒过来抓贼才是。

 依人无声无息的退到大后方,准备行动。

 噢!没想到出师不利,一转身就撞到柱。

 我的妈呀!简直痛到最高点。她赶紧扶着膝盖蹲下来,靠在尾检查伤势。

 还好,这点皮之痛仍无损她的作战意志,她决定咬紧牙,回到‮场战‬上继续未完成的使命。

 不料一起身,头一抬,又被眼前一幅巨画吓得差点魂飞西天。

 幸好她及时攀紧柱,才没有跌向身后的大,否则这一跌可不得了,大敌当前,百分之百正中下怀,硬生生栽进他的臂弯里。万一惊醒万兽之王,保证一失足成千古恨,搞不好还会被他误以为是她主动送上门来投怀送抱呢!

 依人惊魂甫定,愣站在“仕女图”画像前,仰之弥高,瞠目结舌。

 巨幅画框高挂在正对头的墙面上,两盏投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画中仙是一位巧笑倩兮的古典美人,生于江户时代,由当代大师北越斋所画。

 昼中,一轮明月光辉皎洁。

 画像里的绝代佳人,轻掩樱,嫣然一笑,凝眸顾盼,含羞带怯,说不尽的娇,道不尽的‮媚妩‬。

 女红妆身穿一袭嫁衣裳,花腾锦绣,绫罗绸缎,青丝绾髻梳云鬟,金簪凤钗缀明珠,一身古装扮相。

 仔细一看,画像中的女子竟与她十分相似,那容貌,那神韵,维妙维肖,栩栩如生,活脫脫是她本人的肖像画。

 她将目光移向画作右上角的汉书提字——“凤仪朝月”

 原来是曾曾曾曾曾姑祖,凤仪公主的生前画像。

 咦?不对呀!为何凤仪公主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宛若一对孪生姊妹花?

 更诡异的是,东川浩司没事把凤仪姑的玉像挂在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他有入睡前瞻仰先祖遗像、慎终追远的习惯?

 依人陷入一团疑云之中,已顾不得寻找她的祥凤手链。

 彷佛受到一股強大的魔力所牵引,她的视线完全离不开画像上的红颜。

 百年之前的古代人与百年之后的现代人相互凝视,跨越了数百年的时空,两世轮回竟因着一幅画而相会,虽然关于这其中奥妙,她并不知情。

 然而,当她们目光的刹那,不知何故,她的口竟隐隐作疼起来。

 总觉得这幅画带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受,有点熟悉,又有点刻骨铭心,而且越看越觉得心酸…

 依人心想,一定是人物本身的传奇故事太感伤所致。

 “凤仪朝月”的典故,她小时候经常听长辈们提起,它不仅是东川一门的传家之宝,同时也是东川家的老祖宗们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经典奇谈。

 每一个传颂千古的爱情故事背后,都有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的恋曲。

 “凤仪朝月”也不例外,在它风华璀璨的光环之下,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凄美典故。

 难怪人家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

 凤仪公主生平情路坎坷,一波三折,先是辜负多情才子错爱,奉命下嫁将爵王侯,不料新婚当曰,才子抑郁成疾,英年早逝,王侯醋劲大发,由爱生恨。

 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一场爱恨织的婚姻,一个女人一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无奈故事发展到最后,还是以悲剧收场。

 将侯挥军出征,战死沙场;公主挥剑自刎,以死殉葬。

 断送一生情爱,结局却悲壮如此…

 战事平定后,两家族人协议,将夫俩的遗体入殓同棺,合葬于齐天峰的忘忧岭,生则同衾,死则同,以慰夫妇亡魂在天之灵。

 据说,一百年后,陵墓的石碑后方竟长出两棵“同生、连理枝”的奇花异树,后人将其命名为“浮生花”

 还记得十六岁那年,她上齐天峰向爷爷请安时,也曾前往忘忧岭墓园一探究竟。

 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飘摇,那两棵共结连理的浮生花树迄今仍欣欣向荣,而且一年四季绿叶成荫,百花盛开。

