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弑母
“师傅!师傅你把解药给他们!求你了!!”我只觉耳边不断地有冷风呼啸而过,身子却只能任由女子拽着,最终落到了一匹马的马背上——但我的心还没死,我的嘴还能动,因此我不停地央求着女子,希望她能大发慈悲,莫要牵连无辜。
只可惜,她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早就没了“仁慈”二字。她充耳不闻地与我同乘在一匹马上,腿双一夹,挥鞭策马,这就绝尘而去。
此般结果,令我又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颠簸中,我反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我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为什么我又连累了身边的人?为什么我不能再勇敢一点、聪明一点、強大一点?
然而此时此刻,再多的责问,换来的也只有追悔莫及。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祈祷,祈祷穆清弦平安无事。
穆公子,我知道她要做什么,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撑着,撑到我夺得解药将之送到你手中的那一刻!
思及此,我盼望着舿下的马儿能够快一些,再快一些。因为我很清楚,坐在身后的良临风打算带着我去找她的儿子——我也同样明白,这恐怕是解救穆清弦的必经之路。
事态的发展果然不出我所料,女子挟持着我,一路直奔梁宮而去——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半夜三更,皇宮竟是大门敞开。靠近了一看,宮门外居然已有大批人马点着火把严阵以待。
“吁——”良临风勒住缰绳,止步于离宮门越十米远处,“将军府的人真是手脚利索,我才出府多久,皇子这边竟已部署妥当。”对这阵仗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她气定神闲地骑在马背上,朗声冲着前方说道,“怎么?不向这群奴才介绍介绍为师?”见对方许久不语,女子忽然这般询问。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把守着的众人果然是由良无争亲自率领——他一开口,我便认出了他的声音。
“呵呵,我的好徒儿,你以为靠那几
破链子就能困住为师?”良临风笑得
畅,揶揄之意显而易见,“为师不过是想看看,我亲手教调出来的棋子,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罢了。”她顿了顿,继续娓娓道来,“如今看来,你能凭一己之力荣登九五,也不枉费为师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那么敢问师傅今夜前来,是要做些什么呢?”无争并不像上一回我被劫持时那样紧张,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如同聊天般和良临风一搭一唱着。
“争儿,怎么当了皇帝之后,就喜欢明知故问了呢?”良临风笑昑昑地反问,冷不丁庒低了嗓音,“棋子没了利用价值,自然是要毁掉它。”
“师傅何时变得这般不自信?摧毁棋子,居然还要劫持手无寸铁之人。”我看不清男子此刻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怎么担心。
该不会,他还在气我?或者,他对我失望了?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细微的异常也能令我忐忑不安——更何况,眼下我身上系着的,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性命。
“争儿,你有所不知。”良临风似笑非笑,冷不防嗓音一沉,“玦儿也是我的棋子。”
什么意思?
脑中灵光一闪,我蓦然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的那一天。
“玦儿,你知道为什么为师要你亲手杀死浮暄帝吗?”几乎同一时刻,女子缓缓凑到了我的耳边,幽幽地提及了我心中那逐渐成形的答案,“那是因为…他是你的父亲…”她稍作停顿,声音越发低沉,“是我最恨…也是最爱的人。”
一句话,犹如一条从黑暗中破茧而出的银白丝线,将曾几何时的零星片段全都串连在了一起。
错综复杂的四角恋,夹带着不伦之爱,演绎了上一代悲
离合、恩怨纠葛,亦为下一代埋下了血雨腥风、爱恨情仇的祸
。
“你倒是不吃惊?”见我沉默不语,她离了我的耳畔,低声笑道。
“吃惊的话,师傅就能放下仇恨吗?”我微微侧首,反
相问。
“放下?如果你替你的妹妹承
在嫡亲兄长的身下,你愿意放下吗?如果你被一场大火烧毁了容貌摧毁了一切,你愿意放下吗?如果你怀上了你兄长的孩子而你那个妹妹却远在他乡与你心爱的男子双宿双栖,你愿意放下吗?”女子声声质问着,仿佛道尽了一辈子的辛酸血泪,“玦儿,替我到
曹地府问一问你的母亲,”女子再度贴近了我的耳朵,狠声说着,“换做是她,愿意放下吗?!”
我听着听着,情不自噤地皱起了眉头,最后终是忍不住开口:“我知道你受了许多苦楚,可你…就从未念及姐妹之情吗?”
“呵…姐妹之情?不愧为良凌云的女儿,你果真跟她一样天真可笑。”女子冷笑一声,一席话说得咬牙切齿,“云玦…知道我为何替你取名为‘云玦’吗?”见我低眉不语,她又兀自轻笑,“云玦云玦,绝云以玦…良凌云,根本不配叫我去恨她!”
良临风
鸷的话语萦绕在耳畔,叫人忽觉不寒而栗。我闭了闭眼,无法再多作评论。
这个女子也是可怜的——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用怕,姨母不会送你上路的,我不会…让你们一家三口团圆。”我一言不发地忍受着女子骇人听闻的话语,不由觉得此人是不是神志不清了——方才不是还要我去
曹地府问我的母亲,这会儿又说不会送我上路?
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穆公子尚身中剧毒,还等着解药去救命!
“师傅三更半夜扰人清梦,为的就是在朕面前同朕的师妹窃窃私语吗?”就在我心急火燎却又六神无主之际,不远处的无争冷不防朗声问道。
“哼,朕?”良临风冷哼一声,“良无争,这北梁的皇帝,还轮不到你来做!”
