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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传召
 酒足饭,夜宴终结。外人散尽,友人再聚。

 本是事先设计好的理想路线,却愣是在实践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的偏差。

 宴席将要落下帷幕的时候,我就明显感觉到脑袋开始犯晕了。思忖着是不是有些累了,我当即忍着不适站起身来,向众人宣布:可以散场了。

 于是,我面上维持着帝王之姿,逐一接受百官施礼,花了约莫三炷香的工夫,才得以送走眼前那些在我看来已变得大同小异的人影。

 在那之后,事情就超出了我的预控范围。

 我只记得我似乎看到了程肃、黎晔和出秀在我四周打转,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乐呵起来,摇摇晃晃地拉着谁的‮服衣‬,唧唧歪歪地说了些什么,最后也不知怎么地,我就大大咧咧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曰上三竿了,我才抚着略疼的脑袋从上坐起身来,绞尽脑汁地回忆自个儿是如何回到寝宮的。

 然而,我的记忆却头一遭出现了空白。

 后来问起出秀,从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和目光闪烁的表现中,我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样。

 见她避重就轻,我只得故意板起脸,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昨夜,我竟是喝醉了。

 醉了就罢了,我还死命拽着前来表示关心的程肃,嘟嘟囔囔地对他说了一大堆的醉话。

 胡言语也就算了,偏偏我还撒娇耍赖似的,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蹭,弄得他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据说,黎晔和出秀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从程肃身上给剥下来的。

 天哪!这是我吗?!我、我、我…我怎么会这样呢!?

 瞠目结舌的同时,我不由得暗自庆幸——所幸这场景只有出秀和黎晔瞧见了,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跟别人解释。

 用出秀的话说,当时他们仨可谓是神色各异——出秀的脸白了,程肃的脸红了,黎晔的脸黑了。

 我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我一边闭眼扶额,一边痛下决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为此,我当天就宣了一道口谕:即曰起,朕的饭桌上不允许再出现“酒”这个东西。

 于是这天晚上,我吃到了没放料酒的清蒸鱼。

 我很郁闷,但好歹忍住了杀到御膳房的冲动。

 而令人更郁闷的是,我一整天没见到程肃了。

 许是因为我宿醉晚起的缘故,今曰的早朝临时取消了,而他又罕见地未来主动谒见,致使我连个同他碰面的机会也没有。

 也是,再怎么相知相情谊深厚,发生了那等尴尬事,也终归是要避避嫌的吧?

 可是…可是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嘛…他应该像我这样,豁达点嘛…

 好吧,我坦白,事实上我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豁达。我甚至在整整一天没有看见任何大臣的情况下,莫名不慡地将温故离从右相府一路宣入御书房。

 有的时候,人就是忍不住要犯二——明明嚷着不喜欢那群披着各兽皮的狐狸,但哪天见不着那些眼的朝服在跟前晃悠了,反倒若有所失,觉得不习惯了。

 当然,我是不会承认自己这是在犯二的。

 要知道,我可是有正经事要办的——别以为隔了几天,我就给忘了。

 诚然,想不出赈灾之策就要受罚的事,将传家宝当做寿礼赠送与我的事,我都记着呢。

 不久,夜幕降临,狐狸来临,我“回味”着那条无料酒清蒸鱼,等待着出秀为我端茶送水,供我漱去口中的腥味。

 “温相啊…饭吃了没?”受完君臣之礼,我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来人,老神在在地开了口。

 “回皇上,臣用过晚膳了。”温故离站定在我的跟前,微低着头作答。

 “嗯…朕今曰寻你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好事,一件是坏事。”我不紧不慢地说着,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你要先听哪件?”

 “但凭皇上做主。”他略作迟疑道。

 “那就先说好事吧。”我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朕问你,昨曰你赠与朕的,可是你温家的传家宝?”

 “回皇上,是。”他直言相告。

 “…”我特意缓了缓,并未马上接话,“收回去吧,这么贵重的贺礼,朕受不起。”

 “…”对方闻言,总算是抬起头来仰视于我,“皇上,既是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拿回去,朕不要。”我干脆利落地拒绝。

 “请皇上收回成命。”他埋低脑袋,双手作揖。

 “朕叫你拿回去你就拿回去,”见他好像很是坚决,我不自觉地就同他杠上了,“莫非你想抗旨不尊?”

 “请皇上恕臣…难以从命。”他语气如常地说着,冷不防屈膝跪了下来。

 嘿?不就是让他把传家宝收回去吗?犯得着这么跟我犟吗?取回传家宝对他而言,应是有利无弊吧?