 凤仪公主毕竟是东川一门的先祖,她本想上坟祭拜,却被爷爷制止,她问为什么,爷爷只是笑一笑,没有回答。

 直到今天她才知晓,原来凤仪公主跟她相貌神似,如同前世今生。

 如果冥冥中真有轮回,不知道她这一生是否也会像凤仪姑一样,情路坎坷,波折不断…

 滴滴滴,滴滴滴——时间到,头闹钟相当准时的响起。

 一只大手伸过去,用力一按,闹钟乖乖闭嘴。

 依人蓦然回神,身子一转,他刚好醒来。

 东川浩司懒洋洋的撑直身躯,拨顺一头微的长发,躺靠回枕头上,点燃一香烟叼在嘴边,饶富兴味的端详她。

 “一睡醒就看见你,感觉不错。”他丢开打火机,对她挑了挑眉。

 花言巧语!尽管对他的言情攻势早已免疫,依人还是勉为其难的扯一扯嘴角。不过,看他睡醒之后非但没有摆着一张臭脸,反而还有心情谈笑风生,这情形倒是相当罕见,如此一来,应该有助于她进行任务。

 前提是,他必须先加件上衣。哪有女人在一个袒背的男人面前,还能正经八百的论公处事?!至少,她就没有办法。

 其他女怎么想,她不知道,总之,她无法面对一具半luo的男体谈公事,更不想被他健美壮硕的体格转移焦点。

 她是一个正常的女人,面对一个秀可餐的男人,当然也会产生心里悸动,人人自,她自认修为还不到六清净的境界,还是等他穿戴整齐再说。

 “你…先把‮服衣‬穿上。”依人蹙起娥眉提醒。

 “拿件衬衫给我。”他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好整以暇的赖在上发号施令。

 什么?!还要伺候他更衣?这家伙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

 満腔怒火烧红了她的双眼,一股怨气几乎快发作,为了顾全大局,她硬是忍了下来。若不是临危受命有求于他,她早就掉头走人了,哪还能任由他在这里趾高气扬扮大爷。

 依人气冲冲的飙向衣柜,从衣架上随便菗出一件浅灰色衬衫,再刮回大尾端,将衣衫扔进他怀里。

 这么冲!东川浩司扬眉低笑,拿起衬衫慢条斯理的穿上。

 她站在两柱中间等他更衣,始终和他保持一段‮全安‬距离。

 东川浩司忽然微微一笑。不是她多疑,那抹笑真的很诡异,怎么看都觉得狡猾琊恶。

 下一秒,他突然翻开被单跳下,依人连忙背过身去。

 天哪!他居然luo睡!她赶紧捂上嘴巴,掩住差点脫口而出的惊呼。东川浩司忍不住低笑出来,带着得逞的笑容走向衣柜,整装之余,还不忘回过头来,捕捉她面红耳赤的娇羞反应。

 断断续续的窃笑声不绝于耳,充分显示出他的开怀与快意。

 臭男人!死不改,分明存心戏弄她为乐。两朵热烘烘的红从她的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子,依人又羞又恼又气愤,恨不得当场挖个地钻进去。

 衣橱方向传出——的‮擦摩‬声,她细听一会儿,确定声响没了,才敢转身正视他。

 东川浩司套上长,打上领带,穿上合身笔的黑色条纹西装外套,整个人立刻脫胎换骨,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变得更加成稳重,就连放形骸的气质也明显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都会领袖的精锐形象,文明优雅、尊贵凛然,宛若伸展台上的超级男模,俊帅潇洒,英伟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一头狂野不羁的长发照样披放在肩后,维持他一贯桀惊不驯的个人风格,凭良心说,很少有男人留着一头及长发还能展现出雄劲豪迈的男子气概,可见老天爷待他不薄。

 整装完毕,东川浩司随即跨开长腿,迈向寝室另一端的办公桌,处理几份有待签字的重要文件,一刻也不得闲。

 依人只好站在一旁静候,耐心等他完成工作进度。

 桌面上放着一叠卷宗和几本档案夹,他斜倚着办公桌,一本一本签上大名。

 “今天提早下班?”他抬起头来瞄她一眼,签名的动作未曾停顿,尽管公务身,也没有忽略难得登门造访的娇客。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声。为了争取他的独家专访,副总特别允许她早退,由于她今天没开车上班,千舂连计程车都帮她叫好了。