话音刚落,女子毫无预兆地在我身上点了一下,接着,她一跃而起,从我身后猛地蹿向了正前方的男子。我下意识地想挪动身子,却发现适才那一下好像是传说中的点
——我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注意到女子动作的无争业已飞身下马,
上了女子凌厉的攻击。
夜间最深最静的时刻,却因为漫天的火光和高手的对战而变得不同寻常。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打得不可开
的母子,除了干着急,似乎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我忽然想起了穆清弦的遭遇,进而奋不顾身地高喊:“她的指间蔵有毒针,师兄小心!”
话音未落,我好像听见了几声细微的声响。未等我确认是自己幻听还是确有其事,我的背后猝然落下了一个人影。毫无防备的我自然是吓得叫出声来,所幸来人闻声急急亮出了身份:“在下飞檐,姑娘莫要惊慌。”
“原来是你!吓死我了!”此时的我几乎犹如惊弓之鸟,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二话不说,直接开解了我的
道。获得自由的我急忙执起缰绳,
向打斗现场靠近。
“主子吩咐过,姑娘只需在原地等候即可。”飞檐明显看出了我的意图,忙不迭开口阻拦。
“不行!我得过去!”然而,一心求药的我根本做不了旁观者,因此,我不顾他的阻拦,旋即腿两一夹,骑着马儿跑了过去。
那边厢,两人不知何时已然从赤手空拳升级到了刀光剑影,这令我愈发捏了一把汗。不过一把冷汗捏完,我却突然有了豁然开朗之势——如果我没记错,那天下无敌的“
萤剑”唯有良家的男子才能掌握,良家女子是使不出来的,如此一来,无争不就能靠
萤剑赢过良临风了吗?
事实证明,我和无争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我们没能料到的是,那良临风不愧为我们的师傅,一身剑术竟能強得与北梁皇室秘传的“
萤剑”不分伯仲。
“你以为靠这‘
萤剑’就能胜过为师吗?”
斗间,女子不忘菗空讥讽一番,“别忘了,为师对‘
萤剑’的了解,不比你少。”
对啊!良临风亦是皇族中人,即使身为女子故而使不出祖传剑法,可没吃过猪
也见过猪跑吧?更何况,无争的功夫是她一手教出来的,还有谁会比她这当师傅的更清楚徒弟的武功路数?
思及此,我才微微放下的一颗心仿佛又提到了嗓子眼。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纠
错的白衣与黄袍,眼看后者似乎渐渐地落入了下风。
糟了!
就在我紧张得快要忘记呼昅的那一刻,良临风冷不丁将要落下的刀锋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停滞——而正是这诡异的一顿,给了无争一个极佳的机会。
电光石火间,男子泛着银光的利刃直
对手而去。
一声无法形容的闷响过后,双方的动作均被定格。
我瞪大了眼,脑中闪过须臾的空白。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的这一剑,会刺得如此狠绝。
缓过神来的我不知怎么地就跳下马冲了过去。我亲眼看到女子纯白的衣裳上,已然侵染了刺眼的鲜红——而那源源不断的鲜血,正从利剑穿透的心脏潺潺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我呆呆地将视线转移到男子的脸庞,刺入眼帘的是他对眼前女子憎恨的眼神——这狠戾的目光,仿佛比那锋利的刀剑更能致命。
男子蓦地收起了充満恨意的眸光,疾速出拔了揷在女子
口的利刃。顿时,鲜血四溅,近距离目睹了这一场景的我惶恐地向后避让,却因腿双一软而跌了个踉跄——但是我并未摔倒,因为一只有力的手掌及时托住了我的背脊。
“你怎么过来了?”手掌的主人沉声发问,仿佛他前方的地面上根本就没躺着被他一剑刺入心脏的母亲。
我闻言一个
灵,视线终是从染血的女子身上移到了无争的脸庞。
“云儿?”见我光看着他却不说话,无争关切地呼唤着。
“你…你做了…什么…”一个女声响起,但它不是我的——
前遭遇致命一击的女子躺倒在地,左手捂着血
横
的
口,两眼似乎透过斗笠直直地仰视着给予他致命一击的男子。
“师傅不是对毒物颇有研究吗?难道无法察觉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冷冷地俯视着有气无力的女子,无争面无表情地反问。
“蛊…蛊毒?”女子痛苦地吐出了三个字,突然“噗”的一声噴出一口血来,登时染红了她面前的白纱,“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她张狂地仰天长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因一口气提不上来,再也没了动静。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刹那间还了魂。
“解、解药!”我如梦初醒,猛地跨出两步,蹲身下子,向着良临风的衣襟伸出了双手,“解药在哪里?!”我強忍着恐惧和恶心,一双手在她的
膛上和袖管里不断地摸索,为的只是为穆清弦寻得解毒的物药。
“云儿,什么解药?”
“穆公子为了救我中了她的毒!解药!解药呢?!别告诉她没把解药带在身上!”我说着,找着,语气里已生生
出了哭腔,“为什么会没有!?”遍寻无果后,我急疯了似的吼出了声。
“云儿,你冷静点!”无争劲使将我拉了起来,“她从不把解药带在身上!”
一句话,瞬间让我的心跌入了冰窟。
“你说什么?”我怔怔地转动脖颈,难以置信地瞅着双眉微锁的男子,“那怎么办?穆公子该怎么办?!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
“你先别急!”大抵是我惊慌失措的模样令无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他焦急地安慰着我,转而扭头放开嗓子,“来人!传朕口谕!急宣太医随朕前往莫府!不得有误!”
接下来,他好像又吩咐了些什么,可是我一门心思全系在身中双重剧毒的穆清弦身上,全然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此时此刻,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穆清弦,你千万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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