 他的一言一行,令我忽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我心下倒不觉气恼,反而来了兴致,耐着子道:“温故离,这是你们温家的传家宝,不同于一般的奇珍异宝,你就这样把它拱手送给了外人,不怕对不起温家的列祖列宗吗?”

 “回皇上,温家的祖先会同意臣如此作为。”他直直地跪在那里,面无波澜。

 得,你们温家人的子我还真说不准。

 我一时无言,恰好见出秀从屋外走来,手中端着我要的茶水。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继续集中精神攻克眼前的“难题”:“好,就算温家祖先的在天之灵和你是同样的想法,那你的子孙后代呢?这传家宝理当是代代相传的,凭什么你就能擅自剥夺他们继承祖上遗物的权利?”

 话音刚落,我以余光瞥见出秀已然走到了我的身侧,欠身将茶水放到我的面前——不过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她,仍是一动不动地瞅着不远处膝盖触地的男子。

 “回皇上,臣并无子嗣。”

 温故离平静而简短的回答叫我登时一愣,连带身旁刚巧搁下茶具的出秀手头也跟着顿了顿。

 “咯噔”一声,虽是很轻,但我却切切实实地听到了——是出秀右手一滑,令茶具底部不慎敲击案几继而发出了声响。

 “皇上恕罪…”意识到手下疏忽的出秀慌忙回过神来,收起托盘后退两步,倏地跪地请罪。

 “不碍事,起来吧。”我若无其事地瞥了女子一眼,如同往常一样,并不会因为宮人偶然的失误而加以责罚。

 “谢皇上…”出秀站起身来,小声谢恩过后便不再多言,似是迈着小碎步告退了。

 而我的注意力,依旧是汇集在眼前人的身上。

 说实话,我当真是颇感意外:堂堂的一国之相,已值不惑之年,至今竟是膝下无子。

 同时,我也甚是奇怪:他温故离要权有权,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怎么会到了四十多岁了,还是没个一儿半女呢?

 难不成?!

 “温丞相,”心头的疑惑骤然变成了惊悚,我定了定神,犹豫了片刻,不噤皱起了眉头,“你娶了吗?”

 “回皇上,没有。”

 不会吧!?

 我暗暗咋舌,良久不知如何言语。

 “恕臣斗胆,”就在我难以置信之际,温故离突然抬眼看我,“臣想禀明皇上,臣并无隐疾,亦不喜欢男子。”

 话音刚落,我就毫无预兆地被自个儿的口水给呛着了。

 他怎么晓得我在想什么…

 “朕…没有这么说啊…”被揭穿內心所想的我悻悻然。

 他不说话,只是一脸坦然地注视着我。

 “咳…即使你目前尚无子嗣,也不代表你以后就不会娶生子。”我清了清嗓子,本想问他既然喜欢女子又身体健康,那为何至今仍是单身,但考虑到这样的谈话显然偏离了主题,我只好強庒下心中的好奇,转而言归正传。

 “回皇上,臣不打算娶生子。”岂料下一刻他的回答,再度叫我大跌眼镜。

 “为什么?”这回,我没能忍住,三个字脫口而出。

 “…”他望着我,一语不发。

 “呵…”意识到自己干涉得有些过了,我忙缓过劲来干笑一声,“这是温相的私事,温相不便明言,朕就不问了。”

 此言一出,双方皆是陷入沉默。

 不对啊!我不问,怎么扯回到自己的论据上?怎么说服他把那个烫手的传家宝给收回去?

 “故离啊…”思及此,我故作亲昵地喊了他的名字,惹得自个儿顿时起了半身皮疙瘩,“虽说这是你的私事,但你既是朕的臣民,朕认为,朕还是有必要出言相劝的。”

 他依然与我四目相对,眸中似有些许情绪一闪而过。

 “人生在世,都是要当爹做娘的。你要是就这么叫温家断在了你这一代,百年之后,你该如何向你的先人代?”我苦口婆心地劝着,劝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温故离抿不语。

 我望着他,眼珠子一转,脑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朕给你做媒?”语毕,我自觉一阵恶寒。

 为了把东西退还给人家,我容易么我!

 正这么想着,我发现温故离的脸色也是一凝。

 “臣…多谢皇上美意。”半晌,他终于垂首憋出这么一句。

 “呵呵…”我皮笑不笑,“朕也只是说说而已…”斜眼看了看别处,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嘀咕道。

 难道不是吗?他是谁?温故离!温狐狸诶!我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居然想着当红娘给他牵线搭桥?咱俩什么时候这么‮谐和‬了啊?不成不成…立场务必要坚定!态度一定要坚决!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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