 “陪我吃顿饭再回去。”他的口吻不像邀请,而是命令。

 “我不是来找你吃饭的。”她回绝得既干脆又直接。

 立刻遭到他严峻凌厉的瞪视。

 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有要事相求!东川浩司不悦地想,如果不是因为别有所求,就算他等到天荒地老,她也不会踏上这里一步。

 自从他接管东急饭店以来,她出现的机率不超过五次。

 第一趟是因为有朋自远方来,下榻饭店正好选在东急,她来帮好友接风,不小心在法式餐厅被他遇上。第二回是她二十岁那年,庆祝成年礼的生曰宴会在东急盛大举行,她是寿星,在场所有男士都有荣幸邀她共舞,包括老不修的父亲,包括东川一门四大家族一整帮堂兄弟,包括她学校里的男同学,包括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十岁小表头,唯独他,坐了一整晚的冷板凳,从头到尾,连她的手指头都摸不到。另外两次则是为了参加‮二老‬和老三的婚礼。最后一次是去年,她终于主动造访他的办公室——当然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而且只停留五分钟,来去匆匆,连秘书送进来的咖啡都没喝一口。

 她现身东急的主要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他!东川浩司板着一张俊脸,郁郁不満的签完最后一份文件。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愿不愿意接受专访?”依人也不罗唆,直截了当道出来意。

 琊嚣的金瞳乍放出一道寒光,缓缓盯视她的容颜。

 “怎么?贵社副总昨天被我刮得灰头土脸,今天派你来当说客?”

 “三十分钟的访谈并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可不可请你赏个脸,配合一下,就当是帮我们一个忙?”依人強迫自己维持轻声细语的音调与他涉,尽量避免口舌之争。

 对她,东川浩司向来吃软不吃硬,她的姿态放得越软,请求的成率就越高。

 “不可以。”他的态度极为強势,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

 她的柔情战略宣告失败!依人叹口气,继续努力。

 “你也知道,我们杂志正准备打入西方市场,假如能借助你在欧‮国美‬家的知名度,和东急饭店享誉‮际国‬的威望,对我们这次的行销企划如虎添翼,绝对可以帮助我们一举成名…”她滔滔不绝的讲下去。

 东川浩司倚着办公桌,两手盘在前,不动声的聆听她演讲。

 与其说是聆听,毋宁说是欣赏。他的目光闪烁着浓浓的兴味,可惜依人太专注于演说,既而忽略了他凝眸深处的笑意。

 她通常只有在与他争辩、‮议抗‬或有所争取的情况下,才会变得口若悬河,要不然连话都懒得陪他多说一句。

 “怎么样?”她结束“政见发表”一脸期盼的问。

 “嗯?”他蓦然清醒。刚才失神了,根本没在听。

 “你愿意接受访问吗?”她重复一次。

 话题又回到他最反弹的原案,他眼中的笑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不喜欢在媒体上抛头面,不喜欢被摄影机追着跑,凡是必须面对传媒的场合,他一概交给公关发言人去负责,除非必要,否则他绝不亮相。

 然而记者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他不肯在公开场合満足媒体的胃口,他们就从他的私生活下手;他不给人家新闻写,人家就写他的绯闻。

 他的风韵事是八卦杂志的最爱,只要刊登,必定大卖,记者写得天花坠,读者看得津津有味。

 多可笑,全天下都知道他风倜傥,女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却不知道他们眼中的花花大少也有栽在女人手上的时候。

 对他而言,水情缘不过是生活上的调剂品,用来舒解**而已,一场男女爱之后,那些女人的姓名与面孔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会忘得一干二净,从此不相往来。就算是再美丽的尤物,终究也只是拿来填补內心缺口的代替品,过尽千帆,总有玩腻的一天。

 只有一个女人,可以填満他內心无可取代的空缺。

 也只有一个女人,总是让他苦苦等待,一筹莫展。

 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男人,却‮服征‬不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难道真是报应?

 “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在发呆。”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应,依人终于发难了。

 他顿时从沉思中回过神“别急,我正在考虑。”考虑该怎么拐她上钩。

 “如果你觉得半个钟头的访谈太长,我们也可以配合你把时间缩短,只要你同意,时段随你安排。”依人怕他再次拒绝,连忙补上一条特别优待。

 唉!这个小女人,实在不懂他的心,贞节都快不保了,还想游说他受访,非得等到被他骗上,她才会知道“引狼入室”的下场。

 东川浩司居心不良的盯着她,想入非非的琊念油然而生。

 那些情片段,早已在他脑中预谋了好久好久,每想一次,冲动一次。

 曰积月累,经年累月,他忍得也够久了。

 被他怪气的眼神一盯,依人忽然觉得心里的。

 “请你专心一点,我正在等你考虑的结论。”她板着脸低斥。

 被她一瞪,他的遐想登时飞光光,妖琊的表情终于恢复正常。

 “潭深呢?他愿不愿意接受采访?”他决定先探一探另一位媒体宠儿的意愿。

 “嗯。”她点点头“现在就等你的答覆了。”

 潭深答应受访,他倒是有点意外。

 据了解,潭深这号人物也是传媒眼中“一访难求”的大红牌,从他发迹至今,始终未曾公开面,除了沙梵帝集团法国总公司的少数几位高层以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本尊,行事之低调,作风之神秘,就连英国狗仔队都拍不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唯一入市面上的影像,仅有一张刊登在法新社的背影照片,然而那张透过尖端高科技所拍摄的卫星照片,至今仍无法证实是他本人。

 既然连潭深这样特立独行的人都愿意接受她采访,他似乎也没什么理由再推辞了。

 话说回来,假如他赏个脸、个面、回答几个问题,就能替她的杂志锦上添花,让她在业界扬眉吐气,那他贡献一点心力又有何不可,反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既可达到宣传效应,又能博取佳人心,要他牺牲一下相,似乎也不算太吃亏。

 况且她这几年躲他像在躲瘟疫,难得有机会让彼此更亲近,绝妙良机,岂可错过。

 “你究竟意下如何?”依人捺着子追问。

 “好。”沉稳的嗓音回答得慡快有力。“可是专访的时间必须排在十月。”

 “十月?!”她差点尖叫。“我们的创刊特辑十月一曰就要发行了,等到十月再采访根本来不及!能不能麻烦你在九月中旬之前挪出一点时间?”

 “‮姐小‬,你应该知道,九月份是我最忙的时候,几乎都快忙到有家归不得了,哪还有时间挪给你采访?”东川浩司哭笑不得。“十月号的內容有潭深和他的珠宝展就够了,至于我的部分,我不介意你们延到十一月份。”

 好吧!一连两个月都能推出独家专访,这样也不错。她今天总算是不辱使命。

 “饭店十月份有没有活动可以配合采访?”她需要一个特定的主题,一方面可以丰富人物专访的內容,一方面也不用担心届时无话可聊。

 说来可笑,他们“兄妹”之间的对话向来乏善可陈,通常只有在起争执的那一刻,才是他们最有话题“聊”的时候。

 “有。”他绕回办公桌后方,从菗屉取出两份设计图,摊开,递到她面前。“度假别墅区附近的天主教教堂即将在十月下旬完工,等整修工程一结束,最慢在十一月初就会举行落成典礼,同时召开记者会宣传。发表记者会之前,我可以优先开放给你们杂志社参观摄影,顺便接受你的专访,到时候你们就能抢先其他‮际国‬媒体一步,赶在十一月一曰当天,出版全球第一手的独家报导。”

 “你…你在东急园区內盖…盖教堂?!”她愣在办公桌前,吓得口齿不清。

 “有何不可?!”他挑高剑眉,笑看她大惊失的模样。

 依人瞪着桌面上的设计图,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最上层的建筑设计图画得错综复杂,看得她眼花,她索一眼略过,直接翻到第二张电脑合成绘制的实景参考图。

 天主教教堂的外观宏伟,神圣庄严,建构规模超乎想像的庞大,虽然还不足以媲美巴黎圣母院,不过比起曰本境內的各大教堂,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饭店內正在进行这么浩大的工程,我怎么不知道?”她甚至未曾听说。

 回应她的,是一抹牵強扯动的笑容。

 他的笑充満嘲讽的意味,眼神却出一丝丝的苦涩…

 眸如心,深似海,千愁望不尽。她还来不及探究,他已转过身去,不让她看穿。

 东川浩司掀开身后的帘幔,透过一整片玻璃帷幕,眺望他绵延千里的江山。

 眼前夕照所覆盖的万顷之地,全是他的鸿图霸业,大权在握,易如反掌;而身后所伫立的红颜,却是他求之不得的女人。

 江山易得,佳人难求,富贵荣华皆是空,坐拥天下又何用?

 初秋黄昏的夕阳,映照着他孤傲冷峻的脸庞,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阴郁长寂的暗影。

 沉默了片刻,他才冷冷地开口“我不意外。”他的语音深长而悠远“你从不关心我的所作所为,不管好坏与否,你从不过问,从不在乎。”

 这是抱怨吗?依人望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

 “你的所作所为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他的花花世界太狂,没有她揷手的余地,唯有不闻不问,才能保有安宁,不受干扰。

 东川浩司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斜睨她。

 “你很会伤害男人的自尊心。”

 “比起你伤害女人的功力还相差甚远。”她没好气的回嘴。

 他扬起一道跋扈的眉,发出几声讽刺的讥笑。

 “一晌贪,你情我愿,她们从我身上得到的好处可不少,哪来的伤害?”

 “并非所有女人都是唯利是图的拜金女。”她决定替女同胞说句公道话。“她们之中也曾经有人掏出真心,把爱情捧到你面前,却被你的不耐烦和厌倦给辜负了,这还不算伤害?”

 “爱情?”他越笑越狂妄。“别傻了!如果我一无所有,如果我四肢残废,如果我的脸畸形烧毁,她们就不会爱上我了。”

 “世事无绝对,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淡淡的反驳。

 “相信我,那不是虔诚的爱,只是盲目的崇拜,当所有美好的表象从此幻灭,化为泡影,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那所谓的爱情,又有什么可贵?”

 “这世上仍有纯真无瑕的爱,也有痴情无悔的女人,只是你还没遇到。”

 “你是吗?”他轻声低询,以意味深长的眸光刺探她。

 依人耸耸肩,不置可否。

 “你怎么可以如此心平气和的跟我谈论其他女人?”

 “我只是就事论事。”如果东川四少希望她为他争风吃醋,那他可能要大失所望了。

 “是吗?”他最恨她这种无动于衷的模样。

 十年了,不管多少女人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她都丝毫不受影响,那么样地雍容自若,那么样地从容洒脫,彷佛他玩遍天底下的女人也不关她的事一样。

 明知道那是她故作冷漠的武装,他仍然有股说不出的恼恨。

 无妨,她有她的骄傲,他有他的痴狂。

 如果她以为筑起一道心防就能隔绝一切,杜绝他的侵扰,那她可就错得一塌胡涂了!

 他会把她防卫的武装当成一种挑战,无所不用其极的摧毁它,直到她投降为止。

 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摘下这朵娇贵清高的空谷百合,务必要让她亲身体会,一个被火焚身的男人将有多‮狂疯‬。

 啊,他突然开始期待把她绑在上,任由他予取予求的景致了…

 此地不宜久留!依人不是没看见他眼中隐隐闪动的野火,反正她今天的任务已经顺利达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她拎起手提包准备告辞。

 “依人。”他轻唤,声音放得很柔。

 “有何贵干?”她浑身带刺,仍不给他好脸色看。

 “如果哪天我残废了、毁容了,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他忽然提出疑问。

 依人仅仅愣了一秒,便立刻作出决定。

 “绝对不会。”

 他直视她高傲的清眸,犀利的眼神几乎穿透她的灵魂之窗。

 半晌,彷佛看穿了什么秘密,他又漾起一抹谜样的微笑。

 “口是心非。”

 依人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一句,一时间竟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两人的目光持续纠,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他的凝视,才率先打破沉默。

 “明天我会请总编把你的专访延到下一期,就这么说定了。再见!”还是无走为妙,再跟他斗下去,她迟早会出破绽。

 “慢着。”他唤住她亟退离的步伐。

 依人不耐烦的回过螓首。“又怎么了?”

 “谁跟你说定了?”飞扬跋扈的浓眉再度挑高。

 “你明明就已经答应了!”糟糕,他该不会又想反悔吧?依人俏脸一垮,开始惶惶不安。早知道他这么快翻脸不认人,刚才就不应该太早跟他撕破脸。

 “我答应你们公司的采访,可是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她的眼里充満了警戒。

 “陪我吃顿饭再回去。”这一次,他的语气少了一些命令,多了一点诚恳,听起来比较像邀请。

 “只有一顿饭?就这么简单?”还以为他会开出什么強人所难的条件呢!

 “爱吃不吃随便你,反正决定权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取消你们杂志的采访。”他端出令人憎恨的大牌架子。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依人叹口气,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邀约。

 有求于他,总得付出一点代价,倘若只是一顿饭,她勉強可以配合。

 然而伴君如伴虎,但愿等一下别又突然冒出什么附带条件才好!

 乌鸦嘴!依人瞪着盘中的意大利料理生闷气。

 一个钟头前,她才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一个钟头后,预感就应验了。

 就在刚才,他忽然提出一个令她食不下咽的附加条件——

 从明天起,每天都要来饭店陪他共进晚餐。

 看吧!这男人果然不好应付。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非要东川浩司那个天杀的大魔头在杂志上脸不可,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你都不准拒绝!

 副总大人的警告犹在耳畔,纵然心有不甘,她也不敢为了自己的‮人私‬恩怨,葬送杂志社的大好前程。

 “每天傍晚五点半,我要准时在办公室见到你。”东川浩司強制规定。

 “可是…”她还来不及提出反驳,他就打断她的话。

 “随你便。反正到时候有大批‮际国‬媒体争相采访,也不差你们杂志帮我宣传。”他酷酷地放下餐具,又摆出一副“大爷我随时可以不干”的架子。

 “五点半是吧?好,我知道了。”她闷闷不乐的答允。

 他端起水晶杯,浅啜一口红酒,透过杯缘打量她。

 “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怎么会。”她的微笑宛若颜面神经失调“与你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那就好,我不太想勉強你。”他出奷诈的笑容靠回椅背上。

 “一…一点都不勉強。”油局烤龙虾被她狠狠的切成两半。

 “假如咱们俩合作愉快,我的独家专访应该会排在十一月份发行对吧?”

 “对。”她面如死灰,嚼如嚼蜡。

 “依你看,跟潭深的十月号特刊比起来,哪一期的销售量比较好?”

 “你的。”她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尽量喂他高人一等的男虚荣。

 “你怎么知道?你对我比较有信心?”

 “你不要得意忘形哦!”她提高声音,可见脾气就快发作了。

 “生气了?”他的表情很无辜。

 “没…没有。我只是音量稍微大了点,你别见怪。”忍字心上一把刀,总有一天,她非砍他个七七四十九刀,让他血溅东急不可。她发誓,总有一天!

 “没关系,这里是贵宾包厢,只有我们俩,你可以不用这么见外。”他宽宏大量的微笑,温柔的嗓音透着近乎耳语的暧昧情调。

 “我吃了,失陪。”她抛下餐巾,拿起手提包,迫不及待的离开座位。

 再不走,她怕自己手中的刀叉会直接捅入他心脏。

 “等一下。”东川浩司懒洋洋的叫住她。

 “干嘛?”火药味已经呛出几许硝烟。

 见好就收!东川浩司决定自己玩够了。

 “记住,五点半,别迟到了。”他漫不经心的叮咛。

 “是,我记住了。”她重复了几次深呼昅,优雅的微笑,优雅的颔首,优雅的转身,然后疾速远离他的视线。

 气急败坏的小鸟儿一飞走,东川浩司当场笑得乐不可支。

 逗弄她,向来是人生一大乐事。

 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剥下她骄傲清高的面具,享受短暂的快乐。

 作法虽然有点幼稚,不像他平时‮引勾‬女人的格调,不过对付她已经绰绰有余了。

 五分钟后,他拿出‮机手‬拨到一楼大厅。

 “派一部礼车送大‮姐小‬回家。”

 “是。”

 领班经理接到命令的同时,依人正好气冲冲的踏出电梯,出现在转角处。

 奇怪!为什么董事长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愉快,而大‮姐小‬的表情却这么咬牙切齿呢?领班经理着实纳闷不已。

 等一下务必要走一趟待助办公室,问问她亲爱的武田相公!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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